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根索《国家间政治》的政治思想及其现实价值

张和轩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 广东国际战略研究院欧洲研究中心，广东 广州 510420)



摩根索《国家间政治》的政治思想及其现实价值

张和轩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 广东国际战略研究院欧洲研究中心，广东 广州 510420)

摘要：国际关系学中的现实主义理论奠基人汉斯·摩根索在其代表作《国家间政治》中探讨了政治现实主义的六项原则、国际政治实质即追逐权力、国家权力及其限制、世界和平的实现等问题。其论说不仅构建了现实主义的理论大厦，在当今中国的若干国内社会与国际政治政策中也具有一定的适用性，而其理论的部分内容在六十多年后的今天也显现出了一些不足。

关键词：摩根索；《国家间政治》；现实主义

二战之后，国际关系学成为独立于历史和法学的学术领域，逐步建立起较明确的研究对象和较科学的研究方法，理论体系日臻成熟。政治现实主义作为该学科的重大学术流派，是国际关系理论体系中至关重要的组成部分。作为古典现实主义理论的奠基人和公认的国际关系理论大师，美国政治学家汉斯·摩根索在其1948年出版的著作《国家间政治》中详细论述了他的权力政治思想，建构了现实主义的理论大厦，促使国际政治学成为了一门独立的、系统化的社会科学门类，也使自己成为了后人“站在巨人肩膀上”继续研究的那位“巨人”。

1政治现实主义的六项原则

摩根索在《国家间政治》的政治理论体系中主要包括了四个方面的内容。第一，对国际政治领域研究的研究；第二，对国际政治实质的研究；第三，对国家权力和对国家权力限制的研究；第四，对实现和平的研究。[1]他的理论构架体系完整，以权力为主线贯穿了现实主义国际政治理论研究的基本问题。《国家间政治》的第一部分就提出了现实主义六原则，形成了现实主义思想大厦的基本构架。这六原则是：(1)政治如同一般社会那样，受根植于人类本性的客观规律的支配。(2)帮助政治现实主义找到穿越国际政治领域的主要路标是用权力界定利益的概念。(3)现实主义认为，把权力界定为利益的概念是普遍有效的客观范畴，但这并非意味着这个概念的含义是不变的。(4)政治现实主义意识到了政治行为的道德意义。(5)政治现实主义拒绝把特定国家的道德抱负同普遍适用的道德法则等同起来。(6)政治现实主义同其他思想派别之间的差异是真实的、深刻的。现实主义思想大厦的框架在这六原则中显现出来：以权力政治为核心，以人性观、利益观和道德观为支柱，以国家为基本单位，以国家之间的竞争为基本互动方式。[2]

政治现实主义认为，政治法则植根于人类之本性，国家间的互相依赖需要一套相应的政治秩序，只要有好的意图、足够的财力和富于进取的努力作为支持，没有什么问题是真正不可解决的。权力的内容和对权力的运用方式取决于政治和文化环境。现实主义者坚信利益是政治行为一贯的衡量标准，必须依据利益原则来判断和指引政治行为。当我们把所有国家视为各自在追求被定义为权力的利益的政治实体时，就会以公正的态度看待它们。只有理性的外交政策才能将风险最小化而将利益最大化，既符合审慎的道德规范又符合政治上对成功的要求。

2国际政治实质即追逐权力

如果说《国家间政治》第一部分是对现实主义下的定义，那么第二部分则是对国际政治实质——权力争夺的阐释。摩根索认为，国际政治像一切政治一样，是追逐权力的斗争。而一项政治政策所追求的，或是保持权力，或是增加权力，或是显示权力。与之相对应的有三种国际政策，即现状政策、帝国主义政策与威望政策。

在对帝国主义政策的阐释中，摩根索特意表明了帝国主义政策并不一定与资本家或资本主义挂钩，只是当时许多观察家刻意使用帝国主义作为责骂之语，使之或多或少带上了贬义色彩。笔者看来，由于意识形态领域的原因，我国的教育体系一直以“帝国主义”或“美帝”等词汇对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国际政策进行谴责与抨击，使得国人在潜意识中不分青红皂白将资本主义国家的行为等同于帝国主义，进而等同于利益的追逐。诚然，共产主义是建立在批判资本主义的基础之上的，就好像现实主义是建立在批判理想主义的基础上一样。然而根据摩根索的定义，帝国主义政策是指寻求在权力地位上的有利变化，这不能等同于意识形态领域的对抗。中国目前的和平崛起，其实或多或少也有帝国主义政策的影子。比如建立亚投行，显然便是为了在经济方面与美国对抗，寻求在亚洲乃至整个欧亚大陆的权力地位的变化，虽然这种变化并不是以我们熟悉的帝国主义国家开拓殖民地或是诉诸武力的形式进行的。

摩根索另外提到的威望政策容易受人忽视，但却引发了笔者的强烈兴趣。摩根索指出：向各国显示自己国家所拥有的权力——既不虚张声势又不谨小慎微——是一项明智的威望政策的任务。另外威望政策的误用也会引发灾难性的后果。上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在国际政治中长期使用“韬光养晦”政策，避免卷入国际纷争，也很少在国际重大问题上发声。这种长期的低调符合中国人的思维方式，但却与国际潮流格格不入，即对威望政策的错误执行，造成了当时中国的世界名望非常低下的现实，这种老好人的形象使得中国在国际事务中处处被动，并在世纪之交达到高潮。1998年印尼屠侨、1999年北约轰炸中国驻南联盟大使馆、2001年我国飞行员王伟在南海牺牲，无不反映出韬光养晦政策已经不符合国际潮流。在国际政治中，权力大小是掌握主动权的根本要素，恰当地使用威望政策能将很多麻烦消灭于无形。笔者认为这点对于直面目前热点的南海问题也是一个重要参考。

3国家权力及其限制

《国家间政治》的第三部分是对国家权力及其限制的研究。权力政治理论是摩根索观点的核心，也是该学派区别于其它学派的主要标志。摩根索认为，国家权力包括九个要素，即地理、自然资源、工业能力、战备能力、人口、民族性格、国民士气、外交的素质和政府的素质。而限制国家权力的因素主要有三：其一是均势，其二是国际道德和世界舆论，其三是国际法。

从摩根索的描述中不难看出，国家权力的九个构成包括有形和无形两种，无形的权力，也就是影响力。在有形的要素中，人口无疑是与中国关系最为密切的一个，尤其是最近的全面开放二胎政策，将对百姓民生与中国国家权力产生怎样的影响，迅速成为坊间热议的焦点。一个国家没有充足的人口来创造和运用国家权力的物质工具，就无法成为一流国家。如果德国的8300万人口下降到邻国波兰的3800万，那么它欧盟发动机的地位将很难得到保障。然而一国人口越多则该国权力越大的手法也是不正确的，当前的印度便是最好的例子。不发达或发展中国家的人口增长过快，就不得不从国家权力的发展中分散本来已经很稀缺的资源养活和照顾人口，这样众多的人口就不是国家权力的资本，而是发展的障碍。摩根索认为，这类国家如果资源不能增加，人口控制就成为国家权力的前提条件。从这点出发，我国制定实行计划生育政策，也正符合摩根索的观点。现在随着中国国力的稳步提升，资源利用的保障与国际资本的涌动，人口与资源的斗争不再是难以调和的矛盾，同时随着独生子女政策的部分弊端如失独家庭、独生子女的健康成长与家长的养老、人口老龄化等问题的显现，开放二胎政策可以说是大势所趋。

在论述国家权力与民族主义关系时摩根索强调，社会的稳定性及其成员的安全感越大，集体感情通过侵略性的民族主义寻求发泄的可能性越小，反之亦然。在当代的中国，我们也有类似的担忧。2012年在全国范围内爆发了规模空前的保卫钓鱼岛反日游行活动，十余座城市均有达到千人级别的大规模游行。高涨的民族主义情绪愈演愈烈，在部分城市已经近乎失控，出现了打砸日系车、日系商店以及攻击同胞的现象。虽然存在不少呼吁大家理性爱国的声音，但是在如今的各大网站论坛的留言板块仍然充斥着极端民族主义情绪。这种普遍的社会心态已经以另一种侵略性的民族主义方式体现出来——对同胞的侵略性。种种现象反映出的社会稳定性的降低和成员安全感的缺失，让人不免心生担忧。而同样是存在着民族主义对立情绪，2014年的苏格兰寻求独立就并没有在英国内部爆发大规模群体性事件，并最终以苏格兰独立失败告终，这就是因为英国社会的高度稳定给予了苏格兰公民较高的社会安全感。中国当下面临的民族主义情绪，与摩根索国家权力九个要素中的民族性格、国民士气、外交素质和政府素质息息相关。只有锤炼良性的民族性格，提升国民士气，才能提高国家的有形权力；只有在政府间的外交中和国内事件的处理中展现自我素质，才能提高国家的无形权力。这一点我们需要谨记于心。

4世界和平的实现

在《国家间政治》的第四部分里，摩根索“理论的终极探讨落在了世界如何实现和平的问题上，而且关于和平问题的篇幅比较大。这既是学术著作诞生的时代背景使然，也反映出一位国际政治理论学者的愿望和学术情怀。”[3]通过复兴外交，建立世界共同体乃至世界国家从而保障世界的和平，是摩根索对现实存在的国际政治权力与利益进行研究后所得出的结论。[4]

学术界认为，摩根索在探求世界和平的路径时走向了理想主义，这种想法是不切实际的，因此篇幅较大的这一部分反而不受学术界的青睐。然而笔者并不这么认为。摩根索的思想固然存在一定的局限性，但是他对于世界和平的展望，在他的同辈与后人矢志不渝的努力下已经现出了曙光。从白里安到舒曼、让·莫内、阿登纳到密特朗、科尔，从《白里安备忘录》到《罗马条约》到《马斯特里赫特条约》，欧洲联盟的建立消弭了笼罩欧洲大陆几个世纪的战争阴云，将整个大洲的人民紧紧团结在了一起，并成为世界各个地区合作集团的效仿榜样。[5]尽管这并不意味着世界和平的必然实现，但以外交的手段建立欧洲共同体乃至欧洲国家从而保障欧洲的和平，既符合了摩根索的期望，也是对世界和平探索的初步成果。我们有理由相信，摩根索的和平期许在将来能够成为现实。

然而，笔者也并不完全赞同摩根索的所有思想观点。在探讨世界和平的出路时，摩根索否定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及其他专门机构的作用，认为联合国行为的假定?——国家之所以民族主义化并相互战争，是因为彼此了解不够，以及在不同的教育和文化层次上运作——是错误的。世界共同体的问题是道德和政治的而不是知识和艺术的问题。摩根索以欧洲的经验出发，认为欧洲人信奉同样的宗教，欣赏同样的艺术却还是战争频仍，故而得出以上结论。但值得注意的是在世界范围内，人们的相互理解与了解还远远没有达到称得上熟悉的地步，文化冲突进而演变成暴力冲突的情况并不罕见。2012年美国驻利比亚大使遇袭身亡，便是因为一部涉嫌诋毁伊斯兰教与先知穆罕默德的美国电影上映。这很难称得上是道德和政治的问题，而恰恰是知识和艺术的问题。在缺乏理解与关怀的世界里，同样的文化行为可能引发截然不同的效果，而这恰恰是阻碍世界共同体产生的重要原因。只有知识水平达到同样的层次，天下大同的世界才会有一劳永逸的思想基础。尽管它的最终实现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不可否认联合国及其他组织的各种努力，使得当今世界的文化交流与理解达到了过往无法企及的高度。当更多的人开始关心和了解其他国家的文化历史与价值观念，培养更高的共同意识，那么国际社会中的暴戾之气自然会相应下降。

《国家间政治》是摩根索的扛鼎之作，其中的国际政治思想自洽、完整、独特、深刻，[6]其以权力政治为核心的现实主义思想体系在书中得到了充分的展示，该体系描绘了国际政治的现实，并解释了其中的因果关系；它有自己的价值判断：国家的生存和世界和平是理论研究的目标；它提出了解决问题的方案：通过传统外交手段取得国家间的妥协，进而实现世界和平。本书虽然是现实主义思想集大成之作，但是内容并不艰深晦涩。通过阅读，笔者对国际政治的主要对象和基本范围有了一个总体的了解。尽管在某些细节上还存在疑问，但对于初学者而言，《国家间政治》确实是一部不容错过的好书。在波云诡谲的国际舞台，当代青年也有必要以先进的政治理论武装自己，从而以更加开放与平和的心态，站在更高的层面看世界。

参考文献：

[1]李南移.摩根索现实主义理论的权力概念解析[J].国际关系学院学报，2005(4):7-9.

[2]秦亚青.现实主义理论的发展及其批判[J].国际政治科学，2005(2):138-167.

[3]汤继强.权力政治开山之作的理论精华与局限性——对汉斯·摩根索《国家间政治》的解读与评析[J].延边党校学报，2009，24(6)：13-15.

[4]张清.摩根索国际政治权力与利益理论[J].太平洋学报，2006(4)：76-89.

[5]郭华榕，徐天新.欧洲的分与合[M].北京：京华出版社，1999：301-461.

[6]张云雷.权力、道德与永久和平——汉斯·摩根索国际政治思想再阐释[J].世界经济与政治，2012，(2):22-37.

The Political Spirit and Practical Value of Morgenthau’s Politics among Nations

ZHANG Hexuan

(Center for European Studies, Guangdong Institute for International Strategies, Guangdong University of Foreign Studies,Guangzhou 510420, China)

Abstract:Hans Morgenthau, the founder of Realism in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discussed the six principals of political realism, struggle for power, national power and its limitation, the reality of world peace in his representative work Politics among Nations . His theories not only helped building the realism, but also shed lights on Chinese domestic and international politics. Some of them, however, have been seen questionable nowadays.

Key words:Morgenthau; Politics among Nations; realism

中图分类号：D80-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1950(2016)01-0068-04

作者简介：张和轩(1989—)，男，硕士研究生。

收稿日期：2016-0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