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丝绸之路”战略中的民族因素分析
——以中亚地区为例
2016-03-28杨云安
杨云安
“新丝绸之路”战略中的民族因素分析
——以中亚地区为例
杨云安
(中央民族大学管理学院,北京 100081)
丝绸之路在历史上曾经是沟通欧洲和亚洲的陆路纽带,在东西方交流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中亚地区是丝绸之路的重要地域,其文化、民族、宗教思想的多样性具有代表性。该地区的民族问题异常突出,各民族间、民族内的矛盾以及其他由民族冲突引发的问题层出不穷。“新丝绸之路”计划会对中亚地区的民族问题产生影响,而本地区各种民族问题也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新丝绸之路”计划的成败。
新丝绸之路;一带一路;中亚;民族
2013年,习总书记访问哈萨克斯坦时提出了旨在加深亚欧大陆国家或地区全领域交往合作的“新丝绸之路”经济带战略构想;2014年,在访问印度尼西亚时,习总书记又提出建立“海上丝绸之路”促进亚欧交流的构想,二者共同构成了“一带一路”战略。目前,该战略已经成为亚欧各国特别是相关国家和地区热议的焦点。亚欧大陆是世界上人口分布最密集、国家数量最多、经济活力最大、文化最多样的大陆,历史上一直是影响和推动世界发展、人类进步的重要核心区。在全球化、信息化加速发展的时代潮流背景下,欧亚大陆之间的联系日益密切,开辟和建构更加坚实的合作基础和沟通渠道的需要日益迫切。“新丝绸之路”正是顺应这一历史潮流而提出的。
一、沟通亚欧大陆
“新丝绸之路”是联系亚欧大陆的情感纽带,是推动不同国家和地区经济、文化发展的基础,更是沟通人类文明的桥梁。“新丝绸之路”所经过的区域在历史上就是人类文明的主要发祥地和活动区域。以陆路丝绸之路为例,它东起中国,穿越中国内陆,在中亚地区一分为二,一条继续西进到达中东,沿地中海两侧分别到达南欧和北非,并由此分别向欧洲大陆和非洲大陆扩展,与此同时,“丝绸之路”在中亚地区的另一分支南下阿富汗、巴基斯坦并到达印度、斯里兰卡等南亚地区。这条丝路犹如一条主动脉,为上述地区带来了共同发展、成长、进步的资金流、信息流和资源流。在人类文明发展史上,以我国华夏文明为代表的东方文明和周边的日本文明、印度文明以及伊斯兰文明、波斯文明共同构成了东方文明群,而历经数千年风雨洗礼,在历史长河中从未中断过的文明只有华夏文明。中亚地区历史上就是东西方交流的通道,华夏文明、印度文明、伊斯兰文明、波斯文明和本地区文明在这里交汇、融合、发展,形成了丰富灿烂的历史文化。欧洲地区从古希腊文明发端,经过罗马文明、文艺复兴一直到近代资本主义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工业文明,形成今天影响和改变世界的西方文明。丝绸之路犹如一条纽带将这些文明串起来,使它们相互影响,相互促进,共同组成人类文明的历史画卷。
中亚地区是丝绸之路战略的关键区域。历史上,丝绸之路作为东西方文明交汇处,也是沟通中西方的媒介。在14世纪地理大发现之前,东西方一直通过陆路交通实现经贸、文化、宗教等交流。奥斯曼帝国的兴起阻断了丝绸之路的发展,这成为促使西方,特别是欧洲人开辟全球航路的直接契机。在新的时代条件下,在继承和发挥丝绸之路精神基础上进一步推动东西方交流合作,加快丝绸之路战略建设,中亚地区尤为重要。从地理上看,中亚地区与南亚、西亚、俄罗斯高加索地区等直接接壤,具有先天的优势和便利性。这条商贸之路所经地区也是人口分布密集的地带。文化多样性突出,世界主要宗教都有分布。目前,中亚地区主要有哈萨克斯坦、塔吉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土库曼斯坦等5个国家,每个国家都有数目不等的民族分布,这些多民族国家在吸纳周边文明的基础上,也在不断产生具有地域特色的本地区文明。中亚是东西方文明汇聚处和多种文化的连接带,从古至今,中亚的文明几经变异、转型,萨满、佛教成为历史深处的积淀,突厥化、伊斯兰化与俄罗斯化共同塑造了当代中亚[1]。这些文化因素至今仍然影响着中亚各国人民的思想与生活。随着“新丝绸之路”战略的实施,特别是在经济全球化时代背景下,这一地区将迎来新的挑战和机遇。
二、中亚地区的文化、民族与宗教
(一)地区文化多样性
中亚地区多种文化共同存在。按照历史顺序,先后影响甚至主导该地区的文化有中华文化、突厥文化、波斯文化、伊斯兰文化、俄罗斯文化以及今天的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文化。这些文化都曾在本地区发挥重要作用,在不同领域、不同程度上影响其历史文化传统及生产生活。各种文化之间相互冲撞、影响甚至变异,使得该地区的文化又衍生出更进一步的次生文化。目前,中亚各国有5 000万居民,其中70%以上信奉伊斯兰教,受伊斯兰文化影响较大。而中亚各国在20世纪大部分时间在前苏联的领土版图内,俄罗斯文化及生产生活方式的影响遍布各领域。苏联解体后,俄罗斯的影响衰退。以土耳其为代表的周边国家,通过与中亚国家发展双边合作,传入突厥文化。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和土耳其同属于突厥语族,语言优势为土耳其在中亚国家中推广政治、经济、文化合作提供了便利条件。为了加强民众之间的交流和联系,土耳其还开通了针对中亚国家的电视和广播节目。伊朗也增多了在该地区活动,特别是在宗教领域。它利用伊斯兰原教旨主义的影响,派遣大批毛拉去中亚传经授徒,在教育和宗教设施建设方面投入较大。除此之外,这些国家也都积极吸收中亚国家留学生,籍此进一步巩固和扩大在中亚的影响力基础。美国文化也在该地区有一定市场。美国在当今世界中具有优势地位,具有强大的综合实力,其软实力也就有十分巨大的影响力。通过资助学术和文化交流项目,吸引了大批中亚地区专家学者等赴美,其非政府组织也在该地区十分活跃,参与中亚国家各项国内社会、教育、文化等建设。形成了一批具有美国理念、崇尚西方民主的中亚“新生代”力量。随着我国丝绸之路战略的推进,中华文化影响力不断增长,客观来看,还不能与占主导地位的俄罗斯、伊斯兰等文化相比。我国与中亚国家解决领土划界问题后,经贸合作不断提升,合作领域不断深化。在此基础上,我国也凭借地缘的便利向各国提供各类力所能及的援助,开展多层次的学术、文化交流,设立孔子学院,传播中华文化等。
中亚地区偏重于吸纳外来文化,不同文化之间不可避免地存在竞争。历史上的伊斯兰文化和近代俄罗斯文化都在这一地区留下了深厚的历史印记,当地居民的饮食、服饰、居住环境等都无一例外地受到这两种文化的深刻影响。中东地区传入的伊斯兰文化在中亚地区存在已久,已经融入当地人的血液。冷战结束后,伊斯兰世界分化更加明显,这也衍生出了几种伊斯兰文化的次生文化,这些次生文化如原教旨主义等在中亚地区也十分活跃。俄罗斯帝国时期在征服中亚之后通过系统性的改造,在中亚建立了俄罗斯文化的强势地位,但是也并未能消除本地的伊斯兰文化。俄罗斯文化的影响力主要依托于前苏联时期的工业化建设,在教育、科技、人文艺术等领域具有优势地位,随着俄罗斯国力的下降,这种影响力也在减少。进入新世纪以来,特别是阿富汗战争以来,美国开始深度介入该地区。美国作为世界第一强国,其思想文化和各种工业科技商品受到中亚国家民众的追捧。美国推行的民主体制和价值观在政治领域具有很大号召力和影响力,美国也力图在中亚进行民主化改造,部分国家也一度爆发“颜色革命”。这损害了目前各国既有的利益格局,受到了各国抵制。丝绸之路经济带战略的推行必然也会将中华文化引入该地区,中华文化与本地区业已存在的俄罗斯文化、伊斯兰文化如何协调,与同样进入本地区的西方文化、突厥文化如何竞争,保持有利地位,值得深入分析研究。不同文化源自不同的文明,其背后也凝聚了数百年甚至数千年的历史,具有很多不同的特点。比如俄罗斯文化中对土地的追求和渴望,伊斯兰文化中对宗教的狂热等。中亚地区历史上从未形成过统一的集权王朝,只存在过少数几个小规模的王朝政权,其历史文化以外来文化为主,并在此基础上有所变化,缺少主导型文化。因此,在文化领域,中亚地区属于“文明洼地”,对外来文化和文明很难具有较强的抵抗力,各种文化的汇聚将对该地区国家的政治、经济、文化、社会、宗教形成压力,中亚各国国土较小,人口也不多,但是人口密度大,国内民众如何应对外来文化压力值得关注。
(二)地区民族多样性
中亚地区民族多样性体现在数量多、类型多,民族关系复杂。在民族形成机制上,有文化民族和国家民族之分。“在血缘和文化上的人群分享着一样的团结感”形成文化民族,“与政治认同有关的不同族群与语言群体的人民由于分享着同样的团结感而组成的民族”则是国家民族[2]92。文化民族通常以共同的宗教、宗族文化、语言为基础纽带,在一定程度上十分类似古代社会的部族,国家民族则以共同的政治目标为基础,它的基础部分来自于某些共同的文化要素,但是却有别于文化民族。中亚国家中,前苏联主导下建立的民族识别分类体制是构成国家民族的核心因素。这些国家原本存在的部族属性又使国家民族具有了文化民族的某些特点,两者相互交织。以中亚国家哈萨克斯坦为例,该国有130个民族,除了主体民族哈萨克族,还有俄罗斯、乌兹别克、维吾尔等民族。这些民族中,有的民族具有上千年的文化历史,文化民族色彩厚重,而有些民族则是近代以后出现的,属于国家民族的一种。这种多样化的民族类别在其他中亚国家也十分突出。乌兹别克斯坦有129个民族,吉尔吉斯斯坦由80多个民族组成,塔吉克斯坦由86个民族组成,土库曼斯坦由105个民族组成[3]。民族的多样化虽然丰富了国家的文化,但是也会给国家带来政策、发展等压力。不同民族间基于历史文化、宗教信仰、利益纷争等原因往往会产生竞争和矛盾冲突,这给中亚国家带来了很多困扰和难题。
民族多样性孕育了中亚地区多样化的民族矛盾,如哈萨克斯坦主体民族哈萨克族和俄罗斯族矛盾,吉尔吉斯斯坦南北部因长期发展不均衡而激化的部族矛盾,乌兹别克斯坦和塔吉克斯坦围绕水资源的争夺也爆发多次冲突,口水仗一直没停。各国“基本上都没有形成民族国家的经历,也从未有过稳定、统一的民族认同意识,民众的忠诚往往仅仅属于其所在的民族与部族,而不是归属于民族国家”[4]。这也意味着想要改善民族关系十分艰难。在这种环境下,各民族、部族围绕利益争夺或者在竞争压力下,很容易分化对立。现实利益的争夺只是矛盾的起因之一,民众间由于宗教信仰、风俗习惯差异而产生矛盾、冲突甚至扩大为民族间矛盾也十分普遍。
(三)地区宗教信仰及思想多样性
中亚地区受伊斯兰文化影响十分明显。伊斯兰教是各国民众主流宗教信仰。伊斯兰教因发展的原因产生了很多不同教义的教派,这些教派间存在激烈的竞争,甚至严重对立,它们各自都有专属的地域和人群,如伊斯兰教什叶派和逊尼派就彼此争夺信众,影响力也因地区的不同存在较大差别。进入21世纪以后,极端思想教派在本地区的蔓延、扩散更加活跃。中东国家的一些极端教派哈瓦比教派进入本地区,有些与本地区极端思想文化互动产生了具有本土化色彩的极端教派如圣战派萨拉菲等。这些极端教派和思想在中亚地区彼此竞争,相互影响,与社会、经济、政治领域的一些问题交织在一起,使民族问题更加复杂化。中亚地区的很多问题如族群冲突、毒品犯罪、恐怖活动普遍夹杂民族矛盾、宗教矛盾、思想文化矛盾、利益矛盾,这些矛盾的集中表现就是在中亚地区活动猖獗的“三股势力”:民族分裂主义、宗教极端主义和恐怖主义。除伊斯兰教外,基督教、佛教等在本地也有一定影响,他们的信奉主体是中亚国家的部分数量较少的民族,尽管数量不多,但是传播发展较快。宗教矛盾是该地区各种复杂矛盾的其中一种,它很可能会成为对抗甚至进一步激化矛盾的诱导因素。
三、民族问题与“新丝绸之路”
“新丝绸之路”连接的欧亚大陆是一个十分复杂的区域,上到文明、文化思想,下到民族、宗教。从文明看,该地区东西两端分别是儒家和基督教文明,中间又与印度教、伊斯兰教、佛教、东正教等文明相互交汇,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复杂的地区了。这些文明体系衍生出的政治、社会制度及思想、文化传统均有着极大的差异。在国内外关系中,宗教、民族、文化等因素影响甚至发挥主导性作用也就不难理解了。中亚是欧亚大陆核心文明区的边缘地带,也是各种文化的接壤带,不论是大国强国的争夺博弈,还是文化变迁的裂变,都会对这一地区产生影响。除了这些外部因素,中亚各国自身复杂的民族情况作为历史发展的产物,也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未来。复杂的民族问题是影响一带一路战略实施的重要因素,更是需要正视的风险与挑战。
(一)中亚的民族问题
中亚国家因民族众多,宗教多元,利益多样,围绕利益的争夺使民族矛盾呈现出多样性和层次性。具体表现为某一国家内主体民族与其他少数民族间的矛盾、主体民族内部部族、宗族矛盾,不同国家主体民族间矛盾等类型。
国家主体民族与少数民族矛盾。中亚国家独立后在建构国家民族过程中,都施行“主体化民族政策”,在政府、社会组织内加强和提高主体民族地位,采取各种限制措施限制其他民族,特别是曾经占主导地位的俄罗斯族,此举导致民族间关系一度紧张,也积累了很多问题,有些问题直到今天仍未解决。政府部门各级职位基本上都是主体民族人士担任。以哈萨克斯坦为例,该国立法、行政、司法及安全等核心政府部门领域领导人及员工普遍是哈萨克人。在其他政府部门中,哈萨克族也占有大比例优势,此举主要是为削弱俄罗斯族在哈国内的优势地位。俄罗斯族在苏联时期是该地区第二大民族,在政治、经济、社会、文化、教育等领域都具有不可比拟的优势地位和影响力。苏联解体使这种优势地位失去了支撑,再加上各国纷纷限制俄罗斯族,该民族相当一部分人选择迁移,目前俄罗斯族已经失去优势地位,但是仍然具有较大影响力,与主体民族的利益冲突仍然时有发生。俄罗斯将中亚地区视为利益攸关的所在,一直在维持和加强存在及影响力,该地区俄罗斯族人口是俄罗斯实现上述目标的有力支撑基础。俄罗斯十分关注本地区俄罗斯族民众利益诉求,曾于1993年颁布法令赋予他们双重国籍,一度导致中亚国家与俄罗斯关系紧张。
主体民族内部的矛盾。各国刚独立时,主体民族内矛盾被其他矛盾掩盖,政治局势平稳后,同一民族内矛盾开始凸显。随着非主体民族人口不断减少、主体民族日趋壮大,主体民族内部的矛盾会逐渐暴露出来[5]。同一民族因所在地区先天条件的差异,导致在经济和文化发展水平上出现差距,这种差距迟迟不能缩小并固化为地区利益集团,现有的利益生产、分配调节机制不能满足各自利益诉求,从而导致地区或部族的对立、矛盾、甚至冲突。塔吉克斯坦最具有代表性,该国独立后爆发内战,不同地区间部族矛盾是重要的诱因。该国南北部地区一直以来因权力争夺而导致族群对立,直接导致社会分裂并爆发战争。战后,南部地区出身的领导人拉赫莫诺夫取得政治权力中心领导地位,使一直以来主导政治权力的北部地区受到严重打击。高级领导人更替导致权力中心变动,北方民众对此十分怨恨及不甘。怨恨和对立的情绪又恶化了一直以来就存在严重对立的南北双方民众关系。主体民族的分化使其他族群也受到影响。库利亚布人与主要居住在库利亚布、库尔干秋别地区并遭到这里的本地居民歧视的加尔姆人及东部的戈尔诺巴达赫尚人(即帕米尔人)之间的矛盾也渐渐浮出水面[6]。塔吉克内战中,各民族相互攻伐的同时,同一民族内的不同部族间也拔刀相向。民众把对部族的认同置于民族和国家之上,说明该国的国家民族建构是失败的,实现现代化国家建构还需要很长的路。对国家的低认同导致国家大政方针政策难以落实,国家社会治理难度加大,经济、社会事业发展缓慢等问题,最终也会反过来影响到政治局势。这种认知存在结构将会长期影响该国甚至本地区的政治局势走向。
各国主体民族间的矛盾。以吉尔吉斯斯坦为例,该国北部地区先天条件良好,前苏联对该地区的开发时间早,这里的居民有俄罗斯族、白俄罗斯族等斯拉夫民族,也有大量吉尔吉斯族,在经济文化、教育等领域水平很高,该国南部地区因资源条件差,发展缓慢,是吉尔吉斯族、乌兹别克族等民族聚居地。南北地区间的发展水平差距使该国经济社会发展长期不均衡,南部吉尔吉斯人十分不满,北部地区的吉尔吉斯人、俄罗斯人却牢牢占据了丰富的发展资源,利益矛盾、发展不平衡矛盾、民族矛盾混杂交织在一起,国家分化为南北两大政治派系。近年来因国内外因素的综合影响,曾于2005年、2010年发生两次大规模骚乱,导致国内政权更迭。实际上,该国政治基础不稳定早就有迹可循。早在1990年,吉尔吉斯斯坦奥什州的吉尔吉斯族人和乌兹别克族围绕耕地归属和水源地的使用就发生械斗,这次冲突造成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2010年,吉尔吉斯斯坦城市奥什市以及贾拉勒—阿巴德州爆发吉尔吉斯族、乌兹别克族冲突,此次冲突造成442人死亡,3 746所住房和国家设施被毁坏,近50万人沦为难民。民族间的矛盾一般都是因生产生活中的利益纷争产生并累积,随着彼此间关系的恶化,在一些特定事件上引发民族间冲突。当地居民所属的宗族也牵涉其中,导致事件规模扩大。比较极端的时候还会寻求脱离所在国家寻求独立。在哈萨克斯坦,作为少数民族的哥萨克人因为利益纠纷等原因常常与哈萨克民族发生冲突,为了能够维护自身利益,寻求独立的念头从未放弃。
(二)民族问题对“新丝绸之路”战略的影响
中亚国家具有种类繁多的民族,也具有各种各样的民族问题,在“新丝绸之路”战略中指向性意义不容低估。如果该地区与“新丝绸之路”战略对接不融洽,将直接影响后续发展。中亚国家中,不同的国家存在不同的民族问题,如民族对立、族群分裂问题;混杂民族因素的宗教极端主义、恐怖主义扩散问题;跨界民族纠纷问题;这些问题都从属于民族问题的表现形式。不论什么类型的民族问题,今后都会不可避免地与“新丝绸之路”计划产生联系并发挥一定的影响。
避免各种极端思想和组织趁机扩张。商贸流通是丝绸之路的基础,伴随经贸活动而来的是各种人员、思想文化的汇聚和交融。近代以来,在伊斯兰复兴的时代背景下,一些极端思想如“泛突厥主义”、“圣战”、伊斯兰极端主义等沿着丝绸之路古道传入。这些极端主义思想在当地生根发芽,获得了极少数当地民众的认同,慢慢成长为各类潜在危害性的组织。尽管各国政府都把打击各类极端组织和活动作为对象,但始终屡禁不绝。一些以极端思想为指导的极端组织、恐怖组织、分裂组织以各种形式存在,有的能够以合法状态公开活动,有的半公开活动,也有一些进行隐秘的地下活动。例如在吉尔吉斯斯坦,近十年来,被取缔后又打着各种社会团体的幌子合法运作的宗教派别追随者数量剧增。新丝路计划会带来更大规模和范围内的人员流动,为一些极端思想和文化的传入提供便利,这些极端思想极有可能会利用“新丝绸之路”战略实施带来的人员、物资、资金流动便利性在沿线国家传播和扩散。各国民众因贫困、焦虑对现实、社会、政府的不满甚至仇恨心理,很容易被各种极端思想蛊惑并吸纳。与此同时,这些以极端思想为指导的恐怖组织、极端组织、分裂组织之间也会进一步分化、整合甚至裂变产生新的组织类型和形式。中亚地区宗教信仰风气浓厚,极端思想和组织一般都会以宗教为合法外衣,利用各国不同的宗教政策、民族政策所产生的空隙寻求发展。比如在甲国被打击的极端组织在乙国就是合法的宗教组织,同一个极端组织会吸纳不同民族的信众,打击这些极端组织势必也会引起一定的宗族或民族矛盾。成员的多样性会给极端思想和极端组织发展壮大提供更有力的活动空间。
民族问题与各种极端思想混杂,不但影响中亚国家稳定局面,也危害“新丝绸之路”建设。费尔干纳盆地历史上一直是繁荣发达的地区,目前也是中亚地区人口稠密的地区之一。由于种种历史和现实的原因,该地区经济、社会等普遍落后,民众对政府十分不满,这种不满被来自境外的极端组织和恐怖组织利用,成为他们扩大自身力量的基础。贫穷、无序、动乱、落后的环境和局势是各种极端组织生存发展的土壤,而“新丝绸之路”计划在促进和推动各国共同发展进步的同时,能够给本地区各国民众带来安定有序、稳定、富足的生活,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极端组织与“新丝绸之路”计划具有不可调和的矛盾。该地区的落后、混乱有利于其势力的壮大和扩张。新丝绸之路“一头是发展前景广阔、活力巨大的东亚经济圈,一头是经济、政治、社会等领域高度发达的欧洲经济圈,作为发展‘洼地’的中亚地区凭借有利的区位地缘优势在亚洲和欧洲经贸交流的过程中能够获得巨大的发展机遇。东西方两大市场的繁荣,为沿线国家提供巨大的发展机遇和潜力。”中亚国家能够获得切实的利益和社会、生活条件的改善、进步,这会消除各种极端主义滋生的土壤。因此要提前预防各类极端组织、恐怖组织借民族问题、环境问题、甚至恐怖、破坏活动来阻挠“新丝绸之路”建设。2011年被视为中亚稳定岛的哈萨克斯坦阿克托别市发生了恐怖袭击事件,一个与基地组织有联系的伊斯兰极端组织“哈利发战士”声称对此负责。近5年,哈萨克斯坦以恐怖主义和极端主义罪起诉超过300多人。中亚地区国家在非传统安全领域面临挑战,由于本地区特殊的地理和人文因素,打击各种恐怖活动等离不开各国通力合作。民族问题的复杂性与其特殊历史文化环境息息相关,随不同的社会热点问题而呈现出不同的形态。例如极端主义思想的问题背后极可能是民族问题,而恐怖主义背后的深层原因也有可能是宗教信仰矛盾问题。
中亚各国目前实行的民族政策与各国现实国情和环境存在较大张力,民族问题对国内局势的影响也不同。吉尔吉斯斯坦南北族群之间因经济、社会等差距造成的利益冲突和矛盾,自冷战结束后一直未能得到有效缓解。塔吉克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除了国内发展缓慢导致民众不满,各民族争夺发展资源的矛盾较突出,来自境外的宗教极端主义、恐怖主义等思想的传入也是很重要的诱导因素,哈萨克斯坦的俄罗斯族等民族始终存在独立出去的思想。发展的不平衡导致地区差异过大是这些问题产生的主要原因而不是唯一原因。这种差异有先天自然条件差异、前苏联时期的计划经济因素的影响,但主要是因为各国独立以后未能实现经济、社会平稳转型和均衡发展造成的。地区间的巨大差异已经影响到了国内各民族、部族关系,也导致社会空气紧张,再加上各种民族、宗教、文化等突发事件的激化,很容易成为影响各国国内政局变化的诱因。地区的差异所造成的地域间矛盾引起当地不同民族的民众对政府、对其他民族的不满。对政府的不满导致对政治体制和领导人的不满,政府合法性下降;对其他民族的不满引起彼此间情绪对立、敌意增加,使矛盾更加复杂。发展不平衡是国内政策倾斜、资源投入的不均衡,其背后实际上反映了该国国内领导层、不同民族民众的意志。中亚国家内部目前的权力——利益格局是导致发展不均衡的核心原因。“新丝绸之路”计划的实施会给各国现有的权力——利益格局带来冲击。目前中亚国家普遍实行的威权体制下,政治领导人及官僚集团会有意无意地让其所属的宗族和民族地区更多受益,该计划也给他们腐败提供了机会。这会引起其他民族更加不满。在既有的利益分配格局下,各国民族间、民族内矛盾已经较为激烈,在新的利益冲击下,利益分配的不均衡及其后续的传递作用极有可能引发新的矛盾,加剧民族关系紧张,甚至造成政治局势动荡,影响其中一些项目计划的实施。
一带一路战略是促进各国全方位、多领域交流合作的平台和纽带,沿线国家和地区通过国内政策调整、资源投入、经贸合作等各取所需,不论是提高经济发展水平、改善民众生活质量,还是促进国家治理能力提升,建立有序、长久的政治秩序等,各国都会从中受益。一带一路所覆盖的地区普遍是多民族国家,存在各种大小不同的问题,有些还是地区安全局势的隐患。民族问题是很多国家和地区面临的问题,它因不同国家和地区的国情、民情和环境的差异会表现为不同的形式,呈现为不同的面貌,有的较为明显,有的并不突出,有的和其他问题混杂在一起,但是其背后都反映了利益的矛盾,特别是各民族因发展不均衡导致利益不均衡的矛盾。一带一路战略的施行需要协调沿线国家政府顶层设计、推动,也需要加强对这些国家国情、民情、社情的基础研究,特别是存在民族问题的热点国家和地区。从历史上看,丝绸之路的兴废直接改变了当时的历史发展轨迹。在人类社会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取得巨大发展的今天,“新丝绸之路”不仅仅发挥经贸联系通道、人文联系纽带的作用,也将真正承担起东西方文明的交流、交融的历史重任,为人类的发展进步提供助力。
参考文献:
[1]昝涛.地缘与文明:建立中国中亚的常识性认知[EB/OL].http://www.21ccom.net/articles/qqsw/ zlwj/article_2011052736296.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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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郑宗荣)
The Ethnic Factors in the Project of the New Silk Road: A Case Study of Central Asia
YANG Yun’an
The Silk Road was an important link between Asia and Europe in history, which was very crucial in the communication between these two continents. Central Asia is a fundamental part of the Silk Road, which has representative diversity of cultures, ethnics and religions. On the other hand, the differences of these ethic groups in this area lead to many ethnic problems between two ethnic groups or within one big ethic. The New Silk Road project will predicatively affect the ethnic groups in this area. Conversely, the solution to these ethnic problems somehow defines how this project will work.
the New Silk Road; the Belt and Road (B&R); Central Asia; ethnic
D633
A
1009-8135(2016)05-0077-06
2016-05-05
杨云安(1987-),男,山东临沂人,中央民族大学管理学院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民族政治学、国际政治。
教育部国家建设高水平大学公派博士项目“中美少数民族政策比较研究”资助(编号:201506390030)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