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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城的渊源

2016-03-24王玉水

草原 2015年9期
关键词:东巴文化神树纳西

王玉水

在云南丽江市和士华先生的《纳西古籍中的星球、历法、黑白大战》和《三皇五帝与纳西族祖先》书中看到:纳西族的渊源在农耕文明与草原文明交错地带的内蒙古中南部的凉城县,或者换句话说,远在云南丽江的纳西族曾经是从内蒙古中南部走出去的“凉城人”。我对这个论题产生了兴趣。

乌兰察布市凉城县古文化底蕴十分厚重,环岱海290多处古文化遗址,无不向后人传递着一缕缕浓重的远古文明气息。北魏开国大帝拓跋珪就出生在凉城县,且在凉城县境内岱海北岸与西燕国进行了一次足以改变历史进程的“参合陂大战”。

和士华先生是土生土长的云南丽江纳西族人,长期从事教育工作,是东巴文化和纳西族历史研究的资深专家、教授,潜心钻研纳西族史和东巴文化。2002年,和士华先生经过对纳西东巴文化古籍和大量史学著作及史料的深入研究,整理出版了他的第一本专著《纳西古籍中的星球、历法、黑白大战》。在这本专著中,和士华先生认为纳西族源于古东夷族,由于气候变化、资源匮乏和兵燹之灾,东夷一部或几部逐步西迁,大约4500年前,迁徙中的族群在如今内蒙古的凉城县境内停下了疲乏的脚步,因为这里像他们的故乡一样,有一片广袤的水域,他们可以面向大海,依山而居,可以上山打猎,下海捕鱼,是一块理想的生存生活之地。今永兴镇的老虎山和岱海北岸的园子沟就是当年纳西先民们居住过的地方。

纳西族源是多元的,有土著的成分,也有羌人的成分,但主体应属夷系,牦牛夷、白狼夷可能是构成纳西族的主流。纳西先民大约在汉晋至唐期间活跃在天川西雅砻江、安宁河流域一带,并逐步形成一个民族。

和士华先生在他的《纳西古籍中的星球、历法、黑白大战》中认为:纳西族先民的主体应属于夷系中的东夷,渊源于夏商时期的内蒙古与中原交接地带(大致在今内蒙古凉城一带),后因战争四处迁徙。迁徙路线大致为凉城一山东一山西一陕西一青海。由此认为青海河湟地带只是纳西先民迁徙的一个流点,不属源头。纳西先民主体是东夷,只是后来在迁徙的过程中与羌有过交融,故带有羌文化遗迹。到丽江后又与当地土著融合,形成现有的纳西族。

三种“说法”看似为各家之言,其实仔细品味并不矛盾。按和士华先生的说法,纳西族的先祖可以追溯到6000多年前东海之滨的“海洋民族”以及后来的齐鲁大地的“东夷”族,但那可能是与中华民族的共祖时代,而“河湟地带”只不过都是纳西先民迁徙过程的一个“流点”和“阶段性的落脚之地”而已,即便是在“融合说”中,“夷系(牦牛夷、白狼夷)”亦是融合的主体。由此看来,凉城在一定意义上说也并非纳西族的祖渊之地,也是纳西族迁徙的一个“流点”而已。但凉城这个“流点”不可小觑。它可能是纳西族演绎流变的重大“转折和起点”。这一重大转折和起点,可能让纳西先民们在一定程度上结束了与华夏民族的“共祖时代”,开启了纳西先民作为一个具有文化层面上的独立族群的先河。纳西先民们在凉城居住的时间段大体为距今4500~4300年左右,相对稳定生活达200多年之久。之后或因气候的原因,或为躲避战乱才踏上了漫漫西行之路。

据东巴文化记载,在帝尧时代,纳西先民分“术”部族和“董”部族两部分活动,“术”部族加盟于夏部落,并随之西迁到山西、陕西北部一带过着游牧生活,“董”部族则加盟于商部落,其中“董”部族中自称天族、山族和虎族的一部就居住在内蒙古凉城县永兴镇的老虎山脚下。自称海族、龙族的一部则居住在离老虎山约十来里(准确地说应该是三十来公里)的三苏木乡的园子沟边。在远古时代,岱海的面积比现在大得多,一直延续到现在的园子沟边。那时,先民们上山能打猎,下海能捕鱼,过着祥和与相对富裕的生活,也创造了灿烂的文化。据考古证明,4300年之前,纳西族已经住上了连体窑洞,且已经把住宿和做饭、用餐和会客分开,尤为神奇的是,已经学会烧制陶器和白灰之类,并用白灰抹墙和绘制壁画。专家推断,其当时的制陶业和制陶技术已领先于华夏民族的最高水平,且已经有了一批十分专业的建筑和建材队伍。考古界泰斗级人物苏秉琦老教授曾不无感慨地说:“西安半坡文化是低矮平房,老虎山、园子沟文化是高楼大厦。这里才是人类文明的曙光!”

纳西先民在岱海生活的200多年里,对生命的起源由“蛋生说”加上了“湖海孕育说”,岱海自然成了孕育之海,成了纳西先民生命的摇篮。

在纳西先民的眼里,岱海形似一个胚胎,西南方向的弓坝河和五号河,像两根脐带,步量河、天成河等22条粗细不等、长短各异的地表径流像血管一样与母亲岱海相连,构成了一个形象而生动的生命系统。《后汉书·祭祀志》中说,“岱者胎也,宗者长也”。泰山有“岱宗”之称,与远古时代东夷族对泰山的生殖崇拜有关。在东巴古籍中有“美利达吉恨”一说。美,为天;“利”为地;“吉”为水;“恨”为海。剩下的一个“达”字应该与汉语“胎”“岱”音近,“达恨”即可以孕育生命的“胎海”;天长日久,语言也随着演绎变化,“胎海”也就成了“岱海”。如此说来,“岱海”既是纳西先民因这片水域状如胚胎而取其名,也表达了对心目中的齐鲁故地“海岱”地区的留恋和眷念。

在纳西东巴古籍《董术战争》中作者描绘了“岱海”这个孕育生命之海的形成:最初,上方出现了原始的声音,下方出现了原始的气体,原声和原气交媾,变成一滴露珠,这滴露珠再行交媾,形成了三滴露珠,三滴露珠再行交媾,形成了“董神(美利董主)”的白色海子,此即岱海。岱海原本是生殖文化的产物,她又成了再行生殖而孕育万物的生命之海。

美利董主(远古纳西先民心目中的英雄)想要一个美丽的女子与他为伴,结果岱海为他孕育了一个美丽的妻子。可见,岱海是纳西先民心目中的神海,是具有神力的孕育之海。

在东巴文化中,记载着纳西先民对纳西祖渊的认识,他们认为,所有人类都是从居那若罗山上迁徙下来的,那么,居那若罗山就该是纳西族的源头了。和士华先生在对东巴文化深入研究的基础上认为,居那若罗山就是内蒙古凉城县永兴镇的老虎山。据载,居住在凉城县永兴镇的纳西先民其婚姻关系以龙虎相称,一个民族住在老虎山上,他们自称虎族或山族,有时也称天族。其所居之山为“罗山”,意为老虎山是以虎族部长期居住在那里而得名。

那时,先民们的婚姻是民族外婚,以从妻居方式过婚姻生活,虎族(居住在永兴镇北的老虎山)的成年男子住在龙族的女人家里,龙族(居住在岱海边的园子沟)的成年男子则居住在虎族的女子家中。山族中的“虎子”成年后到海族中去找“龙女”,海族中的“龙子”成年后也到山族中去找“虎女”(这里我们似乎可以从同属于纳西族子系的泸沽族的“走婚”习俗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纳西族心目中的英雄——山族中的“美利董主”就居住在海族一个叫做“注祖金姆”的“龙女”家里。

和士华先生根据东巴文化的记载,曾沿纳西族迁徙路线一路追寻来到纳西族祖渊地内蒙古凉城县考察,纳西族的丧葬习俗和祖渊地之说在这里几乎都一一找到对应。

东巴文化记载,在纳西族祖渊地曾有一片神海。据考证为今岱海,是纳西族心目中的孕育生命之海,也被认为是纳西族生命的摇篮,纳西先民择岱海周边定居,亦可看出他们对更早的祖居地的“海洋民族”的留恋。纳西族把无论大小水面都称之为“海”,即便是小型水库。现在看来,乌兰察布包括周边地区亦把大小水面统称为“海”或“海子”,或许是纳西先民给我们留下的文化遗产呢。

一座神山。据传为虎山,即永兴镇北面的老虎山,纳西先民称之为罗山,纳西语“罗山”即为老虎山,是纳西族“崇虎时代”的痕迹,也是对当时所谓的天族、山族和虎族繁衍生息之地的称谓。所以,和士华先生认为,老虎山就是纳西族心目中的神山、圣山——居那若罗山(纳西语:有厉虎的山)。

一块神石。应该是和林县与凉城交界处的黑老天山上的一块巨石。但笔者更认为,据地理位置和其形象推测,凉城永兴镇南永兴湖西岸的一块蔚为神奇的巨石更像纳西先民心目中的“神石”。因这块巨石恰在古岱海的西岸,和先生所说的神石却在距岱海尚有几十里且要翻山越岭的另一座山上。更为神奇的是这块巨石被齐刷刷地十字劈开,却数千年傲然不倒,若非鬼斧神工,真的万不可想象(可能因和先生由于时间所限,没有找到这块巨石,而误认为几十里外的山上的那块巨石即是而已)。

一棵神树。(当时和士华先生一行因多种原因没有找到,故在其著作中涉及似乎不多)。据东巴古籍介绍,纳西先民的神树也源于神海。东巴经《董术战争》中说,在白色的海子里,长出一棵细如头发丝的神树,这棵神树叫“亨依巴达兹”神树。其实凡了解凉城历史的都知道在岱海北岸的榆树坡村北的旷野里曾有一棵“神树”。榆树坡因树得名,原有一片上千亩的榆树林,其中几个人难以环抱的千年古榆很多,抗日战争时期日本人砍了不少,到了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农业学大寨”修水库时才被彻底砍光。

关于榆树坡神树的传说很多。最为广泛流传的即“贵人说”:据《魏书》记载,晋咸康四年鲜卑什翼健(拓跋珪爷爷)继代王位,纪元建国。建国三十四年七月七日拓跋珪生于父亲(当时的凉城郡,拓跋珪父拓跋定时为郡王)的为官之地——凉城郡。第二年,拓跋珪埋胎胞处,长出一棵榆树,天长日久,榆树越串越多,成了一片榆树林,故此地亦称榆树坡。当地曾有每年七月七日祭神树之说,传说当地出过“贵人”,后来者便把“贵人”与拓跋珪联系起来。现在看来,后来人所说的“贵人”未必不是对漫漫南下西行去寻找生息之地的先祖敬仰有关。当然,也有给远行人祈祷平安之说,是否这才是当年留下的纳西先民以及后来者和他们心目中的神树真正的情结呢?

抛开拓跋珪不说,如若把榆树坡的神树说与纳西族心目中的神树联系起来也许并非牵强臆测之说。古岱海数百平方公里,如若神树还在,站在园子沟看榆树坡的“神树”当然是在大海之中。由于距离遥远,说古岱海中的一棵榆树的枝条为“细若发丝”也不为过。

这样,从神海(岱海)、神山(老虎山)、神石(永兴湖西岸巨石)和神树(榆树坡神树)都印证了凉城县作为纳西族祖渊地的可能,也与纳西古籍中的记载达到了惊人的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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