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南海政策新特点、发展趋势及中国的战略应对

□刘早荣

（武汉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湖北武汉 430072）

美国南海政策新特点、发展趋势及中国的战略应对

□刘早荣

（武汉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湖北武汉 430072）

自2015年以来，美国在南海问题上越来越偏离之前“不持立场”的态度，转向强硬和深度介入，手段日益多样化。美国政策的转变反映了美国对南海地区力量格局转变的焦虑和不安，更是美国调整“亚太再平衡战略”，防止中国挑战美国主导的亚太秩序的需要。未来美国将采取更复杂多样的手段强化对南海争端的介入。美国的持续深度介入使南海问题将注定成为中美之间长期博弈的战略问题，中国应作好长期的战略应对。

中美博弈；南海争端；亚太再平衡战略；美国南海政策

［DOI编号］10.14180/j.cnki.1004-0544.2016.10.001

美国自2010年正式介入南海争端后，一直声称，在南海主权归属问题上“保持中立”，并一直以南海争端的“调停者”自居，扮演幕后推手。但是，自2015年以来，美国显示出高强度介入的新动向，并逐步从幕后走到前台，由表面“不选边站”，变为事实上的“选边站”，并以多种途径试图操控南海争端。美国介入南海争端的真实意图更加明显，那就是使南海争端成为其“亚太再平衡战略”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借此遏制中国崛起对美国可能造成的挑战，对此中国应有长期的战略谋划。

1　2015年以来，美国南海政策的新特点

2015年以来，美国的南海政策发生微妙变化，美国在南海争端中开始出现一些明显针对中国的过激言行，显现出高强度介入的新动向。

美国南海政策的变化始于2014年底。2014年12 月5日，美国国务院海洋、国际环境和科学署海洋与极地事务办公室发表了《海洋边界——中国在南中国海的海洋主张》研究报告。这份报告发布于国际仲裁庭提出的中国就菲律宾南海仲裁主张提交抗辩的最后限期，选择这样的时机发布报告，目的就是要表示对菲律宾的支持。这份报告对中国南海九段线的法律含义提出了全面质疑。报告认为，九段线可能有三种法律含义：一是中国对南海岛礁及其相关的海洋权益拥有无可争辩的主权；二是九段线代表了海洋边界线；三是九段线代表历史性水域和历史性主权的范围。该报告以联合国海洋法作为分析基础，对三种可能的法律含义逐一提出质疑。对于第一种含义，报告认为，如果中国的南海主张仅仅只是对南海岛屿提出主权要求，那么还有适用海洋法的可能性，即便如此，也不代表中国对南海岛屿拥有无可争辩的主权，中国必须与南海周边国家依据联合国海洋法划定海上边界。至于第二种和第三种含义，这份报告武断地认为毫无国际实践与国际法的依据。报告在结论中，完全否定中国的南海主张，认为九段线含糊不清，完全不符合联合国海洋法，是对南海周边国家海洋权益的侵犯。［1］报告完全偏离了美国在南海主权问题上不持立场的官方公开声明，在事实上完全站在菲律宾等国一边。这份报告是美国南海政策实质性转向的开始，它表明，美国已经成为菲律宾单方面向国际仲裁庭提起南海仲裁案的总后台。

2015年4月初，外媒再次炒作中国在南海填海造地，新一轮的南海争端拉开序幕。从这一轮南海争端中美国扮演的角色看，美国南海政策出现了与以往明显不同的特点。

1.1美国实际上是2015年南海争端的搅局者和煽动者。2015年，恰恰是美国这个域外国家率先拿中国在南海岛礁的建设发难，煽动其他国家跟着美国行动。是年的4月8日，美国防长卡特（Ash Carter）访问日本时称，对亚洲领土争端军事化以及中国在南沙群岛填海造地的军事化行动表示关切。［2］美国的“关切”使这一轮围绕中国南海岛礁建设的南海争端迅速升温。卡特发言之后，菲律宾追随美国，指责中国在美济礁的建设侵犯其专属经济区，威胁国际航线和渔业安全。4月15日，七国集团外长会议发表声明，对东海南海改变现状、提升紧张氛围的单方面行动表示关切。［3］西方的声援使菲律宾大胆发动系列挑衅，故意激化争端。菲律宾派军机去渚碧礁巡航，赴黄岩岛捕鱼，挑动渔业冲突，还攻击中国在南海岛礁的建设破坏海洋环境。4月28日，第26届东盟峰会发表主席声明，对南海正在进行的填海造地活动表示严重关切，要求各方全面、有效、完整地落实《南海各方行为宣言》，同时敦促加强“南海行为准则”磋商进程，加速达成有效的“准则”。［4］此声明实际上委婉地对中国的南海建设表达不满。很明显，美国带头挑事使2015年的南海争端比以往任何一年都激烈和复杂，南海争端国际化程度明显增强。

1.2美国终于抛开“调停者”的面纱，从后台走到了前台，直接介入南海争端，试图主导整个南海争端。在2015年的南海争端中，美国手段之多、态度之强硬都超乎寻常。美国软硬兼施，公开的舆论施压和直接军事威胁并用，对中国施以高压。以往美国官员一般只是私下批评中国，避开公开指责。但2015年以来，美国各部门的官员都罕见地一致公开指责中国，其激烈程度超常，美国单边的军事威胁也异乎寻常。2015年5月9日，美国国防部发布的《2015年中国军力报告》提到南海问题时，指责中国“企图通过完善南海防御基础设施改变南海现状”。［5］5月11日，美国派海军战舰到南海岛礁附近巡航，以声张所谓的“航行自由”。5月20日，常务副国务卿布林肯（Atony Blinken）在印尼雅加达出席会议时指责中国在南海填海造地等行为将引发地区局势紧张、不稳定甚至冲突。美国在南海主权问题上不持立场，但强烈反对通过武力或胁迫进行主权声索。［6］同日，美军一架P-8A反潜侦察机抵近中国南沙扩建岛礁海域侦察。美国东亚事务助理国务卿拉塞尔（Daniel R.Russel）在华盛顿辩称，美国侦察机的行为是“完全正当的”，而且美国海军力量及军用飞机将继续行使“在国际水域和空域”活动的权力。美国还将进一步确保所有国家可在国际海域上空进行自由飞行的权力。［7］5月27日，美国防长卡特强硬表示：“各方应立即并永久停止在南海填海造地，反对将争议岛礁进一步军事化。中国在南海的行动不仅违反构筑亚太安全体系的国际准则，也违背了采取非胁迫性手段解决领土争端的地区共识。美方将继续加强在亚太的军事存在。”［8］5月30日，卡特在香格里拉对话会上称：中方的行动与国际准则和规范不“合拍”。［9］6月1日，奥巴马也罕见地在白宫表示，中国对南海的一些主张可能是合理的，但中国不能以大欺小，蛮横无理。［10］6月3日，助理国务卿拉塞尔再次称，中国在南海填海造地强化领土声索等所作所为令人质疑中国希成为何种类型的强国。［11］6月26日，副国务卿布林肯对中国的攻击更过分。他将中国在南海维权比作俄罗斯在乌克兰东部的所作所为，妄称，乌克兰东部和中国南海都发生了“单边、武力改变现状”的行为。［12］6月30日，中国向外界通报，中国在南沙群岛部分驻守岛礁上的建设已完成陆域吹填工作，美国却继续向中国保持高压态势，在南海上空向中国进行军事挑衅。7月18日，美太平洋舰队司令斯威夫特罕见地搭乘美军巡逻机在中国扩建岛礁上空飞行。美国如此密集的政治高压和强硬的军事挑衅无疑是在向国际社会宣示：美国才是南海的主宰者，至此，美国“中立”、“调停”的面纱终于揭掉了。

1.3美国加大了将南海争端区域化、国际化的力度，并联合盟友压制中国。美国一直要求中国尽快与东盟达成“南海行为准则”，甚至给出了时间表，称：中国和东盟国家没有理由不能在2015年11月东亚峰会前达成“南海行为准则”。［13］美国是想尽快造成东盟整体对抗中国的局面。另外，美国和其盟友首次形成了规模性的反华大合唱。日本跟随美国最紧，不仅跟随美国指责中国，而且还和菲律宾搞联合军演，以示声援。澳大利亚的防长在香格里拉对话会上，不点名批评中国。欧洲国家也罕见地在南海争端中表态，七国集团峰会在2015年6月8日发表的领导人宣言中谈及东海、南海问题，“对该地区紧张局势表示关切，要求各方通过和平方式解决争端并确保世界海洋的自由合法使用，反对采取恐吓胁迫或武力手段以及诸如填海造地等旨在改变现状的单方面行动”。［14］

1.4美国在南海主权争端中实际上改变了 “中立”、“不持立场”的态度，明确反对中国的南海主张。中国不是惟一一个，也不是第一个在南海驻守岛礁实施填海造地的国家，越南和菲律宾早就在搞类似的建设。美国自己的媒体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美国 《国家利益》杂志2015年7月7日的文章指出：越南和菲律宾一直以来都在南海岛礁从事扩建活动，越南在南海占有的岛礁数量比中国要多得多，只是建设规模不如中国大。中国在原本属于自己的领土上搞建设，是完全合理、合法的。可是，美国仅仅只对中国大加挞伐，不仅不指责越南和菲律宾，反而替它们辩护，甚至给予支持和保护。美国承诺帮助菲律宾加强防卫。2015年6月1日，美国防长卡特又与越南防长冯光青在河内签署了一份指导两国未来军事合作的“愿景声明”。此前一天，卡特还登上了一条在2014年中越海上对峙事件中损毁的越南船，并宣布向越南提供1 800万美元用于购买美制巡逻艇。这些事实表明，2015年后，美国连维护自己“公正形象”的表面中立都不想要了，美国已经无心考虑相关国家在南海的诉求和行为是否合法，而是一味站到中国的对立面，毫无客观、公正可言。可见，美国南海政策已发生了实质性变化，其介入南海争端的意图也更明朗，那就是将南海变成中美博弈的战场，阻止中国挑战美国的霸权。

1.5美国与中国在南海的利益冲突初步显现。美国此次对中国在南海的建设反应如此激烈，说到底，就是担心中国将南海岛礁军事化，直接威胁美国主导的海洋秩序和亚太安全秩序。而中国为了更好地维护自身的南海权益，不可能完全不部署军事设施，至少会部署防御性的军事设施，两国的猜忌和利益冲突已然显现。近年来，美国政府声明的南海利益越来越与中国的南海利益发生抵触。美国政府对其南海利益的最早表述，是2010年希拉里的声明。2015年7月15日，美国助理国务卿拉塞尔在美国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举办的第五届南海年会上再次概括了美国的南海利益。拉塞尔将美国的南海利益概括为6个方面：（1）海上航行和空中飞越自由以及所有国家合法使用海洋的自由，不仅是美国海军；（2）兑现美国对盟国的安全承诺，使盟国及地区国家对美国保持信心；（3）帮助发展有效的区域机制，包括一个团结的东盟；（4）推动负责任的海上环境实践；（5）支持中国以促进经济增长和区域稳定的姿态和平崛起，包括通过与国际法和国际标准一致的方式；（6）维护一个遵守国际法，以和平的方式解决争端，不使用武力或进行武力威胁的国际秩序。［15］比较拉塞尔与希拉里的表述，可以看出，美国的南海利益关注重点有所变化。2010年，美国关注以和平的方式解决南海争端的成分大，但2015年，美国更关注的是自身的利益，尤其是美国在南海的军事行动的自由和以此为基础的西太平洋霸权，更进一步说，是美国主导的亚太国际秩序，在南海上，则表现为美国主导的海洋秩序。

拉塞尔声张的南海利益，实际上每一点都针对中国，都暗含了对中国南海行动的限制。美国想要维护的是在南海不受限制的军事活动的自由，直白地说，就是美国在西太平洋的军事霸权。美国的这一“自由”无疑是对中国主权及国家安全的挑衅，是对中国海权抱负的限制，中国不会默默接受，必然通过反制措施，坚守崛起的信念。在这场限制与反限制的博弈中，中国不会退缩。我们也很难有理由相信，短期内，美国能理性看待中国崛起。因此，中美在南海的利益冲突必然加剧。

2　美国南海政策转变的原因

美国南海政策转变是美国国内政治生态、南海地区力量格局变化以及亚太再平衡战略的调整等多种因素的结果。

2.1美国国内政治自2014年11月国会中期选举后发生了重大变化，对美国的对外政策产生影响。2014 年11月的中期选举是美国政治的又一次重要洗牌，共和党在此次选举中保住了国会众议院多数党地位，还赢得参议院控制权，全面掌控国会。美国国会中共和党优势的加强，实际上使美国两党在对华强硬上趋向一致。亚太再平衡战略由民主党总统奥巴马提出，目的是制衡中国。共和党在对外政策上一向倾向强硬，因此，对以制衡中国为目的的亚太再平衡战略势必给予更大的实施空间。另外，国会中共和党优势的建立也使美国明年两党面临的大选，竞争更加激烈。根据以往美国选举的经验，往往在两党竞选激烈的时候，对华政策就会成为辩论的话题，为了竞选的需要，两党甚至会比谁对中国更强硬。英国《金融时报》2015年5月21日报道：对于五角大楼酝酿在中国南海争议岛屿12海里之内进行军事巡逻的计划，美国参议院外交关系委员会民主党头号人物卡丁（Ben Cardin）表示支持，声称，那将是“积极的一步”，有助于保护至关重要的海上贸易通道。报道还称，南海问题已成为美国总统竞选的一个议题。角逐共和党总统候选人提名的古巴裔参议员卢比奥（Marco Rubio）表示，美国需要对中国采取更强硬的姿态，包括在南海。［16］

2.2随着中国的不断崛起，南海周边地区的权力结构已经发生重大变化，令美国深感焦虑不安，促使美国转向强硬。中国在南海周边政治、经济乃至安全等领域的影响力迅速上升，直追美国。中国影响力的增长必然要求与之相应的权力的增长，中美在南海地区的战略竞争不可避免。南海问题直接反映的是中美间的海权博弈，当然不仅仅限于海权博弈，还包括了政治和经济等方面的博弈。随着中国的崛起及军事现代化的推进，海权在各个方面对中国的发展具有不同寻常的意义。但长期以来，中国的海权受到巨大压制，甚至是削弱，拓展海权和海洋利益对中国而言，是必然的选择。美国受冷战思维影响，把中国海权和海洋利益的拓展视作对其西太平洋霸主地位的威胁，为了维护其在西太平洋的霸主地位，美国极力阻止中国拓展海权和海洋利益，因此，中国在南海的一举一动都令美国感到焦虑不安，招致美国激烈反应。

2.3中美海权博弈已经向南海聚焦，南海问题已经成为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的重要一环，防止中国突破南海现状，取得地缘优势，挑战美国在西太平洋的霸权地位，是美国强化介入南海的深层战略考虑。毫无疑问，亚太再平衡战略的根本目标是维护美国在西太平洋的霸主地位。亚太再平衡战略实施几年后，美国政府对于南海问题与亚太再平衡战略的关系认识得更清楚，南海问题已不再仅仅只是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的一个可利用的工具，实际上已经是该战略的一部分，其对美国的重要性日益凸显。对美国而言，对南海的控制，是其西太平洋霸主地位的基础。长期以来，美国在南海拥有绝对优势，且自上世纪70年代以来，越南和菲律宾等国强占了中国南海绝大多数岛礁。这种状况显然符合美国制衡中国的需要，只要防止中国在南海上搞突破，维护美国所说的“现状”，中国就在南海地缘政治中一直处于弱势地位，就能极大地限制中国挑战美国霸权的能力，就能从根本上保障亚太再平衡战略目标的实现。因此，强化介入南海，阻止中国在南海的拓展行动，是美国的深层战略考虑。

2.4受亚太再平衡战略调整的影响。亚太再平衡战略自实施以来，受到的质疑从未停止过，2014年以来，受到的质疑更重，要么质疑该战略的必要性，要么质疑其实施的有效性。2014年6月9日，美国前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布热津斯基在华盛顿智库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的一次研讨会上，对亚太再平衡战略的必要性提出强烈质疑。［17］美国学者、政策顾问马克·华尔（Marc Wall）撰文质疑亚太再平衡战略的有效性，中国在南海的拓展行动成为质疑的依据。［18］为了回击国内的质疑，证明亚太再平衡战略的必要性和有效性，奥巴马需要在留给自己所剩不多的时日里，让美国人看到亚太再平衡战略的成果，同时，也为2016年民主党和共和党的大选竞争打基础。2015年以来，奥巴马明显在各方面强化了亚太再平衡战略，在南海问题上也相应调整了姿态，抛弃对华委婉，转向高压强硬，试图迫使中国退让。

3　美国南海政策发展趋势

从美国在南海周边的行动及美国官员、智库的讨论，可以管窥美国南海政策的发展趋势。事实表明，南海已经并将继续成为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的重点，美国对南海的介入将越来越深。未来美国将在确保重点的前提下，继续利用多种手段，力图掌控南海问题的主导权，以期向中国施加超强度的压力，迫使中国在南海退让。

3.1强化在南海的军事存在将继续是美国南海政策的重要手段。今后美国亚太战略的重点依然是维护美国在西太平洋的霸主地位，防范日益崛起的中国对美国潜在的挑战。南海无疑已成为美国亚太战略的关键环节。随着中国捍卫南海权益的意志和能力的增强，美国也将强化其对南海的介入。强化在南海的军事存在被美国看作是极其重要的手段，其作用有三个方面：一是增强美国的盟国对美国安全承诺的信心；二是强化美国在南海问题上的参与，帮助实现亚太再平衡战略中的军事再平衡目标；三是维持对华军事优势，保持对中国强大的军事威慑。为此，美国将加强关岛、马里亚纳群岛、澳大利亚的达尔文港、泰国的乌塔堡机场、新加坡的樟宜海军基地等军事基地建设，在南海周边投入更多的军事资源，军事演习、巡航等，炫耀武力的行为将常态化。但美国也会保持适当克制，力避军事威慑演变成中美间的战争。

3.2整合东盟、扩大对东盟的支持将成为美国南海政策的重点。美国助理国务卿拉塞尔在陈述美国南海利益时已重点提到了“一个团结的东盟。”从地缘战略平衡出发，将东盟作为平衡中国崛起的重要支点是美国运用巧实力的重要考虑。美国利用东盟中的南海主权声索国与中国的矛盾，将东盟作为制衡中国崛起的重要棋子。由于东盟在南海争端解决机制上未达成共识，东盟声索国之间也存在主权分歧，不利于美国借助东盟整体对抗中国目标的实现，在今后的政策实施过程中，美国将把整合东盟、促进东盟团结和强化东盟共识作为重点，并向东盟提供更多的实际支持，以减少美国遏制中国的成本和风险。根据美国政界及智库的讨论，美国整合、支持东盟的可能措施包括：（1）强化南海海事信息，特别是中国在南海活动的相关信息的搜集、传播，与东盟国家实现信息共享，增强东盟国家海事感知能力，帮助东盟形成南海共同愿景，以便协调应对中国的岛礁建设行动；（2）推动东盟国家内部《南海行为准则》谈判进程，鼓励东盟国家共同起草《南海行为准则》文件，然后再请中国加入；（3）帮助东盟声索国达成共识，促成这些国家减少分歧，制定共同的行为预期，建立外交与安全合作。美国将对东盟声索国提供外交与法律专业知识援助，以帮助它们达成共同目标。对于东盟声索国之间的争议主张，美国智库专家还提议，美国应努力促成菲律宾—越南和越南—马来西亚之间的双边谈判，解决彼此之间的主权争议，以有效遏制中国利用东盟声索国之间的分歧的企图。

3.3利用美国的联盟及伙伴力量，向东盟声索国提供军事援助，以形成遏制中国的合力。美国军事援助的措施包括：向东盟声索国提供经费援助，帮助它们提高海岸警卫队及海军军事能力；提升与菲律宾、越南等地区国家的防务合作，增强它们对抗中国的能力；加强与日本、澳大利亚、印度等盟国及伙伴的合作，建立合作机制，协同对东盟国家进行军事培训和提供设备支持。

3.4利用和构建地区多边机制，制造多国联合对抗中国的局面，抵制中国通过当事国双边谈判解决南海争端的机制，试图迫使中国接受美国所制订的游戏规则。美国的这一做法，实际上是一种“打群架”的流氓方式。未来美国将继续寻求在东盟部长级会议、东亚峰会等外交机制以及东盟防长会议等多边场合，将南海问题提升到优先级议题。另外，建立海上多边联盟，开展更广泛的海上联合行动，也是未来美国南海政策的重要规划。美国将继续谋划建立以美国、日本、澳大利亚和印度为主体的海上联盟，利用这些联盟定期开展海上联合演习，在南海展开空、海巡逻，威慑和监视中国，挑战中国的主权与安全底线。

3.5采取各种方式对中国实施舆论轰炸，制造政治高压态势。美国将继续发表措辞强硬的公开声明，反对中国的南海主张以及一切可能增强中国在南海优势的行动，在多边场合提南海议题，炮制和推动菲律宾南海仲裁案，掀起舆论风暴，塑造中国不遵守国际规则和国际法的形象，向中国施加广泛的国际舆论压力，迫使中国就范。

3.6经济战也是美国南海政策选择之一。美国主导的TPP协议虽然达成，但目前只有4个东盟成员国参与，美国的目标是吸纳更多的东盟国家参加，通过TPP协议取得关键影响力，抗衡中国在东盟地区影响力的增长。

总之，未来美国南海政策还会维持一定的强势，只要中国谋求海权的努力不停止，美国在南海的高压态势就不会减弱。

4　中国的应对之策

美国的介入使原本复杂的南海争端变得更加复杂，南海问题长期化确定无疑。因此，在南海问题上，中国应准备打持久战，从长计议，谋划好应对美国介入的策略。面对美国的来势汹汹，中国没有退路，只能继续坚守，与美国开展针锋相对的斗争。

4.1应针锋相对地强化在南海的现实存在，并做好军事应对的准备，以显示中国维护南海权益的坚定意志和决心。一是继续后续的南海岛礁建设，加强岛礁军事防御能力和远程投放能力建设，使之成为我国南海维权的强大基地。同时，为彰显中国负责任大国的形象，也要将南海岛礁打造成提供海上公共产品的保障基地，通过这个基地，可以向国际社会提供航行安全保障，开展海洋资源和海洋生态保护研究等等。二是针对美国在南海的巡逻，实施及时跟踪、监视和驱离等反制措施。三是加强南海的巡航和军事演习，以强化我国在南海的现实存在和军事威慑力。

4.2保持南海行动方针的定力，不断宣示和强调中国的南海主张。中国应始终坚持现有的南海原则立场，不能有任何退缩，一旦退缩，反倒会给中国的对手更多攻击中国的口实。中国应坚持“九段线”的法律地位不能动摇，明确申明“九段线”代表历史性所有权和历史性主权水域，这一权利包括对九段线内的岛礁及其毗连水域的无可争辩的主权以及线内其他相关水域、海床、海底资源的主权和管辖权。中国应在各种国际场合动用一切外交资源，强调中国解决海洋岛屿与海域划界争端问题的主张，反复声明在尊重历史事实和国际法的基础上，与直接当事方通过协商谈判解决争端。对于南沙群岛争议区域，我们还是应表明，“搁置争议，共同开发”的终极目标立场，通过共同开发让渡部分经济利益，以彰显我们和平解决争端的诚意。对美国借口航行自由损害中国国家主权和安全利益的行为，则要表明坚定的反对和抗议立场。

4.3切实把对东盟的外交放在优先方向，继续保持与东盟灵活务实的外交，防止美国利用东盟整体对抗中国。从整体层面而言，中国应继续为打造中国—东盟命运共同体而努力，深入彼此的战略互信，重点是落实2013年中国领导人提出的“2+7合作框架”。另外，还应积极参与和推进“南海行为准则”谈判，防止美国以排斥、挤压中国为目的，从幕后操控“南海行为准则”的谈判。对东盟各个国家的外交，我们应加强针对性，要有细致周密的筹划。东盟国家中，有5个与我们有主权争议，有5个与我们没有主权争议。对于与我们没有主权争议的国家，我们要努力稳定和推进与他们的关系，使他们能够理解或者支持中国解决南海争端的路径。与我们有争议的5个国家又分为不同的情况：菲、越两国在与中国的争议中比较“活跃”，菲律宾是美国的盟国，与我国对抗色彩最浓，但越南与中国同为社会主义国家，长期以来对中国经济依赖较大，与美国发展为盟友的可能性较小；马来西亚、印尼、文莱在南海争端解决路径方面与中国没有明显冲突，这三国都反对美、日等外来势力的介入，文莱更是明确赞同中国通过当事国双边谈判解决争端。根据这些不同情况，我们可以采取不同的策略。对于菲律宾，我们应采取打压方式，使其感受到与中国对抗的代价。对于越南，我们则应采取一定的安抚，使其不至于完全投靠美、日。对于马来西亚、印尼和文莱，则应继续已有的良好沟通和友好往来，使它们在南海争端中能发挥某些协调和平衡作用，以阻止美国过度介入。

4.4与美国打好经济竞争战。这些年来，中国与东盟各国的经贸往来稳步增长，这也是我们能在总体上保持南海稳定大局的强大保障。中国连续6年成为东盟第一大贸易伙伴。对东盟的投资也迅速增长。正是因为与中国越来越密切的经贸联系带来的丰厚红利，才使东盟国家对美国过度搅局南海保持戒备，它们不愿牺牲中国快速发展带来的红利，因此，在中美南海博弈中，也不会轻易选择站在美国一边。中国应该继续充分利用好经济杠杆，加强与东盟的经济联系。在这方面，与美国相比，我们有不少优势。例如，打造中国—东盟自贸区升级版、落实“一带一路”中的“海上丝绸”之路倡议、通过亚投行加快互联互通基础设施建设等等，这些举措都对东盟国家有很大的吸引力。这些措施将进一步密切东盟与中国的经济联系，增强中国在东盟地区的影响力，牵制美国影响力的发挥。

4.5加大资金投入，深化与东盟国家的安全合作，为东盟国家提供更多的公共产品，增加东盟国家对中国的安全信任，减少东盟国家对美国的安全依赖。东盟国家对深化与中国的安全合作持欢迎态度。中国与东盟国家安全合作的领域很多且前景广阔。在非传统安全领域，可与东盟不断深化防灾救灾、网络安全、打击各种跨国犯罪、联合执法等方面的合作。形式多样的海上合作则是未来中国与东盟安全合作中更具前景的领域，中国与东盟国家在海洋经济、海洋科技、海洋环保、海上联通、渔业合作、海上搜救、海上人文交流等方面已经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今后，还应加大资金投入和拓展力度，毕竟与美国的竞争要靠实力。

4.6打好舆论战，力争南海问题上的话语权。菲律宾单方面提起的南海仲裁案实际上是美国在幕后导演的一场舆论战，而且是美国发动对中国舆论战的高峰。美国丝毫没有指望中国会接受仲裁结果，而只是想通过仲裁结果和美国的话语权优势向中国施以强大的国际舆论压力，给中国扣上不遵守国际法和国际规则的帽子，迫使中国“澄清”南海主张和按规则办事。中国应对美国的图谋给予坚决而有力的反击。一是法理战。我们有充分的法理依据表明中国南海主权声索的合法与合理性，其中包括充分的历史依据。我们也完全有能力从法理上认证菲律宾所提南海仲裁案的不合法与不合理，证明我们对待仲裁案的立场恰恰是在遵守国际法和国际规则。二是中国学者、媒体和社会应团结起来，共同配合国家打好舆论战。我们的学者和媒体应该努力到国际媒体上去发出中国的声音，让全世界知晓中国的立场，呼吁国际社会声张正义。三是外交宣传战。针对美国的舆论战，中国的外交宣传战已经初见成效，已有近40国表示支持中国在南海问题上的立场。中国应继续运用好外交资源，争取更广泛的国际支持，让更多国家的政府倾听中国的声音，争取更多的话语权，逐步改变中国的话语权弱势地位，争取更多的主动性。相信，通过中国努力，南海争端的解决最终还是会回到中国政府提出的路径上来。

［1］UnitedStatesDepartmentofStateBureauof OceansandInternationalEnvironmentaland Scientific Affairs，Limits in the Seas.No.143. China:Maritime Claims in the South China Sea，http://www.state.gov/documents/organization/234936. pdf

［2］中国外交部.2015年4月8日外交部发言人华春莹举持例行记者会［EB/OL］.http://www.fmprc.gov.cn/ mfa_chn/wjdt_611265/fyrbt_611275/t1253030. shtml.

［3］中国外交部.2015年4月17日外交部发言人洪磊举持例行记者会［EB/OL］.http://www.fmprc.gov.cn/mfa_chn/ wjdt_611265/fyrbt_611275/t1255612.shtml.

［4］中国外交部.2015年4月28日外交部发言人洪磊举持例行记者会［EB/OL］.http://www.fmprc.gov.cn/mfa_chn /wjdt_611265/fyrbt_611275/t1258820.shtml.

［5］United States Department ofDefense，Annual ReporttoCongress:MilitaryandSecurity Developments Involving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2015，p.72.http://www.defense.gov/pubs/ 2015_China_Military_Power_Report.pdf

［6］中国外交部.2015年5月21日外交部发言人洪磊举持例行记者会［EB/OL］.http://www.fmprc.gov.cn/mfa_chn/ wjdt_611265/fyrbt_611275/t1265827.shtml.

［7］美称将继续‘侦察'南海 威胁会有下一步动作［EB/ OL］.环球网，http://world.huanqiu.com/exclusive/2015-05/6500976.html.

［8］UnitedStatesDepartmentofDefense，Carter Urges Peaceful Resolution of South China Sea Disputes， http://www.defense.gov/news/newsarticle. aspx？id=128562.

［9］中国外交部.外交部发言人华春莹就美国国防部长卡特在香格里拉对话会上涉南海问题有关言论答记者问［EB/OL］.http://www.fmprc.gov.cn/mfa_chn/ wjdt_611265/fyrbt_611275/t1268772.shtml.

［10］王冰汝，黄卓.奥巴马：中国在南海的部分主权主张可能合法［EB/OL］.http://finance.ifeng.com/a/2015 0602/13749945_0.shtml.

［11］中国外交部.2015年6月4日外交部发言人华春莹主持例行记者会［EB/OL］.http://www.fmprc.gov.cn/mfa_ chn/wjdt_611265/fyrbt_611275/t1270252.shtml.

［12］雷璟.美国副国务卿将南海比作乌克兰 称中国威胁稳定［EB/OL］.http://www.cankaoxiaoxi.com/world /20150628/832522.shtml.

［13］中国外交部.2015年5月25日外交部发言人华春莹主持例行记者会［EB/OL］.http://www.fmprc.gov. cn/mfa_chn/wjdt_611265/fyrbt_611275/t1266659. shtml.

［14］中国外交部.2015年6月9日外交部发言人洪磊主持例行记者会［EB/OL］.http://www.fmprc.gov.cn/mfa_ chn/wjdt_611265/fyrbt_611275/t1271699.shtml.

［15］Daniel R.Russel，Remarks at the Fifth Annual South China Sea Conference，http://www.state.gov/ p/eap/rls/rm/2015/07/245142.htm.

［16］郭媛丹，崔杰通，等.南海紧张局势升级，美国对华政策转向强硬［EB/OL］.http://world.huanqiu.com/ exclusive/2015-05/6497797.html.

［17］温宪.美国国内对亚太再平衡战略再起质疑［EB/ OL］.http://opinion.people.com.cn/n/2014/0618/c100 3-25164932.html.

［18］Marc Wall，America's‘own goals'in Asia，Sept.8，2015，http://csis.org/publication/pacnet-56-americas-own-goals-asia.

责任编辑刘宏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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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4-0544（2016）10-0005-07

刘早荣（1966-），女，湖北武汉人，武汉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