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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之本能
——对安娜之死的另类解读

2016-03-24孙红果

长春大学学报 2016年5期
关键词:情爱个性社会

孙红果

(运城学院 外语系,山西 运城 044000)



生之本能
——对安娜之死的另类解读

孙红果

(运城学院 外语系,山西 运城 044000)

摘要:本能具有个性化、情绪化、力量性等特点;生之本能是安娜之死留给读者的思考,情爱、母爱是安娜生之本能的基本支撑,当生之本能的平衡性被打破,情爱之殇、母爱之痛、道德之囿使安娜的生命走到尽头;安娜之死是选择与放弃、放弃与选择之后的生之本能的重生;安娜之死是托尔斯泰实现个体生之本能向生之本能社会性的升华,是对每一个个体在社会发展中寻找到生命意义的思考。

关键词:生之本能;情爱;个性;社会

《安娜·卡列尼娜》创作于19世纪70年代,当时的俄国正初处于急剧变化的年代,在封建主义与资本主义角力中,人们的思想道德发生了巨大变化,最为突出的是资本主义思潮带来的个性觉醒,人的本我意识觉醒。在这样一个特定的历史时期,托尔斯泰创作《安娜·卡列尼娜》,塑造了一个带有悲壮色彩的安娜·卡列尼娜形象。这是作者唱出的一首俄罗斯妇女的哀歌,还是作者借安娜·卡列尼娜这个带有悲壮色彩的形象,从另类的角度来诠释个性解放时期安娜对生之本能的追求?

1“本能”的内涵解读

一直以来,人们对于“本能”理解的探求从来没有停止过。英国作家托马斯·雷德认为:“我所谓本能,指的是表现为某种行为的自然冲动,它并没有看得见的目的,也并非蓄意所为,它对我们所做的事情没有任何概念。”[1]可见,“本能”具有个性化特征,是“本我”的心理需求,体现在人们行为中,它具有很强的不可控性。

英国心理学家麦独孤认为:“本能是一种遗传的或先天的心物倾向,决定那有此倾向者感知和注意某一种类的客体,在感知时体验着某种特殊情绪的激动,和对它做出某种特殊样式的动作或至少体验着这种动作的冲动。”[2]麦独孤的论述表明,“本能”是人的情绪的激动,并外化为行为的冲动。

最具代表性的是著名精神分析家弗洛伊德对“本能”的论述:“我们假设存在于‘本我’的需要所导致的紧张背后的那种力量,就叫做‘本能’。本能代表的是肉体对于心灵的要求。”[3]弗洛伊德的论述表明,本能是一种心灵需求,它具有力量。

综上所述,“本能”具有这样一些共性特征:一是个性化,“本能”没有具体的衡量标准,它源于个体的自然冲动,是个体对外界独特的体验与情绪激动;二是情绪化,“本能”是个体在认知世界过程中形成情绪体验,受个体心理支配,外化为个体行为;三是力量性,在心理支配下,个体往往表现出不可估计的力量,体现出个体的自然冲动,折射个体心理、情感需求等。本文拟从“生之本能”来解读安娜之死,引起人们对“生之本能”的思考。

2安娜生之本能

合法地位,情爱真挚,母爱亲情,这些无疑在个性解放的特殊时期,是每一位女性都梦寐以求的至高境界,也是每一个个性解放女性最基本的心理追求。安娜·卡列尼娜作为彼得堡上流社会的一名女子,她拥有美丽的外表,纯洁的心灵,追求个性解放,热情洋溢,年轻富有活力。这样一个拥有鲜活生命的女子,拥有无限的生之本能,对情爱、母亲、生命等拥有不可压抑的本能追求。

2.1情爱之本能

安娜拥有美丽的外表,在别人眼中是一位聪明过人、温文尔雅又不乏活力的高贵女子。安娜在16岁妙龄岁月,由姑妈做主嫁给了一个大她十多岁的高级军官卡列宁。卡列宁是在“要么向安娜求婚”“要么离开这个城市”的两难抉择中艰难地选择了前者。在这个选择过程中,我们或多或少地看出卡列宁对安娜的选择更多地是出于对政治权力的考量。尚未觉醒的安娜在婚姻初期和俄罗斯大多妇女一样奉旨成婚,与卡列宁的结合使她获得了金钱、身份、地位,这些外在名利暂时地抑制了安娜内心对情爱本能的追求。

随着情感生活体验的不断深入,安娜作为女性对于情爱的追求本能越发强烈,只需要一个支点,便可颠覆她的现实生活,她内心对情爱渴望所生成的力量可以使她情海泛滥,这个支点便是渥伦斯基。渥伦斯基同样也出身于上流社会,他不但长得英俊,而且年轻有为,英勇威武,更为主要的是,渥伦斯基具有丰富的情感体验,以及他对安娜同样炽热的爱恋,使他更容易俘获安娜的心。渥伦斯基的出现唤醒了安娜个体压抑的对情爱的冲动,这种冲动使安娜从压制对渥伦斯基的情爱到情不自禁,这种冲动产生的力量,在安娜与丈夫卡列宁一起去看的一场盛大的赛马会上爆发出来。比赛中,渥伦斯基从马上摔了下来,安娜情不自禁地大声惊叫,丝毫不顾身边丈夫及丈夫对她不检点的责备。

安娜与渥伦斯基的情爱使她获得前所未有的体验,这种爱情带来的幸福感使她寻找到生的快乐,这是卡列宁从未曾给予她的。安娜生之本能使她发出了源自生命最深处的告白:“我知道我不能再自欺欺人了,我是活人,罪不在我,上帝生就我这么个人,我要爱情,我要生活。”[4]123爱情使安娜活在真实的生活里。

2.2母爱之本能

“在所有本能中,最重要的位置自然是给了服务于个体的自我保护的本能。”[5]孩子对于母亲来说具有一种特殊的情感,这是每一个母亲与生俱来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孩子也是安娜的“情人”。在没有认识渥伦斯基之前,孩子是她重要的情感寄托,她与卡列宁的无爱生活,使孩子成为她精神生活的全部,成为她生活乃至生命的全部,她发自内心地想做一个好母亲,也努力实践成为一个好母亲。“安娜在亲近和抚爱他(儿子谢廖沙)时,体会到一种近乎肉体的快感;而在遇见他那单纯、信赖和爱恋的目光,听见他那天真的问话时,则感到精神上的安慰。”[4]78

这种发自本能的母爱即使在她认识渥伦斯基后也一直存在,即使她在假想与渥伦斯基两人一起过着恩爱生活时,她从内心深处没有忘记这种本能,她感觉与渥伦斯基的幸福是无可宽恕的。在谢廖沙生日当天,她见到他时,内心的激动是无法言表的,这种母爱使她和渥伦斯基的爱情也产生了裂痕;在她决定和卡列宁离婚时,她犹豫彷徨,这是她内心母爱的本能促使她保护儿子。母爱的伟大折射出生命个体本能的丰富性,它不仅仅包括情爱,母爱也是生之本能的重要内容,情爱割不断安娜对孩子的关爱与想念,母爱、情爱构成了安娜生之本能最重要的内涵。

情爱、母爱等生之本能使安娜冲破了传统牢笼与藩篱,情绪冲动打破了理智,生之本能的平衡性被打破了,情绪的泛滥似洪水一般决堤,产生了巨大冲击力,安娜的个性从自我角度获得最大程度的释放。

3安娜之死——生之重生

安娜对情爱、母爱等生之本能越强烈,就越加重了安娜之死。安娜在生之本能无法实现时选择了玉碎,形成了安娜生之毁灭。死,无疑是易事;但是死,需要强大外力的推动。对安娜来说,这个外力便是生之毁灭,生之无望;无望之生却又是生之本能的另类体现,它是在凤凰涅槃般的毁灭中寻求重生的真谛,是生之本能的绝唱。

3.1安娜之死

安娜之死是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情爱之殇、母爱之痛、道德之囿似一张天网紧紧将安娜困住,不得动弹。“就在前后轮中心点对准她的一刹那,她丢下红色手提包,头缩在肩膀里,两手着地扑到车厢下面,微微动了动,仿佛立刻想站起来,但又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就在这一刹那,她对自己的行为大吃一惊。‘我这是在哪里?在这里干什么?为了什么?’她想站起来,闪开身子,可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庞然大物撞到她的脑袋上,从她背上压了过去。”[4]35

赴死易,弃生难。在安娜“微微动了动”这个微妙的细节之中,安娜背负着怎样的痛?

情爱之殇。安娜生之本能的释放都是在自由、充满激情的情爱的激发下,这是她生之本能的重要支点,这一支点垮塌之际,就是安娜的世界末日。对安娜来说,渥伦斯基是她生命的支撑;然而对渥伦斯基来说,安娜不会是他生命的全部;当安娜对渥伦斯基情爱的占有欲越来越强时,渥伦斯基感到了一种束缚感;卡列宁对他和安娜表现出来的宽厚,使渥伦斯基又背负上深重的罪孽感,他一度感觉到自身的渺小与卑劣,加之和安娜爱情前途的渺茫,他一度对自己举起手枪;尽管渥伦斯基没有了结生命,他们的爱情看起来似乎更加炽热,但这是他们爱情的回光返照,情爱之殇加速安娜走向生命终点。

母爱之痛。在安娜的生命本能中,除了情爱,支撑着她的便是对于阿廖沙的爱。就在她与渥伦斯基陷入爱河时,无论处于怎样境地,她对儿子的爱都没有削弱。卡列宁曾经一度剥夺了安娜做母亲的权利,这在她的心里种下了母亲对儿子负罪的种子。在情爱离她远去之际,这种负罪感得到无限膨胀,成为压死安娜的稻草之一。

道德之囿。安娜生活的上流社会是一个男盗女娼的社会,他们虚伪,不断挑战道德底线,但他们共同遵循着一个共同的规则:维护表面的“体面”。安娜与渥伦斯基的情爱显然打破了这个上流社会的规则。他们的爱情得不到社会的承认,各种社会舆论、各种眼光似一柄柄利剑,刺向安娜与渥伦斯基,这使得他们生之本能得到压抑,生之空间越来越狭窄。在家庭、社会多重道德规范包围下,安娜无处可逃,最终倒在疾驰而来的车轮下。

安娜死了!然而她的生之本能却没有随着肉体的消亡而消亡。

3.2生之重生

无法割舍的情爱,她的儿子,她的亲人等,都在安娜生命最后的刹那间似洪水般涌出,这些都是她舍弃不下的眷恋。这诸多的不舍都集中体现在她用生命发出的最后呐喊中:“上帝呀,饶恕我的一切吧!”都体现在最后的追问中:“我这是在哪里?在这里干什么?为了什么?”这是安娜生之本能的重生与崛起。

有一股压抑着的生气,流露在她的脸上,在她那亮晶晶的眼睛和她的朱唇弯曲了的隐隐约约的微笑之间掠过。仿佛有一种过剩的生命力洋溢在她整个的身心,违反她的意志,时而在她的眼睛的闪光里,时而在她微笑中显现出来。[4]103

在安娜最后的生命绝唱里,我们听到的不仅仅是死亡的悲歌,而是凤凰在烈火中涅槃奏出的生之本能之歌。安娜的肉体在车轮下被毁灭了,但一种新力量在车轮下获得新生,在选择与放弃、放弃与选择中,安娜实现了生之本能的新生与崛起。

选择与放弃。在生之本能的支配下,安娜选择了投入充满情爱的新生活;对于情爱本能,安娜选择了任其发展,追求完美与绝对占有。“一旦情欲的满足太过容易,它便不会有什么价值可言。”[6]安娜对渥伦斯基的感情全身心投入,她失去妻子“体面”的尊严,失去对儿子的挚爱,失去上流社会的地位。安娜不顾一切的付出,使她本能地想要获得同等回报,但在情感世界里,没有绝对均衡,付出与得到的不平衡,使安娜在选择中不断地失去,在生之本能中制造出一种不平衡。

放弃与选择。当安娜躺在车轮下时,生之本能使他在放弃中又一次进行了新的选择,“不自由,毋宁死”。只有在死亡中,她才能够将一个新女性的个性发挥到极致,将自己的情爱、对儿子的挚爱、家庭的愧疚倾泻而出;当安娜躺在车轮下时,她完成了一次新的放弃与选择,这也是托尔斯泰塑造这个形象的用意所在,安娜以死宣泄个性,放纵生之本能;然而安娜作为社会的人,个体生之本能如何融入社会群体的本能?安娜用自我谴责、自我惩罚、自我毁灭实现了作为社会一分子个体的重生。

4托尔斯泰生之本能的升华

《安娜·卡列尼娜》是托尔斯泰带有自传色彩的一部作品,因此作者笔下的安娜寄托着作者的精神,安娜之死折射出托尔斯泰对个体生之本能与带有社会性生之本能的拷问,安娜之死实现了托尔斯泰从个体生之本能向生之本能社会性的升华。

4.1生之本能的自我升华

现实生活中的托尔斯泰对于上流社会持有蔑视的态度,他鄙视上流社会在看似“温雅”“体面”的表面下涌动的肮脏与不堪,他与上流社会的价值观格格不入,作为具有鲜活生命的个体,生之本能使他的灵魂躁动,这种躁动使他难以寻找到释放的空间,“生命已经使我厌烦,某种难以克制的力量诱使我找机会摆脱它;诱使我摆脱生命的力量比生的欲望更强大,更充沛,更带有一般性。”[7]25托尔斯泰因此遭到沙皇的驱逐,无疑他是孤独的,安娜使他找到了释放自我本能的空间。

我们在安娜的身上看到了托尔斯泰的影子,安娜与上流社会格格不入,使得她被上流社会驱逐出社交界。无论是在精神上,还是在气质上,托尔斯泰与安娜都具有惊人的相似之处,他们都被生之本能产生的冲动折磨,感到不安、彷徨,他们寻找生之归宿。安娜是托尔斯泰生之本能感性的体现,他渴求生命,渴求个性解放,安娜之死是托尔斯泰生之本能的自我升华。

托尔斯泰让安娜死了,但安娜之死引起读者深沉的思考:面对生之本能形成的黑洞,我们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如何将个体生之本能融入社会大洪流,成为推动社会不断向前的动力?安娜死了,托尔斯泰活着,他将个体生之本能化为另一种力量,承担起一个作家应该承担的责任。

4.2生之本能社会性考量

每一个个体都希望释放自我,安娜也不例外,她追求情爱,释放个性。生之本能是人与生俱来的情绪,具有无限的力量,这种力量会自觉或不自觉地外化为人的行为。生之本能本无可厚非,作为社会中的一个成员,我们不应只思考个体生之本能的释放,托尔斯泰借助安娜之死告诉我们:个体应该成为生之本能的驾驭者,在实现自我过程中,不断超越自我。

安娜带着无限遗憾、歉疚、谴责以及对生的无限留念躺在车轮下,以死实现生之重生;托尔斯泰也为自己的生之本能找到了归宿:“岸就是上帝,航向是传说,浆是赋予我的划向彼岸的自由,即与上帝结合的自由。这样,生命的力量在我身上复苏了,我重新开始生活。”[7]78

托尔斯泰写出一部又一部巨著,《战争与和平》《疯人日记》《复活》等。托尔斯泰将自我生之本能融入社会,正是基于生之本能的社会性考量。在高度的社会责任感中,我们认识了托尔斯泰,也认识了“托尔斯泰主义”。

总之,安娜之死是托尔斯泰对个体生之本能的拷问。生之本能是一种可贵的人类发展的力量,这种力量需要我们将之置于社会大环境中进行考量。每一个生命只有有效驾驭这种力量,冠以责任,才能在实现自我中将生之本能升华,使生之本能永恒地保持正能量,给予人们信念、理想,每一个个体才能在社会发展中寻找到生命的意义。

参考文献:

[1]荣格.本能与无意识[M]∥荣格文集:让我们重返精神的家园.冯川,苏克,译.北京:改革出版社,1997:98

[2]威廉·麦独孤.社会心理学导论[M].俞国良,雷雳,张登印,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103.

[3]西格蒙德·弗洛依德.精神分析纲要[M].刘福堂,译.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87:93.

[4]列·托尔斯泰.安娜·卡列尼娜[M].周扬,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7.

[5]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弗洛伊德后期著作选[M].林尘,张唤民,陈伟奇,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5:67.

[6]弗洛伊德.爱情心理学[M].林克明,译.北京:作家出版社,1986:113.

[7]托尔斯泰.托尔斯泰忏悔录[M].冯增义,译.北京:华文出版社,2003.

责任编辑:柳克

Life Instinct—Another Interpretation of Anna's Death

SUN Hongguo

(Foreign Languages Department,Yuncheng College, Yuncheng 044000, China)

Abstract:Instinct has personalized, emotional and forceful characteristics;Life instinct is what Anna's death leaves for readers to think, love and maternal love are the basic support of Anna’s instinct for living, when the balance of her life instinct is broken, Anna’s life comes to an end due to the ending of love, pain from maternal love and restrict by morality; Anna's death is a rebirth of life instinct after her choice and giving up as well as her giving up and choice; Anna’s death reflects how Tolstoy achieves the sublimation from individual life instinct to social life instinct, which is a thinking for each individual to find the meaning of life in social development.

Keywords:life instinct; love; personality; society

收稿日期:2016-03-26

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 (15YJC752040)

作者简介:孙红果(1979-),女,山西运城人,讲师,硕士,主要从事英美文学研究。

中图分类号: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9-3907(2016)05-006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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