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军筹款活动与13世纪英国社会的变化

高峻峰

（西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甘肃兰州730070）



十字军筹款活动与13世纪英国社会的变化

高峻峰

（西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甘肃兰州730070）

［摘要］十字军筹款活动是十字军远征前的重要准备，十字军战士通常会通过出售、出租和抵押自己的地产或特权来筹措款项，这既改变了土地市场和土地占有结构，又使世俗领主特权发生了转移。此外，国王也会因进行十字军远征或资助部分十字军战士而通过征税的方式来筹款，这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议会的发展。土地市场和土地占有结构的变化、世俗领主特权的转移以及议会的发展进一步推动了13世纪英国社会的变化，而这对此后英国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关键词］十字军；筹款；土地；领主特权；议会

十字军运动是中世纪时期的一个重要事件，它对整个欧洲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正如屈勒味林在他的《英国史》一书中说，“如果在中古之后期野蛮的欧洲仍如十字军前之闭关自守，不与世通，则后期中古多变的生活，以及丹第（但丁）和巧塞（乔叟）的世界将无从存在”[1]174。因此这里特别选取十字军筹款活动和13世纪英国社会为研究对象，希望通过探讨筹款活动给13世纪英国社会带来的变化，窥探出十字军运动对整个欧洲的影响。

1　土地市场和土地占有结构的变化

一个人进行十字军宣誓之后就要开始为自己的十字军之行进行准备，其中一个重要的内容就是为自己的远行筹措必需的费用。尽管国王和大贵族有时会给予十字军战士一些补贴，但往往要视他的地位和他与皇室的亲密关系而定。那些足够幸运能得到国王或大贵族直接补贴的人实际上也会发现，这些钱只能满足一小段路程所需的费用[2]176。因此，十字军参加者主要是通过他们的个人财产筹措所需的费用[3]195，而这些个人财产主要就是他们的地产。因为在13世纪的英格兰土地极度稀缺，通过对它的出售、抵押和出租，十字军参加者可以以最快的速度获得最多的现金。在13世纪的英格兰，由于不断增长的土地占有欲，十字军参加者可以期望通过土地获得令人满意的收入[4]136。

约克郡的骑士罗伯特·康斯特布尔为了筹集十字军远征所需的资金，卖给了莫克斯修道院500英亩土地，并出租了两个村庄；赫伯特·德·鲍维尔也卖掉了他的土地来筹集资金，休·提瑞把他埃塞克斯兰厄姆的庄园卖给了康希尔的格维斯以获得100马克的资金[5]46。因此，毫无疑问，13世纪十字军参加者筹集资金的需要增加了市场中的土地供给量[4]136。然而，我们不应该只关注土地市场中供给数量的增加，因为真正令人感兴趣的是涌入市场的土地为一些社会集团提供了达成他们心愿的机会。很明显，出于一种或另一种原因，许多人会利用当地十字军参加者对现金的需要来抢购他们的财产[4]121。因而，这一时期与十字军参加者进行土地交易绝不是出于经济目的，而是为了实现某种政治目标。

一个著名的例子是阿宾登的修道院。1247年，阿宾登的修道院花了近1000马克购买产地，从而背上了巨额的债务，而他们这样做是为了恢复领地，并维持或扩大在地方的势力。

当然，这一目的不是阿宾登修道院或宗教领主所特有的，许多世俗领主也有着相同的目的。例如，理查·荷达特也在1215至1250年间花费了413马克用以购买此前属于荷达特家族的土地[2]187-189。因此，可以认为，十字军参加者的筹款活动为教俗贵族恢复领地、扩大地方势力提供了绝好的机会。此外，伦敦的商人或市民也借此机会购买了大量的地产，到14世纪他们甚至可以大量出售这些地产。在1361-1362年，威斯敏斯特的僧侣们从伦敦的金匠理查·德·韦斯顿那里购买了罗莎蒙德的庄园；1364-1365年，他们又从伦敦的鱼商罗伯特·阿林那里购买或者说试图购买斯特拉特福德的一个磨坊[6]189。尽管这些商人将地产再次卖出了，但是他们买它的目的可能并不是为了很快卖掉它。许多考虑因素促使像理查·德·韦斯顿和罗伯特·阿林这样的伦敦商人购买土地，而其中一个因素就是，地产对于任何渴望跻身绅士阶层的人来说都是绝对的必需品[6]192。而这些作为必需品的土地很可能正是一个需要资金的十字军参加者所提供的，换句话说，十字军的筹款活动为渴望改善社会地位和社会身份的商人敞开了封闭的大门。

十字军战士因为远行筹款而不得不出售、抵押和出租自己的地产，这不仅改变了13世纪英国土地市场中土地供给的数量，而且为那些渴望恢复地产或扩张势力的教俗贵族提供了机会，更为渴望跻身绅士阶层以提高社会地位的商人敞开了大门。这一切使得此前土地占有的结构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土地不仅在家族之间进行转让、逐渐集中到了大贵族之手；而且开始在不同阶层之间进行转让，贵族和商人因此有了进一步地交往。在这样的情况下，封建土地所有制发生了某种程度的变化，而以其为基础的封建经济也开始改变。

2　世俗领主特权的转移

除了通过处理自己的地产来为十字军远征筹款外，一些领主还会通过转让自己的特权来获得收入。任何东西都可以被出售、抵押或出租，例如土地、租赁权、放牧权和监护权[3]198。而接受这些特权的人主要是其他富有的或不参加十字军的世俗领主，教会和修道院以及市镇。

十字军参加者因筹集资金的需要而不得不放弃自己的特权，将其让与其他富有的世俗领主，权势因此遭到了削弱。例如，在1177年，拉马尔克的伯爵阿达尔贝特五世为了“微不足道”的6000马克和一些驮兽就把他在这个郡的所有权利卖给了亨利二世[3]195。然而，十字军参加者特权的丧失却为那些富有的或不参加十字军远征的世俗领主提供了扩大自己权利的机会。“十字军运动大大减少了小封地、小领地、小领主的数量，而把权势集中到较少的人手中”[7]162。而且，从某种程度上说，这种权势的集中和地产的集中是一致的，因为一些特权往往是附着于土地之上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土地和特权开始逐渐聚集到少数人的手中，拥有更多地产和更多特权的大领主不断出现，十字军运动前的许多分散势力开始逐渐聚合。“大采邑的扩大以及社会中心的产生，以取代以前的分散局面，是十字军运动在封建制度内部造成的两个主要效果”[7]162。

大的世俗领主借十字军筹款之机扩大了自己的权势，然而能利用这一机会的却并非只有他们，修道院和教会也从中“获益良多”。例如，在1270 年4月，十字军战士沃尔特·德·威格顿与霍尔姆修道院的院长亨利就此前所扣押的属于修道院的牲畜达成了协议，这一有关放牧权的争议本来已经进入了司法程序，但是由于沃尔特将进行十字军远征，为了获得修道院的补贴，他不得不就这一争议与修道院达成妥协[2]159。由于筹措资金的需要，许多参加十字军的领主会将此前与修道院或教会相争的特权让予它们，以获得所需的资金。在这样的情况下，修道院和教会的势力进一步扩大了，由于它们是宗教势力的代表，因此可以认为，十字军筹款为13世纪英国宗教势力的扩张提供了良机。然而，另一方面，他们的扩张与世俗大领主的扩张是相互冲突的，双方往往会争夺同一十字军参加者的财产及特权，这使得在十字军运动中教俗间的合作开始出现裂口，为此后教俗在经济利益、政治权利和思想意识上的激烈争斗埋下了伏笔。

此外，一些拥有市镇的领主还会通过向它们出售特许状来获得收入。在1239年，当西蒙·德·蒙特福特在积极准备十字军之行时，他把放牧权割让给了莱斯特的市民，同时还授予了市民们准备花钱购买的特权；1248年，当威廉·朗吉斯皮在为他的第二次十字军远征做准备的时候，它授予了普尔市民自治特许状，并因此得到了700马克[2]181。由此，许多13世纪的市镇得到了进一步的自由和特权，大批自治市开始出现，这进一步削弱了领主的特权，但也活跃了国内的经济。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市民阶层借此机会发展和壮大了自己的实力，成为了除国王和大贵族之外的第三种势力，被二者所争相拉拢，在他们的斗争中发挥着作用。

“由于十字军筹款的责任主要由参加十字军运动的领主来承担，因而他们会尤其感到苦恼”[2]176，不得不将一些领主特权转让出去以获得远征所需的资金，一些更大更富有的世俗领主、教会和修道院以及市镇则借此机会扩大了自己的权势。由此，此前分散的世俗贵族势力开始集聚，并与宗教势力的扩张相抵制、相竞争，而自由市镇和市民的壮大更为社会注入了新的势力，这些进一步推动了英国13世纪封建社会结构的变化。

3　议会的发展

尽管个人筹款是十字军筹款活动中的主要方式，但是正如前面提到的，国王仍会对一些十字军战士进行补贴，而这些补贴通常来源于十字军税。1166年，亨利二世在英格兰征税以便在1172年资助在圣地的200个骑士[5]49。此外，国王的十字军远征更需要整个国家税收的支持。当理查一世在1189年开始着手进行十字军东征时，他的一部分资金正是来自萨拉丁什一税[5]46。然而众所周知，在13世纪，国王对财产或收入征税需要得到议会的同意。因此，国王不得不频繁地召开议会，这在为王位继承人爱德华的十字军远征进行筹款时表现得相当明显。从1268年6月爱德华阁下拿起十字架到1270年8月他离开前往东方的这段时间，是议会的一个活跃期，在这26个月里召开了七、八次会议，主要是为十字军远征和筹款做出安排[8]93。

1268年6月，当时的王位继承人爱德华加入了十字军，并在1269年8月与法国国王路易九世商定在1270年的8月在法国南部的艾格莫尔特乘船离开。因此，爱德华需要大笔现金来满足他的十字军之行。然而在1268年，极具破坏性的内战刚刚结束，国王及其支持者、教会和反叛者都遭受了严重的经济损失，整个国家财力匮乏。因此，在这一时期征税是困难的，而国王在1268年9月议会上的征税提议遭到抵制也就毫不令人奇怪了。然而，根据资料显示，这次议会中征税的努力之所以失败可能是由于平民——骑士和市民缺席的缘故，因为国王稍后命令参加和未参加9月议会的人要在伦敦进行重新集会，而所谓未参加者指的应该就是平民[8]96-97。

因为平民的“缺席”，议会被认为是不完整的，征税的目标也因此未能实现，这足以表明平民在那时已经成为了一支不可忽视的政治力量。因为平民的“缺席”，议会征税的目标也因此未能实现，这在那时已经成为了一支不可忽视。

因此在10月份，更多的郡选骑士被召集到了伦敦议会上，如赫里福德郡、塞洛普郡、斯塔福德郡、沃里克郡、约克郡、诺森伯兰郡、坎伯兰郡、威斯特摩兰郡等；而且，这次议会似乎是我们所知道的第一次出现众议院的“完整”议会，因为这些骑士代表被要求从贵族中选出征税委员会的成员，以负责其所在郡的税收工作[8]98-101。这表明在议会中他们是与贵族相分离的另一利益集团，独立发挥作用。然而，他们的作用却是消极的，许多代表拒绝选出征税委员会，从而导致了这一次征税的失败[8]100。此后，为了能够得到骑士的支持，国王不得不通过一系列有利于他们的法令，例如在1269年4月通过法令免除了骑士欠犹太人的巨额债务，因此10月的议会同意开始进行税收评估，到1270年的5月份征税的决议最终获得了通过；6月份部分税款被征收上来并交给了爱德华和陪同他的扈从，8月中旬爱德华开始前往埃及”[8]107-111。

在困难的情况下，为了使爱德华能够筹集到十字军远征所需的费用，国王不得不召集大批平民参与议会共商征税问题，为了得到他们的支持，更不得不通过有利于他们的法令。很明显，在这一过程中，国王的权利遭到了更大的限制，而平民则借此机会进入了议会，更在议会中发挥了一定的影响，尽管这一影响不是决定性的，但却是不可忽视的。“1270年后，国王再也不能在没有平民代表出席议会的情况下通过征税的决议了”[8]116。平民出席议会有着重大的意义，参加议会、与国王和大贵族讨论国事，使得平民的智能得到了锻炼，其力量也借此不断壮大；而平民在议会中独立发挥作用更使得议会具有了新的意义，这些对此后英国的发展有着深远的影响，“国王之坚持各地方的武士市民须按时往来于韦斯敏斯忒（威斯敏斯特）和各地方之间，适成为政治教育的起点，而有功于英吉利民族的养成者殆不在巧塞（乔叟）或百年之战之下”[1]206。

十字军参加者在进行筹款的过程中，不得不出售、抵押和出租自己的土地或特权，致使13世纪英国土地市场和土地占有结构发生了变化，世俗领主特权发生了转移，并进而引起了经济和社会结构的变化。与此同时，为了对十字军战士进行补贴，国王开始征收十字军税，从而促进了议会的发展，此前的政治结构开始发生变化，进一步加速了13世纪英国社会的变动。十字军筹款活动是十字军运动的一项内容，它给英国带来的变化充分证明了十字军运动对英国有着深远的影响，而这一影响值得进行深入的分析和探究。

参考文献：

[1]屈勒味林.英国史[M].钱端升，译.北京：东方出版社，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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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KATHRYN HURLOCK.Britain，Ireland and the Crusades，c.1000-1300[M].Basingstoke: Palgrave Macmillan，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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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基佐.欧洲文明史[M].程洪逵，沅芷，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9.

[8]J.R.MADDICOTT.The Crusade Taxation of 1268-1270 and the Development of Parliament[C]//P.R.Coss and S.D.Lloyd.Thirteenth Century EnglandⅡ: Proceedings of the Newcastle upon Tyne Conference 1987.Woodbridge: The Boydell Press，1988.

[责任编辑：钱果长]

作者简介：高峻峰（1989-），女，北京人，西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英国史。

收稿日期：2015-08-27

DOI:10.13420/j.cnki.jczu.2016.01.020

[中图分类号]K56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1102(2016)01-009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