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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西哥巴文研究的回顾与展望

2016-03-19白小丽

关键词:经书东巴纳西

白小丽

(西南大学 国际学院,重庆 400715)



纳西哥巴文研究的回顾与展望

白小丽

(西南大学 国际学院,重庆400715)

纳西哥巴文是纳西族使用的一种表音文字,相比广为人知和研究成果丰富的纳西族东巴文而言,其使用地域偏小、使用人群偏少,文献较少,对它的研究也未受到应有的重视。本文从文献收集、刊布、文献翻译、字符研究、文字系统等方面对现有哥巴文研究进行总结,并对以后的研究提出了展望。

哥巴文;回顾;展望

哥巴文是纳西族使用的一种音节文字,主要用于书写宗教经书,其使用地域不如纳西族另一种文字东巴文广泛。据李霖灿先生1939年到1943年的田野调查:木里土司地(今四川木里藏族自治县)、中甸县(今云南香格里拉县)的东部以及丽江县的东北区,就只有东巴文而没有哥巴文;下到丽江县城附近又折向西北地区的时候才两种文字俱有[1]1。用哥巴文书写的文献数量相比东巴文文献数量相差很大。李先生晚年的文章说道:“由我经手收集的么些经典(引者注:即纳西族经典),形字(引者注:即东巴文)的在一千二百以上,而音字(引者注:即哥巴文)的却只有九册,而这还是见一册收一册才得到这个数目。”[2]79和志武先生曾在丽江、维西收集到哥巴文经书十多本,据他了解丽江县文化馆收藏有哥巴文经书二百多本[3]54,但后来集大成的《纳西东巴古籍译注全集》及《中国少数民族古籍总目提要·纳西族卷》均没有提到丽江县文化馆这一批二百多本哥巴文文献。因为哥巴文的使用地域小、使用人群少,文献较少,对它的研究未受到应有的重视,与东巴文研究相比,还显得极为薄弱。为促进哥巴文的深入研究,本文拟对哥巴文已有研究作一回顾,并对今后哥巴文研究提出一些建议。

一、早期哥巴文文献的收集和刊布

据洛克在ANa-KhiEnglishEncyclopedicdictionary(《纳西英语百科词典》)引言中披露,特里恩·拉科皮瑞在《西藏书写文字的开端》中记述:“巴黎的穆瑟·托卡迪奥收藏着中国西南地区一种用双语写成的摩梭经书①*①此处摩梭所指即今纳西族,而非现在摩梭人。下边所说摩梭文即为东巴文。,它是一个传教士笛拉维神甫送给他的,是一本至今仍然没有命名过的经书。”“这本手抄经书共18页,前面4页几乎全是摩梭文,后面的9页中夹杂有一些不为人所知的字符,而最后的5页几乎不包含摩梭言语。在这本经书中出现的两百多个符号中,许多实际是汉字的偏旁和汉字的简化或模仿。”[4]洛克断定拉科皮瑞所说的“不为人所知的字符”就是哥巴文,洛克在其词典中还附录了一页哥巴文经书和一页哥巴文和东巴文对照的经书[4]。

法国藏学家巴克(Jacques Bacot)1913年在巴黎出版的LesMo-so(《么些研究》),书中收录了三篇哥巴文文献,其中一篇是东巴文与哥巴文对照本。在该书“文字”一章中,还对两种文字作了介绍:“我们已经区分了语言和文字,因为与符号相对应的文字不完全与语言一致,人们目前有多样性的文字。东巴有两种文字系统,一种是象形文字,另一种是音节文字。他们的书写文本可以用其中一种,也可以用另一种,有时还可综合两种文字一起使用。第一种的象形文字借用表音文字系统的符号使表意更准确完整。象形文字具备两套,一类是图画符号,代表动物或者物体,如熊、蛇等等,另一类是表意符号,表示动作和抽象意识。例如:谴责(一个人蹲在法庭前面),成功,赢得、获得(快乐的奔跑),尤其是使用一些带有模糊性的象征符号在巫术仪式里,如灵魂、酝酿、流连、仇恨、力量、知道、时间等等,这类词经常借用表音符号。音节文字是一种古老的文字,除了一些古代汉字,几个现代汉字以及藏文,它们很多是从相对应的象形文字派生的。”[5]64-65

1934年方国瑜先生在丽江石鼓至巨甸途中,在金沙江古吊桥北半里左右的路边危岩下发现藏文、哥巴文、汉文对照的石刻题铭。藏文横书十一行,其中四长行,七短行,在长行之下短行之旁,直书刻哥巴文二行,其后直书刻汉文三行,曰:“万历肆拾柒己末年,肆月拾肆日吉月吉日,有各其尾修。”[3]47这是迄今为止发现最早的哥巴文题刻。方先生后来还收集了一些哥巴文经书,并将部分经典翻译刊布。李霖灿先生1945年前在丽江、巨甸、鲁甸等地收集到四本哥巴文经书。 “在南山一带我们搜集到一本《加被威灵经》,在巨甸乡搜集到一册《祭风占卜经》,都是全以音字写成。”“截到现在为止,我只见到四本音字经书,除了上面说过的《加被威灵经》和《祭风占卜经》以外,我们还收到一本《接菩萨经》,见到一本《跳神的步法》。”[1]2,5李先生将其中一本《祭风占卜经》全文翻译后以《哥巴经〈占卜起源的故事〉》在《么些经典译注九种》中刊布[6]89-122。

二、哥巴文文献翻译

1.《哥巴经〈占卜起源的故事〉》。据李霖灿先生在这篇经典译注的序中介绍,这册经典是1943年3月31日在丽江西北巨甸乡巴甸村搜集。当时他住在鲁甸大东巴和文质家学习经典,为了参观么些人的婚礼,走了一天山路到巴甸村和尚文东巴家中,在和国樑东巴手中见到这本经典,当时他非常吃惊,因为该经典全部由标音文字(引者注:哥巴文)写成。李先生认为这是一种划时代的进步,“因为象形文字可以说全是散漫速记式的,自从这册标音文字经典的出现,使我们知道么些族文字的演进又到了一个新的阶段,由散漫插图连环图画式的经典那是充满了空白、必需巫师口诵时随时补充才能成为一个完整的故事的,如今却进步到每一个读音都有文字记录的阶段之内了。”[6]91李先生将其译注翻译,还特别请东巴和文质将与哥巴文对应的东巴文标注在每一音节上面。

2. 《纳西族〈祭风经——迎请洛神〉研究》 。傅懋勣先生遗稿《纳西族〈祭风经——迎请洛神〉研究》经整理连载于《民族语文》1993年2~5期。这部经书是东巴文与哥巴文相对照的版本,由东巴和芳读音并解读,按照四对照方式翻译:经文以哥巴文为主,以一字一音的东巴文注音,哥巴文、东巴文经过缩小编号排在左边;右边用国际音标注音、汉语直译;最后进行意译和注释。经书运用诗歌体叙述,共396小节,主要讲述了迎请洛神来赐予人们智慧和幸福,教会人们驱鬼祭神本领的故事。

3.《迎请精如神》(卷首、卷中)。《纳西东巴古籍译注(一)》收录了杨树兴东巴诵经、王世英翻译的《迎请精如神》(卷首、卷中)。这是一部大祭风仪式中用来迎请莫毕精如神的经书,全书分卷首、卷中、卷末,只有卷首、卷中用哥巴文书写。该经书跋语记载:“这本经书是恒柯督好地方的东巴东发写的,写于东发我人生七十一岁时。”[7]这两部经书后来经校订又收入《纳西东巴古籍译注全集》(以下简称为《全集》)中,载第80卷,题名《大祭风·迎请莫毕精如神·卷首》、《大祭风·迎请莫毕精如神·卷中》。

4.《通神经》节选、《开坛经》节选。方国瑜、和志武先生在《纳西象形文字谱·纳西文字应用举例》中摘选翻译了《通神经》和《开坛经》的一部分。前一部经典是丽江坝区长水中村东巴和泗泉的抄本,后一部经典是丽江坝区文笔村东巴商尼才的抄本[2]570-581。

5.和志武翻译的数部哥巴文经典。和志武先生曾经翻译出版《东巴经典选译》。其中包括4本哥巴经:丽江县黄山乡和学道东巴的写本《邦米致<燃灯经>》、黄山乡长水村和泗泉东巴的写本《汁在<求威灵>》、《萨英威登飒<迎请萨英威登神>》、维西哥巴文经书《苏通苏贝<山神龙王来历>》[8]。这些译本均只有汉文,没有哥巴文和国际音标,于文学方面的研究价值更大。

6.《纳西东巴古籍译注全集》收录了4种哥巴经译注[9]1-32。(1)《超度死者·卢神起程·向神求威灵》载《全集》第55卷,由和开祥东巴释读,李英翻译,李静生校译。经书记载了三段情节:一是邀请和迎接卢神和其他神灵举行祭祀的礼仪;二是讲述神石的出处来历,找来神石后,竖立神石镇压作祟的鬼怪;三是祭司举行祭仪时,向神祈求威力和用威力镇压鬼。(2)《大祭风·迎请卢神》载《全集》第79卷,由和云彩东巴释读,和宝林翻译,习煜华校译。这是一部大祭风仪式中迎请卢神的书。经书讲述做祭祀的这户主人家发生了疾病,卜卦后知道要祭祀楚鬼和尤鬼,主人去请东巴做祭祀,东巴为祭祀仪式做准备工作的过程。经书跋语记载:“这一本经书是好地方初柯督的利补东巴东发所写的。写这一本经书时,我的人生七十一岁。”(3)《大祭风·超度董族的吊死者·卷首》载《全集》第86卷[9]283-310,由杨树兴东巴释读,和宝林翻译,习煜华校译。这是一部大祭风仪式的经书,讲述美利董主在放牧的时候毒鬼作怪施放山洪、泥石流,使美利董主的牲畜丢失,当美利董主去寻找牲畜的时候,毒鬼偷走了董族地方的日月,摄走了美利董主的魂魄,美利董主生病并且家中出现灾祸,然后请东巴来做祭祀。经书跋语记载:“是丽江坝中济村刷嘎坞东巴和芳二十岁书写的。”(4)《大祭风·送神》载《全集》第91卷[9]159-180,由和学志东巴释读,和宝林翻译,习煜华校译。这是一部祭风仪式中用的送神经书。经书首先简略地提到了诸神的情况,说明各种不同的神是从不同地方请来的。待仪式快要结束时,再让各种神灵乘上各种坐骑,回到各自的地方去。这部经书较为特殊,东巴文与哥巴文掺杂使用。

7.《求取占卜经》。最近一本哥巴文翻译的著作《求取占卜经》,该部经书由东巴和芳书写,和即仁翻译,这部经书的内容与《哥巴经<占卜起源的故事>》相同。该书除了翻译《求取占卜经》外,还在书末附录了哥巴文字汇[10]。

8.散见于东巴经中的零星哥巴文片断。完全用哥巴文写成的文献较少,但在东巴文文献中不时夹杂有哥巴文字符、哥巴文句子甚至哥巴文段落。这类文献虽然十分零散,但仍是研究哥巴文的宝贵材料,特别是对于研究哥巴文字系统的形成具有重要价值。我们在《纳西哥巴文文献述要》一文中对东巴经中用哥巴文写的跋语、咒语、封面题签、专名注音等作了举例说明[11]。

三、哥巴文字符研究

1.字源考证。巴克在《么些研究》“文字”一节中已经提出哥巴文有很大部分来源于东巴文,并且他采用东巴文与哥巴文对照的形式列出字表,暗含了哥巴文所来源的东巴文[5] 64-117。李霖灿先生在讨论形字音字先后问题时,提到他以前编辑《么些标音文字字典》时,发现有许多音字是由形字蜕化而来,顺手摘下排列成一个表,共得五十二个字。“这五十二个音字,都有可追溯图象的字源,就是说音字的‘锥’还像一个锥子的形状,‘起’的音字还有起立的形状,这样的例子只有一个两个,还可以说是偶然巧合,但如今多到五十个以上,又分明有极相类似的形字可以并列比较,这二者之间一定有抄袭授受的关系在内。”“若说是音字抄袭形字,我们可以这样推想,音字的造字原理原是以符号代音节,抽象的音节既不好设想,到头来又免不了要依托在实在事物的凭藉上,而且凭空地要创造那许多不同面貌的符号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此就回头来向已有的形字上来打主意,增加减形字的笔画就以之作为音字,所以音字中有一部分便有了字形蜕化的痕迹,这不是很合理的想法吗?”[12]41

方国瑜、和志武的《纳西象形文字谱·绪论》论述哥巴文采用举例式共66例(其中5例字典里并没有收录),并首次提出哥巴文的多源性。“一部分标音字来源于象形字;又有一部分标音字来源于汉字;还有一部分标音字是独创的。”和即仁、姜竹仪《纳西语简志》也举例考证了几个哥巴字,认为一部分来源于东巴文,一部分来源于汉字[13]。李静生《论纳西哥巴文的性质》一文,根据《纳西象形文字谱》收录的哥巴文做了两个图表进行分析,表一简析了70个表意字和9个假借字;表二则从126个既不表意也不表音的哥巴文中撷取32个符号进行分析,确定了101个哥巴文的字源,考证出的哥巴文90%来源于东巴文[14]。毛远明《哥巴文性质再认识》提出,李静生先生对哥巴文性质的认识有待商榷,同时他对哥巴文的性质和来源做了再分析,补充12个例证,认为哥巴文来源于东巴象形文、汉字和藏文,同时还有一部分自造字[15]637-651。黄振华《纳西族哥巴文字源流考》主要讨论哥巴文借用汉字的情况,认为哥巴文一半以上都来自汉字,列举了277例近400个哥巴文,认为它们全都来自于汉字[16]。其中不乏真知灼见。诚如喻遂生先生所言,音读和训读的确定应根据哥巴文字符的实际音义,没有音读或训读两可的情况,亲属语言在哥巴文字源考证中没有太大的证明作用,哥巴文字源考证应充分重视哥巴文产生的社会历史文化背景、东巴文和哥巴文的内在联系,以及哥巴文在经典中的运用情况。对黄先生“哥巴字的造字基础是汉字”的观点和论证方法提出了不同看法[17]240-245。曹萱对《纳西象形文字谱》收录的包括异体字在内的688个哥巴文进行了字源考证,认为其中可考的有500个。她认为,哥巴文借自东巴文的数量最多,有110个文字来源于东巴文,另有近100个文字由东巴文作为字素组合成哥巴文;汉字作为哥巴文的字源之一对哥巴文有相当的影响。首先表现为汉字被哥巴文借用,其次对整个哥巴文符号体态还有宏观上的规范作用。源自藏文的哥巴文相比源自东巴文和汉字的少,只有9个,但它们的派生和构字能力比较强,少数字母借入哥巴文字系统后产生了一群藏文系文字;哥巴文还有自创字51个[18]。曹文考证哥巴文数量较多,并且提出一部分被借入哥巴文系统的字符还派生和组合出了新的符号,但曹文的一些考证值得商榷。余攀《浅析借用汉字的哥巴文字符》对哥巴文经书《么些族占卜起源的故事》中来源于汉字部分的哥巴文进行了考证[19]。

2.字符形成机制研究。邓章应《哥巴文造字机制》一文从初造字、新造字的角度分析了哥巴文字符的形成机制,认为哥巴文的少量初造字往往采取的是仿拟机制,但符号的象形性较弱,字符笔画简单,较为线条化。同时初造字创造时间相对滞后,因为哥巴文主要是由东巴文演变而来,自造的哥巴字是东巴在书写哥巴文经书时的即兴创造,要么是弥补当时哥巴文的字符不足,要么是东巴的随兴而为,在整个哥巴文系统中处于从属和补充的地位。哥巴文的新造字主要采取参照机制,分为全形借用、变形参照、省简、拆分、缀加标示符号和参照多字形复合[20]。刘红妤硕士论文《傈僳竹书与纳西哥巴文造字机制比较研究》根据白小丽女士修正的造字机制理论,重新研究了纳西哥巴文的造字机制[21],将哥巴文借用其他文字系统字符归入初造字,这部分字符的形成机制被定义为引进机制,并将哥巴文的造字机制与傈僳竹书的造字机制作了比较[22]。

四、哥巴文文字系统研究

1.文字性质研究。前人虽称哥巴文为音字、表音文字、标音文字或音节文字,但鲜有具体论述和严密论证。李霖灿先生认为其字句组织比东巴文有划时代的进步,“在我收到的那九册音字经典中有一册分量最重,连封面共达七十八页,形字经典中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页数的,因为音字是音符,不能像图画文字留出空隙供人去猜谜缀句,只好行列整齐连续写来,把形字经典中的空隙全部填平,因此成了这么重的分量。所以形字经典字句组织上缺陷,意外的在音字经典上给补充完成,使字句组织有了划时代的进步。”[2]79李静生先生在《论纳西哥巴文的性质》一文中第一次系统地讨论了哥巴文的性质:“哥巴文是以记号文字为主,吸收了相当一部分脱胎于东巴象形文及新创的表音文字,以及有少量几个表音假借字的文字体系,”属于混合文字性质[14]。毛远明先生《哥巴文性质再认识》则认为“哥巴文是表词表音的音节文字。”[15]651王元鹿先生《普通文字学》对哥巴文性质的定义是“不很发达的音节文字”[23]。曹萱认为哥巴文是一种不成熟不规范的具有部分表意功能的音节文字[18]57。

2.文字体系特点研究。方国瑜、和志武先生过去认为哥巴文的不足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异体字多,二是不区分音调,三是同字异义过多。但我们在《西南少数民族原始文字的产生与发展》中重新进行了讨论:“第三点的问题说明人们对表音文字仍用表意文字的标准来理解,根本不是表音文字的缺点,这也是过去表意的东巴文发展不到纯粹表音文字的阻碍。第二点不区分音调,确实存在。但第一点异体字过多,我们觉得这仅是因为字典中收录有一字多形,因为字典是见字则录。不同的地方、不同东巴、不同经典可能采用不同字符。但我们看同一个人写的同一部经典,则发现一个音节多数仅用一个字符表示。”我们还分析了哥巴经《求取占卜经》中的一页,说明同一个东巴在写经时,同一个音节往往还是采用相同字符。不同地方的不同东巴写经典,如果没有统一的整理与规范,就会出现各自为政的局面,但这只是因为缺乏整理规范而造成的,与哥巴文本身的表音性质并无关系[24]。卓婷硕士论文《纳西哥巴文字符体系研究》进一步扩大统计资料,以经书《大祭风·迎请莫毕精如神·卷中》全经为资料,对经书中的用字分析,结论是东巴在书写经书时使用的哥巴文字符相对固定,一个音节的字符数较少,并不会随意使用五六个乃至数十个字符。即使同一东巴写出不同的异体字,在形体上是比较类似的,不少只是添加一些附加符号或者是字形的书写变形,真正完全不同的异体并不多[25]。余攀硕士论文《哥巴经用字研究》选取《么些族占卜起源的故事》和《求取占卜经》两本哥巴文经书作为材料,对其用字进行穷尽性分析,从同形字、异体字以及哥巴文表达语言的方式等几个角度进行了研究[26]。

3.哥巴文文字体系形成过程研究。李霖灿先生曾经分析过哥巴文产生的过程,“我们对么些音字的发生可以作这样的推测:形字中借音的法则是一个走音字这条路线遥远的启迪,汉人文化的压力则是一个最大的原因。在明成化年间,音字尚没有出现的痕迹,降至明末清初,汉人文化压力增大,于乾隆年间的形字经典中我们已看到一个汉文的‘上’字的渗入,很可能由此开辟了音字的道路。因为这个‘上’字后来成为了音字中最常见的一个字。多巴们最好模仿争胜,当初说不定就是某一个多巴夸耀自己认识汉文,遂把‘上’字移植在么些经典中,别的多巴起而效尤,你用‘上’,我用‘下’,他用‘犬’(犬也是音字),音字就这样诱导发生了。在初起时给形字注音,后来填空,由帮忙打杂字数逐渐增多,最后写成了经典,像是先帮人家做短工,继而又帮长工,积蓄渐多,遂脱离主人而独立门户。”[2]79李先生所作拟测具有较强合理性,但所举例字“上”存在问题,因为“上”字在并不存有哥巴文概念的香格里拉白地经典中已经使用。邓章应《哥巴文文字系统的形成》进一步分析了哥巴文成为独立文字系统的过程,认为哥巴文系统的形成,主要得力于外民族语言文字规则的影响,如藏文表音规则的影响,汉字音节形式的影响。哥巴文文字系统正式形成的标志是用于书写文句,如书写咒语,书写跋语,直到最后被用来书写成篇文献。同时在哥巴文文字系统形成的过程中,还不断强化字符的外部特征,如哥巴文的缀饰符号和字符苟简,在字符结构及外形上,表现出与东巴文强大的离心趋势[27]。

4. 文字形成时代研究。纳西族两种文字产生孰先孰后也是学界关注的焦点。洛克以哥巴文与彝文的相似为立论依据,提出哥巴文的创制早于14世纪,进而认为“音字早于形字”[28]。1971年英国学者杰克逊在《中国西南纳西族的亲属制度、殉情和象形文字》一文中也认为,音字产生于13世纪,形字产生于17世纪末[29]。后来还有人提出过音字形字平行说[30]。方国瑜、和志武先生认为,应用东巴文书写经书“可能在公元11世纪中叶,又到13世纪初年创制标音文字”[3]50。李霖灿在《纳西族象形标音文字字典》引言中从两种文字的地域分布、哥巴文本身以及文字之进化程序三个方面论证了“形字先于音字”,1954年又专门发表《与洛克博士论么些族形字音字之先后》作了进一步论证[12]41。目前学术界普遍认为哥巴文的创制晚于东巴文。

5.哥巴文异体字研究。哥巴文异体字繁多,过去字典收字缺乏整理而显得更为繁杂。刘婕硕士论文《哥巴文异体字研究》按照不同地域、不同东巴分析哥巴文的异体字,总结出哥巴文异体字具有个人特色和地域特征[31]。余攀硕士论文《哥巴经用字研究》亦分析了《么些族占卜起源的故事》和《求取占卜经》两本哥巴文经书的异体字[26]。

五、研究展望

1.喻遂生先生曾经提出:“作为一种活着的、与原始象形文字并行的标音文字,哥巴文的学术研究价值不言而喻。哥巴文的研究可以说仅仅开了个头。哥巴文产生的时间、过程、原因,哥巴文的字数、字形、结构、字源、流变、字音、字义,哥巴文的地域、人群、文体、时代分布和差异,哥巴文经典的文献学研究,哥巴文经典的专书研究,哥巴文字典的编纂,哥巴文的数据化处理等,都是重要而亟待开展的研究课题,愿有更多的学者关注和参与哥巴文研究,把哥巴文研究提高到新的水平。”[17]245除了喻先生提到需要开展的研究工作以外,还有哥巴文经典的进一步收集、编目、翻译整理;哥巴文的字源考证和字典编纂。特别是哥巴文作为一种发展不成熟的音节文字,对其产生及发展过程应进行更加深入地研究。

2.哥巴文的使用主要在丽江坝区、南山、鲁甸、塔城和维西县的部分地区。除了过去已经征集到各级图书馆、博物馆的文献以外,流失到海外的也不在少数,还有相当部分散存于民间。对于公私机构的收藏及散存于民间的经书,应做地毯式调查,穷尽性的清理,并做好编目工作。选择有条件翻译的经书及时翻译,保存资料文献,以免因识读哥巴文的老东巴逝去后无人能够读解。

3.应在哥巴文字源考证的基础上编纂哥巴文字典。前人对哥巴文字源作了一些考证,但数量不多,而且有的考证还需要进一步辨证。除部分自造字外,哥巴文字符来源于东巴文字符、藏文字符以及汉字字符。但一些具体字符的来源考释甚为困难,原因有二:一是字符的异体收集不完整,导致可能来自某一异体的形体链条断裂;二是字符的意义收集不完整,导致与其来源字符意义的链条断裂。哥巴文字源考证应广泛收集资料,同时应避免简单字形比附的做法,充分重视哥巴文与东巴文的联系以及哥巴文在经典中的实际运用。在字源清楚的基础上编纂哥巴文字典,字典编纂时要区分字符的层次和演进关系,在分写本、分东巴、分地域、分时代的基础上建立哥巴文字符的谱系。

3.对哥巴文的评价和性质认识还需要进一步探讨。之前有人认为哥巴文存在的三点缺陷,我们已经做过初步辨证。过去从意音文字视角看待作为音节文字的哥巴文,确实有不合理之处,哥巴文比起东巴文有进步之处,但仍存不足。应在哥巴文文献统计的基础上科学分析哥巴文的文字体系,阐明哥巴文是一种处于何种发展程度的音节文字。

4.一个民族曾经使用过两种不同性质的文字,一种是意音文字,一种是音节文字,两种文字还具有渊源关系。所以哥巴文文字系统的详细形成过程及原因探讨,对普通文字学和文字发展史研究具有重要意义。目前哥巴文文字体系的形成研究还比较薄弱,可以通过细致分析从东巴经夹杂哥巴文到哥巴文经书夹杂东巴文再到全部用哥巴文写经书的演变状况,以研究哥巴文文字系统的详细形成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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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刘婕.哥巴文异体字研究[D].西南大学硕士论文,2015.

责任编辑郭利沙英文审校孟俊一

Retrospect and Perspective on the Research of Nakhi People's Geba Script

BAI Xiao-li

(School of International Studies, Southwest University, Chongqing, 400715, China)

Geba script is a pronunciation-designated one used by Nakhi nationality. Compared to the well-known Dongba writing, the scope and population of the use of Geba script is smaller, with less literature. So the research on this writing should have been valued. In this thesis, previous research has been summarized, including editing and translating literature, compiling dictionary and writing research, which can promote the future study on Geba script.

Geba script; Retrospect; Perspective

2016-01-18

国家社科基金项目“东巴文分域断代与历史层次研究”(12CYY065)、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东巴文谱系整理及历时演变研究”(11YJA740016)的阶段性成果。

白小丽(1980-),女,四川内江人,西南大学国际学院讲师、西南大学民族古文字研究中心研究员。研究方向:比较文字学、对外汉字教学。

H106

A

1001-733X(2016)04-009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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