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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中国古典首饰艺术的审美文化意蕴

2016-03-19□刘

理论月刊 2016年10期
关键词:首饰艺术文化

□刘 程

(华东师范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中文系,上海 200241)

论中国古典首饰艺术的审美文化意蕴

□刘程

(华东师范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中文系,上海 200241)

中国古典首饰艺术作为一种精神的叙事载体和情感审美象征,它是一种“有目的的装饰”和“有意味的审美语言形式”。一方面,古典首饰在叙事风格和文化意蕴上都对传统审美内涵保持着个体的生命感知,成为妇女阶层表现自身主体地位与形象的重要象征载体;另一方面,它是以现实世界的生存想象为主要思想内容和情感话语对“中国情结”的精神的释怀,始终保留着对客观文体所蕴含的美学个性展开不同纬度的生命关切,这就意味着古典首饰艺术“回到传统”和“走向现代”始终离不开我们对自己所置身的当代历史文化视阈的实质体认,从某种程度上讲也是凝聚了艺术家个人心灵的想象性视角和对生命的超感体悟的哲学烙印。

古典首饰艺术;审美文化;精神;意蕴

[DOI编号]10.14180/j.cnki.1004-0544.2016.10.007

1 引言

“丽人绮阁情飘飖,头上鸳钗双翠翘。低鬟曳袖回春雪,聚黛一声愁碧霄”(唐·《长安道》韦应物)。这是一首脍炙人口的唐代诗人韦应物赞颂唐仕女的精美首饰的诗篇。从这首诗中我们可以发现,首饰作为一种情感审美载体,使其在表面装饰风格和文本深度意蕴烙印上中国传统文化中的自信视角,以人的超然物外的理性旁观者的身份对传统个体生命外在生活的慰藉、承认和尊重。一般来说,文化的载体最直接的就体现在物质上,器物、精神情感、秩序都是每一个民族或每个时代所具有的文化构成元素,首饰是记录着中华民族审美历程和女性追求精神修养的稀世物证,是中国古代文明历史的延续和传承礼制的重要载体。从原始社会到民国时期的首饰创作融汇了艺术家对艺术特性的把握,无论从审美文化、制作工艺还是自身独特的文化意蕴外延,首饰的形式与装饰行为已经映衬出国人内心的独特精神信仰体系,它也作为社会文化的外在承载体而突显不同的文化意义和审美趣味。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中国古典首饰艺术就是女性追寻着一种非理性的伦理化的审美觉醒选择,是建构在拯救情感尊严、留住即将消逝的虚荣心的诱惑以及掩盖内心伤痕的人性基础上,它是以真实地域为背景对社会生活的真实再现。在多元的社会思想的实践文化语意下不断推进传统主流意识形态的革新和建构持续的时代人文内涵。从这个意义上说,“首饰”是以现实与充满情感的生存需要为主要话语的主流“阵地”,它们借助于赋予有意味深长的思想内容和情感言语,对自身在审美和装饰象征的两维视角中自由穿梭与转向,并诉说着个体作为生命本体文化的丰富意蕴,在书写生命真实状态的情况下,艺术创作者摆脱了对真实物象的约束,实现了首饰和人的契合交合。

2 溯源:中国古典首饰艺术的本土化寻根之旅

首饰,顾名思义就是佩戴在头上或者身体其他部位并表现一定的审美情趣的装饰物,它是随着服饰文化的发展而不断演进的,与其他装饰品相比较,首饰的精神性和装饰性更强,因而主要服务于女性群体。据《后汉书·舆服志》记载“:“秦雄诸侯,乃加其武将首饰为绛祖,以表贵贱。”又说:“后世圣人……见鸟兽有冠角、髯须之制,遂作冠冕缨蕤,以为首饰。”这里所提到“首饰”一词更多的指向狭隘层面上的头部佩饰,不包括其他部位并使人产生美感的饰物。

中国古典文化具有五千多年的文明传播史,在原始社会日常的狩猎活动中,先辈在经过多次与历史交锋,把自身的具有民族概念化的文化保留在身边,使得我们为首饰艺术的社会学层面发展提供了新的社会视角和理论空间。在距今约五万年至六万年的旧石器时代,由于人的直立行走和运用石器渔猎的原因,人类锻炼了自己的审美与对社会生活生存的关注,在先秦时期,人类就开始主动的选择一些怪诞神奇的材料,并在闲暇时间来制造各种装饰品来装扮自己,这些材料已经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单一性结构、普遍性的价值属性,它所呈现的是经过精心布置以及加入当时无与伦比的情感工艺。如石墨、玛瑙、石英石、砾石等石质材料。如在辽宁海城小孤山发现的骨针。先人对材料的感性视觉肯定源于对社会价值和材料情感的触发和回归,这些材料更符合那个时代的某种民族自律性或民族心理的抒发,这无疑于将物象的生动客观性去表现极尽奢华、虚构的场景,无论是创作者还是受众,他们的表面形象多充斥着其自身审美情感的立场和叙事倾向。

随着氏族社会分工的逐步规范,原始社会的人类在某种意义上开始追寻传统人文美饰。距今约1.8万年到2.5万年的北京山顶洞人,在先辈的工艺基础上他们用兽骨做成缝制衣服的骨针并在衣服上用兽牙、石珠等原始天然物品打孔串饰进行装饰。“以獾的牙齿为多,狐狸的犬齿次之,并有鹿、狸、艾鼬的牙齿和一枚虎牙,均在牙根一端用尖状器挂挖成孔。”[1]这时期氏族部落的民族心理个体开始穿越有传统审美意识的外物探索,用兽骨、动物牙齿、贝壳等富有原生态的具体叙述情态组成多视角、多维度并折射出一定的氏族文化观念的项圈装饰品。

先秦后期,随着阶级的产生,奴隶社会的自我情感满足已经步入到传统的规序中,“礼既是反映中华民族早期文明(如各种礼器)的重要标志,又与中国古代政治文明(如礼乐制度、礼仪节度等)、精神文明(如礼仪规范、民间礼仪等)的发展相始终。”[2]这时期首饰艺术已经被赋予宗教性和阶级的内涵,将民族文化统摄于具有伦理化的天人合德内涵中,“或者具现为人与人之间永远无法沟通的孤独,或者具现为死亡对证的多角度思辨,或者具现为‘惕于亲戚,毁于亲戚’的‘连环套’,或者具现为力存则欲生、力亡则欲死的生死逻辑,”[3]带有某种对人性、人生的普泛性统摄揭示。有意思的是,这时候的首饰艺术运用玉、骨、蚌、金以及铜等材料制成各种物质化的首饰。如河南安阳妇好墓中出土精美的各式骨笄,样式多变,充分反映墓室主人的高贵身份。

春秋战国是中华服饰变革的第一个浪潮,无论在服饰的款式、用料、结构等方面进行大面积的继承和改革,同时,也渐渐地将服饰的图像架构投向更加凸显传统艺术冷静视域下的思辨精神。首饰除了使用珍贵的材质和美妙的装饰形式之外,“也带有礼教表征德操和社会等级地位的内涵。”[4]这一时期造型和形式更加具有精致和带有寓意的观念,功能区分更强,种类更多,上面雕刻着龙、凤、夔纹等纹饰。如在河南辉县固围村5号战国墓出土的包金嵌琉璃银带钩,整个器表用兽首镶金制成,两侧和正面有两条夔龙、两只鹦鹉和三块玉搭配而成。

纵观秦汉时期的首饰艺术,从哲学语汇与审美角度看,它恰恰经历着一个由单一儒家思想诠释下的社会观念转向多元思想汇集的人文心态。由于诸子百家对于服饰文化的不同主张造成了服饰有着很大的区域差异。同时,以材料的珍贵、真实、象征地将首饰美学呈现给世界,讲述和深化一个共用载体上的特征。工艺与形式蕴含着丰富的历史精神演化,日趋繁复,由实用性逐渐转向贵族妇女 “形象塑造”、“美化发式”、“炫耀财富”、“区隔身份”的重要装饰物。

事实上唐朝的服饰是随着女性的“高髻”和“假髻”(假发)发展起来的,相应地在首饰等级装饰上也与西域文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使得其在制作上尽显得极为华丽和精美。《新唐书·五行志》:“天宝初,贵族及士民好为胡服胡帽,妇人则簪步摇钗,衿袖窄小。杨贵妃常以假髻为首饰,而好服黄裙……时人为之语曰:‘义髻抛河里,黄裙逐水流。’”[5]《新唐书》·志第十四·车服:“花钗礼衣者,亲王纳妃所给之服也。大袖连裳者,六品以下妻,九品以上女嫁服也。青质,素纱中单,蔽膝、大带、革带,韈、履同裳色,花钗,覆笄,两博鬓,以金银杂宝饰之。庶人女嫁有花钗,以金银琉璃涂饰之。连裳,青质,青衣,革带,韈、履同裳色。”如唐代鸿雁衔枝纹金质梳背,整个梳背长75厘米,高18厘米,在半圆型制的框底上用金珠、鸿雁衔枝纹样填涂,让人不由得感叹唐朝服饰文化的宏大之美。

宋明理学无论在社会学层面上还是艺术学层面上,都离不开本土地域化主体性探索造物的努力,古雅的塑造形象和展现出大众化的意境感将再现于首饰物我一体中。“正是古雅美的创造及其丰富性、后天的经验型,才有可能广泛地运用于社会大众的审美教育之中。”[6]宋元两代依然延续唐时之风格,这时期女子额头均以额阳为装饰物,称为“抹子”,使用的一些金银珠子制成的饰品。特别是明清两代俗称“牡丹头”的高髻头和低髻之风盛行。《坚瓠集》:“我苏(苏州)妇人梳头有‘牡丹’、‘钵盂’之名,鬓有‘闹花’、‘如意’之号”。尤侗诗:“闻说江南高一尺,六宫争学牡丹头。”在制作工艺上,这时候将花丝錾刻、镶嵌等成熟工艺融入其首饰艺术的结构、人物、动物或花卉的塑造中,并且对于金银材质的使用有着严格的等级区分。《明史》卷六十六记载:“皇后常服:洪武三年定……首饰、钏镯用金玉、珠宝、翡翠,”六品命妇“镯钏皆用银”,“庶人冠服:首饰、钗镯不许用金玉,珠翠,止用银。”

3 审美观念的意蕴:一种特设首饰社会视角的诉求

众所周知,中国古典首饰艺术是中华文化审美习俗的重要表现和精神内涵,首饰作为传统伦理道德文化的内涵观的外延体现,它是对社会生活内在涵义的“天人合德观”的形象化的物质体现。中国传统首饰的美学意蕴受到哲学家的哲学伦理化的 “礼制”思想影响,“尊礼”和“崇尚美学意蕴”贯穿于整个饰品观念下的人文思想中,将文化社会中的外在审美世俗化的特征化为个体内在生命冲动的感性基础,并试图为“礼制内德”寻找一个个体生命精神的栖息家园。

3.1材质观念上的审美象征

材质,它所触及的是一件物品自身所拥有的自然属性,“艺术品虽然不能脱离物性,但又不等同于物性。艺术品表现的是人类的审美情感,而又是以其特殊的艺术形式来表现的。”[7]它往往凝聚着工匠的“充内形外”对于美的阐释语境,通过“为华贵”、“为装饰”的道德伦理对古典首饰的形式美提出了自身的“形而上”的精神关注。中国古典首饰是以“物质”为材料载体呈现给我们一个“英华发外”、“美在其中”的首饰形态的洞见。在古典首饰艺术选料中,木、金、玉、铜、石、翡翠、珠宝等具有体现统治者的审美趣味指向,强调 “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论语·为政》这种以等级为内心关照的生命伦理正是崇德观念的外在生化。如在安徽合肥西郊五代墓出土的金镶玉步摇钗,整个作品意向为一只蝴蝶,是在金丝上镶嵌玉片材料制成,作品下面银丝编成4只坠饰,蝴蝶翅膀向上翘起,整体形成纤弱柔美之美感。

除了以上的材料的运用,中国古典首饰艺术还对材料和工艺的整体运用进行气度、样态、动静等内容的道德本性和可实践性的慧解,这种诠释更在乎作为具有修饰和装扮身份的首饰形态化的基础性的表象结构。如在湖南临沛新合出土的宋银霞帔坠子,整件作品散发着一种富丽堂皇的美学神韵,运用透雕的工艺在圆形的型制内进行雕刻出植物、鸟兽、海水等精美纹饰,将“万物皆备于我”与“天人合德”的外化自然之性贯穿于人和物,从而将蕴含在物象中的美学意蕴最完美的体现出来。

3.2“技艺”本体基础的超感性顿悟

古代首饰工匠在上好的材料基础上对工艺制作进行研究和创新,就首饰作品整体来讲,工艺是观念、秩序、器物的纯自然的规定性,它是将工艺从对于尊礼的观念中解脱出来使其外化,一种文与理相符合的精神实质。从根本意义上来说,工艺是它所体现的是一种理性的文化把心理结构与社会民俗观念赋予一种道德智慧于饰品上。

中国古代首饰工艺技法丰富,即:镶嵌、花丝、制胎、錾刻、焊接、模压、锤锻、烧蓝等。这些工艺在一定的时期内体现着生命的进程和社会不同系统之间的交流,使得这些工艺以具有高超智慧的专业优势贯穿于首饰表面来体现传统文化中的具有深邃化的哲学内核和情感需求。如民国时期的一件金鱼纹银质烧蓝发簪,整件作品是在银质材料上涂以烧蓝工艺制成的,这种工艺又名珐琅,“是由铅丹、硼砂、玻璃粉等材料熔制而成,外观不透明,有玻璃质感。”[8]作品运用烧蓝这种工艺雕出金鱼和蝉的造型,造型简洁而又厚重。又如牡丹纹银质戒指,这件作品运用锤锻工艺雕刻出盛开的牡丹纹饰,中间一朵大花,四周以叶陪衬,在牡丹纹饰的四角錾刻着精致的云纹。

3.3建构丰富种类上的“自我呈现美”

实际上,中国古典首饰既有材料美妙的一面,又有建构在材料基础上的物化一面。从先秦到民国,中国古典首饰艺术容纳了不同的类别:发饰、耳饰、项饰、手镯、戒指以及佩饰等六大类。发饰包括:簪、簪导、掠子、掠鬓、搔头、一大青等。耳饰有耳珰、耳玦、耳瑱、耳环等。项饰:项链、项圈、别针、领扣等。正是基于对材料选择的有目的的装饰性原则,古典首饰艺术技艺的属性理念体现出高妙的自觉精神,体现着工匠将传统文化的神韵渗透到饰品雕刻工艺与造型中,它是“对人生之道,人格理想与人生境界所作的哲学追问。”[9]也无不避免将个人的道德价值作为一个特定的准绳原则符合于传统装之精神。首饰艺术也将中国上下五千年的礼乐文化与儒家精神融入到情感的实体中,从不同种类的造型赋予人的以美感。如在内蒙古奈曼旗苇莲苏出土的元双龙纹鎏金银项圈。

3.4“纹饰美”在首饰艺术中的凸显

中国古典首饰艺术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纹饰丰富以及具有吉祥寓意的文化语境 “并运用鲜明而又生动的‘平易广度性’;根植于广大人民群众所需要的心理情感世界,充分表现真实生活相接近的艺术形象。”[10]这些纹饰寄托着以叙述载体隐性的情感立场赋予不同首饰材料表面上,如果说首饰通过工匠来塑造出一系列的主人内心心理的图景再现,那么,主人所建立一种自觉的精神文化将使首饰艺术建立一种新的图绘表达法则上。在古代受到儒、道、禅等诸子百家的思想的影响,首饰纹饰开始与世俗的现实语境的审美与文化心理形成相互联系外化氛围,同时,这些文史的表征呈现给我们对人内与外的物质关怀人的生命真实感觉存在的“关切这些个体的情感呢喃、生命的歌哭与痛楚、心理的呓语与荒芜等生命感觉的叙事伦理。”[11]如常见的纹饰题材有祥禽瑞兽、戏曲故事、神话传说、民俗寄语、吉祥寓意、佛禅颂德等纹饰。如清代的鱼戏莲银质戒指,这件作品整体是以银质材料錾刻出来,上面雕刻着鱼和莲花两种纹饰,清代社会上流行一种谐音寓意吉祥的话语,金鱼和莲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具有生殖文合化育的一元视角,金鱼的谐音“金玉”,莲的谐音是“年”,在这两种视角进行感情的交融并寄寓对人世间那种接近个体自我命运和自我想象性救赎的一种方式。

4 结语

综上所述,古典首饰艺术溯源于古代人文审美的内心和生存真实的心灵世界,我们可以看到,古人是从生活个体的视阈和哲学性的叙述伦理视角为界限去探寻不同时代的首饰艺术形式,同时,它更加注重凸显艺术家和主人公对生命自身的生活感知意义,这种审美感知意义“不是艺术家从现实世界中找到的,也不是人们在日常生活中使用的,而是被艺术家创造出来的。”[12]这不但是首饰艺术的外化物我形式的生存成长意旨,也是凸显艺术世界的物态人情化、人情物态化的审美要旨,并在不同时代的各种旗帜鲜明的主流意识形态上不断地充分挖掘和探求人文精神家园的时代化、大众化、审美化以及首饰艺术的情怀内涵。

[1][4][5]黄能福,陈娟娟,黄刚.服饰中华—中华服饰七千年NO,IV[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11.10,13 4,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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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杭海.妆匣遗珍[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出版社,2005.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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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沈杏境.童眸里的世界:别有洞天的文学空间—论新时期儿童视角小说的独特价值[J].江苏社会科学,2009,(1):167-172.

责任编辑刘宏兰

J0-02

A

1004-0544(2016)10-0038-04

江苏教育厅高校哲学社会科学研究一般项目(2016SJD760011)。

刘程(1977—),男,山东临沂人,华东师范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中文系博士生,南京财经大学艺术设计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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