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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文化旅游中的权力与利益
——基于广西靖西旧州绣球的田野考察

2016-03-18陆大吉李国鸿叶黎明

广西民族师范学院学报 2016年6期
关键词:旧州绣球壮族

陆大吉,李国鸿,叶黎明

(广西民族大学,广西南宁530006)

民族文化旅游中的权力与利益
——基于广西靖西旧州绣球的田野考察

陆大吉,李国鸿,叶黎明

(广西民族大学,广西南宁530006)

通过对广西靖西旧州绣球文化旅游的田野调查,探讨其当前所面临困境之成因。认为旧州绣球文化旅游陷入困境固然有市场经济力量所导致的绣球从业人数骤减、利与誉失衡以及绣球旅游经营管理中主体缺位等显性因素,但在这些表象之下,由各方参与者之间多重权力与利益关系交织所引起的矛盾纠纷,因得不到有效协调而使得旧州的绣球文化旅游缺乏内生发展动力,才是致使旧州绣球文化旅游陷入当前困境的症结所在。

绣球;民族文化;旅游;权力;利益

绣球是壮族的一种传统手工艺品。20世纪末,在大众旅游浪潮的席卷之下,地处桂西南中越边境的靖西旧州凭借绣球顺势发展民族文化旅游,并使绣球走上文化产业化的发展道路,享有“旧州绣球一条街”“中国绣球之乡”等诸多美誉。然而,曾经享誉一时的旧州绣球文化旅游如今却陷入了从业人数骤减、经济效益不佳、经济利益与文化声誉失衡、经营管理主体缺位等诸多困境,还面临着被曾经视之为生计手段的多数旧州人“放弃”的尴尬境地。

在此之前,旧州绣球因其独特的壮族文化吸引了不少民族学学者的关注与研究。纵观以往对旧州绣球的民族学人类学相关研究,其研究侧重点多集中在绣球作为一种壮族代表性的传统文化在市场经济背景下的传承与变迁,而对旧州利用绣球文化资源发展旅游业的民族文化资本化过程所遭遇的困境却着墨不多。在已有的研究中即便对旧州绣球文化旅游存在的问题有所涉及,但也多是停留在对绣球的生产经营、挖掘绣球文化内涵等显性的经济文化因素的分析上,而对于隐藏在其后的各方利益主体之间复杂的权力与利益关系等隐性因素还缺乏深入的研究与分析。如凌春辉对旧州壮族绣球文化产业化过程中的研发、生产、销售各个环节存在的问题展开分析,并在此基础上提出了诸如实行现代企业化生产和管理、加大力度拓展市场、增强品牌意识等针对性措施[1]。而吕萍、彭家威在探讨与分析旧州绣球在文化产业化的过程中影响其传承与变迁的相关因素时,虽也关注到国家政治的规定制约、地方政府的引导及市场经济的牵引这些绣球文化资本化过程背后的政治与社会因素,并认为这三股外部力量是致使旧州绣球从一种壮族传统手工艺转变为一种现代商品的主要原因[2],但却没有进一步将研究的视角触及旧州绣球文化主体内部与之相关的权力与利益因素。通过田野调查,聚焦于旧州内部文化主体内部各利益相关者,考察其是如何透过复杂的权利与利益关系网络在绣球文化旅游场域中互动及其对旧州绣球文化旅游发展的影响。

一、绣球的“前世今生”及其文化内涵

壮族制作绣球历史悠久,其与壮族社会的生活息息相关,并在不同的历史阶段承载着不同的壮族社会文化内涵。根据考古学家对广西左江流域花山岩壁画上的图案研究推测,早在两千多年前的春秋战国时期,还处在采集狩猎社会的壮族先民就会用青铜铸造一种名叫“飞砣”的古兵器,此为壮族绣球的雏形[3]。随着壮族先民从采集狩猎社会进入农耕社会,“飞砣”作为一种兵器与狩猎工具的功能不断弱化。

到了唐代,壮族先民用布料仿照“飞砣”而制成的绣花布囊,称之为“飞花”,人们闲时拿来互抛用以娱乐消遣,成为一种民间娱乐工具,成为一种民间娱乐工具。[4]宋代,绣球始以青年男女之间的爱情信物的文化符号出现在当时的壮族社会,抛绣球在壮族社会中相沿成习,成为一种与壮族的爱情婚姻密切联系的风俗活动流传至今。据周去非在《岭外代答》中的描述:“上巳日男女聚会,各位行列,以五色结为球,歌而抛之,谓之飞砣,男女目成,则女受砣而男婚已定。”[5]每年农历三月三等壮族歌圩节,壮族青年男女在歌圩上相聚对山歌和抛绣球,姑娘在对歌的过程中若是看上了意中人,就把自己精心绣制的绣球抛给意中人以示爱慕之情,他们以绣球和山歌为媒介,互诉衷情,结为连理。因此,绣球在壮族青年男女之间架起了恋爱婚姻的桥梁,是美好爱情和婚姻的象征。

“文革”期间,抛绣球被视为一种伤风败俗的陋习曾一度遭到取缔。经过“文革”十年的文化断裂之后,旧州绣球的生产及相关民俗活动在20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的时代背景下得以恢复,并随着民族文化旅游业的开展从传统壮族社会的爱情信物变成了现代市场经济社会的一种旅游消费商品。

二、旧州绣球民族文化旅游所面临的困境

不可否认的是,在过去的30多年,旧州发展绣球民族文化旅游不仅对当地保护与传承本民族传统文化创造了更好的社会文化环境,同时也对提高当地人的物质生活水平起到了积极的作用。但是,随着民族文化资本化进程的推进,旧州绣球民族文化旅游所隐含的一些问题与弊端已经逐渐暴露出来。以下将从三个方面来呈现旧州绣球文化旅游发展所面临的困境。

(一)绣球作为一种生计方式的“放弃”与坚守

与20世纪90年代末至21世纪初黄金期的繁荣景象相比,如今的旧州绣球文化旅游产业颓势凸显。而最能直接反映出旧州绣球文化旅游当今颓势的莫过于绣球制作从业人数的大幅骤减,旧州多数中青年女性出于对经济成本与效益的考虑纷纷退出绣球制作的行列,转而从事其他经济收入更高的行业。曾经是旧州人赖以为生的一种生计方式的绣球,如今却不得不面临被“放弃”的悲惨命运。

市场价格与经济理性的综合作用使绣球制作人数大幅缩减。绣球的市场价格低廉,但制作绣球不仅工序繁杂,而且还要花费巨大的时间成本。制作绣球要经过粘贴布壳、绘制图案、刺绣、缝合等几大工序,一般情况下,制作一个直径大约为10厘米的绣球需要花费一天的时间,即便是技艺高超的人一天也只能完成1.5个绣球。按一个10厘米的绣球只能卖出15~20元人民币的市场价格来计算,一个人花费1天的时间所能带来的经济效益也仅仅是在15~30元人民币之间。相比之下,打零工或从事其他生计方式1天也能至少赚到100元人民币。因此,在多数旧州人看来,制作绣球在当前是一种“不划算”的生计方式。当这种观念在多数旧州人中取得支配地位时,旧州多数中青年妇女纷纷放下手中的针线,选择外出打工或做小本生意等其他生计方式来谋生,不再愿意过着那种整天围着绣球转却仅可拿到微薄经济收入的生活。

作为旧州绣球产业化生产“主力军”的中青年女性退出生产一线之后,只剩下少数的老年妇女仍在坚守着绣球制作这一传统手工艺。她们在干不了重活也或不掌握农业之外的其他生计方式的生活情况下,坚守制作绣球:一来可以打发时间;二来可以补贴一点家用。但旧州昔日整个村落一家老小挤在屋檐下埋头赶做绣球的热闹情景已然消逝远去。

(二)产业化过程中利与“誉”的失衡

旧州绣球在产业化进程中,重经济效益的追逐而轻绣球质量的保证与民族文化特质的挖掘所导致的利誉失衡,是其当前所面临的另一个困境。旧州绣球作为一种民族传统文化在资本化的过程中,以重构、组合、变迁等文化再生产的名义与方式,在现代化语境中得以生存并取得了合法性的地位[2],使其得以从一种独具旧州壮族传统手工艺品转变为现代旅游市场中以供游客消费的消费品。然而,绣球一旦进入产业化的市场体系,绣球的生产和销售等环节都按照所谓的经济逻辑来运转。换言之,绣球作为一种壮族民族文化特色的手工艺品本身所蕴含的独特文化内涵和符号象征意义,要在市场的博弈中实现文化资本向经济资本的转化,往往以让位于观光客的消费需求为代价。

实践证明,上述的运行模式已对旧州的绣球旅游文化产业的后续发展带来诸多障碍。一方面,为完成订单或增加产量而在短时间内粗制滥造的绣球,疏于对精致程度的追求,有失雅致,其信誉在消费者的印象中不断下滑,进而对旧州绣球的形象和销售产生了颇为不利的负面影响。另一方面,在现实的经济利益面前,绣球文化主体被动地拜服在经济资本的力量之下,以至于为了找到销路实现绣球的经济价值,而主动地去迎合消费者的消费口味和需求。这时,绣球作为一种民族文化所蕴含的旧州壮族人的文化价值、信仰观念等民族文化特质并没有得到很好的体现,如果不加以反思与改变,这些绣球所承载的民族文化特质在民族文化资本化的过程中将会逐渐弱化甚至陷入趋于丧失的危险境地。譬如,旧州曾经接受了一桩来自美国客户的订单,按照对方的要求在绣球上绣有圣诞主题的图案,以满足客户的文化审美需求。

(三)绣球文化旅游经营管理的“先天不足”与“后天畸形”

旧州绣球文化旅游模式在经营和管理上存在诸多问题,同时受到缺乏经济资本“先天不足”和主体地位缺失“后天畸形”的双重制约。不仅阻碍了旧州民族文化旅游的进一步发展,也不利于绣球传统文化的传承与保护。

1.缺乏经济资本:绣球文化旅游发展中的“先天不足”

经济资本的缺乏制约了旧州绣球民族文化旅游开发与发展。旧州绣球文化旅游在开发的初始阶段,由于缺乏经济资本,以集体经济的形式自主经营、依靠出售门票勉强维持下去。但是,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市场对旅游景点的基础设施和旅游服务提出了高更的要求,而基础设施和旅游服务的完善在很大程度上要依赖于经济资本。

受制于经济资本缺乏的“先天不足”,旧州无法摆脱对来自政府官方和企业的经济资本的依赖,在没有更好出路的窘境下,选择了转让旅游的经营权,退出了旅游的经营与管理。前几年,旧州因为无法筹集到足够的资金而使旅游基础设施的完善和旅游服务质量的提高工作难以展开。经过旧州内部的集体协商,决定以承包的方式把旧州旅游的开发经营权转让给靖西旅游局官办的一家旅游公司,旅游公司取得经营权之后,注入300多万的资金用于旧州石板路和民居建筑等基础设施的完善,每年仅靠出售门票就可以取得几百万的经济收益。旧州苦于缺乏投资基金,靠转让经营权每年从这家旅游公司得到7万元的承包费,用于旧州村落内部集体活动的各项开支。旧州要走出目前的资金缺乏困局,需要建立一条包括官方、企业、社会在内的多方融资渠道,绝非仅仅以转让经营权就能解决的。

2.主体地位缺失:绣球文化旅游发展中的“后天畸形”

继经济资金缺乏的“先天不足”之后,旅游经营管理上主体地位缺失的“后天畸形”,是旧州发展民族文化旅游的又一大制约因素。文化主体参与民族文化旅游的开发、经营、管理对民族文化共同体的切身利益以及民族文化的未来发展走向具有重要的意义。事实证明,话语权的旁落和经营管理参与权的缺失往往导致民族文化旅游的发展方向与结果与民族文化主体的根本意愿背道而驰。[6]

据当地人提供的信息,旅游局和旅游公司曾拟定了一个备受争议的旅游计划。即在旧州附近建立一个现代化的商品房住宅小区让旧州所有居民住在里面,而把旧州居民现在居住的房屋、历史文化古迹、基础设施长期出租给旅游公司,旅游公司将其打造成商铺、旅店,以吸引外商经营和游客进驻,甚至是给外来游客人长期租下用于度假和养老。此计划一经提出,在旧州内部立即引起巨大争议,其中年轻人多认为这对于他们过上现代化生活是个莫大的机会,而部分老年人却对此深表忧虑和反对。类似于这样旅游规划,如果不考虑到民族文化主体在发展民族文化旅游过程的参与,不考虑旅游公司设计的每一个旅游规划对民族未来及其文化的影响好坏如何,就不假思索的全盘接受,随着现代化生活方式和思想观念逐渐渗透到民族文化主体社会,民族文化主体将面临解体的威胁。[5]

三、困境的症结所在:多层权力与利益关系的相互交织

旧州在发展绣球民族文化旅游的过程中,绣球文化主体内部的政治文化精英、普通民众,以及外部的地方政府、市场企业、大众传媒均参与其中,他们在旧州发展绣球文化旅游的场域内互动,并形成多重的权力与利益关系。这些参与者的权力与利益关系与力量的变化以及他们的实践行动都对旧州绣球民族文化旅游与传承都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布迪厄的场域理论认为,“场域是一个活动着的,并充满冲突与竞争的空间。在场域内,参与者相互竞争,发挥主观能动性采取竞争策略,以争夺场域内能发挥有效作用并对自身有利的资源与权力。另外,场域还是一种关系系统。由附着于某种权力(或资本)形式的各种位置间的一系列客观历史关系所构成。”[7]在旧州绣球民族文化旅游这个场域内,各方参与者拥有不同形式的资本。地方政府拥有政治资本和社会资本,市场企业则拥有经济资本,大众媒体拥有社会资本,旧州的文化精英与普通民众拥有文化资本。[2]旧州的绣球文化产业化与旅游发展离不开各方参与者拥有的各类资本的投入,与此同时,各方参与者为实现各自的目的与利益在旧州绣球文化旅游场域内进行角逐。因此,在这个意义上,旧州文化旅游的各方参与者之间,既是一种合作的关系,也是一种竞争博弈的关系。

在旧州绣球文化旅游场域中,权力与利益的竞争关系不仅存于旧州绣球文化主体与地方政府、旅游公司等各方参与者之间,也存在于旧州绣球文化主体的内部。在利益分配问题上的纠纷导致共同体内部关系的不和与紧张,并进而削弱文化共同体在绣球文化旅游发展过程中与其他参与者的竞争力。下文将从旧州村委会与绣球文化精英及绣球共同体之间的关系、绣球文化共同体内部个体之间的关系三个方面分析旧州绣球文化主体内部之间的权力与利益关系。

(一)村委会与文化精英之间的权力与利益关系

旧州村委会在国家和地方政府与基层社会之间扮演着政治权力中介者和代理人的角色,这种政治权力上的优越地位使其对旧州绣球文化旅游的社会文化资源和信息资源掌握着相当大的支配权。在旧州村委会与绣球文化精英中的权力与利益关系中,由于信息的不对称和缺乏对村委会政治权力的有效监督,村委会更倾向于把到南宁等大舞台参加民族手工艺比赛的机会和资格等社会资源,优先安排给在旧州绣球文化主体成员中与自己人际关系中最为密切的个体,而获得这些有限社会文化资源的个体成员并不一定具备高超绣球织绣技艺。可是在绣球文化精英看来,去南宁等大城市参加民族手工艺比赛展示旧州文化的应该选择技艺最好而且最能代表旧州绣球文化的绣球精英,而非那些与村委会有亲属关系却绣球技艺一般的人。

旧州村委会运用政治权力的优势,根据其个人人际关系网络“差序格局”中亲疏远近来分配绣球文化旅游所带来的社会及经济资源的做法遭到了绣球文化精英乃至文化共同体的普遍不满与义愤。但毕竟是共同生活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村落共同体中,彼此之间也可能存在着千丝万缕的非亲即故亲属或邻里关系,顾及到人情面子因素,文化精英对村委会的这种不满通常并没有直接转化为二者之间的正面对抗,而是表现为一种表面上风平浪静私底下却怒涛汹涌的“非正式抵抗”。但凡村委会动员开展各项公共活动时,绣球文化精英通常会以不配合、敷衍了事、拖拉、消极合作等诸多“弱者的武器”来回应村委会在分配绣球旅游社会资源过程中对文化精英不利的所作所为。

受此影响,村委会在旧州绣球文化精英和普通民众中的公信力大幅下降,村委会在绣球文化旅游中的影响力组织力大为削弱,以往以村委会为绣球文化共同体内部的旅游发展组织机构的功能陷入瘫痪,旧州绣球文化的发展也因此而受阻。

(二)绣球文化精英与共同体普通民众的权力与利益关系

在旧州绣球文化的场域中,绣球文化精英与旧州绣球文化共同体普通民众之间也存在权力-利益的竞争与合作关系。旧州文化精英与普通民众虽同为绣球文化的共同主体,共同拥有绣球的文化资本,但与普通民众不同的是,文化精英无论是在绣球制作技艺还是在接收外部社会新信息上,比普通民众有更大的优势,在绣球民族文化旅游的场域中更容易获得资源与发展机会。绣球文化精英在旧州绣球文化旅游和传承保护过程中所起到的作用更为明显,因而也就获得了普通民众所无法比拟的社会资本。一般而言,来自市场的绣球大订单一般都是找绣球文化精英慕名而来的,普通民众则极少获得大订单的机会。普通民众大多只是依靠观光客的拜访以零售的方式出售其织绣的绣球,他们所获得的经济资本远远不如文化精英。随着时间的推移,文化精英与普通民众之间经济资本回报的巨大差距越发明显。不少的普通民众认为,他们在旧州发展绣球文化旅游所带来的经济成果中获益并不多,受益多的是绣球文化精英。

然而,绣球文化精英与旧州绣球文化共同体普通民众之间并非只存在利益上的竞争关系,在适当的条件下,二者之间也会建立起合作关系,共同在旅游市场中双赢获利。鉴于绣球文化精英与普通民众在绣球销售市场中悬殊的竞争力,低价恶性竞争对双方都不利,因此,双方转而采取分工合作的方式,既有效避免了内部低效的价格恶性竞争,又可以各自发挥所长,优势互补,进而实现经理利益的最大化。通常情况下,绣球文化精英与普通民众通过这样一种分工合作的模式来构建双方在绣球文化旅游场域中的合作关系,即绣球文化精英藉其竞争优势从绣球市场中接到大订单后拆分为若干份额,将一部分绣球的生产任务转让给普通民众承包,而后再从普通民众收购,从中赚取一定差价。如此一来,绣球文化精英可以顺利完成仅凭一己之力不可能完成的大订单任务,普通民众则保证有相对稳定数量的绣球销售出去不至于滞销积压。通过这种订单分工合作的方式,绣球文化精英与旧州绣球文化共同体普通民众之间的利益竞争关系实现向合作关系的转变。

(三)普通民众内部个体之间的权力与利益关系

普通民众在涉及绣球文化旅游的利益问题时并非一个有机团结的整体,他们因彼此之间存在利益竞争关系却没有足够的凝聚力而形似一盘散沙。

在旧州普通民众之间的竞争关系中,绣球的质量与价格无疑是普通民众争取观光客的两大筹码。而绣球质量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个人的织绣技艺,故织绣技艺好的个体通常会在争取观光客的竞争中会有更大优势,而技艺稍逊一筹的个体则压低价格以求增加销量。然而,在现实的情境中,观光客并非会走遍所有旧州绣球街对比所有绣球后才掏腰包买下,通常情况下,多数观光客刚走进景区大门就被靠近大门的家户门口五颜六色的绣球吸引住了,对于没见过绣球或者对旧州绣球销售点空间分布情况不熟悉的观光客来说,在景区门口买绣球的概率非常大。故此,在景区门口或占有较好门面位置的家户比一般的家户便拥有了价格和技艺之外的竞争筹码。

综合比较质量、价格、门面位置这三大竞争筹码,在更多时候,多数普通民众则更倚重价格这一因素,而旧州内部之间的价格竞争的后果却与旧州人的整体愿望相违背。这种后果表现为,价格的竞争导致旧州人把精力放在吸引观光客的眼前利益上,而疏于对绣球质量的提升和文化内涵的挖掘,而在物价飞涨的总体经济形势下,旧州绣球的销售价格还停留在原来的价位。低价位所带来的微薄经济收益最终反过来挫伤了旧州的从事绣球生产和销售的积极性。

结语

在市场经济时代背景下,民族文化旅游作为民族文化资本化的一种具体形式,多年以来在广西靖西旧州等乃至全国各地民族地区得到广泛的运用与实践。不可否认的是,旧州绣球文化旅游的发展客观上在带动和促进旧州经济社会发展的同时,也为保护和传承其民族传统文化提供了更好的物质条件并创造了良好的社会氛围。然而,旧州绣球文化旅游与传承在发展的过程中仍存在诸多问题,导致其陷入了当前进退两难的困境。

概而言之,致使旧州绣球文化旅游陷入当前困境的原因是:市场价格因素导致专门从事绣球制作的人数大幅骤减;绣球生产与销售的过度商业化导致利与誉的失衡;绣球文化主体在生产与旅游经营管理中的主体缺位。然而在这些表象之下的深层原因是,在旧州绣球文化旅游的场域内,地方政府、旅游公司、绣球文化精英、村委会、普通民众这些参与者之间形成了多重的相互交织的权利与利益关系格局。各方参与者围绕着绣球文化旅游及产业化开发的权力与利益的角逐的过程中,产生了权力、利益的纠纷与矛盾。而这些权力与利益的纠纷与矛盾没有得到妥善地化解和处理,挫伤了绣球文化主体的积极性,也削弱了绣球文化主体在绣球旅游发展中的主体性地位,最终导致了旧州的绣球文化旅游的生产制作、营销与管理等各个环节陷入了今日的困局。因此,建立一个合理的有制度性保障的权力利益诉求与处理机制是旧州绣球文化旅游走出当前困境的根本之道。

旧州绣球文化旅游是我国民族文化旅游浪潮当中的一个缩影,其发展轨迹及当前面临的困境在一定的程度上反映了当前我国民族文化旅游具体实践层面普遍存在的某些问题。“民族经济与民族文化的发展,归根结底是民族自身的发展。”[6]如果缺乏内生活力,民族文化旅游与民族文化的传承保护将会陷入后劲不足等困境。[6]因而,在民族文化资本化的过程中,建立起具有制度规范性的权力与利益关系协调机制,进而保护民族文化主体在文化旅游发展中的利益及其主体地位,激发民族文化主体参与旅游发展的内生活力,民族文化旅游才有可能在多方参与的权力与利益场域中得以可持续发展。

[1]凌春辉.壮族绣球文化产业化开发的观察与思考[J].广西百色:百色学院学报,2010(5).

[2]吕屏,彭家威.传统工艺与现代商品——文化产业化进程中壮族绣球的传承与变迁[J].南宁:广西民族研究,2008.

[3]何卫东.从娱情到竞技:壮族抛绣球文化演变探析[J].广西民族大学学报:哲社版,2010(4).

[4]陈雪军,何利娜.百色靖西旧州绣球村绣球文化产业发展[J].地方文化研究辑刊,2013(6).

[5]周去非.岭外代答(卷十)[D].上海:商务印书馆,民国二十五年(1936).

[6]吕俊彪.民族文化资本化的困境与出路[J].广西社会主义学院学报,2008,19(2).

[7]周大鸣.文化人类学概论[M].广州:中山大学出版社,2009(2).

责任编辑:谢雪莲

Power and Interests of National Cultural Tourism

LU Da-ji,LI Guo-hong,YE Li-ming
(Guangxi University for Nationalities,Guangxi Nanning,530006

Through the field investigation of hydrangea culture tourism in Jingxi,Guangxi,this paper explores the cause of its current predicament.The paper points out that there are some dominant factors such as the decrease of the number of hydrangea practitioners,the imbalance of profit and reputation,and the absence of the subject in hydrangea tourism management.However,under these appearances,the contradictions and disputes caused by the interweaving of multiple power and interests among the participants, the absence of effective coordination and the lack of endogenous development momentum of the hydrangea cultural tourism in the old state,are the crux of the current cultural difficulties.

hydrangea,national culture,tourism,power,interest

C03

A

1674-8891(2016)06-0037-05

2016-08-15

本文系2014年大学生创新训练计划项目“外来商人在壮族地区的经商、婚姻关系与民族同化——以广西靖西县龙临镇与安德镇为例”(项目编号:201410608010)阶段性成果。

陆大吉(1990—),男,壮族,广西靖西人,广西民族大学中国少数民族经济专业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民族经济;李国鸿(1992—),男,海南海口人,广西民族大学民族学专业本科生,主要研究方向为民族经济;叶黎明(1993—),男,广西凭祥人,广西民族大学民族学专业本科生,主要研究方向为民族经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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