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别人的 胡须中迷路
2016-03-26吴晓波
视野 2016年4期
吴晓波
那天,去北京,在单向街书店的西海店,我问正坐在对面埋头读书的许知远同学:“你说,一个人读书会有穷尽的时候吗?”他很快的回答说:“我现在就有这种感觉了。”我知道这个问题很“无耻”,不过没有想到他会那么“无耻”地回答。
我在过去三十多年里的阅读量应该超过1900年之前90%的智者的閱读量了——柏拉图、孔子到底读过几本书?可是,为什么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能力却无法与先人相比?
香港《苹果日报》总编辑董桥早年在伦敦钻研马克思。后来他说,原来自己认识的不是马克思其人,而是马克思的胡须。“胡须很浓,人在胡须丛中,看到的一切自然不很清楚。”
时光对每一个人,每一个时代而言,都具有同样的意义。昨日的叛逆,会渐渐演出成今日的正统,继而又“供养”成明日经典。所不同的是,点燃的光芒将渐渐地烧成了灰烬,而人们则越来越少追究光芒之被点燃的起源。R·G·科林伍德在《历史的观念》中写到:“时间把世界放置在一头大象的背上,但它希望人们不再追问支撑大象的东西是什么。”他又说:“我们可能走太远了,以致于忘记了当初之所以出发的目的。”
出生的目的已在半途中遗失了,剩下的激情便也成了迷路的飞矢。我读书,常常如此。
桂冠诗人伍兹华兹在剑桥大学读书的时候,常常去圣约翰书院听那里的钟声,“那钟声,一声是男的,一声是女的。”另一位剑桥诗人约翰·百格则描述说:书院大道旁的丁香花的香味和牛棚里牛身上的味道差不多,有一股祥和懒散的气息。
他们肯定不是读书很多的好学生,否则不会那么写。
读书三十年,我常常在别人的胡须中迷路。
(刘洋摘自浙江大学出版社《把生命浪费在美好的事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