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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元

2016-03-17湖南涟源市茅塘马溪中学

初中生 2016年2期
关键词:盒饭剪刀爸爸

湖南涟源市茅塘马溪中学 谭 瑶



三千元

湖南涟源市茅塘马溪中学 谭 瑶

责任编辑:侯佳含

当离婚这一字眼从父母口中说出时,他们歇斯底里的争吵声如一只野猫钻进我心里,抓破我的心。

吊灯在头顶散发着淡黄色的光,使我感到一阵眩晕。在恍惚中,我迷迷糊糊地看到墙壁上反光的镜匣中绣着“家和万事兴”五个俊逸的字,叫不上名的花倚在这五个字旁,绽放在镜匣中。我紧紧地咬住了下嘴唇,浅浅的白色泛在嘴唇上。

这几年,他们分居两地,一个做生意,一个打工。虽然妈妈每个月会回去看爸爸一次,却也避免不了小吵大吵。他们的关系一直僵持着。而我,却被扣上“小孩”的帽子,插不了嘴,左右为难。

父母一起回来过年。火车的“咯噔咯噔”声和周围嘈杂的人声,让他们一晚没睡。回到家,自然得睡个回笼觉。刚放好行李,妈妈就要我找一把小剪刀。我心生疑惑,但还是把小剪刀拿了过来。妈妈让我帮她剪白头发。听到“白头发”这一词时,我心中咯噔了一下——妈妈才三十多岁。

还未拿起剪刀,均匀的呼吸声就钻进了我的耳朵里。妈妈蜷缩在床铺上,已经进入了梦乡。仔细一看,妈妈的脸上布满了疲惫,我注视着妈妈的脸——虽说没有核桃般沟壑纵横,但奈何皱纹嚣张至极,延伸到了这三十多岁的母亲脸上,爬上脸颊,爬上眼角,爬上额头,真是可恶极了!我咬牙切齿地看着。我伸出手抚平了妈妈额头上的皱纹,不免欣喜。可我把手移开,拿起剪刀后目光移了回去——原来抚平是暂时的,皱纹仍在那儿,不减不灭。我长叹了一口气。

拿起剪刀,我仔仔细细地在妈妈的黑发中翻找那半黑半白和全白的头发。这挑白发的事十分考验眼力,不一会我的眼睛就有些酸痛感了。

一根根白发落在这水泥地板上尤其醒目。

时光如白驹过隙,寒假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去了。看着父母收拾行囊,想着他们又要去外地渡过一个又一个忙碌的日子,心情就变得复杂起来。姐姐说她特别心疼妈妈,她不希望妈妈再到外面打苦工,做那些大部分人都嫌弃做的事情。

虽然以前我知道妈妈和爸爸没有在一起工作,但我始终不知道妈妈在做什么,只知道她每个月有“稳定”的三千元工资。所以,我心安理得地用着这些钱,从未有囊中羞涩这一说。

那日,听了姐姐的话后,我不免对我的大手大脚感到自惭形秽,我想对这件事刨根问底,因为我心疼妈妈。

我去找妈妈,听见柴房里妈妈的咳嗽声,便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刚跨过门槛,就看到妈妈。她左手拿着五六根约莫半米长的干树枝,右手抓了一大把干树叶,小拇指上还勾着一把铁钳,浅蓝色的牛仔裤上有几道黑痕,周围黑烟股股。她见我来了,便让我去搬两个小板凳来。待我回到柴房时,火已经生起了。我们坐在火堆前,凝视着彼此。

我迟疑了一下,开口问妈妈是打什么工的。妈妈耸了耸肩,轻描淡写地说:“就是帮人家弄弄卫生啊,打扫打扫厕所之类的。反正每个月都有三千元工资,虽然不多但也不少,是一笔能养活我们娘儿俩的费用吧。”妈妈用极其平静的语气说,嘴角还带点笑意。

当我听到打扫厕所之类的保洁工作就是所谓的“每月三千元的工作”时,这话便像是推了一架绞肉机到我的心窝里。霎时,百感交集,一阵苦意冲到喉咙,硬生生地堵在喉咙里。微微启唇,却无声发出,只得闭上嘴巴。

三千元,这笔为数不多的钱,此刻却成了我心里最大的负担,如同重重的铁锤砸到身上,每下都锤打着我心安理得的用钱和阔绰。这负担成了困兽之笼,樊笼四周每一根铁棍都异常冰冷。

放暑假时,妈妈并不会像其他人的妈妈那样请假回家陪我。对于妈妈来说,一个月回来一次都成了十分困难的事。而对于我们来说,暑假中能看到妈妈一次也是种奢侈。妈妈的轮廓渐渐模糊在我的脑海中,连影子都淡化了。我有时会习惯性地在脑子里画出妈妈的面貌,可那是有点儿难度系数的。虽然爸爸在身边,但“留守儿童”这个词不知不觉中已印在我的脑海了。

妈妈出现在家门口时,微微笑着,没有好看的新衣裳,甚至还穿着工厂深蓝色的围裙,没有大包小包的美食佳肴,只有手中提着的布袋。我的视线扫到妈妈脸上,脑海中她的轮廓逐渐清晰,那张未完成且有些糟糕的画也被我置之脑后。妈妈放下布袋,从冰箱中拿出食材就开始做饭,也顾不得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米饭在妈妈回来前就煮好了,自然少了一份。本来爸爸要给妈妈炒一碗蛋炒饭的,妈妈说她自己带了饭,不需要再炒。丰盛美味的几道家常小菜摆在眼前,让我们眼睛一亮。妈妈看着我们手中端着色泽诱人的米饭,手伸进布袋中,偷偷瞄了我们一眼,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从布袋中拿出一个小小的塑料盒——盒饭。妈妈说那是她打工时的午餐,正好计划回来,就把那天的盒饭带回来了。

三四片蔬菜,一根腊肠,半盒米饭,这就是妈妈工作时的午餐?

妈妈并不爱吃早餐,晚餐也只是随随便便吃些零嘴,一桶不营养的垃圾食品——方便面,都成了高消费的一餐。而对于最重要的午餐,却只是一个盒饭。一天下来,伙食费都不超过十元。

妈妈扒了几口饭,在菜碗中夹了几片蔬菜,埋头吃。弟弟或是看上盒饭中的腊肠,或是看妈妈吃得津津有味,便要求和妈妈换着吃。

妈妈很愉快地同意了。前一秒,弟弟脸上笑意正浓,可刚扒了一小口饭,他的眉毛、眼睛和鼻子都挤到一块儿,对垃圾桶呸了几口:“这饭!没熟!”

我们看向妈妈,妈妈脸上布满尴尬的神情,换回了盒饭,拿起筷子,埋头扒了一大口饭。在我们惊异的眼光中吃完了那半生半熟的饭,然后若无其事地看着电视。

以前,妈妈总是风轻云淡地说:“在外面打工会胖,在家里无所事事地呆着还瘦了。”我一时理解不来这句话,想起妈妈吃盒饭时狼吞虎咽的样子,突然明白了过来。

我们曾试图说服妈妈不出去打工,和爸爸一起做生意,但因为他们吵得厉害,妈妈执意不肯回到爸爸身边。妈妈说姐姐、我和弟弟在读书,正是用钱的时候,她不可能和爸爸一起去做生意,也不可能在家里闲着,在外面打工,总是能赚点钱的。就算每个月只有三千元,也不至于养不起自己,养不起我们。

我转过身,偷偷地擦掉泪痕。妈妈似乎察觉到了异样,攀住我的右肩,我慌忙走进洗手间洗了洗手背和脸上的眼泪。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回到客厅。

爸爸妈妈走了,看着车的尾灯消失在道路的拐弯口,我长叹了一口气——他们又得投身到忙碌的工作中了。但我知道,那三千元凝聚了最为珍贵的母爱。

编 辑 絮 语

这是一篇能够带给人深刻思考的文章,以一个本不应承受这一切的孩子的角度,揭示出种种家庭现实问题。作者的笔法较娴熟,尤其是开篇“离婚”与“家和万事兴”的对比,很轻易地将读者带入情境,令人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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