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现代文学中民俗文化元素的存在形态与功能
2016-03-20周青民
周青民
(吉林师范大学文学院,吉林 四平,136000)
东北现代文学中民俗文化元素的存在形态与功能
周青民
(吉林师范大学文学院,吉林 四平,136000)
民俗文化元素在东北现代文学作品中有着丰富多元的表现,并以多种形态存在于文学作品之中,承担着各自不同的功能,对作家的叙事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带给东北文学作品别样的情趣、意味、生机与活力。作为人物塑造辅助要素的民俗文化存在,在组成故事结构的过程中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塑造人物形象,彰显人物性格。作为环境描写辅助要素的民俗文化存在,在很多东北现代文学作品中能够有效发挥民俗的审美价值和塑造功能,大量具有地方色彩的民俗场景充当了作家环境描写的方式与手段:创造典型时代特征、营造氛围与暗示悲剧性、传达作者的情感和观念、抒发人物情感突出主题、展示人物的生存力量等等。无论民俗文化元素在东北现代文学作品中呈现什么状态并发挥什么样的功能,有一点都值得肯定:白山黑水的独特气质和民间神韵,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东北现代文学艺术技巧上的“钙力”不足。
东北现代文学;民俗文化元素;精神民俗
民俗文化元素在东北现代文学作品中有着丰富而多元的表现,并以多种形态存在于文学作品的各个角落,承担着各自不同的功能,并对作家的叙事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带给东北文学别样的情趣、意味、生机与活力。本文试图对东北现代文学作品中所蕴含的民俗文化元素之存在形态及相应的文化功能作一揭示,希冀加深我们对东北地方文化之认识。
一、作为人物塑造辅助要素的民俗文化存在
所谓“故事结构”,即组成故事的环境、语言、事件、情节、人物、线索等要素构建的一种组合形态。民俗文化元素在组成故事结构的过程中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不但塑造人物形象、彰显人物性格,而且从文学角度也凸显精神民俗功能与语言民俗功能。
(一)精神民俗的功能。端木蕻良在《科尔沁旗草原》中导演了一出萨满跳神的精彩场面,这场戏剧化的表演极富感染力,其主要表现在于塑造丁四太爷狡猾世故、阴险贪婪的性格一面。为了使自家的财产“合法化”和神秘化,为了给自己的剥削和贪婪行为寻找合法性依据,丁家借助一场萨满跳神完成了这一目标。所以萨满跳神的场面越是吸引人,越为人物性格的塑造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萨满教麻醉人、愚弄人的本质也尽显其中。同样在《科尔沁前史》中,作家也叙述了家族的老太爷刻意用民间风水、“发狐仙财”等迷信与谎言的方式掩盖剥削和压迫的事实。萨满民俗与人物性格塑造紧密结合,出现在很多作家的作品中,如萧红的《呼兰河传》、马加的《北国风云录》等。《呼兰河传》中的萨满跳神描写,虽不是指向某一个具体的人物,也为一个群体的内心世界的解释和群体性格的塑造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作为一种心理上和情感上的宣泄契机,“跳大神”行为麻醉了人们的心灵,让人暂时忘却了眼前的苦痛,表面的超脱与忘我恰恰为人们的不幸处境作出了渲染与暗示。
“跳大神”民俗在东北现代文学作品中有较为丰富的表现,除了萧红之外,端木蕻良在作品中也有详尽的描述。《大江》第一章用一定篇幅描写铁岭家跳神活动的热闹、神秘景象。对“跳大神”过程的细致描摹,一个重要作用就是为铁岭走上抗日道路作铺垫,暗示这是其思想改变的一个重要起点。因为铁岭哥哥的病情并没有因为这种巫术行为而好转,铁岭一气之下扇了大神一耳光,这种行为是对神的亵渎和不敬,是神和神的崇信者所不能接受和容忍的;而对于铁岭而言,通过此事开始产生了内心思想的觉悟,从此有了科学和民主意识的滋生与萌芽。“跳大神”这种民间文化形态在现实生活中具有多重功能,在作品里也尽显其多重功能,最为重要的一点便是在人物性格的转变上起到发酵作用,当“跳大神”行为成为新思想者的攻击目标的时候,它就在文本中完成了自身的叙事结构功能。作者对于民间生活的观察与探看,对于民间文化的了解和熟知,使其在运用民间文化元素的时候能够有意识地发挥其强大的艺术功能,创造性地转化为文学细胞,并能够做到匠心独运,进而成为其文学风格独特之所在;在笔端充溢着敏锐与能量。
马加在《北国风云录》中揭示出一个大地主家庭内部产生的矛盾争斗,细腻地描写了“大神”和“二神”之间的对话,将萨满跳神活动衍化成为劳苦大众的传声筒。大神所陈诉的主要内容不是病情有多严重,而是痛诉王志兴对妻子高玉雁的虐待,对伙计们的刻薄,是向着受苦一方的,道出疾苦以引起围观众人的同情,使百姓在内心燃起怒火,导出推翻地主剥削与压榨的大趋势。
东北当代作家,如迟子建笔下的萨满跳神描写,注重还原萨满的本真状态,呈现出萨满教的原生态和神秘性以及信仰者的虔诚心理。与此不同,在东北现代文学作家那里,萨满行文的庄重感让位于时代救亡的使命感,所以有些场景带着喜感与伤感等复杂成分。萨满教文化作为东北一种代表性的“主导”文化,它就像一个巨大的文化磁场,成为东北民间文化的一种象征性符号,甚至是故乡的一种象征性符号在东北作家的文本中出现时往往带有感伤和忧郁的主色调,与灰暗的时代主体基调和东北现实社会状况配合统一,或展示民众心灵积习的深重与精神上的愚昧,或展现沉重与苦难中的人生烦恼等,体现着十分鲜明的爱憎感与善恶观。
(二)语言民俗的功能。东北现代文学作品中大量语言民俗的狂轰乱炸和随处镶嵌,也凸显出人物的身份、出身以及人物的真实性情。大量乡间俚语在特殊语境中确实起到了展示人物性格的作用,产生了神奇的艺术魅力。
马加早期代表作《登基前后》以清朝废帝溥仪出任伪满洲国傀儡政权执政这一历史事件作为写作背景,日伪双重压迫和奴役使得东北人民不断做出反抗和斗争,小说描写的就是溥仪“登基”前后辽河南岸一个普通小村子——和安堡人民的屈辱、困顿与反抗状态。小说以生动活泼的语言描写了三组人物形象,即普通群众、革命者与知识者、汉奸走狗,每组人物的形象特点都是通过大量富有地方特色的民俗语言凸显出来的。
徐老八的不满态度通过一些民俗俚语与现实世态的结合而作出的解释似乎合情合理,又让人感觉其惊人的见解正是民间生活中经常出现的,生活中确实有这样的人存在,是属于乡村中的“大明白”。他通过自己的不伦不类的混乱表达来宣泄不满,也符合乡间谈论事情时的实际生活情境,其对“三年”规律的总结是民间朴素的认知思维,符合人物的性格特征:
“他老徐叔,宣统是三年皇帝怎样讲呢?”
“哈哈哈,宣统就是三年皇帝。”徐老八扬起一只手掌哈哈大笑起来:“宣统是三年皇帝,你
们都记得吧!宣统是三年,大同是三年,这回康德又该是三年,等到康德三年非把江山丢掉了
不可,他就是三年皇帝,做了三次。三三见九,火牛铁马遍地走!”①马加:《登基前后》,张毓茂主编:《东北现代文学大系·中篇小说卷》,沈阳:沈阳出版社,1996年版,第241页。
徐老八肯定的语气给人一种“万事通”的感觉,但他说的却是江湖术士王七先生的话,也是道听途说来的:
“对呀!对呀!”
陆有祥惊奇的叫起来,他带着询问的神情问徐老八:
“宣统是三年皇帝,那么火牛铁马遍地走怎么讲呢?”
“这个我知道,我知道根底。”王永福插着说,“有一天黑夜,王七先生拜北斗,是从什么书上推出来这样的话,王七先生说是不告诉人,这是天机,天机不可泄露。”
“大概是推背图上的吧!”
陆有祥用眼睛望着徐老八,意思是暗示他给一个答复,但是他并不曾明了陆有祥的用意。这时候王永福却低声念着。
“宣统回朝,秃子开瓢!”
“宣统回朝,秃子开瓢!”陆有祥插着说。
“秃子开瓢,这简直是革命党干的勾当。”
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我记得白莲教纸人剪头发。”老妇人想起了过去的经验,放低了声音说,“大姑娘的头发辫都剪掉了,有的人把一碗水放在头顶上,第二天早晨看见纸人落在水碗里。”
“这是天数!天数!天数!”徐老八大声叫着。
“老八,老八,是天数么?”
陆有祥喃喃的重复着离开了条案桌子,快活的摆动他的两手,这时候他的心完全兴奋着了,烦恼与羞愤再不会被他想起来。脚步是匀整的、纪律的往返不停的在地上踱着脚步。有时候他停在某一个角落里,迎着窗孔是一阵低鸣的声音,似乎有风一类的东西从窗口外吹进来,顶棚上的灰尘一来一往的摆动着。他幻想着,似乎有什么神秘寄托在那灰尘的上面,过些时候移开了他的视线,神情疲倦的唠叨着。②
陆有祥是作者极力刻画的普通群众中的中坚力量和反抗者形象,小说也展示了其反抗性格的发展过程。这个质朴的青年农民性格倔强,此时他的反抗还只是局限于个人复仇的范围之内,因为媳妇被王村长勾引他非常气愤,并在个人“体面”的圈子里踌躇。作为一个正处于“烦恼与羞愤”中的人,他在徐老八混乱而零散的讲述中接受着那种朴素的“启蒙”,而东北方言中所包含的天数等大道理——这些百姓信服的乡俚“科学”——通过徐老八掺杂着神秘和“知识”的凌乱的讲述中更体现出其可信服性。在东北民间,“启蒙”往往始自村中有神秘力量和看似明白的一些“舆论领袖”所引领的。陆有祥从乡间道听途说得来的“觉悟”,到接触义勇军司令江琦后逐步发酵,思想立即就有了新发展新变化。正因如此,其变化才显得真实可信,是有民间知识作为铺垫的,是有炕头聊天的“民间交流”生活经历作为基础的。从上面活灵活现而充满民间生活气息的交谈,我们可以得出结论:没有系统知识的人们依靠这样的交流而获取信息,甚至可以发生精神上的“翻新”。
和萧红不同,马加并不是以启蒙为目地极力去展示百姓的精神愚昧,而是通过几个村民看似混乱而又有所指向的言论传达出民众激愤的情绪,语言民俗的介入使得百姓言说既有趣又有理,符合人物身份特征。不是以高亢的呼号和口号式话语方式来表达,而是以民间百姓信奉的“天数”的阐释来传达意旨,也为后面人物的性格衍变和思想变动奠定了一定基础。
二、作为环境描写辅助要素的民俗文化存在
很多东北现代作家在作品中能够有效发挥民俗元素的审美价值和塑造功能,大量具有地方色彩的民俗场景充当了作家环境描写的方式与手段:创造典型时代特征;营造氛围,暗示悲剧性;传达作者的情感和观念;抒发人物情感,展示人物的生存力量,等等。
(一)营造氛围,暗示悲剧性。东北现代作家的环境描写往往色调暗淡而不明朗,隐藏着忧郁和阴冷。他们以充满野性的思维极力描绘东北边地特有的苍茫与质朴,为纷乱时代中人物的悲剧命运提供了极强的暗示性,使人很容易就能联想到时代所造成的人物生存的悲剧状态。在那样阴暗的色调下,人物的命运显然不是明亮的,而矛盾也显然在剑拔弩张之间孕育着。《雪岭之祭》开篇这样描写:
夜。
没有月亮,无边的夜。
阴历十月的冷风,搅着弥天的雪,在地面上飞扬。风声像野兽的哀吼,雪片落到人的脸上一阵风飕飕像刀刮似的。
这儿,广漠,荒凉,黑黝黝地没有丝毫光亮。大地在冰冻着,河流和小溪也都在凝固着,少见空中有着雀鸟飞翔过,那森阴的榆树丛里微微晃荡着的枯枝,也都静悄悄地没有什么声息。①疑迟:《雪岭之祭》,《东北现代文学大系·中篇小说卷》,张毓茂主编,沈阳:沈阳出版社,1996年,第574页。这段文字为周庆的失踪和人物的艰难生存境遇铺陈了一个主色调。作品中人物生存环境的描写如抽旱烟、打围、乌拉、乡间小旅店、泥碳火盆、荞麦皮枕头、戗面馒头、爬犁、家雀、土匪天龙、黑夜的场面、大风雪的场景等,都塑造着荒蛮偏地中人们强劲的生命情绪,勾画了人们生活、记忆与灵魂的痛楚。
边地的荒芜确实渗透着一种肃杀之气,而这种肃杀之气是东北文学通过民间书写震撼人心的一个重要原因,读了下面的这些描写难免令人产生一种生存的绝望和飘忽不定之感:
伸手擦一擦车棚窗镜上的霜,清楚地朝外望望:山坡上旋风卷着浮雪罗旋般的飞舞着,峻峭的山谷绝崖有如石壁,下边白刷刷的积聚被风吹过来的雪花。这儿除了秋日刮落的霜叶僵冻着堆集在山脚之外,旁的枯草全被积雪覆盖着。傍近车站近郊还多少有点被开垦过的土地,而进山之后车福臣便感到一片没有边际的极目荒凉。②疑迟:《雪岭之祭》,《东北现代文学大系·中篇小说卷》,张毓茂主编,沈阳:沈阳出版社,1996年,第594页。
不管善恶之人,在关东都要面临着生的艰辛与迷惘。《雪岭之祭》还为我们镌刻下了东北旧时山村生活的生动图景:
荒村的人家,多半以柳条搭起了院墙,秫秸的栅栏这地场是见不到的。山沟的女人,眼看将近腊月都起得很早,刚在屋里点起了灶火,又连忙冒着晨曦的寒冷出去喂着鸡和猪。③疑迟:《雪岭之祭》,《东北现代文学大系·中篇小说卷》,张毓茂主编,沈阳:沈阳出版社,1996年,第626页。蔡天心的《东北之谷》开篇是这样书写的:
一带白茫茫的山地。
雾,游动着,像从什么地方落下一股子浓烟,毫不宽容地侵占了溪谷里所有的罅隙,所有的空间。从清早就这样;现在,像是要开始凝结了。
没有太阳,没有天,没有峰峦;……院落,岩石,树林,溪涧;……一切都消溶在这苍白的巨物里。空蒙蒙的,仿佛整个宇宙全被这恶魔般的湿气所充塞,所占有。……只有溪水击迸着,声
音在石洼里激越地震荡,相同一个尸体上有着血流和脉搏的跳跃。①蔡天心:《东北之谷》,《东北现代文学大系·中篇小说卷》,张毓茂主编,沈阳:沈阳出版社,1996年,第540-541页。
人物的悲剧命运显然在朦胧、潮湿环境的不断呈现中显得那样扑朔迷离,隐约暗示了小人物的悲戚和时代的迷乱。小说接着写:
一切都是润湿的两崖上,乌黑的岩石,红峭壁,像刚被谁涂抹过的脸谱一样,都闪着油亮的滑光。绿树丛,一块地接连起来,雾气笼罩着,仿佛是一个拂着轻纱似的少女把身子横躺在山崖。她们彼此牵引,彼此眷恋,那被侮辱着的顽硬的岩石几乎是全体震怒了。②蔡天心:《东北之谷》,《东北现代文学大系·中篇小说卷》,张毓茂主编,沈阳:沈阳出版社,1996年,第541页。
“侮辱”、“震怒”这样的词汇赋予了“物”以生命感的同时,也将人的主观情感投射其上并浸润其中,“物”成为了人的一种生命形式和象征体。
村庄里人的不幸从院落结构就能够看得出来:
院落是造在北侧一个赤顶的山岩上,狭窄的,顺着蜿蜒的谷势和土岗的位置东西陈列开。围墙,高峙着,淳朴而残朽,几乎是完全用石块砌成的,两旁丛密的树林荫蔽着。院落里外都长满了蒿草,黄的绿的交杂着,靠近门边有一条人走的道,那地方的草似乎最近才被人割倒,总之,你如果能仔细看一点,那绿的实在是没有黄的高。③蔡天心:《东北之谷》,《东北现代文学大系·中篇小说卷》,张毓茂主编,沈阳:沈阳出版社,1996年,第541-542页。
村庄里人的不幸还可以通过带有地方色彩的家居陈设看得出来:
屋子的布置很简净:迎着门的墙壁上,并挂着关公和岳飞的圣像;下面是一张方桌,旁边衬着两把背椅;靠南墙是一铺土炕,行李像压地滚子似的卷到窗台下;炕梢迭列着几只箱和一些零用什物;门后,两支步枪上面挂着一支黑乌乌的手枪;……满屋的景象,显示着一种和谐的静穆。④蔡天心:《东北之谷》,《东北现代文学大系·中篇小说卷》,张毓茂主编,沈阳:沈阳出版社,1996年,第555页。随着小说情节的推进,和谐与静穆的气氛终究会被打破。
东北现代作家比较喜欢进行场景的铺陈和人物背景环境的渲染,这也为作品贴上了有可识度的地域标签和民间标识。下面我们以东北现代话剧为主进一步做出考察。
1.建筑陈设。主要体现在舞台说明文字。笳啸的独幕剧《死灰》通过对土屋及其周围阴冷环境的营建与渲染,为主人公苦痛的生存状态做出了并不出人意料的铺垫:“妇人微闭着深陷的眼睛,体上覆着破绽的棉被,浑身颤抖,脸间表露深沉凄苦的病态,口内只余奄奄一息的呻吟……”⑤笳啸:《死灰》,《东北现代文学大系·戏剧卷》,张毓茂主编,沈阳:沈阳出版社,1996年,第110页。简短的建筑陈设说明强烈地烘托出整部剧的悲剧色彩。需要强调的是,舞台说明在这里直接创造着戏剧气氛,加强和完善叙事表情,是舞台语言的重要补充,也是戏剧创作的重要手段,属于话剧整体构成中不可或缺的。宇飞的独幕剧《土龙山》中一连串出现了草房、篱笆、破门、破桌、破椅、农具、“福”字、平民画、春联、土炕、里外屋的格局、破衣服破被、简单的做饭用具、锅台前零乱的茅柴等物象,共同构成了一幅愁云惨淡的生活画面,揭示了“九?一八”之后农家的破产状态。在晦暗、破碎、混乱的生活场景中,我们一下子就感受到了那种无以言表又撕心裂肺的生存痛楚。陈设与布局起到刻画人物性格和推动戏剧情节发展的作用。应该注意到,很多剧作中出现的建筑陈设的基本元素是差不多的,关东色彩十分显著。譬如到了《姜家老店》那里,只是土炕、锅台变成大号的了,一切都弥漫着“老旧”,气氛依然昏沉而压抑。民间基本照明工具豆油灯的反复出现,衬托出夜的黑暗与可怕,以及人物在这种自然环境中的紧张和焦灼感。
那么,在大都会的陋巷里的状况是怎样的呢?塞克在独幕悲剧《夜雨》中细致地描绘了一个失业工人的住所:
破板门紧闭着,床上堆着烂棉絮和一个油渍的臭枕头。
屋中央有一张八仙桌,一条板凳,桌上散置着孩子的衣物,包药纸,破了边的碗盏和油烟熏黑了灯罩的火油灯。
进门的屋角处有一个喂猪用的破木槽,孩子手抓着一只香烟盒,睡在里边,另一个屋角堆着些破烂家俱,一把生了锈的铁铲横躺着,铲柄上覆着很厚的尘土,一看就知道这东西是多少日子没有人动过了。
窗外漆黑,晚风嘶嘶的叫着,少顷雨至,雷闪一次紧急着一次,破窗纸在窗棱上扑啦扑啦的发响。①塞克:《塞克集》,哈尔滨:黑龙江大学出版社,2011年,第68页。
所谓城市的生活又与乡间有什么区别。文中的唱词更深化了失业工人的贫穷和痛苦的心境:“没有钱是穷鬼,/没有饭吃是饿鬼,/喝醉了是酒鬼,/死了是冤枉鬼!/喝醉了是酒鬼,/死了是冤枉鬼!”②塞克:《塞克集》,哈尔滨:黑龙江大学出版社,2011年,第71页。
2.时间设置。很多故事都发生在秋冬初春季节,时间多为黄昏与深夜,单调而阴暗的色调带着关东自然环境固有的气度与特质。如《血刃图》寂静的深夜,《紫丁香》阴森欲雨的春初深夜,《晚春》深秋的暴风雪之夜。再如《春秋》冬日的黄昏、午夜、黎明前后,并且刮着狂烈的寒风。塞克《流民三千万》的故事发生在秋天,极荒的大野,高风咆哮,“地面的流沙在浑浊的秋空下变成灰色,一眼望出去,天空常是赭黄色,微带透明的一个没有边的冷脸”。③塞克:《流民三千万》,《东北现代文学大系·戏剧卷》,张毓茂主编,沈阳:沈阳出版社,1996年,第437页。羊肠小道、干支上挂着的幌子、枯树、破楼梯、几块破席架成的凉棚、墙根下修破鞋的老头子,一切皆破。关东边塞之地不断浮起的肃杀之气和特有的荒凉之象,使人看后不免心生惊慌,为人物的悲凉人生而担忧。东北现代话剧尤其沦陷时期的话剧作品大都进行了带有浓郁地域特征的具体时空背景的置设,黑夜笼罩下的关东原野、小店、山村、森林固有的阴冷、暗淡、低沉色调,营造出可怖怪诞的氛围,弥漫于作品内外,进入受众的情感天地,搅动和刺激着人们的思维与神经,引发民众对残酷生存境遇和不平社会现实的关注与思考。背景置设又具有整体的象征意向,隐喻着作家深刻、复杂而强烈的现实感受。
在东北现代作家的作品中几乎是没有夏天可言的,秋天和冬天是最为常用的时间,话剧如此,散文如此,小说亦如此。王秋萤的小说《血债》发生时间是秋天:“屋子里还很黑暗,空气寒冷,黎明之前的秋天,从不严密的门窗中吹进来,使他感到秋天的寒冷。”④秋萤:《血债》,《新秋海棠》,黄万华编,南宁:广西人民出版社,1988年,第421-422页。《彩虹》:“旧历九月初旬。暮秋里黄昏的都市,都包卷在浅灰的夕色里了……”⑤秋萤:《彩虹》,《新东方》1944年第2期,第43页。《铁囚》:“季节一到深秋,天气总是阴沉沉地。几日里漂落着缠绵的冷雨,景色更显得苍老了。”⑥秋萤:《铁囚》,《文友》第2卷第6期第18号,1944年2月,第40页。山丁的《绿色的谷》也是从秋天写起的:“秋天的狼沟,满山谷泛滥着一种成熟的喜悦。”⑦梁山丁:《绿色的谷》,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87年,第1页。即使是写的看似还未变冷的“八月的乡村”,也往往是“八月悄悄到了东山里,刮起秋风。天空淡淡的云彩使阳光也稀薄得多了”⑧疑迟:《山丁花》,《烛心集》,梁山丁编,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89年,第235页。。这与东北地区冬长夏短的时令变化有关,同时秋天又是收获的季节,更意味着多事之秋,还可以带给人一种苍凉之感和萧瑟之气,预示着人物的悲剧命运和现实的残酷与无奈。
在小说中,故事发生在夜晚也比较多,即使不是夜晚也是在暗淡而氤氲的气氛下进行,人物不是“凝视着那寂寞的暗淡下来的淡蓝色的天空”,⑨励行健:《溃败一族》,《烛心集》,梁山丁编,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89年,第389页。就是“天边镶着紫灰色的山峰,笼罩一层薄纱似的暮霭”,⑩石军:《脱轨列车》,《烛心集》,梁山丁编,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89年,第399页。要么就是“十一点以后的黑夜一切都落消在迷朦的夜的神秘里”,(11)星:《路》,《烛心集》,梁山丁编,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89年,第55页。或者“他抬头看看天,天上满布着灰云,看光景,又要飘雪花了。”①赵鲜文:《看坟人》,《烛心集》,梁山丁编,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89年,第155页。在作家眼里,夏天又是什么样的呢?“夏天喝够了农人们的血汗,悄悄地溜走了,时候已进入了民国XX年的新秋。”②赵鲜文:《看坟人》,《烛心集》,梁山丁编,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89年,第143页。“天气渐渐凉了,瘦弱的葡萄枝懒洋洋地躺在架子上,爬山虎的花谢了,后园落满了各种叶子,墙根下的水稗子被孩子们扒光了。”③梁山丁:《狭街》,《烛心集》,梁山丁编,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89年,第161页。“灰白色的雾,弥漫着山岭和平原,一切都柔软地模糊地被雾调和着。在万物之前垂下一条透明的飘荡的幔帐。山岭仿佛是凝重的黑云,与天空连接着的部分,被暗蓝色的雾霭代替着。”④袁犀:《风雪》,《烛心集》,梁山丁编,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89年,第189页。“一轮红澄澄的月亮,像哭肿了的眼睛似的,升到光辉的铜色的雾里。这雾便热郁的闪着赤光,仿佛是透明的尘土,昏眩地笼在湖面。”⑤端木蕻良:《鴜鹭湖的忧郁》,见《端木蕻良文集·3》,北京:北京出版社,1998年,第7页。即使爵青这样的具有“异质”成分的东北作家,夜晚、暗淡与冰冷也成为他作品中的一个主要构成基调。
(二)传达作者的情感与观念。愤怒的情绪较为常见。山丁的小说中经常出现“怒吼”这个词汇:“外面的暴雨激烈的打着纸窗,风怒吼着,我的心却很静寂”⑥梁山丁:《峡谷》,《东北现代文学大系·短篇小说卷(上)》,张毓茂主编,沈阳:沈阳出版社,1996年,第241页。;“怒吼的山风带着春天,复苏了每个城镇和每个乡村。”⑦梁山丁:《峡谷》,《东北现代文学大系·短篇小说卷(上)》,张毓茂主编,沈阳:沈阳出版社,1996年,第247页。可以肯定,激越、愤怒以致哀伤等各种情绪一直伴随着东北作家左右。有人做过量化统计,发现但娣的小说《安荻和马华》对阴郁、忧虑等词汇的大量使用令人诧异,可谓集“不幸”、“痛苦”等词汇之大全。“忧郁”、“忧伤”、“忧愁”、“忧虑”、“悲鸣”、“悲哀”、“悲苦”、“悲凄”、“悲壮”、“悲惨”、“悲伤”、“悲愁”、“悲痛”、“凄绝”、“惨绝”、“凄惨”、“凄冷”、“凄凉”、“凄寒”、“凄楚”、“绝痛”、“孤独”、“寂寞”、“恐怖”等都属于但娣的常用词,“痛苦”、“哭泣”、“苍白”等词汇的使用都达到10多次,而“悲哀”一词竟在小说中出现了20次之多。⑧刘爱华:《孤独的舞蹈:东北沦陷时期女性作家群体小说论》,长春:北方妇女儿童出版社,2004年,第232页。这些语词的频繁运用营造了一种浓郁的哀婉与忧郁的情调,这种痛苦心境属于东北作家缠绕纠结于那个时代的共同心绪。
端木蕻良的《红夜》以悲剧告终,与台静农的《拜堂》等婚俗故事不同,作者内心郁积着一种难以道来的愤懑和酸痛。民间精神与家园沦陷的现实环境紧密结合,流溢着显著的时代观感与体验。
另外,在萧红那里,《呼兰河传》对于节日民俗尤其是“跳大神”等活动的深入描绘,渲染着民众日常生活的无聊,揭示了民众喜欢凑热闹的习性,为后来小团圆媳妇的死亡做出铺垫,看似冗长而松散的细节描写,其实是为情节的深化起到了极强的助推作用。环境氛围的烘托也都具有这样的作用。
三、其他类型的民俗文化存在
其他类型有谣谚民俗、饮食民俗、生产劳动民俗、主题意象民俗等,单就歌谣民俗来讲,仅在《绿色的谷》中就发挥了如下作用。
(一)衬托人物心境。如“崔福把身子摔在大伙房的炕上,兴奋地唱起跟父亲学来的谷词儿:二八的俏佳人她懒梳妆,/躺在牙床上……/茶不思来,/饭不想……”⑨梁山丁:《绿色的谷》,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87年,第195页。为反映人物处于不同人生阶段的心绪和情感提供比较形象且携带个性的强化元素,在志得意满的时候和生存状态不好的时候都用歌声来表达:
霍凤的马跟在后面。不久,一股生铁般的歌声喑哑地从后面唱起来:
日头出来一团红呵!
……
他又许多天没有唱了,歌声象锈了似的在崎岖的山道上摩擦着。①梁山丁:《绿色的谷》,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87年,第97页。
(二)暗示心理冲突。如霍凤自编的歌词:“日头老爷刚冒嘴呀,/上山去打围呀,/大姑娘采山没好事呀,/只图希个大酸梨哎!”②梁山丁:《绿色的谷》,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87年,第8页。对此,小莲、于七爷等人各有不同的反应,作者借不同人的心理状态和直观反应体现人们对霍凤其人的认识。有关霍凤,人们的心理认知冲突是十分明显的。
(三)交代时代气候和形势并做出点评。如“老更倌感慨地摇着头,他吟诗般的哼着:野狼拉成群,/天下不太平;/野鸡满山飞,/毛贼遍地行。”③梁山丁:《绿色的谷》,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87年,第73页。时代乱象简化而浓缩,无奈与愤慨溢于言表。
(四)交代人物背景、出身状况等信息。如骂人的现编歌谣:“混江龙呀,/不是个人,/抽大烟呀,/嫖大神,/孩子老婆受大穷!”④梁山丁:《绿色的谷》,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87年,第56-57页。
在《混沌初开》中,骆宾基充分利用歌谣这种民间形式来传达民国时期满汉民族在长期融合碰撞中的民族心理变化。
(一)本土意识的失落感。萨满教作为满族的宗教正统长期处于被推崇的地位,到了民国时期不再兴盛,萨满的生计受到严重影响。文中有一段萨满跳神描写,“二仙”的助手“陪唱”道:“逍遥也有逍遥的苦啊!/如今晚儿佛主遭劫,/挂不上号了!/不受皇封,/我难到仙班成正果呀!”⑤骆宾基:《混沌初开——姜步畏家史》,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1994年,第402页。这段唱词和满族旗户“谢神酒”宴上“大神”唱的迷人小调都道出了作为旗人已然失宠与丢掉庇护的失落、怅惘和孤寂之情。
(二)移民意识的失落感。小说中有一首珲春汉人爱唱的民歌,文中交代这是海参崴仍属珲春管辖时代的民歌:“正月里来,/打罢新春儿/珲春街上闯外的人儿/插海带呀,拧海参儿,/海南家中撇下一个女裙钗儿!”⑥骆宾基:《混沌初开——姜步畏家史》,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1994年,第332页。思乡之情油然而生,让人顿生孤寂与失落。移民的艰辛谋生路上是带有极大的心理创伤和精神痛楚的,这需要很长时间甚至几代人的更迭才能平复下来。
萧红的《生死场》中成业与金枝在谈情说爱时,成业唱着“昨晨落着毛毛雨,……小姑娘,披蓑衣……小姑娘,……去打鱼”⑦萧红:《呼兰河传》,见《萧红全集1》,哈尔滨:黑龙江大学出版社,2011年,第52页。的情谣,映衬着这场婚姻的悲剧结局。《呼兰河传》中丰富的民谣歌谣充分体现出萧红对呼兰民间生活的独特体验。萧红所引用的风俗歌谣,从内容上可分为:生活类歌谣、礼仪类歌谣、岁时类歌谣、信仰类歌谣等,内容有《拉大锯》、《叹五更》、《不倒翁》、《呼兰县歌》、《乌鸦打场》、《小灵花》、跳大神的巫歌等。从题材形式上可分为:童谣儿歌、巫歌神调、乡土民谚、东北小调、熟语大实话、喊诗等。在呼兰这个偏狭闭塞的乡土世界里,民谣谚语的盛行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他们共同规定了某些个体或集群的全部行为方式和存续特征,诸如服饰、发型、饮食、斋戒、婚姻生产等。萧红将这些运用的得心应手,不仅使谣谚生活化动态化,而且从外而内常态化地嵌入呼兰人的内心世界,成为大众精神情感的象征与衍生。萧红将这些事象与人物的命运、性格、生存状态等方面紧密地衔接起来,形成了一种极为典型的民俗文化意义生成模式。这是萧红在谣谚等民俗元素运用方面代表着东北现代作家较高成就的一个表现。
民间歌谣在东北男作家如山丁、端木蕻良等人那里往往使用得比较直接甚至漏骨,充满着明显的性暗示。山丁的小说《伸到天边去的大地》中,独眼龙在劳作期间哼唱着一种没有音节的调子:“姐儿约!房中约!/打牙牌呀啊!/天牌地牌奴不爱呀!/偏爱人牌搂在怀呀!/嗳呀嗳呀哟!/偏爱人牌搂在怀呀!……”⑧山丁:《伸到天边去的大地》,见《中国现代短篇小说钩沉》第3卷,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现代文学研究室编,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1999年,第542页。这是在为人物性格塑造、人物情感传达和阶级地位的划分等方面做着形象暗示,是人物的身份、性格、情感、思想的重要表现载体。如果抽掉这些歌谣,山丁的作品甚至东北现代文学作品整体的艺术审美力度将被大大削弱。
谣谚民俗在东北现代文学作品中发挥着不同的功能与作用,对其价值要区别来看。我们不可能一一道尽,也不可能找到一个有效的方法将这些全部总结和归纳出来,只截取一隅,管窥一斑。
在东北一部分作家的文本中,民俗文化是以隐性方式存在着,体现为作品中人物不同的民俗心理状态。一些显性的民俗文化形态能够对东北民众的民俗心理有所揭示,而民俗心理作为一定群体中蕴含的较为稳定的习俗意识定势,民众的精神状态和心理结构往往以各种可见或不可见的文化元素呈现出来,是弥漫在作品深层的意识流动。在东北这块复杂的土地上,农耕民族的安土重迁、乐天知命、中庸调和、散漫迟缓、不求精确、怀故恋旧、坚忍不拔等各种社会心理也是民俗文化的一种内在存在形态,塑造人物形象,传递作家的深度思考。端木蕻良善于通过乡民的口吻来揭示民众对于土地母亲的复杂心理:有着刚性的一面,亦无法回避乡土根性造成的负累和羁绊,其在一定程度上阻挠着民众的觉醒。在端木那里,民俗文化真正成为他手中的工具,以其独有的很多东北作家往往缺乏的精雕细刻和较为广阔伸展的笔触对东北社会的人和事作出理性的社会分析,这种理性虽在某种程度上对感性审美造成某些损伤,却在东北现代作家中独树一帜,从而达成风土、人情、性格、氛围的有机构合。
四、结语
无论民俗文化元素在东北现代文学作品中呈现什么状态并发挥什么样的功能,有一点都值得肯定:白山黑水的独特气质和民间神韵,就像营养元素一样,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东北现代文学艺术技巧上的“钙力”不足。可以认为,这是边缘之地和异族侵略背景下东北现代文学理解事物与感知世界的独特方式,也是东北现代文学在生与死的考验中突破重围走出“大荒”的艰难尝试。当作家们将一种特殊的生活体验、精神感受、内心状态和审美追求带入文学带给读者的时候,我们的内心世界应该存有更多的感激与宽容,而不是苛刻与不屑,甚至是视而不见。只有贴合特殊的语境,将作家作品放在那样一个特定的环境中去感受去体认,那么一种文学现象才具有其正当的价值和意义,也是应当进入我们的研究视野的。
(责任编辑:吴启琳)
[Abstract]Folk culture elements have rich and diverse manifestations,which exist in every corner of literary works in many forms,and assume their different functions,and play a positive role in promoting writers’narrative and bring different kind of literary taste,meaning,vigor and vitality to the literature of Northeast China.Folk culture as an auxiliary element in environmental description plays a very important role in exerting folk aesthetic value and shaping function in the modern literature of Northeast China,and a lot of folk scene with local characteristic serve as a way and means in writers’environment description:create the typical characteristics of the times;create atmosphere to suggest tragic;convey the author's feelings and ideas;express figure’s emotion to highlight theme and show the survival power of people,and so on.No matter folk culture elements show what state and play any kind of function in the literature of Northeast China,one thing is worthy of recognition:the unique disposition and folk charm in the Northeast just like nutrients,to a certain extent,makes up the calcium deficiencies of the modern literature of Northeast China in artistry.
[Keywords]he modern literature of Northeast China;Folk culture element;Spirit folk;Xiao Hong;Duanmu Hongliang
The Existing Form and Function of the Folk Culture Element in the Modern Literature of Northeast China
Zhou Qingmin
(College of Literature of Jilin Normal University,Siping Jilin,136000)
G05
A
1008-7354(2016)01-0056-07
周青民(1981-),男,吉林公主岭人,文学博士,吉林师范大学文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为东北现代文学。
本文为吉林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东北现代文学与民俗文化研究”(项目批准编号:2016JD2)阶段性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