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那克萨戈拉的种子说

张金峰

(天津外国语大学 欧美文化哲学研究所，天津 300204)



阿那克萨戈拉的种子说

张金峰

(天津外国语大学 欧美文化哲学研究所，天津 300204)

摘要：阿那克萨戈拉哲学思想的基础是其种子说。从现代量子力学视角出发分析其种子的性质，我们会发现，其与微观粒子有着很多相似之处。为完善种子说以解释运动的原因，阿那克萨戈拉以独立于物质的心灵而不是物质间的相互联系，作为运动的本原。这虽与自然科学的发现相悖，但其种子与心灵相结合的涡旋模型，仍不失为有魅力的宇宙起源说。

关键词：种子说；粒子；心灵；运动

阿那克萨戈拉继承了伊奥尼亚哲学的唯物主义传统。他既是一位著名的自然科学家，也是一位思想深刻智慧超群的理性主义者。阿那克萨戈拉的学说，基于日常生活和对世间万物的仔细观察与深入思考，富有真正的原创性。其闻名于世的种子说，亦正是如此。

一、量子力学视角下的种子说

阿那克萨戈拉认为，构成万物的细小微粒是种子。该学说有两个明显特征。其一，种子作为一个生物学概念，有其特殊属性。宽泛地说，种子是指我们所说的生物体的遗传要素。种子通过吸收环境中其所需要的成分而成长，其“营养和成长的生物学过程在残篇和引证中尤为突出”[1](P243)。因此，我们应注意到种子这一概念所包含的生物学属性，而一般国内的哲学史类书籍，往往忽略了这一点。其二，该学说不包含任何基本要素。恩培多克勒眼中世界的四根是水、火、土、气，毕达哥拉斯学派认为数是世界的本原，而在阿那克萨戈拉看来，万物就是由这些要素——种子混合而成的，“相对于其他要素而言，没有任何要素是基本的，因为每一个要素都是任何要素的成分”[1](P242)。阿那克萨戈拉流传后世的著作残篇中，对种子的性质做了一些重要的描述，其中有的简单易懂，有的晦涩难解，有的生动具体，有的宏观抽象；但总的来看，阿那克萨戈拉思维中的这种细小微粒，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现代量子力学中的各种粒子。对此，我们可以做一个大致的分析。

阿那克萨戈拉认为，种子是永恒存在的，没有产生和消灭，只有混合和分离，可以无限分割。让我们进入现代科学视角下的微观物质世界。如果用2个氢原子和1个氧原子构成一个水分子(H2O)，从分子级别来看，水分子产生了，而从原子级别来看，这只是氢氧两种原子的混合，并没有新的原子产生；反之，把1个水分子分解成原子，从分子级别来看，水分子消灭了，而从原子级别来看，这只是氢氧两种原子的分离，原子并没有消灭。可以说，分子级别的产生和消灭，是原子级别的混合和分离。进一步说，一个物质的产生和消灭，是构成它的物质的混合和分离。从某一物质级别层面来看，粒子(种子也是一种细小微粒)是有产生和消灭的，除非存在一种不可分的粒子；但事实是，曾经认为不可分的各种粒子都是可分的，它们都由更小的粒子构成，是可以分解消灭的。至少目前的科技发展已经证明，不存在不可以分解消灭的粒子。“在小的东西里并没有最小的，总是还有更小的。因为存在者绝不能因为分割而不复存在，再大的东西里也总有更大的。”[2](P37)阿那克萨戈拉这句充满思辨智慧的金玉之言，一再被自然科学所证实。从整体来看，各种粒子(种子)或者说物质作为一个整体，是永恒存在的，没有产生和消灭，所有的只是不同物质级别层面上的混合和分离，所以他说：“因为全体是不能减也不能增的，因为不可能有多于全体的东西，一切是永远相等的。”[2](P40)由此可见，如果将其种子一词替换为粒子，除了表述形式不同而外，其在内容和含义上，均与当今的物理学发现基本吻合。

阿那克萨戈拉认为，有多少种事物就有多少种种子，由于形状、颜色、气味不同，各类种子分属于不同的类别，各自独立，不能相互产生和转化。囿于当时的科技水平，阿那克萨戈拉用描述宏观可感物质的形状、颜色、气味，以描述微观的在当时不可见不可感的种子，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现代量子力学认为，各种粒子分别有各自的内禀性质，如质量、寿命、电荷、自旋等等，这些是区分粒子的依据；而各类粒子是可以相互转化的，如原子之间的差别在于质子、中子、电子的数量和排布不同，如果将某一原子的质子、中子、电子拆分，重新排布，就可以得到另一个不同的原子；再比如说，质子由2个上夸克和1个下夸克构成，中子由1个下夸克和2个上夸克构成，在理论上，也是可以通过对夸克的拆分重组，完成质子和中子的相互转化的。因此，在这一点上，阿那克萨戈拉的描述，与当今的理论发现有着很大的差别。

阿那克萨戈拉认为，种子在种类和数量上都是无限的，它们构成世界的本体，加在一起就是整个世界。目前，科学家已发现的各种单凭肉眼不可见的物质累计已超过几百种，且有不断增多的趋势。由此，我们能合理地预见，粒子在种类和数量上是无限的，无限的粒子又构成了一切，原子构成分子，分子构成物质，物质构成世界，即便广袤空旷的宇宙空间，也充满了各种暗物质和暗能量。可以说，整个世界就是由它们构成的。由此可见，阿那克萨戈拉所言的种子的这一性质，与现代量子力学的描述相当接近。

阿那克萨戈拉认为，不同类的种子混合而成各种具体事物，每一种事物都包含着每一种不同类型的种子，事物的性质由组成该事物占优势的某类种子的性质所决定。“阿那克萨戈拉又观察到：我们吃下食物，却长出肉、骨头和毛发。这说明食物中也含有肉、骨头和毛发的种子。”[3](P13)于是，阿那克萨戈拉就做出了上述推断，并举例说，雪既包含白又包含黑，只是白的成分更多，所以才呈现出白色。现实生活中的事物从来就不是完全纯粹的，水中肯定会有一些土壤，而土壤中又肯定会有一些水分和金属元素，即使不考虑占比较小的杂质，单一事物中也包含了多种元素，如苹果中含有钙、磷、钾、铁等等；即便在理论上完全纯粹的物质，如钙元素，也是由各种粒子如质子、中子、电子等构成的，而质子等也由更小的粒子构成。由于分子是物质中能够独立存在的相对稳定并保持该物质物理化学特性的最小单元，因此，水的性质由水中占绝对优势的水分子的性质所决定。由此而言，阿那克萨戈拉所言的种子的这一性质，也具有一定的科学参考价值。

大体而言，阿那克萨戈拉对种子的各种性质所做的分析，与现代量子力学理论的描述高度近似。这足以说明，即便以今天的评价标准而言，阿那克萨戈拉的种子说依然有着较高的科学价值。

二、心灵、运动与物质间的相互作用

阿那克萨戈拉认为，种子是构成万物的本原，却不是万物运动的本原；可眼前的世界中，一切都在运动变化着，那么，运动是怎么产生的，推动事物变化发展的原因又是什么呢？重视自然观察、现实生活和理性思考的阿那克萨戈拉，应该是在此处遇到了思维瓶颈。在物质之外找寻物质运动的原因，本来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或许，阿那克萨戈拉在某天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独立于物质的纯粹精神概念——心灵，并以此来表述能动性的本原。阿那克萨戈拉所谓的心灵，不与别的事物相混，是独立自在的，事物中最细最纯的那一部分。其所谓的心灵，能认知一切事物，赋予事物以秩序，支配万物的运动变化，安排过去、现在和将来的一切。“‘心灵’在很长时期内则是一个无可匹配的绝对概念；只是到了近代意义上的‘物质’概念产生之后，它才转变为与之相对的‘精神’概念。‘心灵’也被译作‘理智’，但这两种译法各有侧重：‘心灵’(Mind)侧重表示精神的存在，‘理智’(Intellect)侧重表示精神的活动。”[4](P26)虽然提出了“心灵”这一影响深远的重要概念，但在说明具体事物运动变化的原因时，阿那克萨戈拉“与其先驱者一样，仍然满足于纯粹的机械论说明”[1](P249)。“亚里士多德在批评阿那克萨戈拉时指出，他只是在机械解释失败时才求助于心灵：‘阿那克萨戈拉将心灵用作构造宇宙的一种手段，当不能解释为什么事物必然存在时，他就将心灵引入，但是在其他情形下，他又用其他的原因而不是用心灵来说明事物的形成。’事实是，阿那克萨戈拉力图通过机械的本原来说明事物，当心灵成为最后的凭借时，他就求助于这一理智的原因。”[5](P39)这样一来，物质组成的本原是种子，物质运动的本原是心灵，其思想体系看起来算是比较完整了。阿那克萨戈拉虽将自己基于观察和现实的理性思辨能力发挥到了极致，但限于时代的认知水平，他最终只能凭空臆造出一个完全独立于物质的概念以解释运动的本原；惟其如此，只有在不得已时，他才会使用这一概念。

马克思主义哲学认为，事物之间的联系是普遍客观的，事物运动变化发展的根本原因正在于此。恩格斯指出：“我们所面对着的整个自然界形成一个体系，即各种物体相互联系的总体……这些物体是相互联系的，这就是说，它们是相互作用着的，并且正是这种相互作用构成了运动”[6](P492)，“同时，世界的运动发展又是普遍联系多样化和高级化的原因，正是由于世界的运动发展，才不断地产生出新的事物，从而也产生出新的联系”[7](P149)；而这种互为因果的内在一致性，“说明世界联系和发展的原因就在于物质世界自身，因而是遵循其自身固有的规律的，是表现为‘决定’的过程及物质世界‘自己决定自己’的过程的”[7](P163)。以当今的科学发现来看，物质的结构和变化由物质之间的基本相互作用所决定。目前物理学界公认，世界存在着四种基本的相互作用：引力相互作用、电磁相互作用、强相互作用、弱相互作用。上至宇宙中超大的天体和星系运行，中至日常生活中的说话散步，小至微观范围内各种粒子的运动，都囊括在这四种基本作用的范围之内。经由一代代人的努力探索，人们不仅发现了运动的原因，还总结出了关于运动的准确的数量规律，比如，说明引力作用的是万有引力定律和广义相对论，说明电磁作用的有量子电动力学，等等。人类现在能依据这些规律，精确地控制物质的运动。人类在自然科学方面取得的宝贵成果，印证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原理，即物质的运动源于物质之间的相互联系与相互作用，而不是阿那克萨戈拉所谓的心灵或者其他。

虽然心灵不是运动的真正本原，但阿那克萨戈拉将其与种子说结合，创立了一种如今看来依然有科学价值的宇宙起源说——涡旋模型。“当初万物是聚在一起的，数目无限多，体积无限小；因为小也就是无限。万物聚在一起的时候，由于微小，是分不清的”，“这些东西由于重力和速度而旋转着，彼此分离开来。重力造成了速度。但是这种速度与人类世界中现存事物的速度不能相比，要快不知多少倍”，“而且心也有力量支配整个涡旋运动，所以它是旋转的推动者。……就是这个旋转造成了分离”，“心开始推动时，运动着的一切事物就开始分开；心推动到什么程度，万物就分开到什么程度”。[2](P37～40)从阿那克萨戈拉的相关论述中，我们可以看出，阿那克萨戈拉将两种学说近乎完美地统一起来，由此展现出一幅宏大壮阔震撼人心的宇宙原初图景，而其所蕴含的内容，则与现代宇宙学中最有影响的大爆炸宇宙论，竟有着一定的相似之处。这足以说明，阿那克萨戈拉以种子说为基础，以心灵说为补充，所构建的较为完整的富有原创性的哲学体系，蕴含着先知一般的预见。

参考文献：

[1](英)泰勒.从开端到柏拉图[M].韩东晖，聂敏里，等，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3.

[2]北京大学哲学系外国哲学史教研室.西方哲学原著选读[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4.

[3]李国山，王建军.欧美哲学通史——古代哲学卷[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12.

[4]赵敦华.西方哲学简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

[5](美)弗兰克·梯利.西方哲学史[M].贾辰阳，解本远，译.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2014.

[6]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7]肖前.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4.

责任编辑 韩玺吾E-mail:shekeban@163.com

收稿日期：2016-04-07

作者简介：张金峰(1982-)，男，天津人，硕士研究生。

分类号：B50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1395 (2016)06-0087-03

On Government Absolutions for Debt and the Opposed Clauses of Tang Dynasty Anaxagoras’ Theory of Seeds

Zhang Jinfeng

(Institute of European & American Culture and Philosophy,Tianjin Foreign Studies University,Tianjin 300204)

Abstract：The foundation of Anaxagoras’ philosophy is “ theory of seeds”.By analyzing the nature of “seed”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modern quantum mechanics,a variety of similarities between the nature of the “seed” and the microscopic particle can be founded,showing the high scientific value.With a view to improving the “Theory of seeds” so as to explain the cause of movement,the philosopher regard the “mind” that is independent of substance,rather than the links between substance,as the origin of the movement,which though is contrary to the findings of the natural science.But the vortex model,which is the combination of the “seed” and “mind”,is after all an attractive theory of the universe’s origin.

Key words：theory of seeds;particle;mind;move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