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族“烧包节”祭祀食俗:基于大理双廊镇的一项田野调查①*
2016-03-28王斯
王 斯
(浙江大学哲学系,浙江 杭州 310028)
白族“烧包节”祭祀食俗:基于大理双廊镇的一项田野调查①*
王 斯
(浙江大学哲学系,浙江 杭州 310028)
对大理双廊镇的七月半“烧包节”的祭祀食俗做了田野调查。白族人不仅用丰盛的餐桌献祭祖先,也用纸衣水饭慰藉游魂。从献祭的内容、方式、空间位置、秩序与禁忌的比照,均体现出白族人对自家祖先和孤魂野鬼的区分:诚敬逝去的亲人,寄托哀思,希求庇护;同时礼敬游魂,表达同情,求得平安。
白族;七月半;祭祀;食事
七月半,道教称为“中元节”,佛教谓之“盂兰盆节”,民间普遍叫做“鬼节”。较之西方的“鬼节”(万圣节),中国的七月半在形式上更庄重。不论其称谓,也不论各地相关的祭祀庆典活动存在的差异,七月半在华人世界被广为重视的程度,不亚于清明节。《清稗类钞》吏治类《吴文节革淫祀》载:“楚人好鬼,越人好禨,自古而然。云贵僻处天西,其崇信鬼神,乃复不亚中土。”[1](P1254)七月半在农耕地区有广泛的辐射力,尤其是南方,究其源,应当与农历七月的农事活动有关。水稻在南方一般有早晚两季,农历七月,早稻成熟,必须赶在中旬之前收割完,还得立即犁田插秧,将晚稻秧苗插好,前后不到一个月的工夫,非常紧张忙碌,也就是农村常说的“双抢”——抢收庄稼与抢种庄稼。古时,天子要在七月举行“荐新礼”,即用新收获的稻谷祭祀祖庙,以感谢祖先的庇佑,祈愿保佑土地能继续丰登。在民间受道教普度和佛教布施的影响,才逐渐演变为今天“鬼节”在中国各地乃至海外华人社区的习俗。云南大理一带,白族人将七月半惯称为“烧包”。白族的烧包节习俗集中在农历七月十四,一直到廿三放生会,才算真正结束。普遍的说法是,七月地狱门(鬼门)开,许多亡魂得以回到家宅与在世亲人短暂团聚,同时,许多孤魂在阳间徘徊。因而,从七月初一就开始每天例行要在祖宗牌位前供一碗饭,村民们还会将留一点剩饭与水混合倒在房前屋后、路边旮旯处,作为游魂恶鬼的施舍饭食。七月十四,被认为是鬼门大开的日子,鬼月阴气最盛的一天,地府的鬼魂涌入人间也达到高潮,直到七月十六才开始慢慢散去。因此,七月十四、十五这两天在人间的祭祖和慰鬼仪式也十分密集。
一、烧包记名,祭祀祖先
烧包分为“烧旧包”和“烧新包”。所谓“包”,是用纸糊的信封和包裹,里面放上冥钞金条作为“化奉冥金”,信封上写明孝男孝子的姓名、敬奉亡人的姓名以及化奉的日期。现在的包基本都是印刷好格式,只需填写相应的姓名和日期,地址。信封上通常有“西方接引”、“中元普度”、“净土莲花生”等等字样,还印有莲花、折柳等纹样。不可否认,这些都是取自佛教的象征符号。烧给亡人的纸包,还有纸衣、纸帽、纸鞋、元宝,等等。给亡人的纸包必须是双数,一对或两对,在七月十三甚至更早一点就准备妥当,将所有的纸糊冥物写上指定的姓名——“写名”,摆在一只大簸箕里。“写名”的环节很重要,要求子女和孙辈参与进来,目的是为了后辈不忘祖先姓名,饮水思源不忘本。
(一)“烧旧包”中的食俗
“烧旧包”通常以家庭为单位进行。七月十四一大早,照例到祖宗牌位前上香,换上新的净水、茶汤和酒。准备早饭:煎干兰片、香椿、乳扇,蒸新鲜米饭。正式的烧包是从午后至黄昏这一段时间,除了早饭的那些素食祭品,还要煮两大块新鲜的猪肉,红烧鱼或酸辣鱼(一对或两对)、一只鸡蛋、一只鸭蛋,再炒两道或四道应季的蔬菜。几乎所有的斋菜和油荤都是按照各家的口味和习惯烹饪,看上去就像一顿丰盛的家常饭。用村民的话说:“供祖先要有饭有菜、有素有荤、有鱼有肉、有茶有酒。”
做好的祭品整齐地摆在托盘里,一齐放在院门口支起的一张矮桌*本地习惯坐小草墩,围着小方桌用餐,饭桌略高于成人膝盖。八仙桌通常摆设在中堂,主要用于放置祖先牌位和特定节日的祭祀。上。桌上摆一把菜刀,桌子下方摆“三汤三饭”(又作“水饭”):三只碗里分别放一点米饭,加凉水浸泡米饭,混合一点捏碎的干兰片*干兰片,本地方言为“干那”,用米粉和色素经过蒸、擀、晒等工序制作的一种祭祀食品。,分别架一双筷子,箸首朝向屋外,将盛有冥纸包的簸箕抬到门口,旁边放一只足够大的火盆。一切准备就绪,开始烧包。每拿起一个纸包,小声缓慢而又吐字清晰、不失庄重地念信封上亡人的讳名,然后郑重地放入火盆焚烧,其他家庭成员紧随其后烧一套纸衣。纸衣、纸帽、纸鞋上也写了指定的姓名,烧给指定的先人,祈求保佑后代子孙平安顺利,家宅兴旺发达。所有纸冥器都放入火盆中,便起身到供桌旁,用菜刀在猪肉上切一刀,将鸡蛋、鸭蛋分别剖开两半,喻意先请祖先开餐,伺候祖先吃饭。人们相信,循着门口的袅袅香烟、饭食肉香,以及烧包时指名道姓的呼唤,祖先的灵魂自然就会找到自家路和院门了。等火盆中的纸化为灰烬,也就说明先人们收到了冥金冥衣,也享用过饭食了。于是将菜盘端回堂屋,一家人围坐进餐。整个仪式通常要持续一到两个小时。烧包的灰烬必须赶在天黑之前小心翼翼送去洱海边倾倒。年长的村民说,“鬼也要赶街,不过赶的是鬼街,所以这些冥金要尽快送到(洱)海里,好让祖先回地府之前,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二)“烧新包”中的食俗
从上一年烧包节之后直到这一年烧包节之前这段时间去世的亲人,家里要操办“烧新包”,不仅祭品内容和烹饪方式和烧旧包有所不同,七月十四当天还要隆重邀请亲戚友邻到家里吃一顿早饭。
烧新包的准备工作复杂得多。七月十三这天,将堂屋布置成灵堂,将亡人遗像、牌位摆在供位,前方摆几张供桌。所有出嫁的女儿、干女儿、老友的女儿,都要亲手准备一个祭盘带到灵堂。受到邀请的亲戚和朋友带着写好的一对“化奉冥金”纸包以及一对香前来祭拜。有的还要为死者添一套冥衣。有的死者生前是莲池会*莲池会是白族宗教活动中以年长女性为主的民间组织。的经母,烧包仪式尤其隆重。莲池会的老妈妈们用彩纸糊了一只念经时装木鱼和配饰的绣花包作为祭拜的随礼。前来祭拜的亲友,在灵堂上香、磕头,与家属闲聊片刻,就回去自己家了。村民们认为,鬼月阴气重,夜间走动的鬼魂太多,因此天黑以后最好不要在外面逗留太晚。
灵堂的祭品层次分明、分类清晰。第一层是靠墙的供位(条案或八仙桌),正中摆放逝者的灵牌,两边分别摆着一对瓶花、两盘供果、一盘干兰片、香椿和一盘乳扇、一碗生米。有的家庭,还要添一盘开花馒头。供果中,既有常规祭祀中经常使用的苹果和梨,还有葡萄、石榴这样一些带有“多子多孙”象征意味的鲜果。供位近处正中是一碗米饭、一碗酥肉,饭碗上架一双筷子,箸首朝向灵牌。净水和香烛也是必备的。
紧靠供位的是第二层的矮桌——比供位矮一截,前方正中摆香烛、茶、酒各一。其次左右对称或前后有序地摆放着出嫁的女儿们为娘家准备的祭盘。祭盘通常是供献亡人的“八大碗”(汉话称谓),白族发音接近汉语的“新席”,特指烧新包的油荤祭盘,一般有如下内容:公鸡一只、油炸粉丝一碗、猪蹄一只(拼酥肉八块)、鸡蛋八枚一碗、猪心一颗(拼酥肉八块)、猪胃一个(拼酥肉八块)、鱼一对、两指厚的白条肉一碗。每一道菜都要插上一只纸扎的彩花(专用于祭奠亡人);每一道菜都要抹上红色(制作干兰片用的色素);除了鸡蛋是生的,其余每一道菜都是整个食材挂浆油炸制成。给食物抹上红色颜料,并插上纸花,只有祭奠亡人的食物才会如此刻意装点,用当地的话说,是“给死人吃的”。至于为何要挂浆油炸整个食材,大概有三点可以作为解释:1.油炸整个食材,保持其外形硬挺,这样的工艺本身就比较复杂,因而显示出对先人的毕恭毕敬;2.油炸的味道香,色泽黄亮,也是表达恭敬的一种方式;3.由于七月平均气温较高,祭品需要留到次日举行仪式,油炸可以便于食物的保存,避免变质。笔者询问了熟稔烧包敬仪的几位年长村民,对于“新席”的内涵,基本上都能说出一些谐音寓意来:公鸡是“金鸡啄木”或“凤吹牡丹”,猪蹄和鸡蛋合起来意为“狮子滚绣球”,猪心和猪胃象征“金山银斗”,鱼和白条肉在一起称为“鱼跳龙门”,诸如此类。谐音寓意并无统一文本,从丰盛食物的名称、形态比附美好寓意,应当是中国民间文化的普泛现象。
次日(七月十四),烧新包的这家很早就起来准备宴席。将院门口打扫干净,正对着院门摆上矮桌祭坛,桌上放着头天晚上女儿们带回娘家的“新席”(其中公鸡头朝向门外),昨晚的生鸡蛋已经煮熟,另有酥肉各添一碗——形态和颜色看上去的确是和昨晚的一模一样,这是“挂浆油炸”的功劳。每一套“新席”的供盘里,都放了一双干净的筷子。“新席”面前摆设干兰片两盘、馒头和花卷各一盘,以及一碗白米饭,都是早上新做的。桌上还要放一把切肉的刀和几串鞭炮。供桌下方设“三汤三饭”,每只碗上并排放一双筷子和一炷点燃的香,箸首和香头都朝向门外。供桌周围点燃大把的香,烟雾缭绕。供桌的另一侧,放着盛纸包冥器的大簸箕,全都是家人和亲友为死者准备的。
院子里,家人以及帮席的人都在忙碌着准备宴请的早饭席。中堂的供果仍旧和昨晚的一样,供位以下只保留了一张矮桌,桌上点了油灯、香炉,还有两杯茶、一杯酒并排其后。供桌下的三炷香已燃烬。天花板上挂着一对纸糊的“金山银斗”——四方斗里堆放金元宝,一直要悬挂到明年的七月十四再取下烧掉。
烧新包仪式开始,孝子在门口朝外磕头,然后到簸箕旁边烧包。孝媳和孝媳的妹妹也要磕头,然后在一旁哭孝。死者的配偶陆续撤去“新席”上插的纸花,送到火堆里。如果配偶也去世了,就由与死者同辈的另一位老人来做。哭孝和烧包快要结束时,将“新席”以及其他所有供品抬回中堂再供一下堂前的灵牌。等门口火化灰烬时,将灵堂的“新席”抬到厨房,做进一步的切割、加热、装盘,所有亲朋就在午间共同分享这些食物。
二、纸衣水饭,慰藉游魂
所有的新旧烧包仪式在七月十四完成,但鬼月并没有结束。对于民间组织莲池会来说,每个月的初一、十五都被称为“会期”,逢会期,莲池会在本主庙都有相应的吃斋、诵经、上表文活动。七月十五是一个重要的“祀鬼”会期。按照许烺光的解释,“这些全镇范围的祭祀有两个主要目的:一方面,祭祀活动是为了拯救本镇所有居民们祖先的灵魂,把他们从生前所犯的罪孽中解脱出来;另一方面,祭祀是为了送走那些在本镇没有后代,然而可能仍然居留本镇,引起灾难的野鬼。”[2](P164)莲池会的经母认为七月十四是给自家的祖先烧包记名,而七月十五的集体仪式,除了许烺光说的“另一方面”,还包括夭折的小孩和由于意外而客死异乡的本村人。
莲池会一大早聚集在本主庙,每人都要凑半斤米、两元钱。庙门口为“五营兵马”*亦指“阴兵”,双廊故地是天宝战争的古战场之一,战死此地的士兵和马,被人们奉为保护村庄的五营兵马。摆上五杯茶、五杯酒、五对香,还有常规的净水、干兰片、盐茶米、米饭、面条、汤圆各一份。念完《开门经》和《烧香经》,老妈妈们开始为今天法事活动准备了。一部分人将金、银冥纸折成金鞍、银鞍*用金箔纸和锡箔纸叠成元宝形状,称为“金鞍”、“银鞍”,跟过去以骡马为交通工具有关。,另一部分人将白、紫、黄、绿、花五种颜色的纸分别裁剪出一套套纸衣,她们称之为“鬼衣”。
本主像前摆了素斋和本主表文。同时,在正殿朝向戏台处,加设了一张祭坛,摆放同等规格的素斋。祭坛上摆放的两封表文信匣,分别印着“玉皇大帝”和“地藏王菩萨”的灵位,其后分别紧跟书写“奉道修因祈恩谶愆焚香敬会保善士莲池会清吉平安”和“奉佛修因果教法事沙门集福弟子善士莲池会清净平安”。临近中午,几位经母在老经长的主持下烧表文,每烧一封之前,全体成员都要唱诵相应的经文。
上表结束,在庙里聚餐吃斋,吃完继续裁鬼衣、叠纸鞍,一直到下午5点。晚饭在庙里吃过斋,所有老妈妈走到庙门口,在门外牵两根绳子,刚好将庙门、香池围成一个封闭的三角形阵。正对着香池,在阵内摆一张高脚祭坛,上面点一盏油灯、一个香炉,并一碗米饭、一盘干兰片,茶酒各一。同时,本主庙大门外地上设“三汤三饭”,米饭是每位莲池会成员从自家带来的一小碗,凑得太多,就用三只水桶来盛了。莲池会将裁好的鬼衣紧挨着用糨糊黏在刚刚牵好的绳子上,远远看上去就像是在本主庙前晾晒衣服。准备就绪,经母们站在高脚祭坛前,背朝本主庙,一边敲木鱼,一边唱诵《地藏经》和《西方指路经》,为孤魂超度,并指引西方,祈求灵魂安息。诵经时,一位经母在旁侧焚化纸鞍。诵经完毕,拆掉绳索,将所有鬼衣和纸鞍焚化。最后,由两位经母带着焚化的灰烬和“三汤三饭”,去到洱海边,沿途一路舀饭食泼洒,剩下的饭食与灰烬一齐倾倒在洱海里。这时,天色渐暗,慰鬼仪式结束。
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双廊村由于其莲池会集体信佛,而会期活动的地点多集中在正觉寺,她们在七月十五这天还组织到洱海边放莲花灯。在场还有三位从鸡足山赶来的僧人在旁指导,其中就有正觉寺那位不常驻此的住持。当我问及七月半的习俗,这位籍贯江苏的法师完全是用佛教“目连救母”*佛教“盂兰盆节”的传说由来,最早见于东汉初期由印度传入中国的《佛说盂兰盆经》。讲述孝子目连的母亲由于贪婪杀生,死后打入地府,受极刑之苦。目连为救母而出家修行,于七月十五建盂兰盆会,借十方僧众之力超度母亲亡魂,使之最终脱离饿鬼道,进入天堂。的故事作说明,其实对当地原本的习俗并不知晓。
鬼的世界被理解为“死去的、最终脱离人间的亲人、亡人”,他们存在于人间的私人、家庭记忆中,也在每年的清明节、烧包节被超度、被记忆,以灵魂的形式与他们进行短暂的聚会。
三、结语
早期人类的观念中,鬼是与人生活在一起的逝去的亲人。伴随着文明的进化,人们逐渐意识到,鬼的不确定因素或许会对正常的生活造成干扰,于是将鬼的住所分离出来,在村外公墓设阴宅,作为亲人死后的住所。因而清明时,当地人带上食物,到阴宅祭祀祖先,是探访故亲的隐喻。在坟前野炊共餐,便是阴阳两界亲人团聚的隐喻。末了,还要用一点食物献祭掌管阴宅的山神,作为答谢和继续庇护先人住所的隐喻。烧包也是类似的献祭逻辑。不同的是,与亡人团聚的场所在家宅中。在七月半神话的口传文本中,鬼门大开,更像是鬼魂的集会与庆典,届时还要“赶鬼街”,像现实生活中的赶集一样。与亲人团聚,对鬼魂来说,或许只是这个盛大庆典的一部分,但对于家庭来说,他们要为亡人准备充足的冥金和丰盛的饭菜。
烧旧包对于饭菜的要求并不固定,把握有鱼有肉、有荤有素的原则,就像一般的家庭聚餐,以家常口味为主,因此每一家的供品都不完全一致,味道也不完全一样,这种富有个性的彰显,突出了以家庭为单位的祭仪。所以,当地人认为,只要将供桌摆在院门里,在门口烧包,念纸包上祖先的姓名,自家的祖先自然就认得回家的路。烧新包仪式隆重得多,食物异常丰富,饱含美好寓意,同时,还要宴请亲人和知近的邻里一起吃饭。“新席”的丰盛与精心制作,暗含了主人显示家境殷实,更有为当年去世的死者守孝的象征意味,加强亲缘纽带,同时也是向其他村民显示出对亡人的孝顺,树立和维护家庭成员在村社中的道德形象。
当地人习惯表述的“鬼”,区别于祖先,指代没有亲人和后代奉养的亡魂。鬼门大开时,这些亡魂无处可去,一方面很值得同情,另一方面也是需要警惕提防的。所以最通行的办法,就是在大门外的一角摆放一点水饭,俗称“三汤三饭”。三汤三饭是不得拿进屋里的,就地倒掉,馒头、花卷也要撇下少许撒在门外角落。饭里往往还要放一些碎的干兰片,有净化和安抚之意。“三汤三饭”并不是给祖先准备的,而是给路过家门口找寻和祈求饭食的孤魂野鬼饿鬼的一种施舍。有的村民还会将祖先供盘里的食物各分出一小点,放在门外的一角。祖先的饭碗里是一碗饱满充盈的米饭,而盛放三汤三饭的碗,只是象征性的一口饭、一口汤。供桌放在门槛里,祭祀祖先的食物摆在桌上碗里,而三汤三饭摆在门槛外,尽管放了筷子,且箸首朝屋外——这样的摆放是祖先之鬼与陌生之鬼的强烈比照和区分,隐喻了对祖先的尊敬和亲近,对野鬼饿鬼的同情和善待,但不能邀请进屋上桌吃饭。家庭烧包仪式结束后的次日,本主庙举行的超度野鬼的仪式,实际上也是希望能够借食物和纸衣,对野鬼缘于“死得不对(非正常死亡)、没有后代”等因素而附着在灵魂上的污秽进行清洁,安抚这些灵魂,希冀他们能够满足于此、安然离开,从而维护村庄的宁静祥和。这些野鬼,和邻里家的祖先又有所区分。不知野鬼的根底,便据此判定其中有不确定的危险因素,相当于人们日常生活中的陌生人——不敢轻易冒犯,但也要相安无事。活人诚敬死去的亲人,寄托哀思,求得祖先庇佑,也用底层的基本饭食礼敬家鬼以外的野鬼游魂,表达同情,示以尊重,求得平安和谐。祖先在节日到来时被召唤、被敬奉,并参加阴阳两界的家庭集会,而在节日结束之后,也各自回归原位,保持人与鬼、阳间和阴间的明晰界限。
[1](清)徐珂编撰.清稗类钞(第三册)[M].北京:中华书局,1984.
[2](美)许烺光著.祖荫下:中国乡村的亲属、人格与社会流动[M].王芃,等译.台北:南天书局,2001.
(责任编辑 陈 兰)
Food Custom and Rituals of Bai People’s Ghosts’ Festival: A Study Based on Fieldwork in Shuanglang, Dali
WANG Si
(ZhejiangUniversity,Hangzhou, 310028,ZhejiangProvince)
Based on a fieldwork in Shuanglang Town of Dali, this article focuses on the food rituals and customs of their Ghosts’ Festival in the Mid-July (by lunar calendar). Bai people not just prepare and offer a big meal to their ancestors, but also comfort the wandering ghosts by giving simple food and paper coats in charity. Compare with these two types of rituals on offerings, approaches, positions, orders and taboos, it tells some obvious discrimination of the two types of supernatural. That is, showing a great respect and honor to the pasted away family members, in order to deliver their grief and wishes of protection; while showing a moderate hospitality to other ghosts is to express their sympathy and requirement for peace.
Bai People; the Ghosts’ Festival; ghost; ancestor; offerings; foodways
2016-09-03
王 斯(1985―),女,法学(民族学)博士,浙江大学哲学系博士后研究人员,《Flavor and Fortune》特邀撰稿人,研究方向:饮食人类学、食育与食礼。
①王斯整理《双廊镇七月半习俗调查资料》(访谈对象:杨新廷、杨景富、杨尚周、李宽妹等;访谈人:王斯;访谈时间:2011年8月13―15日,2012年8月29―31日)。
K892.25
A
1671-7406(2016)10-0008-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