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旱灾害对清末安徽淮河流域农村社会的影响*
2016-03-17郑金彪
郑金彪,张 玫
(1.安徽财经大学国际经济贸易学院,安徽蚌埠233030;2.安徽财经大学会计学院,安徽蚌埠233030)
水旱灾害对清末安徽淮河流域农村社会的影响*
郑金彪1,张 玫2
(1.安徽财经大学国际经济贸易学院,安徽蚌埠233030;2.安徽财经大学会计学院,安徽蚌埠233030)
摘 要:清末时期,安徽淮河流域水旱灾害频发,对该地区的农业经济和农村社会秩序产生了严重的影响,主要包括对农作物的破坏,对农田水利设施的损坏,对农业劳动力的伤害,造成农业人口的大量流动,扰乱正常的农村经济秩序和农村社会秩序混乱动荡等方面。
关键词:清末;安徽;淮河流域;水旱灾害
南宋以降,淮河流域的自然灾害特别是水旱灾害日渐频繁,对该流域的农村社会发展影响深远。到了清末时期,淮河流域水旱灾害频仍,其中处于淮河流域中段的安徽尤为显著。但是,至今尚未见与此有关的专文。因此,本文试以清末安徽淮河流域的水旱灾害为研究对象,在梳理该时期安徽淮河流域水旱灾害概况的基础上,系统探讨水旱灾害对安徽淮河流域农村社会的影响。
一、水旱灾害的概况
1840年至1911年间,安徽淮河流域水旱灾害以1855年黄河改道北徙为界,大致可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1840年至1854年间,安徽淮河流域的水灾特别严重,旱灾次之。如1840年,寿州、宿州、凤阳、怀远等13个州县及凤阳、长淮、泗州三卫“被水受旱”[1]715。1841年、1842年和1843年黄河连续三年大决口,大水灌入淮河,沿淮各州县水灾甚重。1842年,安徽巡抚程楙采向朝廷奏道:“豫省黄河漫水,灌入亳州涡河,复由鹿邑归并入淮,以致各属被灾较广,小民荡析离居。”[2]91843年,安徽巡抚程楙采再次上奏朝廷:“本年豫省中牟汛九堡漫水决堤,大溜南趋,皖境下游之颍州、凤阳、泗州三府州属,均被漫溢。”[2]30到了1844年,凤阳、颍州、泗州等府州属“或因豫工未得合龙,黄水奔趋,兼之上游诸水下注,淮湖漫溢,圩内低洼田被淹”[2]44。
第二个阶段为1855年至1911年。1855年黄河北徙后,安徽淮河流域的水灾繁重的同时,旱灾变得日趋严重。如1856年,“皖北赤土”,旱灾严重,百姓困苦流离,哀鸿遍野。1857年,宿州、阜阳、五河等16个州县“被水、被旱”。1865年,寿州、凤阳、宿州等17个州县“被水被旱”[2]176-188。1870年,五河、泗州、怀远等多个州县“被水、被旱”[2]299。
进入20世纪,安徽淮河流域的水旱灾害仍旧频繁发生,其中水灾最为严重。1905年,凤台、凤阳、怀远等15个州县遭受“水、旱灾害”[2]717。1906年,涡河、淮河和洪泽湖多次洪水泛滥,“皖北一带俱受影响,闻受灾之区以凤阳之宿州、怀远为尤甚”[3]。1907年,皖省晴雨不均,灵璧、凤阳等多个州县“被旱、被水”[2]736。1908年,“淮河水涨山内迭次起蛟,各港急流冲突而来,以故数日之间漫堤决岸,平地竟成泽国,大河湾一带悉被淹没”[4]。1909年,凤阳府所属及霍山等“滨临涡、淮等河,港溢分歧,地势低洼,自四五两月大雨倾盆,山洪猛发,田园庐墓悉行淹没”,“鸿嗷遍野,饿莩堪怜”[5]。1910年和1911年又遭遇大水灾。其中1910年“凤阳府属则宿州、灵璧、怀远为重,凤阳、凤台次之,寿州又次之;颖州府属则蒙城、涡阳为重,霍邱、阜阳、颍上又次之;泗州属则五河为重,泗州次之,盱眙又次之”[2]776。到了1911年,安徽淮河流域“苦雨兼旬,春荒又兆。宿州一邑灾民二十七万余口”,“月初连雨,淮水出槽,下为蚌埠铁桥所阻,致颍上至怀远一带汇为巨浸,春荒已成”。“涡、蒙、灵、宿”等“被灾至重,往往数十里饮烟断绝”[2]794-795。通过以上史料说明,在1840年至1911年间,安徽淮河流域的水旱灾害在各个阶段虽然有着不同的特点,但是水旱灾害的频繁而严重,则是不变的事实。
二、水旱灾害对农业经济的破坏
清末时期,由于安徽淮河流域的水旱灾害频繁而严重,因此严重破坏了该流域的农业经济,主要表现在对农作物的破坏,对农田水利设施的损坏,对农业劳动力的伤害。
(一)破坏农作物
水旱灾害发生之后,对农作物的破坏严重,经常大面积大范围地破坏农作物。以水灾为例,水灾的发生极易引起农作物的大面积损伤、破坏,造成农作物收成减少,甚至颗粒无收。1840年,据安徽巡抚程楙采奏,“滨临江淮各属雨水过多,江潮盛涨,淮水亦同时泛滥,低洼田地驿路并多淹浸”。寿州、宿州、凤阳等十三个州县“因入夏后众流盛涨,内水无从宣泄,淹浸田禾”[1]714-715。1842年,亳州“因去冬豫省决口未堵,来源不绝,兼之雪水下注,各河道日加漫溢,二麦难以播种”,而宿州则因“上游黄水来源甚旺”,“在田秋粮尽被淹浸”[1]725-726。1853年7月,六安州在霍山县北边,“适当下游,同日水势泛涨,沿河一带田禾庐舍悉被淹没”[2]152。1888年、1889年,太和、颍上连遭水灾。“各保田地,收成虽在五分有余,情形极重”;寿州、凤台、怀远等七州县“除荒芜外,收成均在五分有余,其被水被旱情形较重”[1]926。
(二)损坏农田水利设施
农田水利设施是重要的农业生产资料,也是农业生产力的重要组成部分。水旱灾害发生之后,一方面使耕地变少,荒地增多,另一方面水冲沙压,降低土地肥力,并冲溃堤坝,从而严重破坏了农业生产力,造成安徽淮河流域地区长期落后。1849年,凤阳、五河等“或因山洪下注,或因湖河水涨”,致有“低洼田庐被淹,并有冲坍城垣、民房及沙压田地”情形[2]89。1867年,六安州“春不雨,至五月二十一日乃雨,栽插失时”,致使“田多荒废”[6]569,难以复耕。光绪年间,涡阳县田亩“昔厚今薄,地气使然”,其中“水旱频告”是为重要原因[7]752。1885年,六安州“大雨倾盆,山洪骤发,沿河茅坪等处田庐,多被冲坏漂没”。同年,凤阳、寿州、怀远、五河、天长等州县“沿江、沿河低洼圩堤各被冲决漫溢,虽无淹毙人口,而田庐多被淹没”[1]895。1888年,据安徽巡抚陈彝奏,“本年春间续行勘得,太和之谷河,颍上之城濠小河沟,阜阳之新沟等沟道,灵璧之罗家沟,均因黄流经过沙积淤停,水道阻塞,附近田地积水不消,难以耕种”。1897年,凤阳、颍州、泗州等属“前值大雨频行,水势壅积,堤坝田庐间遭淹溃,民情困苦”[1]998。
(三)伤害农业劳动力
农业劳动力是农业生产力的重要组成部分,伤害农业劳动力必然会影响农业经济的发展。而其伤害主要包括两个方面,一是人口死亡,二是伤害身体健康。其中关于人口死亡的情况主要有两种,一是被水溺毙。1850年,霍山县“六月初三日,蛟水骤发,宣泄不及”,“田地房屋颇被冲没,间又淹毙人口”[2]105。1866年,五河县“六月初三巳刻”,“大雨淋漓”,“冲毙人畜无算”[8]154-155。1910年、1911年连续两年大水灾,“淮水盛涨,淹没麦苗,冲毙饥民,不可胜数”[7]726。二是缺粮饿死,水灾、旱灾等灾害导致农作物收成减产或是颗粒无收,以及大水漂没家中余粮均会使得灾民因缺粮而饿死。1898年,灵璧县“五月底客水来,高地水深三尺,凹地水深五六尺,船系门首,十月始退,饥饿而死多人”。同年,蒙城县“大水,岁饥,人民多饿死”[6]577。1906年皖北洪水为灾,“遍野鸿嗷,流亡乡属”,“饥民饿毙者,日凡四五十人,有阖家男妇投河自尽者,有转徙出境沿途倒毙者”[2]724-725。1910年、1911年连续两年大水灾,不仅冲毙饥民无数,而且饿死江皖灾民约七八十万,“饥毙人数多时每日至五六千人”[7]726。
水旱灾害之后农作物被毁,家中余粮被漂没,而政府救济又很难及时到位,因此灾民为了活命,只能吃野草、苦菜、树皮等充饥,这严重影响了人的身体健康状况,以致灾民“奄奄待毙”。1856年,“皖北各属日久无雨,旱象已成”,“自夏徂秋,田禾全行枯槁,杂粮补种已迟”,“无业游民,或吞糠咽粃以延命,或草根树皮以充饥,鹄面鸠形,奄奄垂绝”[2]176。1894年,“霍山县大荒,贫民食苦菜度荒者十之八九”[6]576。1897年,凤阳、颍州、泗州所属先遭亢旱,后遇水灾,“灾宽日久,人何以堪?是以草根树皮掘食殆尽,道殣相望,遍野流亡”[2]624。
三、水旱灾害对农村社会秩序的扰乱
水旱灾害不仅对安徽淮河流域的农业经济造成严重的破坏,而且严重扰乱了安徽淮河流域的农村社会秩序,主要表现在造成农业人口的大量流动、扰乱正常的农村经济秩序和农村社会秩序混乱动荡。
(一)造成农业人口的大量流动
水旱灾害既吞噬了农民的劳动成果,也毁坏了农民安身栖息之处所,导致农民生计全无,生路断绝。被逼上绝路的农民为了寻求生存希望,不得不背井离乡,流落他处。1866年,寿州、凤阳、怀远、凤台等19个州县遭遇严重的水灾,曾国藩在家信中记道:“今年大水,自济宁至临淮千三百里,民无栖息之所”,“百姓流离满野”[2]261。1897年,发生水灾,“皖北及淮徐一带饥民约十余万,沿途觅食,苦不堪言”[9]。由于安徽淮河流域与江苏、河南接壤,所以灾民大多流向这两个省。1876年,凤阳、颍州、泗州等府州属“自入夏后亢旱日久,禾苗未能一律栽插。嗣夏至间得雨泽,赶紧补种,又复连日烈日,类多黄萎”,“地势稍高者则大半欠薄,若冈田竟有颗粒无收者”。因岁歉乏食,安徽及山东之“饥民流及淮、扬”者甚多[2]356-357。1877年11月《申报》记载,“频年皖北一带,均因干旱,每到严冬,饥民四出,问例至扬州境界,必截留而养赡之”[6]571。1910年、1911年大水灾,安徽淮河流域“凡灾重之区,村庄庐舍,多荡为墟,流亡者十逾五六,每行数里十数里,罕见人烟”[8]3。同时,邻近河南之宿州、涡阳、亳州等地的灾民,“或三五人,或十余人不等”,“或载之车,或扶之杖,老弱丁壮,互相推挽”,进入河南[10]。
(二)扰乱正常的农村经济秩序
水旱灾害发生之后,安徽淮河流域轻则“高阜未得透雨之处,地土干燥,禾苗被旱受伤,麦未能播种。滨江临淮低洼之区,间有被淹,收成不无歉薄”[1]853,重则“淹没秋禾,颗粒无收”,“坏城郭、民舍、漂人物、牲畜、禾黎尽无”[11]65,“村镇房舍人畜以及上季所收之粮,皆为波涛席卷而去”[2]759。而农民因为“饥饿之苦”,不得不将“家用什具及一切田具耕牛,无一不贱卖于人”[12]11-18。因此,当水旱灾害发生之后,安徽淮河流域往往出现生产生活资料缺乏、物价飞涨、米珠薪桂的状况,导致正常的农村经济秩序被扰乱。1847年,安徽因“亢旱日久,江北尤甚,收成歉薄,粮价增昂”[2]66。1856年,安徽淮河流域遭受旱灾、蝗灾,致使“月来斗米日增千钱”,“不独少壮流亡,耕牛复卖,来年必误春耕”[2]176。1883年,“皖北地方全以麦季收成为重。本年沿淮州县水灾较广”,以致“二麦多未能一律播种,来夏粮价必踊贵”[2]883。1897年,颍州府属七州县因为遭受水灾,以致“近河之地两季未收一粒,岗禾复被水渍死。秋冬至春,谷物柴草大贵。每岁麦价制钱三百余文一斗者,今八百文”[2]624。1898年,涡阳县“戊戌大水之后,继以大旱,饥民尤众”,至次年,“人相食,粮价日昂”[2]642。同年,泗州、五河县“五月底,客水涌注,淮水漫滩淹溢,麦被淹;七月初淫雨,淝涝成灾,沫河口破堤,十月水退,翌年春粮价甚贵”。此外,霍山县也于1898年“春淫雨坏二麦,于是岁大饥,斗米千余钱,流离饿殍相望于道”[6]577。
(三)造成农村社会秩序混乱动荡
清末时期,安徽淮河流域水旱灾害频发,生产生活资料遭到严重的毁坏,加之“民情犷悍”[2]9,引起灾民心态躁动不稳和非法行为、非法组织的出现,造成农村社会秩序混乱动荡。俗话讲,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刍粮乏绝”的农民其心态出现躁动不稳也是自然之事。1876年,涡阳县“自春徂夏旱魃为灾,赤地如焚,人心汹惧”[6]571。1907年,霍山县“岗保、湾保出米之地上年(1906年)均遭荒歉,近来米价日涨,人心皇皇”[13]。不过,更为严重的是,水旱灾害发生之后,求生无路的农民要么聚众起事,成为盗匪;要么主动参加已有盗匪组织或被其诱骗裹胁,从事为非作歹之事。1841年,“黄水为灾,无业游民,难保不流为盗贼”[2]9-10。1851年至1868年,活跃于黄河流域和淮河流域的捻军起义,其发生、发展均与安徽淮河流域的水旱灾害有着紧密的关系。1897年,“皖北民风素强,又兼游勇散兵不绝于道,闻各州县出城数里外,即行旅戒严,抢案叠出”[2]624。1906年,涡河、淮河沿岸州县遭受水灾,“水盛时汪洋数百里,村落居民宛在水中困顿,流离不堪目睹”;与该地相邻的徐州“同受水患,涡、蒙亦复歉收,饥民迫于饥寒,安保不铤而走险?”[3]1906年,安徽巡抚恩铭抓获弥陀教匪陈永清时查得,“江北被逃荒,遂来设法诱骗”,“几陷无辜多人”[14]。1910年,李大志、张学谦等“在蒙城县北乡聚众起事,窜扰怀远、凤台等县交界之处。匪众约千余人,福建伏莽群起,裹胁复增。沿途抢劫军械马匹,现在啸聚凤台县属之南乡一带,势颇猖獗。而怀远、宿州等处,均苦水灾,诚恐亦有匪徒闻风蠢动”[2]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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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7.
The Influence of Drought and Flood on the Rural Area of the Huaihe River Basin in Anhui Province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
ZHENG Jinbiao1,ZHANG Mei2
(1.School of International Economics and Trade,Anhui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Bengbu 233030,China;2.School of Accounting,Anhui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Bengbu 233030,China)
Abstract:In the late Qing dynasty,drought and flood frequently struck the Huaihe River Basin in Anhui Province,exerting serious influences on agricultural economy and rural social order of the area,which mainly include the damage to crops,destroy of farmland water conservancy works,harm to agricultural labor forces,movement of agricultural population,disturbance to rural economic and social order and so on.
Key words:the late Qing dynasty;Anhui Province;the Huaihe River Basin;drought and flood
作者简介:郑金彪(1986-),男,江西安远人,安徽财经大学国际经济贸易学院助教,硕士。张 玫(1985-),女,安徽怀远人,安徽财经大学会计学院助教,硕士。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11AZS007:《淮河流域经济开发与变迁研究》)
收稿日期:2015-08-31
中图分类号:K24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2463(2016)01-012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