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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江支流笔记

2016-03-21凌鹰编辑罗婧奇

中国三峡 2016年1期
关键词:蔡伦浏阳河浏阳

文/凌鹰 编辑/罗婧奇



湘江支流笔记

文/凌鹰 编辑/罗婧奇

湘江就像无法穷尽的银河系,成散射状分布着无数条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支流,每一条支流都流淌着她们共同的秉性和性格,奔涌和潜藏着她们各自的异彩与光芒。湘江的风情与风姿,风俗与风物,风流与风雅,沉淀了这条湖南最大的河流的千古不绝,绵延了这条湖湘气脉的千秋回响。

浏阳流韵

浏阳河是距离长沙最近的湘江支流。在汉语字典里,浏,就是清亮、清澈的意思。发源于罗霄山脉大围山北麓的浏阳河,似乎就是大围山流下的一行清亮的眼泪,真纯而又多情。

浏阳河在古代又叫浏渭河,也叫浏水。这么叫是有一定道理的,山南水北为“阳”,山北水南为“阴”,从大围山脚下北端发源成流的浏水,就被叫成了浏阳河。

浏阳河能被全中国以至于世界知晓,固然与一首流传了五十多年的红色老歌息息相关。这首歌就是《浏阳河》。有这么两句歌词:“浏阳河弯过了几道弯,几十里水路到湘江。”这首歌的词作者徐叔华一点也没有夸张,往昔的浏阳河确确实实是一条九曲十八弯的河流,离湘江只有几十里水路,从水路到湘潭并不遥远。

尽管真正以浏阳河命名的水域并不太长,但沿着她的水路行走,随时能看到一个个伟大的灵魂和不朽的背影,能感应到一个个铿锵坚固的文化标识,能见证一道道幽深莫测的历史刻痕。

沿着河源走进浏阳市区,会与谭嗣同故居、谭烈士祠、才常广场、欧阳予倩大剧院、浏阳文庙等文化物象不期而遇。正是这些文化物象无限度地放大了小小浏阳城的文化空间和历史空间。

通往谭嗣同故居的那条梅花巷,虽然早就顺着浏阳河的浪花流向了时光的彼岸,化作了一缕虚无,然而,谭嗣同故居却把一个过于年轻的生命的英魂留了下来,让我们在一次次的怀想中去寻觅留在这座故居里的点滴和过往。出身浏阳河畔最显赫家族之一的谭嗣同,摒弃了衣食无忧和荣华富贵,把尊贵的生命坦然交付,把不死的精魂融入河流。

湘江与支流浏阳河交汇处全景。 摄影/文坚

唐才常似乎就是为了追随谭嗣同来到这个世界的,谭嗣同就义后不久,他领导的自立军起事,最终还是没有如愿以偿。虽然他点燃的那炬火焰还是烧痛了当时的清廷专制,只是,仅仅活了三十三岁的谭嗣同或许不愿意看到唐才常也在三十三岁那年与他在世界的另一端重逢。

两个都是喝着浏阳河的水长大的男人,竟然巧合地都以三十三岁的生命历程,拓展了浏阳河的历史长度。

流淌着满河湖湘气韵的浏阳河,固然离不开一座文庙的文化照应与对接。浏阳文庙始于清嘉庆23年(1818年),是浏阳的文化源头。它曾是中国第一个民间科学团体“算学馆”的创始地,是全国对祭孔乐器保存最完整的圣贤之地,因此说“国乐古礼在浏阳”。浏阳文庙还保存着曾国藩在欣赏了“韶乐”后欣然书写的“雅淡和平”“精深正乐”的匾额。不妨想象一下,当时的曾国藩微闭着眼睛聆听苍劲幽古、浑厚清雅的韶乐时,浏阳河是正在涨潮还是涓涓流淌呢?不管潮涨潮落,那一泓湖湘流韵早就覆盖了浏阳,那些生长和客居在这里的圣贤雅士,早被那流韵涤洗过无数遍了。

捞刀河的传说与战役

与浏阳河一脉相承的捞刀河,位于湘江东岸、长沙市北部,是浏阳河通达湘江的必经。

捞刀河最早的来历却源于一个传说。

西汉末年,刘备为抵抗曹操压制,派关羽悄悄潜入当时的长沙郡,以加速争夺领地,扩大政权。长沙郡太守韩玄是个彻底忠于朝廷的臣子,觉察到秘密人马的潜入后,他在长沙北郊布置了一场伏击,将关羽军队的前锋人马打得人仰马翻。关羽万万没料到会遭遇伏击,他命令将士掉头,在慌乱中将自己的武器青龙偃月刀掉到了河里。

太守韩玄组织军民去河里打捞,人们都想一睹宝刀风采。刀终于被捞上了竹排,然而韩玄却没想到,吃了败仗的关羽接着就杀了一个回马枪,轻弓队在河对岸埋伏,死伤满地。

重获青龙偃月刀后,关羽又率军进发。韩玄主张坚守长沙城,关羽的军队在城外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抵抗,军心渐渐涣散。刘备知道后,只好派来文官,对守军喊话,表明他们不会滥杀无辜,会让老百姓过得更好。这一番策反攻心战,最终让守将黄忠叛变,韩玄毅然宣布,只要保存全城生灵,他愿意以死相替。后来,长沙百姓为纪念韩玄这个忠臣,修建了韩玄墓,并把那条打捞青龙偃月刀的河流,改名叫“捞刀河”。

这是一个似是而非的历史传说,其实,关于捞刀河,还有一段更加真实的历史,那就是长沙保卫战第三次抗战的捞刀河阻击战,这场战争的惨烈与悲壮,真实地流淌在捞刀河的浊浪清波里。

抗日战争时期的1941年底,日军开始第三次进犯长沙。1942年1月1日,捞刀河战役打响,敌军的飞机从空中向我方阵地疯狂轰炸和扫射,我方守军也以猛烈的炮火还击,拉锯战一直相持到翌日凌晨,双方伤亡都很惨重。捞刀河战役由于王甲本将军率部顽强阻击,延缓了敌军进犯长沙的日程,有利于战区在城区集结重兵布防。抗战胜利后的1945年冬,国民党当局在捞刀河北岸修建了一座“卫座陵园”,背倚秀峰山,前有京广铁路穿越,后有辽阔的湘江,纪念已然远去的岁月。陵园后来因故拆毁,遗址虽已难辨踪迹,但烈士英名永垂青史。

红色洣水

无论是浏阳河还是捞刀河,其流淌的底色都是红色,在湘江支流中,洣水也是这样一条河流。洣水从株洲的炎陵县枝山流出,再遵从大自然的旨意继续下行,到株洲的茶陵县留滞。茶陵,这个默默饮着洣水渐渐长大的小县城,却因为这一江流水掀起的滔天巨浪,成了中国一个有着奇特意义的红色领地。

茶陵县城有一个叫三角坪的地方,一座被那股洣水巨浪打得透湿的青砖黑瓦马头墙的古院落,至今似乎还挂着一颗颗红色的水珠。这本来是一座自南宋就一直坐落在洣水之滨的徽派院落,曾经是令百姓心惊胆颤的古衙门所在地,红色巨浪洗刷了它往昔的晦暗和污点,镀上了革命的光芒。美国著名记者埃德加·斯诺在其《西行漫记》中援引毛泽东的原话:“在湖南东南部的茶陵县建立了全国第一个红色政权。”这座古院落就是茶陵县工农兵政府旧址,是全国第一个红色政权诞生地。

洣水仍然在不息地流淌,两岸的战火和硝烟虽然早已化为记忆,但这种记忆却如同洣水一样,永远不息,永不枯竭。满河激荡的洣水还将永久地喂养这么一串红色的数字:茶陵县全县有5万多人为革命献身,占当时全县人口七分之一。其中,解放后被正式追认在册的革命烈士达5270名,数量之多在湖南省各县市中居第3位。1955年至1964年,被中央军委授予将军军衔的有25名,将军人数之多在全国排名第12位,居湖南省第3位,是名副其实的“将军之乡”。这一串让人心痛又引人自豪的数字,就是洣水生生不息的灵魂。

岳阳楼下,洞庭湖畔的休闲广场上,人们正在进行锻炼。 摄影/杨红艳

耒水人物

如果说,浏阳河、捞刀河、洣水的底色是红色,耒水、汨罗江、舂陵江的底色就是墨蓝,颇具古意与风韵。

一江流水从遥远的东汉奔腾而下,似乎要把一位充满传奇色彩的古人的是是非非冲进时光的尽头,似乎想用这种长久不息的流淌过滤那位古人满身的屈辱,洗尽他在宫廷背负的满身疲惫,然后送他回家,按照他两千多年前就一直渴望的心愿,做一个普普通通的造纸匠。

这个被耒水送回家的古人,就是中国古代四大发明家之一的蔡伦。

世人对蔡伦的争论,无非是他在宫廷里那些所谓的是是非非;历史对蔡伦的蒙蔽,无非是说中国的造纸术并非他的发明而是由他改良和改造。

争论在于,他是个依附皇权的人,先仰仗窦太后,因为10岁的刘肇登基为和帝后,由窦太后听政。窦太后死后,和帝亲政,封邓绥为皇后,他又投靠了邓皇后。从表面看,蔡伦确是投机取巧,但在尔虞我诈的宫廷倾轧中,一个农家子弟,还是一个宦官,其中的无奈又有多少人知晓?更重要的是,当他握权之后,没有利用权力害人压人,而是利用手中兼管尚方令的职权,将东汉的手工业制造技术推向了那个时代的极致。《后汉书·蔡伦传》说他“监作秘划及诸器械,莫不精工坚密,为后世法”。

蔡伦一直在和帝身边,看到一大堆用竹简所造的奏章,萌发了一个大胆的念头:为什么不能找到一种轻便的介质代替那些笨重的竹简来书写奏章呢?就是这个大胆设想彻底改变了中国以至全世界的书写格局。

湘江河滩奶牛养殖基地。 摄影/文坚

他在造纸过程中,看到妇女在河边洗蚕丝和抽蚕丝的“漂絮”,发现好蚕丝被抽掉后,剩下的凌乱的蚕丝却形成薄薄的一层。受此启发,蔡伦有了用破麻衣和破渔网造纸的尝试,而且成功地用遍地可采的麻造出了有些微黄但可以大批量生产的纸。

因为一个从耒水走出去的蔡伦,竹简,终于从东汉开始,渐渐从历代皇帝的御笔下退出,也渐渐在官方民间都化为历史的烟云。蔡伦曾经两度回到耒水河畔,将造纸技术传给自己的父老乡亲,将中国最早的书写文化撒进耒水,任耒水满河的文化波涛顺着湘江,流进长江,流进中国的心脏,激活中国两千多年的文化心跳。

汨罗一跃

墨蓝其实更像夜晚天空的颜色,深邃而高远,冷傲而纯净。汨罗江就有这样的风度。行走河畔,似乎依然还能听到如是的悲歌:“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

屈原跳进汨罗江那一刻,水花一定溅湿了西天的晚霞,也溅湿了附近的村庄。否则,不会马上惊动那么多村民和渔民。他们几乎在屈原跳入江水后,就赶到了那个河段,然后悲声恸哭着打捞这个伟大的灵魂,齐声呼喊屈原的名字。

屈原为楚而活,也为楚而死。楚怀王原本信任屈原的才能,却经不住一帮小人玩弄阴谋的诋毁,最终子兰、靳尚、郑袖之流达成目的。被革职的屈原虽对楚怀王的昏庸之举痛心疾首,可他还是难舍国土家园,就像一条鱼不愿意离开生长的水域。

可他又不得不离去。力挽楚国的一番忠言,最终换来的却是流离苦旅,他过于干净的心灵,最后留给了一江滔滔流水。而就在屈原纵身一跃之时,楚国也被一股强大的暴力推进了历史的江底。在咸阳监牢里被折磨致死的楚怀王,在临死的那一刻,是否想起过屈原呢?

舂陵江的王者气象

与汨罗江相比,舂陵江似乎少了一些撕心裂肺的悲壮,多了一些优柔寡断的柔媚。

在湘江纵横交错的支流中,舂陵江就像一个被遗弃的孩子,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一个确切的名字,只有一大堆外号。按现在的划分,真正的舂陵水是桂阳以下至常宁那条河段。

在古代,并没有舂陵水这个说法,只有桂水,其主干为钟水,而钟水又有两个源头,一个在永州之野的蓝山县南风坳,另一源头出自蓝山与连州交界之地,其名岿水,也叫毛俊水。钟岿二水在蓝山境内合流后,经嘉禾、桂阳、耒阳、常宁,由常宁市菱河口注入湘江。

桂水之所以有了舂水和舂陵水的名号,是因为西汉的舂陵侯刘买。汉武帝当政时期,为削弱诸侯王的势力,强力实施“推恩令”,也就是在各郡级诸侯国内,再分设若干个县级诸侯国,而且把各诸侯王的儿子都封为县级诸侯。这样,父子之间还得想着争权夺利,地方诸侯的势力分散了。

刘买是长沙定王刘发的儿子。刘发一共有四个儿子,即刘贤、刘遂、刘义、刘买。四人被分封为四个县级侯国的侯王,其中刘买封舂陵侯国,地盘最小。虽然满腹委屈,但刘买还是发动人力,在舂水边夯土为墙,修城筑室,开始了他只有短短七年的侯王生涯。

昔日连源头都争论不休的舂陵江,因为在其流域中冒出来一个侯国,江水也一下子有了几分王者气象。

作为一个县级侯国的都城,舂陵侯城存世还不足百年。在刘买的孙子刘仁担任舂陵侯国第三代行政长官之时,消亡的命运也开始一步步逼近这座永州历史上最早的城池。汉初元四年(公元前45年),好高骛远的刘仁嫌这地方太小太偏,以避瘴毒为借口,将国址迁到了南阳白水乡,也就是现在的湖北枣阳县境,然后重建城池,还是称舂陵侯国。

如果说刘买、刘仁都是刘家后裔中不争气的子孙,作为刘买的五世孙刘秀,却最终成了刘氏家族光宗耀祖的人物。在西汉王朝面临崩溃、王莽篡位之后,他起兵南阳,逐鹿中原,推翻新莽,光复汉室,称帝洛阳,最终建立了东汉王朝。刘秀不仅有非凡的才能,还是一个尽忠尽孝的君子。他带兵打江山时,将部队命名为“舂陵军”。称帝后,还将舂陵侯刘买尊为皇高祖,视舂陵为龙兴之地,那条河也就定名为舂陵河。

舂陵侯国虽然早已化为尘埃,但无法否定,永州市宁远县的柏家坪,直接连接着东汉王朝的历史基座。在这里,舂陵江水流淌,流走的西汉,永远静止在时空之外了。

『 记者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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