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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路遥小说的中和之美

2016-03-28姚兰云南师范大学文学院云南昆明650500

重庆电子工程职业学院学报 2016年1期
关键词:作品路遥

姚兰(云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云南 昆明 650500)



论路遥小说的中和之美

姚兰
(云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云南 昆明 650500)

摘要:生于城乡交叉地带的陕北作家路遥,因受自身经历、母题文化、土地情结等诸多因素的影响,他的作品呈现的总是一个二元对立的文学世界。然而钟情于中国艺术的他,却总能在矛盾与反差中找到一个恰当的点,使其作品以和谐的姿态面对读者。

关键词:路遥;作品;中和之美

路遥是我国杰出的当代作家,他的一生既平凡短暂,又因充满矛盾而负载沉重。成长于城乡交叉地带的他,因在历史转折时期经历着生活与价值观念的转变,所以总是面临观念到灵魂的两难选择。在创作时,他总是试图在夹缝中寻求某种平衡与和谐,而正是这种对对立面的和谐追求使其作品呈现出一种中和之美。中和之美是指符合无过无不及的适中原则的和谐美,是中庸之道进入审美意识转化而成的。“中和”最开始并不是一个联用的并列词组,二字的联用最早出于《礼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大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关于中和的理论最早形成于晏婴等人,其表征是“在对‘和’的研究中开始引进了‘中’的标准。”[1]但“中”与“和”的结合还是不够紧密,直到孔子,其理论才趋于成熟。

几十年来,关于中和之美,学者们进行了大量的探索。诸家之说大致可以归并为三个大类:第一类观点,将中和之美与儒家诗教相等同;第二类观点,将和、中和主要看作对立面的谐和;第三类观点,则是将中和之美视为一种艺术辩证法。本文将从在城乡之间进行调适的路遥、中和的叙事结构、时中精神下的人物构建、“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的情感表达四个方面来分析路遥作品中的中和之美。

1 在城乡之间进行调适的路遥

路遥,农裔城籍人,长期生活在城乡交叉地带,他充满矛盾的内心促使其小说形成了一个二元对立的文学世界,其中城市与乡村的对立是核心。“宇宙中万事万物,莫不处于对立、运动和相互作用之中。天气地气,阴阳刚柔,互相对立,却又各自向对立方向运动转化,互相补充,互相渗透。”[1]所以路遥小说中二元对立的主题能自觉地在文本中巧妙地得到平衡,形成一种“中和之美”的审美形态。

陕北自古就是一块苦焦的土地,重峦叠嶂、沟壑纵横,几无平地。因此,自然条件越窘困,社会灾难越频发,陕北人对外在世界的憧憬越急切,“‘逃离’与‘出走’始终是陕北人亘古难移的精神主题。”[2]但与城市秩序的冷漠相比,路遥笔下的乡村秩序是温情的,这就使得路遥在解读文化母题时始终处于纠结、焦虑中。所以他只能以乡村温情的模式来救赎那些绝望的出走者,从而形成“出走”与“回归”的和谐。在《平凡的世界》中,孙少安和孙少平都渴望跨越农门,终将还是无望,最终是温情的乡村让他俩回归。同时,《人生》中带有城市气的高加林,出走、复归的模式也是路遥的内心矛盾、困惑的表现。路遥是黄土地的儿子,他的血液里流淌着忍耐、坚强,然而他的思想里充斥着母题文化的精神,笔下有不可胜数“出走”的人物,但乡村的温情扭转了“出走者”的命运。生于城乡交叉地带的他时刻在城乡之间周旋,在出走与复归之间调适,力争达到一种和谐的状态。

2 中和的叙事结构

叙事,说得通俗一点就是讲故事。叙事类小说往往受个人叙事习惯及价值观念的制约,所以路遥小说所叙述的总是那些平凡的故事,尤其是出身底层的年轻人的故事。叙述他们如何披荆斩棘、超越苦难,最终喜获人生真谛,领悟生活哲理。因此路遥小说的叙事结构缺乏像西方小说那样强烈的戏剧冲突,在叙事的过程中呈现出一种平和冲淡的结构,同时也洋溢着一种温暖而宽广的人性。此种结构形式主要是通过人物性格的软弱性、局限性表现出来,当情节发展到重要关口时,以“中庸”、“中和”的方式来冲淡缓解。具体而言,“中和,是儒家思想和行为方式的一个重要特征,体现在儒家哲学观、政治观、道德观、文艺观、审美观中,渗透在中华民族的文化心理结构中,成为国民性的一个突出表征。”[3]在儒家思想两千多年的影响下,中国的作品都或多或少地存在一些批判锋芒及力度不足的问题。读者在阅读这些小说时,不会像体验西方的《俄狄浦斯》、《哈姆雷特》一样很轻松地就掀起太大的情感浪花。在路遥的作品里,无论过程多么惊心动魄,最终都会归于平静,但这却从另一方面展现了路遥温情叙事的独特之处。

如《人生》中,在高加林痛苦、迷惘时,是巧珍给了他勇气和力量使他走出了阴霾。可当高加林摇身一变成了“公家人”后,竟被头脑里腐朽的门当户对观念及所谓的事业抛弃了巧珍。纵使巧珍受到了这般打击,但在高加林下岗回家当天,巧英(巧珍姐姐)准备给高加林颜色看时,巧珍说:“我给你跪下了!姐姐!我央告你!你不要这样对待家林!不管怎样,我心疼他!你要是这样整治家林,就等于拿刀子捅我的心哩......”[4]且拜托姐姐和自己一起去求明楼叔,让高加林回到村子上去教书。虽然文章最后高加林还是当了农民,但在回家的路上迎面而来的不是嘲笑而是温暖。最终高加林通过与德顺爷爷的对话想通了自己与土地的关系,在没有纷争与吵闹中平和地结束了整个故事。

从某种程度上说,“苦难是人无法摆脱的一种生存状态,文学因其对于人类的终极关怀而更加关注苦难。”[5]路遥笔下对苦难的叙述不可胜数,如《平凡的世界》里孙少平因家庭条件不好,在学校里连最低等的伙食都吃不起,每天只能偷偷地躲在角落里吃又黑又硬的馍馍;孙玉厚当年为给孩子他二爸娶媳妇,不仅欠下了一屁股账,还迫使一家三代只能暂住在从金俊海家借来的一孔窑洞里;青梅竹马的少安、润叶最终也因为身份地位的鸿沟未能结合。而这些苦难最终锻造了他们坚强、勇敢、友爱的美好品质。黄河流域乃中华文化的发源地,具有土地情结的路遥必然会受中国以“和”为美的传统思想影响,所以即使路遥笔下对于苦难的叙述不可胜数,但文章呈现的依然是和谐的状态,这苦难的叙述结构正好与“中和之美”的审美形态相契合。

3 时中精神下的人物构建

路遥身为黄土地的儿子,既有水的柔情,又有山的深沉。他虽受过西方文化的影响,但骨子里还是钟情于虚实相生的中国艺术。所以处于城乡交叉地带的他,作品中也有不少像他这样刚柔相济、动静相宜的矛盾人物,而这些人物的矛盾特征最后均被他中和成了一种审美态势。当然,路遥潜意识里“时中”精神才是其笔下人物建构的关键。

“中”有中正、正确之意。而孔子正是以尚“中”思想为出发点,进一步提出了“中庸”的思想。“中庸”即是“用中”,其完整的表达是“执两用中”,意即掌握住事物对立两端并在两端选取正确之点。然而,正确之点并不等于两端的中央之点或固定的某点,它如秤杆上的秤砣是根据物体的轻重移动变化着的。所以这就要求人们在不同时代、环境和多种关系中去研究并把握住彼时彼地的“中”,这即是时中的要义。

孙少安与润叶本是青梅竹马,最后因身份的悬殊未能结合,这是社会使然。两人的身份不一样了,“中”就该因时而变,所以理智的孙少安找了一个不要聘礼的农村姑娘,而摇身一变成了吃公家饭的高加林几经思量和巧珍提出了分手。虽然在农村人眼中这是卖良心的做法,而事实告诉我们他俩已经谈不到一块儿了。因为此时已非彼时,两人的位置及所处的环境已发生了变化,所以高加林的标准、态度因时而变也是正常的。黄亚萍因高加林回归农村而与其很少联系,又因他踏入城市而勇敢示爱,再因高加林复归农村而重拾旧人,她的这一系列举动都是受其时中精神影响的不自觉反映。因为万事万物总是在不停地变化、发展着,人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环境的变化而不断改变。所以路遥笔下这些具有历史辩证精神——时中精神的人物是可爱的。

4 “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的情感表达

“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最早见于《八佾》,意思是快乐却不是没有节制,悲哀却不至于过于悲伤。所以“孔子在‘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的原则里意识到了艺术所表现的情感应该是一种有节制的、社会性的情感,而不应该是无节制、动物性的情感。”[6]路遥在情感表达上主要通过悲喜交织,让悲喜趋向中和,从总体上呈现一种“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的中和形式。通过这种情感形式让人得到审美享受的同时,又不至于使人有过分强烈的情感刺激。因此,在路遥笔下我们看不到西方文学中那种纯粹意义上的悲剧或喜剧,如俄狄浦斯杀父娶母,美狄亚为复仇而亲手毒杀自己的孩子,等等。中国人讲究以“和”为贵,欣赏艺术也是以“和”为美,所以当矛盾冲突发展到高潮时,往往会被作者内心深处的和谐愿望所淹没。如《窦娥冤》中,当窦娥发的三条毒誓都灵验时,戏剧冲突达到了顶点,剧末却增添了其父为其平反的场景,的确在很大程度上降低了作品的悲剧性,但这恰好符合了中国人“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的审美趣味。

而路遥笔下也不缺乏这一系列的例子。如《姐姐》中,小杏和高立民相知、相爱,为了迎接心上人回来,小杏剪了新发型,忙里忙外包饺子,等来的却是和自己分手;《平凡的世界》中,孙少安和润叶本是青梅竹马,只因两人身份的悬殊而擦肩而过,而后来各自都找到自己的归属,特别是孙少安找到了善解人意的秀莲;《人生》中高加林由民办教师到农民,再到国家公职人员,最后又到农民。这一系列事件无一不在诠释着路遥“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的审美趣味,所有的喜剧和悲剧到最后均是尘埃落定的平和,这正是路遥小说“中和之美”的体现。

5 结语

路遥的文学作品是质朴的,同时又是不朽的,因为它提出了关于人生的永恒的二元矛盾。但在二元对立的世界中,他又能以中和的手法,将每一个矛盾幻化成一个个美丽的字符,让其作品处于一种和谐状态,呈现一种“中和之美”。

参考文献:

[1]张国庆.中和之美——普遍艺术和谐观与特定艺术风格论[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9.

[2]惠雁冰.地域抒写的困境从《人生》看路遥创作的精神资源[J].宁夏社会科学,2003(4).

[3]张利群,黄小明.中和之美模式辨析[J].西北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1994,31(2).

[4]路遥.路遥全集[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3.

[5]陈金花.路遥小说苦难母题研究[D].广西民族大学硕士论文,2014.

[6]李泽厚,刘纲纪.中国美学史[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4.

[7]张国庆.论中和之美[J].文艺研究,1988.

[8]张国庆.再论中和之美[J].文艺研究,1999.

责任编辑闫桂萍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5787(2016)01-0067-03

DOI:10.13887/j.cnki.jccee.2016(1).19

收稿日期:2015-10-10

作者简介:姚兰(1991—),女,土家族,重庆秀山人,文艺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西方文艺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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