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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传奇《聂隐娘》与中唐相关历史的互证

2016-03-29刘珊珊

重庆三峡学院学报 2016年6期
关键词:藩镇聂隐娘朝廷

刘珊珊



唐传奇《聂隐娘》与中唐相关历史的互证

刘珊珊

(中国海洋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山东青岛 266100)

唐传奇虽有虚构成分,却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当时的社会状况,具有补史、证史的作用。《聂隐娘》折射出魏博与唐庭的微妙关系、中唐暗杀之风盛行等史实。证诸历史,聂隐娘虽为故事主角,但真正推动情节发展的却是幕后主人公嘉诚公主:魏博屡次叛乱,朝廷无力对抗,遣嘉诚出降安抚,维持魏博和唐庭关系的平衡;嘉诚历经田绪、田季安两任魏博节度使,并在田季安继任中起到重大影响;嘉诚薨逝、田季安失控,也是导致隐娘弃魏投刘的重要原因。

《聂隐娘》;文史互证;魏博之乱;暗杀之风;嘉诚出降

文史互证即文学与史学互为补证,一是用诗文中隐含的史料补正史之漏、解正史之曲笔,二则以史释诗文,通解诗文之寓意。陈寅恪的《元白诗笺证稿》以诗证史,独辟蹊径,《顺宗实录与续玄怪录》则从小说中找到证实顺宗被弑的蛛丝马迹,是用笔记小说证史。卞孝萱的《唐人小说与政治》用传奇小说与唐代政治历史互证,为挖掘唐人小说中的史料价值做出了突出贡献。传奇小说虽为“街谈巷语”,有很大的虚构成分,但其创作与当时的社会生活紧密相关;同时,在复杂的社会背景下,士人迫于压力难以用诗文表达的情感,也会通过小说来传达[1]。因此,小说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当时的社会历史状况,反映士人的美刺褒贬。以《聂隐娘》为例,这篇不足两千字的唐传奇,反映了当时魏博藩镇与中央朝廷的微妙关系,魏博一连四代与唐庭作对,唐庭既无力铲除,又不得不借魏博维持藩镇间的平衡,故派嘉诚公主出降安抚。跌宕起伏的故事折射出当时暗杀之风的盛行、时局的动荡及民心所向等问题,可谓包罗万象。

一、《聂隐娘》故事背景与魏博之乱

德宗即位后,励精图治,多次试图武力削藩,然而,急于求成反致祸乱。建中二年,李惟岳、田悦等发动四镇之乱;建中四年,朱泚等泾原兵变,甚至使天子蒙尘,出逃奉天,最后不得不下“罪己诏”,并赦免叛贼来结束叛乱。这是天子和唐王朝的奇耻大辱。

《聂隐娘》的故事就发生在接下来的贞元至元和年间,河朔一带藩镇猖狂,朝廷深以为患却又无力掌控。朱熹弟子曾问:“唐后来多藩镇割据,则如何?”曰:“唐之天下甚阔,所不服者,只河北数镇之地而已。”[2]3459“河北数镇”主要是指河朔三镇——魏博、承德、卢龙。并不是所有藩镇都与中央对抗,陕西、四川以及南方的大部分藩镇还是服从朝廷的,并对屏卫中央起到积极作用。按照张国刚的说法,它们属于“中原防遏型”“边疆御边型”“东南财源型”。而魏博等属于“河朔割据型”,政治上,官员任命不受朝廷委派,财政上不受唐廷控制,而且拥兵自重,时时找朝廷麻烦。陈寅恪言“其政治、军事、财政等与长安中央政府实际上固无隶属之关系,其民间社会亦未深受汉族文化之影响”,与朝廷“虽号称一朝,时成为二国”[3]203。

这里就只取《聂隐娘》故事发生的魏博为例。肃宗乾元初,于魏州置魏博节度,田承嗣为第一任魏博节度使。《旧唐书》称“诸田凶险,不近物情”[4]3863,从史书对魏博节度使的记载来看,田承嗣、田悦、田绪与朝廷公然叫板。田承嗣“虽外受朝旨,而阴图自固”[4]3838;田悦联合朱滔、王武俊、李纳等发动四镇叛乱,给朝廷以重创;田绪杀田悦代之,残杀手足、军民共愤;田季安虽没有与朝廷发生正面冲突,但也并不安分,正是他的首鼠两端造成延误,导致朝廷对王承宗的讨伐失败,而不得不承认王承宗的世袭。直至田兴继任,方尊奉朝廷。

二、隐娘被窃与暗杀之风盛行

当初神尼“问押衙乞取此女教”[5]2331,却不是教隐娘读经念咒,而是对她进行专业的刺客训练,并在学成之后安排她完成刺杀任务。由武器观之,从二尺宝剑到渐减五寸,再到三寸的羊角匕首,逐渐变为简便的刺杀工具。从训练方式上看,学攀缘,刺猿猱飞鸟,旨在训练轻快、迅捷的身手,以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刺杀任务。而刺虎豹斩其首,更是在训练一招毙命的功夫。他们专门挑选十岁左右的女孩进行训练,有负责训练的师父,有专门的训练基地和专业的训练手段,还有负责任务的“主人”。种种迹象表明这是一个训练严格、组织严密的刺杀机构,极有可能是朝廷或民间义士暗杀作乱藩将的组织,如刺杀“无故害人若干”的某“有罪”“大僚”[5]2332。在刺杀前,往往“指其人者,一一数其过”[5]2332,

可见,他们所杀皆独夫贼子。

这一安排也符合人民的期许,代表了人民借侠义之士铲除奸佞的愿望。正如游国恩所说:“当时藩镇割据,互相斗争,往往蓄养刺客以牵制和威慑对方,而神仙方术之盛,又赋予了这些剑侠以超现实的神秘主义色彩。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找不到出路的人民,也希望有这样一些人来仗义除奸。”[6]205

唐代暗杀之事不断,中晚唐尤为猖獗,藩镇之间、政敌之间,出于政治、军事目的互派刺客。例如“(元和十年)平卢节度使李师道蓄养刺客奸人数十人,厚资给之。”[7]7936(《唐纪五十五》)而奸相李林甫对刺客的防御几乎已经无懈可击了,据《资治通鉴•唐纪三十一》:“林甫自以多结怨,常虞刺客,出则步骑百馀人为左右翼,金吾静街,前驱在数百步外,公卿走避;居则重关复壁,以石甃地,墙中置板,如防大敌,一夕屡徙床,虽家人莫知其处。宰相驺从之盛,自林甫始。”[7]7092

自后,宰相出行守卫之盛沿为习惯。然而,即使铜墙铁壁,对来去无踪的刺客也是防不胜防。《旧唐书•代宗本纪》记载:“(宝应元年十月)丁卯夜,盗杀李辅国于其第,窃首而去。”[4]270

不只政敌会派刺客铲除异己,藩镇甚至会对朝廷要员下手。例如元和年间,武元衡和裴度的遇刺。据《旧唐书》记载:“(元和)十年六月三日,将朝,出里东门,有暗中叱使灭烛者,导骑诃之,贼射之,中肩。又有匿树阴突出者,以棓(棒)击元衡左股。其徒驭已为贼所格奔逸,贼乃持元衡马,东南行十余步害之,批其颅骨怀去。及众呼偕至,持火照之,见元衡已踣于血中。”[4]4161(《武元衡传》)“是日,度出通化里,盗三以剑击度,初断靴带,次中背,才绝单衣,后微伤其首,度堕马。会度带氈帽,故创不至深。贼又挥刃追度,度从人王义乃持贼连呼甚急,贼反刃断义手,乃得去。度已堕沟中,贼谓度已死,乃舍去。”[4]4414-4415(《裴度传》)

武元衡乃堂堂宰相,因支持对藩镇用兵,在上朝途中惨遭杀害。时隔一千多年,我们仍能感受到那个血淋淋的黎明。那是一场有预谋的暗杀,有暗中灭烛者,有藏匿突袭者,有牵制守卫者,有最终将目标击毙者,刺客间配合默契,出手迅捷,等众人赶去救援,武元衡早已倒在血泊中。裴度在同日遭到袭击,亏得氈帽挡了一刀,侥幸逃脱。我们读的仿佛不是正史,而是某部传奇小说的情节,隔着厚厚的书简仍令人毛骨悚然。史官也极为愤慨,“尝承宗、师道之济恶也。乃至关吏禁兵,附贼阴计,议臣言未出口,刃已揕胸。苟非死义之臣,孰肯横身冒难,以辅天子者?苟裴令不用,元和之世则时运未可知也。”[4]4435(《裴度传》)谴责当时“奸人遍四海,刺客满京师”[4]4435的行刺之风,对王承宗、李师道之辈深恶痛疾,对武元衡、裴度等豁出性命辅佐天子的“死义之臣”深表钦佩。

三、弃魏投刘与民心所向

隐娘初为魏帅左右吏,受魏帅所派,刺杀陈许节度使刘昌裔,而隐娘不但未行刺杀,反而因为“知魏帅不及刘”[5]2333,转投刘昌裔麾下。

田季安为嘉诚公主养子,初“畏主之严,颇循礼法”。等到公主薨逝,失去约束的田季安开始恣意妄为,“击鞠从禽,酣嗜欲,军中事率意轻重,官属进谏皆不纳。”[8]5933(《田季安传》)田季安生性残暴,《旧唐书•田季安传》记载其活埋丘绛一事:“有进士丘绛者,尝为田绪从事,及季安为帅,绛与同职侯减不协,相持争权。季安怒,斥绛为下县尉,使人召还,先掘坎于路左,既至坎所,活排而瘗之,其凶暴如此。”[4]3847贞元年间的宰相赵憬曾献《审官六议》,其中,“议擢用诸使府僚属”曰:“诸使辟吏,各自精求,务于得人,将重府望。……大凡才能之士,名位未达,多在方镇。日月在上,谁不知之,思登阙庭,如望霄汉,宜须博采,无宜久滞。”[4]3778(《赵憬传》)入藩镇幕府是文人入仕的重要途径,而藩镇节度使也多求贤若渴、礼贤下士。田季安虐杀文士,在当时必定掀起轩然大波。刘禹锡远在朗州,作《遥伤丘中丞并引》:“河南丘绛有词藻,与余同升进士科,从事邺下,不幸遇害,故为伤词。邺下杀才子,苍茫冤气凝。……”李贺曾作《古邺城童子谣效王粲刺曹操》,历代评注言其用曹操“斫文吏”之典故“刺当时”,钱仲联指出“《邺城童子谣》,刺田季安也”(《读昌谷集绝句六十首》),未言其详。吴企明受此启发,并据刘禹锡《遥伤丘中丞并引》指出“长吉诗运用汉典,暗指时事,揭露田季安杀戮文吏的残暴行为,含义深蕴”[9]251。可见此事在当时影响之恶劣。

相比之下,刘昌裔品行端正,安分守己,韩愈《刘公墓志铭》称:“公不好音声,不大为居宅,于诸帅中独然。”[10]509一度守卫许州,抵御吴少诚的围攻,他所治理的陈许作为“中原防遏型”藩镇有效地屏卫京畿重地。宪宗多疑,对当初刘昌裔自立心怀不满。元和七年,许州水患,昌裔老疾,对政务有所懈怠,所以被借机召还京师。“即其日与使者俱西,大热,旦暮驰不息,疾大发,左右手髻止之。公不肯,曰:‘吾恐不得生谢天子。’上益遣使者劳问,敕无亟行,至则不得朝矣,天子以为恭。”[10]509“入觐”是指节度使听从召命谒见天子,节度使“入觐”表示对皇帝对朝廷的臣服。然而,“自安、史之乱,两河藩帅多阻命自固,父死子代,唯茂昭表请举族还朝”[4]3859,所以,张茂昭的入觐被史家称赞:“忠梗有礼,明祸福大端,近代之贤侯也。”[4]3863(《张茂昭传》)魏博自田承嗣至田季安,连续四任节度使逾四十九年不入觐,可见其对天子之不忠不恭。而刘昌裔年迈有疾,得到召命后仍马不停蹄地前往入觐,故“天子以为恭”。卞孝萱先生就认为,“方镇对朝廷,是服从还是割据,是政治上的大是大非问题。四世、四十九年不入朝廷的魏博诸田,与带病入觐的刘昌裔,恰是反、正两种典型。弃田投刘,不是背叛,而是觉醒”[11]。所以,隐娘选择弃魏投刘,实质上是弃暗投明之举。

四、隐于幕后的嘉诚公主

嘉诚公主在这篇传奇中无一字提及,但却是幕后主角,与聂隐娘一明一暗,推动故事的发展。

德宗即位之初,锐意武力削藩,然而急于求成反招致祸乱。建中二年,李惟岳、田悦等发动四镇之乱;建中四年,朱泚等泾原兵变,德宗出逃奉天,最后不得不下“罪己诏”,并赦免叛贼来结束叛乱。即使经过史官的润色,仍遮掩不住唐王朝所受的奇耻大辱。

兴元元年,田绪发动叛乱,杀田悦而代之。为了安抚魏博,贞元元年,德宗遣嘉诚公主下嫁田绪。《新唐书•诸帝公主》记载:“德宗幸望春亭临饯。厌翟敝不可乘,以金根代之。公主出降,乘金根车,自主始。”[8]3663德宗亲自送嫁,并允许公主破格使用天子仪驾的金根车,足见德宗对这场联姻的重视。嘉诚在这场政治婚姻中责任重大,她要竭尽所能保证魏博的安稳,保证朝廷对魏博的控制。

嘉诚出降后,并未生育子嗣,而是选中田绪的幼子田季安为养子。季安“惧嘉诚之严,虽无他才能,亦粗修礼法”[4]3847(《田季安传》)。可见他对这位嫡母还是相当尊重和畏惧的。这样,嘉诚至少可以保证魏博在丈夫、儿子两代人手中不生大变。

然而,事情并不完全按照计划顺利发展。田绪本性凶残,诛杀田悦后更是无法无天,“绪既得志,颇纵豪侈,酒色无度”[4]3846(《田绪传》)。当然,他在政治上也不会安分,贞元十二年正月,“元谊、石定蕃等帅洺州兵五千人及其家人万馀口奔魏州。上释不问,命田绪安抚之”[7]7791(《唐纪五十一》)。元谊奔魏,德宗迫于无奈,放任不问。而早在贞元十年,田、元二人便暗通款曲,“元谊不悦虔休为留后,据洺州叛,阴结田绪”[4]380(《德宗本纪下》)。这次元谊奔魏,带着五千兵马,并将女儿嫁给田季安,田、元二人的不轨之心昭然若揭,实为朝廷一大患。然而,就在三个月后,田绪“暴卒”,由嘉诚公主抚养的幼子田季安继任。田绪的“暴卒”颇耐人寻味,嘉诚公主定是脱不了干系的,将不受控制的田绪铲除,由一手养大又服从管教的田季安继任是很好的解决方式。然而,魏博还有一个带着五千兵马投奔来的元谊,还有嫁给田季安的元氏女。文中“魏帅稍知其异,遂以金帛署为左右吏”[5]2333,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年仅十五岁的田季安继任魏博节度使,由嘉诚公主委派隐娘,护在田季安左右,防范元氏一族和一些不安分的兵将。

嘉诚公主或许没有料到,自己严加管教的田季安在自己死后也终于无法无天起来,“及公主薨,遂颇自恣,击鞠、从禽色之娱。其军中政务,大抵任徇情意,宾僚将校,言皆不从”[4]3847(《田季安传》)。元和初年,嘉诚薨逝后,田季安开始恣意妄为,不只生活奢靡、荒淫无度,而且不恤军务、虐杀文士。虽然没有像父祖那样与朝廷公然对抗,却也并不忠心朝廷。元和四年,朝廷讨伐王承宗,田季安一方面犒劳王师以表忠心,另一方面阴结承宗,佯攻一城来糊弄朝廷。所以,隐娘“知魏帅不及刘”[5]2333,不但不奉命刺杀刘昌裔,反为其效命。嘉诚公主的薨逝是传奇中隐娘弃魏投刘这一转折的暗线。

[1] 姚艺玲.情理冲突下的现实回归——唐传奇爱情文本创作心态研究[J].长江师范学院学报,2012(11):104-107.

[2] [宋]朱熹.朱子全书[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

[3] 陈寅恪.唐代政治史述论稿[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

[4] [后晋]刘昀,等.旧唐书[M].顾颉刚,等点校.北京:中华书局,2011.

[5] 李剑国.唐五代传奇集[M].北京:中华书局,2015.

[6] 游国恩.中国文学史(二)[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3.

[7] [宋]司马光,等.资治通鉴[M].[元]胡三省,音注.北京:中华书局,2013.

[8] [宋]欧阳修,等.新唐书[M].顾颉刚,等点校.北京:中华书局,2011.

[9] [唐]李贺.李长吉歌诗编年笺注[M].吴启明,笺注.北京:中华书局,2012.

[10] [唐]韩愈.韩昌黎文集校注[M].马其昶,校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

[11] 卞孝萱.《红线》《聂隐娘》新探[J].扬州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1997(2):29-37.

(责任编辑:李朝平)

Mutual Proof of NieYinniang and the Related History of Mid-Tang Dynasty

LIU Shanshan

Although Tang legends have imaginary components, they can reflect the social and historical life to some extent so that to prove and supply history. One of the famous Tang Legends, Nie Yinniang, reflects the relation between Wei Bo and the royal family of Tang Dynasty, and the prevalence of assassination in that time. There is no words about Princess Jiacheng in this legend, but she was proved to be the heroine in the backstage according to historical materials, which says Tang Dynasty was impossible to counter Wei Bo,so the royal family send Princess Jiacheng to balance the relations between Wei Bo and Tang Dynasty through marriage; Princess Jiacheng went through two governors in Wei Bo, and made an important impact on the succession of Tian Ji’an. It was when Princess Jiacheng died and Tian Ji’an get rid of the control that NieYinniang left Wei Bo to Chen Xu.

NieYinniang; mutual proof of literature and history; the rebellion by Wei Bo; the prevalence of assassination; Princess Jiacheng married in Wei Bo

I206.2

A

1009-8135(2016)06-0042-04

2016-08-21

刘珊珊(1991-),女,山东青州人,中国海洋大学中国古代文学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唐宋文学。

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资助项目“语言与文体的建构研究”(201564040)阶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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