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花列传》特殊空间中的女性存在
2016-03-19姬玉侠
姬玉侠
(河南大学 文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1)
《海上花列传》特殊空间中的女性存在
姬玉侠
(河南大学 文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1)
[摘要]传统与现代碰撞产生的《海上花列传》,蕴含了极大的包容性,标志着现代通俗小说的开端。本文从叙事学的叙事视角出发,以女性主义观念为支撑,分析《海上花列传》中女性的主体性、男次女主的地位转变、女性欲望和道德的多元叙述、女性的价值得到重估的意识。
[关键词]海上花列传;包容性;主体性;女性价值
《海上花列传》是一部时代的传记,刻有近代风云变幻、改良与守旧共存的烙印。近代的上海率先开埠,在这个特殊空间里资本主义开始萌芽,西方现代生活引入,思想观念变化。《海上花列传》的作者韩邦庆生于 1856 年,这部作品主要描写鸦片战争50年来国家社会经济思想的变化。近代狭邪小说数量非常多,但却缺少名篇佳作,《海上花列传》可算为其中一篇名作。《海上花列传》打破了近代狭邪小说沿袭《红楼梦》的模式,一扫才子佳人式狭邪小说的叙述模式,以表达人情人性的人文精神出发,讲述了众多烟花女子与各种嫖客之间错综复杂的情感纠葛;开创了都市通俗小说的叙事意识,是海派小说的源泉之一。“青楼文学突出表现上海妓女的城市生活,构建了晚清上海的文学想象与城市文化。”[1]《海上花列传》是一部集雅俗共赏于一身的杰作,勾勒出近代上海这个大都市的整体框架,描绘出了都市日常生活的点滴,展现了人们思想观念的变化,以写实的态度尽述妓院日常生活种种。
作为地域空间,上海这个近代大都市包容了现代与传统、东西方文化的混杂。在这个大背景下,作为日常生活空间的各种妓院则包容了各种价值观念的存在和道德规范的颠覆,作为文学文本空间的《海上花列传》又包容了青楼妓院中诗意的浪漫想象和现实的残酷生存。许多著名文人对《海上花列传》是比较关注和喜爱的,如鲁迅称赞其“平淡而近自然”,这也成为日后评论《海上花列传》一个不可忽略的标准;胡适称之为“吴语文学的第一部杰作”;张爱玲更是对之痴迷,她的写作生涯也受《海上花列传》影响很深,更是著有《海上花开》、《海上花落》两部作品。本文将从叙事学的叙事视角出发,以女性主义观念为支撑,探讨《海上花列传》在地域大环境的包容下,妓院这个特殊空间中女性的自主性存在。
一、乱世上海的包容性:传统与现代融合的新式生活
从时间上看,《海上花列传》描述了鸦片战争以来近50年国家社会经济思想的深刻变化。此时的上海受东西方文化的双重影响,是一个由传统向现代过渡的社会。因此作为地域空间,上海包容了传统的生活及价值观念与现代的价值标准双重存在。这种包容性的存在体现在《海上花列传》中生活的方方面面,也是《海上花列传》作为上海时代传记的立足点及女性自主自立的落脚点。妓女作为一类特殊的女性群体也改变着女性的价值体现及道德规范。
首先,作为地域空间的上海,日常生活是传统与现代的融合展现,就如吴雪香在亨达利洋行买的时辰表手镯,现代的手表与传统的手镯完美融合,而被人们所接受并喜爱。洋行中的铜铸洋人,能吹中国特色的乐器喇叭,能弹奏琵琶。妓女房内的摆设等各种细节都凸显了这种传统与现代的存在已渗透到生活的点点滴滴。其次,作为妓院这个特殊空间,不管是高级的长三书寓,还是低等的烟花间都集聚了社会中的各色人物。他们有着共同的身份属性:嫖客与妓女;又有着传统身份等级的相异性:官员、商人、文人、仆人、乡下人、地痞流氓、长三、幺二、野鸡。但身份等级的差异并不影响人物的集聚,在妓院这个特殊空间形成了一条产业链和人脉链。再次,从时间地理上看,农耕社会中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起休时间慢慢随妓院营业时间而变。赵朴斋初来上海,依旧按照乡下的起休时间六点钟出来闲逛,看到的是营业的小商小贩,还有拉垃圾的工人,而妓院的起休时间却是夜出昼休。最后,“文学景观最好是文学与景观的两相结合,而不是视文学为孤立的镜子”。[2]《海上花列传》正是以各种交通工具让各种空间在移动中交流,而交通工具也表现了近代上海的包容性。马路是近代才有的事物,各种街名也是近代上海新有的。街名书写的本身就体现出“海上”小说从传统中脱离的本质。如网络般密密麻麻的街道、里弄,述说着上海的繁华和现代化的脚步。在这新兴的马路街道上却行驶着各种各样的交通工具,有传统的官轿也有新兴的马车。不仅有传统与现代的交通工具,还有集传统与现代于一身的名妓、名士们。坐马车成为一种“时尚”流行开来,马车沟通了人物与景物的交流。但马车的背后却隐藏着身份、财力、权利的高低、大小,交通方式的选择与财力、地位相匹配,有钱人、身份高的人才能够坐马车出行。在传统与现代并存的近代上海,还存在官轿这一象征身份地位的封建文化代表物,于是出现了仆人骑马,“极富极贵”的史三公子乘轿的现象。传统社会中只有身份高的人才有资格乘官轿,传统的观念和年代观念并存。
妓院这个特殊的空间不仅容纳了不同性质的事物,包容了多元化观念的存在,还包容了不同的情爱观。李漱芳与陶玉甫抱有传统爱情观下的得一人而终老、至死不渝的爱情观;沈小红和王莲生具有现代性的爱情模式;黄翠凤和罗子富抱有利益至上的爱情观。这些都合理呈现在文本中,互不影响又相互交融。《海上花列传》包含着一些现代性的因素,又有对传统文化的眷恋与担忧。
二、女性成为自主自为的主角
在近代上海这个具有包容性的特殊地域空间中,妓女的活动成为一种合理存在现象,在妓院这个空间中,妓女更是掌握了主动权。传统青楼女子虽处于礼教边缘,但活动场所仍有束缚,而明清妓女开始大量出入于文人的诗酒歌会,大大拓展了活动空间。《海上花列传》中的妓女成为自主自为的主角,个性尤为凸显。在人物形象的塑造和情节发展中,女性成为主导,出现女动男静的格局,各种嫖客成为妓女的衬托。
从文本叙事视角和叙事主体上,开篇以说书人口吻打开全篇,以赵朴斋的出现为落脚点展开。但随着情节的发展,无足轻重的赵朴斋出现后消失了,这一隐退便意味着其后的情节也是由人物的移动牵引而运行,以场景的转换为终止。而在这之中又以女性的行动为线索,以各种妓院为空间转换。妓女奔波于各个欢场,充当各种角色。从人身自由方面,传统才子佳人小说中的妓女及狭邪小说中的妓女大多是依附于男人。才子佳人小说中的妓女基本都是盼望遇到一位相守一生的名士踏上从良之路,当这个依附之人背叛自己后有的甚至为此失去性命,例如《杜十娘》中杜十娘最后竟是沉入江河。《海上花列传》中的妓女有各自的人生计划,而很少寄托在男人身上,典型的是黄翠凤的另立门户,自主创业,自己经营生意而不是选择从良。“她慢慢萌生了一种朦胧的职业意识,虽然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然而事实证明她的行为正朝着职业道路的方向走去。”[3]在《海上花列传》中,赵二宝是从良意愿最明显的一位,但也是跌得最惨、最可怜的一位。在文本中嫖客不管是为了结交好友、获取商机,还是休闲娱乐,都少不了“出局”的妓女。而在这些场合往往都是得益于妓女的灵活应付才能活跃气氛,达成目的。文本中的妓女是不断移动的,每天来往于不同的地点。而相对来说嫖客是固定的,是妓女的陪衬。嫖客与其说是来消费妓女,不如说是来让妓女玩乐。女性所处的重心位置使其具有极强的控制力,例如第一回赵朴斋初来上海去的第一家妓院是西棋盘街上的幺二聚秀堂。表面上赵朴斋是主导者,他对秀宝挑逗并为秀宝慷慨叫局,甚至还纠结陆秀宝和王阿二的取舍问题,一切似乎皆出于自己的一厢情愿。但实际上控制着局面掌握主动权的是陆秀宝,她一步步设计将赵朴斋引上钩。很显然《海上花列传》采用了重女轻男的叙事策略。书中嫖客大都来历不明,而妓女的身世、经历、结局却都有交代,正如作者所说“专叙妓家,不及它事”。[4]在情感方面,女性也是掌握主动权及控制权的。如陶玉甫、李漱芳的生死之恋,李漱芳虽不能如愿嫁给陶玉甫,但她控制了他们二人的感情。沈小红与王莲生是书中最具有戏剧性的一对,也是最具有现代性爱情特色的一对。“沈小红是书中唯一一个依据个人情欲逻辑演绎故事的人物。”[5]在这组关系中,女强男弱,改变着传统伦理中男优女卑的态势。沈小红对金钱的欲望极为强烈,在她那里传统的价值规范和道德传统都被颠覆,剩下的是人物的为所欲为。
三、女性价值的重估
19世纪的上海是经济繁华的欲望都市,经济的繁荣带来各种商机。而商业发展的一个重要特征是人际关系变得越来越重要并且复杂化了,社交成了商业活动成败的关键。《海上花列传》正是通过上海青楼中一群妓女和嫖客的故事,折射出上海的都市文明。这种文明有着日常生活商业化、人际关系非道德化、两性情感功利化的基本特征。而在商业社会功能的发展变化中,女性的价值越来越重要。
《海上花列传》中女性的自主活动轨迹是一大亮点,女性开始正视自身的商业价值和性别优势,创造属于自己的自由生活。《海上花列传》开始关注并抒发人物个人的欲望,传统价值观被颠覆了。小说中的各个角色都发出自己的声音,构成了一个近代上海繁华纷扰的日常生活写实图。经典文学作品就是经过时间的沉淀仍能给人新的体会和感悟,《海上花列传》就是这样的一部经典之作。
[参考文献]
[1]岳立松.晚清狭邪文学与京沪文化研究[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144.
[2]包亚明.现代性与都市文化理论[M].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8.120.
[3]杨靓靓.《海上花列传》的时代性和创新性探析[D].华侨大学,2012.
[4]韩邦庆.海上花列传[Z].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9.3.
[5]姚玳玫.《海上花列传》叙事的近代转型[J].学术研究,2003,(12).
[责任编辑:康邦显]
[收稿日期]2016-01-21
[作者简介]姬玉侠(1989-),女,主要从事近代文学研究。
[中图分类号]I206.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5330(2016)03-0078-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