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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乐政”:抗战时期江西音乐教育运动研究

2016-03-28邱泉

地方文化研究 2016年5期
关键词:教会江西省江西

邱泉

(赣南师范大学科技学院,江西赣州,341000)

“新乐政”:抗战时期江西音乐教育运动研究

邱泉

(赣南师范大学科技学院,江西赣州,341000)

民国初年以来,音乐救国思潮逐渐兴起,要促进音乐的发展,音乐与教育的结合成为一条最佳路径。应对抗战形势的不断变化,国民政府试图积极引导音乐教育运动的开展,江西省音乐教育运动以推行音乐教育委员会为中心机关,由省教育厅直接领导,依靠江西地方政治力量和江西地方音乐学人群体的努力,较好地处理了音乐机关与各级政府、学校、基层音乐组织、基层娱乐场所和民众的关系,有效地发展了音乐及其形式,健全了各级音乐组织,使音乐教育成为了一种极具代表性的社会文化教育形式,有力地推动了抗战的不断深入。

音乐教育运动;江西省推行音乐教育委员会;抗战时期;新乐政

社会需要精神支撑,传统社会以礼乐治天下,乐在政、教体系中地位凸显。到了近现代,社会急剧转型,迫切需要新的精神观念支撑,在此背景中产生了新音乐。传统之乐的诸多形式如戏剧等虽在近现代依然有较大影响,但却呈现“不振”之势,随着西乐的逐渐传入,尤其是在萧友梅、黄自、程懋筠等留学海外研习音乐的学人群体学成归国后,中西融合的新音乐逐渐崭露头角。萧友梅提出我国旧乐不振的一个重要原因即是“吾国向来没有正式的音乐教育机关”。①萧友梅:《最近一千年来西乐发展之显著事实与吾国音乐不振之原因》,《音乐教育》1934年第2卷第8期,第26页。由此,他大声呼吁音乐教育制度组织与理论方法的大变动。在官方的支持下,音乐与教育不断结合,成立了江西省推行音乐教育委员会(下文简称“音教会”)等音乐教育机关,掀起了具有极大影响的音乐教育运动,探索出一条改造中国音乐的有效路径。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民族主义精神和革命救国观念不断兴起,而音乐教育运动在当中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所谓“音乐是精神上的国防的建设者”,②萧友梅:《国立音乐专科学校为适应非常时期之需要拟办集团唱歌指挥养成班及军乐队长养成班理由及办法》,《中国音乐学》2006年第2期,第6页。彰显了抗战时期音乐的责任。1933年开始的江西推行音乐教育运动是抗战时期音乐教育运动的一个典型,在一个当时经济社会发展程度并不突出,教育水平并不发达的省份推行音乐教育运动并取得相当的成绩,更能够反映出音乐教育对于民族国家救亡发展的意义。因此,以江西推行音乐教育运动为主要研究对象,③音教会及程懋筠研究的相关成果有:罗艺峰:《程懋筠生平简介及其创作研究》,载《交响.西安音乐学院学报》1988年第3期;缪天瑞:《纪念程懋筠先生》,载《中央音乐学院学报》,2006年第3期;李岩:《纪念程懋筠的理由及问题的评判》,《天津音乐学院学报》2007年第1期;刘再生:《纪念一位“边缘”音乐家——程懋筠对中国近代音乐之历史贡献及其现实意义》,载《人民音乐》,第2007年第9期;林媛:《解读“江西省推行音乐教育委员会”组织机构》(上)(下),分别载于《乐器》,2009年第8期及第9期;林媛:《“江西省推行音乐教育委员会”战时音乐活动研究:1937-1944》,载《人民音乐》2014年第3期等。博硕士论文有:夏凡:《程懋筠研究》,中国艺术研究院硕士学位论文,2007年;林媛:《“江西省推行音乐教育委员会”研究1933-1946》,首都师范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9年;赵晗:《江西省推行音乐教育委员会会刊〈音乐教育〉研究》,西安音乐学院硕士学位论文,2009年等。著作主要是萧友梅音乐教育促进会编:《程懋筠的音乐人生》,北京:中央音乐学院出版社,2007年等。考察抗战时期的“新乐政”施行的状况,有利于准确把握近现代音乐教育发展的逻辑,深刻体现其时代性与民族性。

一、“创举”——音教会的产生

(一)“政”、“教”、“乐”的“谋合”——音教会缘起

清末民国初年,“国家”观念兴起,政党力量渐强。随着民族危机四起,国内形势波谲云诡,为应对内忧外患的局面,各政治势力纷纷提出新的音乐政策,积极施行新乐政。而音乐专门人才应对非常时期,也寄希望于政治力量主导音乐教育革新,认为“不马上整顿音乐教育,国民精神断难有振作的希望,全国人断难有合作的可能”,①萧友梅:《音乐的势力》,《音乐教育》1934年第2第3期,第12页。政、乐结合,声势渐起。

1933年3月7日,江西省政府在教育厅下设江西省推行音乐教育委员会,主任程懋筠。亲身参与者缪天瑞称这一组织是“我国当时惟一的省级音乐教育机构”,②缪天瑞:《纪念程懋筠先生》,《中央音乐学院学报》2006年第3期,第45页。另一亲身参与者熊志成则盛赞音教会的建立“环顾当时中国,唯江西独有,堪称中国国民音乐教育的一道独特的风景线”。③熊志成、熊小明:《程懋筠与“江西推行音乐教育委员会”》,萧友梅音乐教育促进会编:《程懋筠的音乐人生》,北京:中央音乐学院出版社,2007年,第14页。

对于音教会成立的缘由,学界众说纷纭。熊志成认为“‘音教会’的‘顺产’,乃天时、地利、人和使然”,并剖析音教会成立的内幕,“教育厅长程时煃是他(指程懋筠)的叔父,自然乐观其成;加之省府委员李德钊(留日音乐行家)、省政府主席熊式辉的夫人顾竹筠(音乐爱好者)从旁促成,而熊式辉本人亦感此事能为其增辉,于是,提案很快就在省务会议通过了”,④熊志成、熊小明:《程懋筠与“江西推行音乐教育委员会”》,萧友梅音乐教育促进会编:《程懋筠的音乐人生》,北京:中央音乐学院出版社,2007年,第14页。提出音教会是由程懋筠提议并仰仗的是程懋筠的人脉关系而创设。缪天瑞则回忆音教会的成立为“程先生(指程懋筠)由时任江西省教育厅长的叔父程时煃的提携,由政府资助,在省教育厅下属建立了‘江西省推行音乐教育委员会’”,⑤缪天瑞:《纪念程懋筠先生》,《中央音乐学院学报》2006年第3期,第45页。强调了江西省教育厅在音教会成立过程中的主导性。

根据音教会机关刊物《音乐教育》创刊之《本委员会成立经过》,将音教会成立经过详述如下:

本省主席以音乐有移风易俗,潜移默化之功。在教育上,实居重要。际此国难省难时期,振发民族精神,涵养爱国爱乡思想,音乐效力,尤为伟大。去夏特约程懋筠氏回省,组织推行音乐教育机关。当时程氏以杭州民众教育实验学校教职,难以辞去,未获前来。本年二月始遵约来省,并拟就实施方案及预算表送教育厅,嗣由程厅长提交省务会议通过组织本委员会,附属教育厅。并由厅聘定萧友梅,王易,李中襄,徐慶譽,黄光斗,李德钊,陈蒙,王家瓊,王笥香,程懋筠诸先生为委员,特委程懋筠为主任委员,裘德煌,萧而化,陈景春为干事,本委员会遂于三月七日宣告正式成立。⑥《本委员会成立经过》,《音乐教育》1933年第1卷第1期,第72页。

音乐史界在改革开放后逐渐强化了对民国音乐界代表人物之一程懋筠的研究,肯定其对民国音乐教育运动贡献的观点占据主流,这也成为将程懋筠认定为音教会缔造者的重要背景。但是通过梳理江西省推行音乐教育运动过程,我们发现音教会的成立并非是一人之力。将以上史料与音教会亲历者观点相结合,可以清晰地反映出在音教会成立过程中有三人的地位非常重要,除了音教会成立后一直担任主任委员的程懋筠外,一位是时任江西省府主席的熊式辉,一位是时任省教育厅厅长的程时煃。

1931年12月,熊式辉主政江西,实行“赣人治赣”。此时九一八事变所引发的抗日风潮席卷全国,熊式辉在此形势之下,提出“为国家求复兴,为江西图挽救,第一要把好的风气造成”,⑦熊式辉:《海桑集——熊式辉回忆录》,香港:明镜出版社,2010年,第39页。要造成好的风气就必须扫除江西当时“懦弱、散漫、颓惰、苟且”之风气。这说明熊式辉作为一省之主席,将精神、风气改造作为了其施政的重要内容,其接受程懋筠建立本省音乐教育机关的建议也就顺理成章了。虽然1932年夏程懋筠难辞旧职未返乡主持音乐教育机关,但是江西新乐政却已开始。1932年9月起,熊式辉一度兼任教育厅长,其重视音乐教育,民众教育馆游艺部组织了音乐研究会。另一方面,省会南昌于11月6日亦在李中襄、李德钊、徐慶譽等人的参与下成立了艺风社,艺风社虽非政府直辖音乐教育机关,但其宗旨为“唤起民众,转移风气,发扬民族精神”,②《本市文艺界成立艺风社》,《江西教育行政旬刊》1932年,第3卷第9期,“教育要闻”第12页。推动了这一阶段江西音乐的发展。以上反映出熊式辉“以音乐有移风易俗,潜移默化之功”并非虚言,南昌则在音教会成立前重乐之风已逐渐形成,成为之后音教会成立并主导江西推行音乐教育运动的重要基础。

程时煃为教育专家,其于20世纪20年代即强调音乐教育,认为音乐有三种好处,即“合群”、“合作”、“服务”,③程时煃:《为什么提倡音乐教育》,《北京师大周刊》1926年第291期,第7页。这说明程时煃本人对音乐教育的认识是深刻的,对音乐教育是积极提倡的。1933年2月20日,程时煃在熊式辉支持下出任省教育厅长,3月7日,音教会便成立,中间仅隔10余日。由此可以看出,程时煃应是音教会成立的一大推手,以致省教育厅机关报《江西教育旬刊》在3月份发布《教厅组织推行全省音乐教育委员会》的新闻,这一新闻中提到“教育厅程厅长现为推行全省音乐教育起见,特组织推行全省音乐教育委员会,并约请音乐专家程懋筠返省计划一切”,强调了程时煃对音教会成立的主导地位。此时其侄子正是国内重要音乐家程懋筠,在程时煃的提携下,程懋筠回到江西,在他们主导下成立了江西省推行音乐教育委员会,在抗战背景下在全国率先组织成立了地方音乐教育组织,推动江西一省的音乐教育运动,这在当时全国也是相当有代表性的。

综合以上所述,音教会之所以成立,先源于熊式辉认为音乐有“移风易俗,潜移默化之功”,次有省教育厅长程时煃的音乐教育思想支持,再由赣籍音乐家程懋筠由浙返赣提议组织。其台前人物是程懋筠,而在其背后的则是教育厅长程时煃和省府主席熊式辉。一个是国内声名显赫的音乐家,一个是博学实干的教育家,一个是炙手可热的政学系代表,三者的结合正好反映出音乐、教育与政治之间有效的融汇。通过三人的努力与配合,有力地推动了江西省推行音乐教育运动。同时,也反映出这一音乐教育运动不仅仅是音乐与教育层面,同时也是政治与社会运动。通过对音教会成立过程的梳理,一方面诚如熊志成、缪天瑞等所述乃“天时、地利、人和使然”,但其背后更呈现出政治力量、教育力量与音乐力量之间各有所需的“谋合”之势。

(二)“独特”的音乐教育机关——音教会的组织结构

成立音教会,设计其有效的组织结构成为了一个关键步骤。熊志成认为音教会“采委员制,共设委员9名,懋筠先生为主任委员。委员多为音乐界专业人士,因而其运作基本上能遵循音乐教育本身的客观规律”,并概括音教会是“政府出钱,行家运作”④熊志成、熊小明:《程懋筠与“江西推行音乐教育委员会”》,萧友梅音乐教育促进会编:《程懋筠的音乐人生》,北京:中央音乐学院出版社,2007年,第14页。的音乐机关,因此,音乐史界多认为音教会是以程懋筠为代表的音乐教育人士主导,然而一场在社会中影响巨大的音乐教育运动只是由音乐教育人士就能驾驭么?

经过“政”、“教”、“乐”的“谋合”,《江西省推行音乐教育委员会组织大纲》相应出台,内容详述如下:

一、江西省政府为谋推行全省音乐教育,特组织本委员会,隶属于省教育厅。二、本委员会设委员若干人,由教育厅长聘请本省党政机关长官之热心音乐教育者,及遴委专长音乐人员充任之。三、本委员会设主任委员一人,由教育厅长遴委专长音乐人员充任之,计划一切进行事宜,及处理日常事务。四、本委员会每月开常会一次,决定本委员会一切规程及进行计划,必要时得开临时会,均由主任委员召集之。五、本委员会设干事四人,办理编辑,审核,宣传,指导,调查,採集等事宜,由教育厅长委任之。六、本委员会设录事一人,办理缮录乐谱文稿及会中一切杂务,由教育厅长雇用之。七、本委员会经费暂定每月一千二百元,由省府支给三分之二,教厅支给三分之一。①《江西省推行音乐教育委员会组织大纲》,《音乐教育》1933年第1卷第1期,第81页。

行政系统图②根据《附行政系统图》,《音乐教育》1933年第1卷第1期,第82页,该图更强调音教会中枢系统。

《江西省推行音乐教育委员会组织大纲》及音教会行政系统图,能反映出其既是一个人数少,机构简单,却又是一个统属及人事关系复杂的音乐教育机关。林媛在考察音教会人员组成时即强调“音教会的委员构成非常特别”。③林媛:《解读“江西省推行音乐教育委员会”组织机构(上)》,《乐器》2009年第8期,第53页。首先,从性质而言,音教会是由政府组织建立的,其隶属于教育厅,毫无疑问,音教会是一个“官办机构”。④罗艺峰:《程懋筠生平简介及其创作研究》,《交响·西安音乐学院学报》1988年第3期,第25页。这就决定了音教会从成立始即要受到自省府至于基层行政系统的制约,并非是一个独立的音乐机构。由其行政系统图可以清晰的反映音教会必须接受教育厅长的直接管理。而其委员,包括主任委员,及录事,干事等均由教育厅长委任及雇用,体现了组织结构上教育厅长的主导性。其次,音教会实行委员会制度,成员先提聘请热心音乐教育的党政机关长官,再提遴委专长音乐人员,一前一后,一“聘请”一“遴委”也体现了在音教会委员会中党政机关长官的地位要“优于”专长音乐人员。由江西省教育厅出面聘请了省内党政重要领导成员李中襄(南昌行营党务处主任委員兼行营少将秘书,兼执委会常委)、李德钊(省府委员)、黄光斗(南昌市公安局局长)、徐庆譽(省政府参事)等,李德钊等人亦有强烈的音乐救国思想,认为可用音乐来“唤起我们的精神,振作我们的志气”,⑤李德钊:《省府推行音乐教育之主旨(四月十七日在江西省政府纪念周报告)》,《音乐教育》1933年第1卷第2期,第12页。加之他们本就热心音乐事业,加入音教会后也起到了积极推动作用。再次,音教会事务如何决定在大纲中体现出一定的矛盾,既强调主任委员“计划一切进行事宜,及处理日常事务”,又强调委员会“决定本委员会一切规程及进行计划”,在强调主任委员作用的同时亦强调委员会制度,这似有冲突,而在推行音乐教育运动过程中音教会内部出现一定的分歧或与此有关。

由上可知,音教会的组织结构是独特的,并非完全由音乐专门人士主导,它是由政治主导之下的音乐行政机关。

二、艰难的“乐政探索”——音教会的运行

(一)“破”与“立”——“新乐政”方向

音教会制订了详细的计划及工作纲要,概括之,其主导的音乐教育运动的主旨是:“一为除害,二为革故,三为创新”,除害与革故针对旧乐的落后,反映了音教会“革命性”的态度,而创新又反映出音教会顺应新音乐发展趋势的立场,三位一体,主旨明确。而音乐教育运动的目的则在“使柔昧淫秽之音绝迹,使组织简陋之乐改良,应用科学方法,创制适合吾国国情之新声”,由此可以看出新音乐学人群体对于新音乐改造国乐的信念。明确了主旨目的,也就相应地制订出音乐教育运动的内容:民众音乐方面,“修订固有戏曲之内容;利用固有戏曲之形式;取缔恶劣之戏剧音乐;创制新谱,编演歌剧,以代替恶劣音乐;设立音乐传习所,使民众有补习机会;设立公共剧场,音乐堂,公共音乐亭,以便公开演奏;督促电影院施行音乐设备;广播音乐及常识讲话”,学校音乐方面,“养成幼稚园及小学音乐师资;改良课程及教授法;供给教材;审查教材;视察教学;改良国乐,使与西乐并授,训练上不致发生窒碍”。相应的,音教会主要的工作有六项,即“编辑,审核,宣传,指导,调查,採集”。①《江西省推行音乐教育委员会之使命及计划》,《音乐教育》1933年第1卷第1期,第10页。

音教会的建立是经历了相当准备的,其在建立之后迅速开展工作,围绕“除害”、“革故”与“创新”,梳理了“破”与“立”的关系,明确了江西“新乐政”的方向,既符合国情省情,也顺应了近现代音乐发展的方向。

(二)、“尝试”——“新乐政”的施行

既然明确了“新乐政”的方向,接下来的施政就显得尤为关键了。

1.新乐政的“博弈”——政治力量的制约

首先,以音教会为中心的各党政机关博弈。音教会作为教育厅下属机构,在办理学校音乐教育方面得心应手。在其成立后,迅速于四月十六日召集省会各小学及幼稚园音乐教室七十八人召开初等音乐讨论会,名曰讨论,实则为“谋教学之统一”,②《召开初等音乐讨论会·初等音乐教育讨论会会读录》,《音乐教育》1933年第1卷第2期,第67页。决议逐渐实行五线谱教学,逐渐取缔黎明晖式歌舞剧及谣曲,由音教会拟制国乐课程暂行标准。如是反映出音教会位列教育厅下,对于学校有直接的政策制定、执行乃至监督审查之权利,这对学校音乐教育运动的开展是十分有利的。但是在推广民众音乐教育方面,教育厅虽是办理社会教育的主导者,然社会教育牵涉面大,众多的行政机构在其中都要发挥影响,争取本部门的权益,因此民众音乐教育方面的推广相对而言受制颇多。

音教会委员会会议是音乐教育运动决策机构,第一次会议,公安局长黄光斗即提议“关于民众音乐应如何推行案”,决议“由省整委会,公安局,教厅第三科及本委员会各推一人,负调查,审核,计划之责”,既是一种整合,也反映了其它党政机构在其中的重要作用。第二次会议,在决议视察戏曲问题时则提出“呈请教厅分别函令市党部及民众馆派员前来,会商一切”,③《第一次委员会会议录》,《音乐教育》1933,第1卷第1期,第73页。反映出视察民间戏曲需要其它党政机关的配合才能开展。至第三次委员会会议则确认了由音教会联合省党务整理委员会,市党部,民政厅,公安局,教育厅第三科,民众教育馆组织省会民众娱乐指导委员会。

其次,以省会民众娱乐指导委员会为中心的各党政机关的博弈。省会民众娱乐指导委员会是由音教会主导,由音教会重要成员裘德煌担任主席,但其成立的一个重要原因却是解决各机关在音乐教育运动的认识的差异,为平衡各机关,“谋各机关办事及意见之统一”。④《江西省推行音乐教育委员会第三次委员会会议纪录》,《音乐教育》1933年第1卷第2期,第65页。到了1934年,在省会民众娱乐指导委员会进行工作的过程中,又引入江西省政府秘书处及南昌市政委员会。后又引入新生活运动促进总会,城防司令部(后撤销,另请保安处)等机构,最终明确了11个党政机关组织成该会。省会民众娱乐指导委员会的建立与发展又反映出音乐教育运动开展之不易,音教会对民众音乐教育的主导性受到挑战。

省会民众娱乐指导委员会的运行需要11个党政机关合作,通过组织总视察,强化视察效果,但是在实际操作层面,此类总视察是很难组织的。而各机关对于该会的决议也未必认真执行。省会民众娱乐指导委员会提出的“凡营业者于请求党政机关备案时,须先经本会审查,再将本会审查意见书径行分别呈缴党政机关查核”,虽然政策制定并通过了,却出现“有时曾经甲机关备案之娱乐场所,乙机关又不准公演,各机关意见及办法仍不能一致”,反映了各机关本位主义严重,相互抵触及“扯皮”的现象是存在的,也使得娱乐场所得以“利用此点以作弊”,①《江西省民众娱乐指导委员会第八次会议纪录》,《音乐教育》1934年第2卷第1期,第137页。不执行省会民众娱乐指导委员会的决议。

此时,在南昌除了音教会及其主导的省会民众娱乐指导委员会之外,还有其它机构也办理民众音乐教育相关事宜。如江西省党部一方面派遣黄北樨为省会民众娱乐指导委员会会员兼视察员,但另一方面,其下属社教委会又另派视察员视察娱乐场所,面对此种情况省会民众娱乐指导委员会只能“函询省党部,并请音教委员会签呈教育厅函告省党部促其注意”。②《江西省会民众娱乐指导委员会第十五次会议录》,《音乐教育》1934年第2卷第8期,第93页。1935年,南昌建立了民俗改善委员会,其亦办理娱乐场所事宜,常与省会民众娱乐指导委员会抵触,也只能“函请该会与本会共同磋商办理”。③《本会工作报告·11月份》,《音乐教育》1935年第3卷第11期,第84页。

再次,以推行音乐教育运动事务决策为中心的各政治势力的博弈。在推行音乐教育运动的过程中,事务性质是有所差异的,这也决定了不同性质的事务需要不同层级的政治力量来决定。从事务决策而言,表现在不同性质的事务需要通过不同层级的会议来决定。音教会是推行音乐教育运动的中心机关,但是须服从于省教厅,服从于省府。所以一般日常和程序性事务可由音教会决定,但是重大事宜决策必须得到省教育厅甚至省府通过。

如取缔黎锦辉一流剧曲时,先是音教会首先提出取缔,继而上报省教育行政会议通过,复经教育厅通令禁止。在取缔过程中,各学校执行较快,落实较到位,然而其它社会音乐机构则拖延观望,有些并未执行,“社会人士仍不明其病之所在”,④程懋筠:《黎锦晖一流剧曲何以必须取缔》,《音乐教育》1934年第2卷第1期,第71页。迫使音教会再三强调取缔之重要性。由此事可以看出,音教会主导的音乐教育运动因其教育机关身份,较易施行于学校等教育机构,但是对于其它社会机构实行不易。再如建筑湖滨公园音乐堂,需要有大量资金及相关机关支持,甚至要由省政府及市政委员会同意。所以在音教会通过决议后报请了省教育行政会通过。由于经费及用地等问题,还将议案请呈于省政府及南昌市政委员会。而更重要的事务甚至要经过省务会议决定,如音教会的成立,即“由程厅长提出省务会议,通过组织本委员会”。⑤《播音报告》,《音乐教育》1934年第2卷第1期,第128页。

由上可知,音教会作为江西推行音乐教育运动的官方机构,迫切希望主导这一运动。但是正是由于其作为行政机关,却受到了来自诸多政治力量的制约。程懋筠从改造戏曲分析总结了音乐教育运动办理受制于诸方,“南昌市有取缔剧曲之责者,不下十余机关,往往各自为政,不相与谋”,而且各机关本身“亦有政令分歧之现象”,⑥程懋筠:《本会各项工作办理之经过》,《音乐教育》1936年第4卷第1期,第80页。这使得乐政难施,江西推行音乐教育运动一度陷入窘境。

2.各方的努力下“新乐政”的艰难前行

5.切实加强反腐倡廉教育。内因是事物发生质变的根本原因,导致腐败行为发生的最终原因还是在自身。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面对各种诱惑,一些“一把手”被贪婪心理绑架,不能把持住自己,“三观”扭曲变形,失去党性节操,逐渐沦为不法经营者的牟利工具,最终成为阶下囚。因此,要想真正管住“一把手”,最根本的就是要抓“一把手”自我监督工作。因此建立“一把手”自我监督机制,加强对“一把手”自我约束、自我监督的意识和能力是抵制腐败的前提条件。此外,还要进一步加强领导干部配偶、子女及其他特定关系人的法纪教育,共同筑牢“不敢腐”的心理防线。

虽然江西推行音乐教育运动受到各方制约,但是音乐救国的思想却得到各方认可,在各方努力下,江西的“新乐政”坚持下来,贯穿于抗战时期。

首先,江西省政治人物热心于乐政。省府主席熊式辉密切关注江西推行音乐教育运动,对运动不时做出指示。1934年,运动开展之初,熊式辉面谕程懋筠,表明其支持推行音乐教育运动的立场,并对各剧团提出三点要求:“凡本市各剧团班底男女伶人,均须受推行音乐教育委员会及省会民众娱乐指导委员会之训练。(讲演及排演新编戏剧);本市各剧团之伶人受训练之后,各剧团有推行新编戏剧之义务。凡已禁演及须删改之戏剧,虽外来伶人,亦不得自由演唱,应转请公安局特令本市剧团电影业同业公会,转知本市各剧团经理,一致遵办”,①《江西省会民众娱乐指导委员会第九次会议纪录会》,《音乐教育》1934年第2卷第2期,第70页。得到熊式辉支持之后,音教会迅速以“特奉熊主席面谕三点”函请公安局“指令各剧园一致遵办”,②《本会工作报告·二月份》,《音乐教育》1934年第2卷第3期,第70页。有力地推动了运动的开展。

省府委员李德钊亦有强烈的音乐救国思想,“惟其国家危急,我们要多唱歌”,指出了江西推行音乐教育的主旨,“把音乐对于国家的关系,看得非常重大”,“当靠精神不能救国,但要救国,绝对少不了精神”,同时,李德钊还号召大家提倡音乐,“要大家去参加,去提倡,才有兴趣,才有效果。”③李德钊:《省府推行音乐教育之主旨(四月十七日在江西省政府纪念周报告)》,《音乐教育》1933年第1卷第2期,第12页。徐庆譽则在音教会第一次委员会会议提议音教会对于创新方面应否提先实行案,推动会议通过了“先制婚丧典礼之乐谱,及征集有价值之歌词乐曲”④《第一次委员会会议录》,《音乐教育》1933,第1卷第1期,第74页。的决议。这反映了其它非教育部门对这一运动的热心参与。

其次,主管的教育部门强力支持推行音乐教育运动。音教会成立伊始,教育厅厅长程时煃即强调音教会隶属于教育厅,音乐教育运动推行的目的是“振发其奋斗精神与民族情感”,要求运动“多制爱国爱乡歌曲,推行民间”,⑤《卷头语》,《音乐教育》1933,第1卷第1期。表现出其提倡之意。除了在政策上支持外,为了使音乐教育能在全省社会教育机关中达到“涵濡讽诵”的效果,程时煃还亲力亲为,特制两种歌词《复兴》与《救国》,并“通饬全省中等以上学校教职员学生,及小学教职员及各县教育局人员全身社会教育机关职员一体练习歌唱”,⑥《令发<复兴><救国>歌词仰遵照练习》,《江西教育旬刊》1933年第5第3&4期,“命令”第4页。作为全省教育行政机关首长,程时煃的身体力行有力地推进了音乐教育运动的发展。

1938年,南昌沦陷,社会教育受到极大冲击,音乐教育等社会教育也进行了检讨。外界出现了批评音教会在抗战背景下推广工作不切实,甚至有要求取消停办的意见。程时煃就此问题则鼓励音教会要“任务确定”,“责任分明”,“工作努力”,⑦程时煃:《江西省全省社会教育会议报告》,江西省政府教育厅第三科第二股(社教股)印行,1939年,第19页。坚定的支持推行音乐教育运动的发展。

再次,政府经费支持,所谓“本省政府不因财政困难而废乐教”。⑧《告市民诸君书》,《音乐教育》1935年第2卷第10期,第8页。办教育最重要的一个因素即是经费。音教会的经费是由政府下拨的,缪天瑞、熊志成及罗艺峰等诸先生都认为音教会是由政府资助,从音教会成立起,在经费上完全是依赖政府支持的。关于经费,在1939年《江西省推行音乐教育委员会实施概况》有详细记载:“民国二十二年三月组织本会,……每月经费一千元,二十三年十月增加四百元,为一千四百元,在省教育经费项下支给。复于二十三年五月增设戏剧组,分话剧团及改良评剧班二种,经费每月八百元,自二十三年五月至二十四年六月由省政府补助,自二十四年七月起,列入省政府正式预算,向财政厅支领。至二十六年九月因抗战关系,政费紧缩,经省务会议议决取消。本部每月一千四百元之经费,亦按七折每月实领七百八十元”,⑨江西省推行音乐教育委员会:《江西省推行音乐教育委员会实施概况》,江西省推行音乐教育委员会出版,1939年,第1页。这反映出从音教会建立一直到全面抗战爆发后,音教会的经费都是来源于政费。

除了日常工作经费,重大的音乐教育事业经费也是由党政各机关下拨或补助的。湖滨公园音乐堂的建立是江西推行音乐教育运动的一大成绩,修建音乐堂在民国时期是一个大型工程,需要大量经费。湖滨公园音乐堂经费筹办的办法是“(一)请教厅筹拨两千元。(二)请程厅长转呈熊主席设法补助一千元。(三)请市政委员会补助五百元。(四)请公安局于罚款项下拨款五百元”,⑩《江西省推行音乐教育委员会第六次会议纪录》,,《音乐教育》1934年第2卷第1期,第137页。充分体现了江西省党政各机关对于音乐教育运动的实际支持。

同时,音教会在推行音乐教育过程中积极融入地方建设,有力地推动了运动的开展。音教会本身为行政机关,程懋筠虽是音乐家,但同时也是江西音乐教育机关之领袖,其顺应了政治形势的发展,多次依据熊式辉和程时煃指示做新歌,具体有《力行》《汗血歌》《救国歌》《复兴》《军歌》《赶快还给我》等。程懋筠也以此为豪,多次提到“由本省长官亲自作歌,出鄙人作曲者,亦有十余种,多已推行及于全国”,①程懋筠:《本会各项工作办理之经过》,《音乐教育》1936年第4卷第1期,第83页。他还代公安局等党政机关拟制《爱护民众》《和平待人》等歌谱。通过音乐的形式,音教会联络各党政部门,对争取各部门的支持,对推动音乐教育运动的开展极为有利。

音教会还融入当时主流政治与社会运动之中,1935年6月25日的音乐教育推行工作谈话会上,音教会提出工作目标,其中一个即是“须参加社会活动”。②《音乐教育推行工作谈话会》,《音乐教育》1935年第3卷第6期,第112页。如新生活运动,肇始于赣,音教会主动地融入新生活运动当中,成为新生活运动的一个重要部分。音教会派员出席南昌市各机关推行新生活运动联席会议,并提出相关音乐教育运动方面议案,如“取缔本市各娱乐场所增加临时座位实行对号入座取消叫卖送茶送巾及改善厕所条件”,“请南昌广播无线电台停播黎锦晖一流歌曲唱片”③《本会工作报告·7月份》,《音乐教育》1935年第3卷第8期,第98页。等,并为新生活运动编制了新生活运动歌。音教会还在以“符新生活之主旨”的招牌下,以维护公务人员利益的名义,“函公安局……转令各剧园晚间收场,至迟不得过十一时半”。④《本会工作报告·二十三年六月份工作报告》,《音乐教育》1934年第2卷第7期,第77页。以上都反映出音教会巧妙地借新生活运动之势,推音乐教育运动之实。

三、结语

近现代音乐的发展面临诸多选择,是为艺术,还是为实用?是需要政治,还是远离政治?在抗战救亡图存的背景之中,以程懋筠、萧友梅等为代表的音乐学人群体“身不由己地陷于政治之中”。⑤李岩:《纪念程懋筠的理由及评判》,《天津音乐学院学报》2007年第1期,第21页。他们以音乐教育为形式,借助政治力量,一方面改造音乐本身,一方面又改造民族精神,积极参与爱国救亡运动。

在以熊式辉、程时煃等为代表的江西地方政教势力的支持下,在以程懋筠为代表的江西地方音乐学人的努力下,江西建立起了“中国有史以来最庞大的音乐机构”⑥李中和:《追念懋筠先生》,萧友梅音乐教育促进会编:《程懋筠的音乐人生》,北京:中央音乐学院出版社,2007年,第29页。——音教会,并以其为中心,努力施行新乐政。虽然音教会主导下的推行音乐教育运动不断受到“挑战”,但却依然在抗战背景下努力“前行”。在政治、教育、音乐力量的整合下,迅速改变“一个‘穷乡僻壤’省份的音乐文化面貌”,并使南昌和“上海、武汉、重庆等‘文化中心’并列发挥‘抗日救亡’作用。”⑦刘再生:《纪念一位“边缘”音乐家——程懋筠对中国近代音乐之历史贡献及其现实意义》,《人民音乐》2007年第9期,第78页。

政治是上层建筑中最活跃的因素。通过江西推行音乐教育运动的考察,可以清晰的反映出,无论是“音乐救国”,抑或是“教育救国”,要真正对社会、对民族起到影响,发生作用,就必须与政治力量结合,服务于时代主题,推动社会发展。

(责任编辑:袁生)

“The New Government Management Of Music”:The Music Education Movement In Jiangxi In The Period Of Anti-Japanese War

Qiu Quan
(Science and Technology College GanNan Normal University,Ganzhou Jiangxi,341000)

Since the founding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the ideological trend of nation rescue by music rose gradually. For Promoting the development of music,combining music with education became a best path.Cope with the changing of the situation of resistance to Japan,the national government actively guided the music education movement,the music education movement in Jiangxi set up the Implementation of Music Education committee,under the direct leadership of the provincial education department,relied on the power of the local authority and the efforts of the local music economist group,successfully processed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committee and the local Governments,the schools,the music groups,the grassroots entertainments and the people.It had developed the music and the music form effectively,and improved the music groups.Then the music education movement became a very representative form of the social and cultural education,and actively promoted the Anti-Japanese War.

The music education movement;The Implementation of Music Education Committee of Jiangxi Province; The period of Anti-Japanese War;The government management of music

J609.2

A

1008-7354(2016)05-0022-09

本刊声明

总库》CNKI系列数据库及北京万方数据库、龙源期刊数据库全文收录;并由以上合作单位对外进行数字化传播发行及提供与之相关的服务,以及对期刊以数字化方式复制、汇编、发行、信息网络传播本刊全文。作者文章著作权使用费与本刊稿酬一次性给付,并免费提供作者文章引用统计分析资料。如作者不同意文章被收录,请在来稿时向本刊说明,本刊将做适当处理。

邱泉(1983-),男,江西赣州人,赣南师范大学科技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为中国近现代教育与社会。

本文为江西省教育科学“十二五”规划重点课题“抗战时期江西社会教育发展研究”(项目编号:15ZD3L044)与江西省艺术科学规划项目“音乐运动与社会改造——以20世纪30年代江西为例”(项目编号:YG2014028)阶段性研究成果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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