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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判与重构
——马克思道德思想的内涵及意义探析

2016-03-16谢惠媛

甘肃理论学刊 2016年4期
关键词:批判重构马克思

谢惠媛,李 悦

(1.2北京航空航天大学 思想政治理论学院,北京 100191)



批判与重构
——马克思道德思想的内涵及意义探析

谢惠媛1,李悦2

(1.2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思想政治理论学院,北京100191)

[摘要]马克思的道德思想体现在批判性反思与理论性建构两个层面。通过批判具体的社会现象和道德规则、抽象的道德观,以及阐释人之自由全面发展的价值追求及其实现方式,马克思确立其道德观。而全面把握马克思道德思想的核心要义,有利于我们正确认识与评价当前较为流行的社会思潮。

[关键词]马克思;道德;批判;重构

马克思的道德思想不仅包含了对道德的批判性反思,而且蕴含了道德理想的理论性建构。两者互为支撑,内在统一。道德批判是道德重构的理论起点,道德重构则是道德批判的价值依据。只有从两者相互作用的层面加以理解,才能真正把握马克思道德思想的全貌,进而明确其当代价值。

一、关于马克思道德思想的误解

关于马克思的道德思想,学界存在一定分歧,并由此引发了一系列学术争论。究其原因,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马克思并没有形成专门探讨道德问题的著作,也没有形成具有体系化的伦理学理论。他对道德的看法散见于不同时期的论著、手稿、评论和信件。而在阐释自身观点时,他的表述似乎还存在着不一致的地方。因此,学界对马克思的道德观众说纷纭。其间,部分观点表现出片面化、孤立化、碎片化的倾向,从而使研究陷入误区,难以全面且客观地把握马克思的道德观。

思想研究过程中的片面化倾向主要表现为,简单地着眼于马克思道德论述的某一方面,并以此作为分析与评价的重要依据。比如,根据“共产主义者根本不进行任何道德说教”,[1]275“对任何一种道德,无论是禁欲主义道德或者享乐道德,宣判死刑”等的论述,[1]275有学者得出结论,认为马克思对道德本身持否定态度,其理论体系排斥道德判断,并没有给道德留出空间。“马克思理论以其反伦理倾向而区别于其他任何社会理论,马克思理论自始至终没有任何伦理言论、伦理命题和伦理预设。”[2]12在此基础上,申巴特(Werner Sombart)和伍德(Allen Wood)等研究者把马克思看作是非道德主义者或反道德主义者。而布坎南等人把历史唯物主义与道德对立起来,认为不管是历史唯物主义的方法还是共产主义的构想,都只是社会学领域的逻辑推导,是一种价值中立的历史科学,其本质上与道德思想是相互矛盾的。由此,布坎南指出,历史唯物主义将正义和权利的论述斥责为“过时的语言垃圾”和“意识形态的胡说”,“马克思认为共产主义社会将消除分配正义赖以存在的条件,因而,正义原则的运用在共产主义社会中将成为没必要。”[3]59、159亦即说,坚持历史唯物主义会使马克思走向非道德或反道德的一面。

导致思想误解的第二种倾向是孤立化。孤立化的方式是指,把道德思想从马克思整个理论体系中分离出来加以研究。比如,有些学者侧重于按时间顺序把马克思的思想粗略地划分为青年、中年、老年等不同阶段,继而坚称马克思主要在青年时代关注道德与进行道德批判,他关于道德的论述是其思想不成熟的标志;在中年时期特别是唯物史观创立之后,他便不再把目光投向道德问题,而是致力于对现实社会问题的分析与探究。“马克思在青年时期的著作中曾援引过道德方面的论据,而当他一旦变为共产主义者时,他就从自己学说中排除了一切道德方面的论据。”[4]83又如,个别研究者把马克思的理论主张分割为社会理论和社会主义理论等多个相互独立、互不关联的部分,并由此认为其道德思想归属于社会主义理论,而与社会理论毫不相干。再如,部分学者从时下的学科划分角度,把马克思的道德思想仅仅看作是伦理学的研究对象,而与政治经济学、科学社会主义没有关联。不难看出,这些研究方式人为地将马克思的思想割裂开来,不同程度地淡化或忽视了理论本身的整体性和系统性。

除此以外,对道德论述之间的发展脉络和逻辑关联缺乏足够重视的碎片化倾向,也影响了研究者对马克思道德思想的理解。比如,《道德百科全书》认为,马克思的道德批判只是“作为偶然的意见和愤怒的评注散布在马克思卷峡浩繁的著作中。”[5]272还有学者指出,马克思在道德方面的表述,不仅仅是偶然的、散乱的,而且还存在着矛盾和悖论,在不同地方对同一事物的道德评价往往不尽相同或者截然相反。统观这些看法,可以发现,他们对马克思道德观的理解往往是撷取只言片语,又或者停留于对语句本身,视其为不同时期的态度表达、情感发泄,而非严谨的道德诉求和价值评判,进而削弱或否定了马克思道德思想的理论价值。

显然,片面化、孤立化、碎片化三种倾向并没有把马克思的道德思想放置在整个理论体系当中加以诠释,忽视其提出相关道德主张的大背景,因而推断出马克思不重视道德,甚至是非道德主义者或反道德主义者的结论。然而,假如我们重新审视马克思对道德的批判性反思与理论化建构便能体会到,他的思想体系始终潜藏着一种道德关怀,其道德思想与其他主张、乃至整个理论体系是相互融贯的。正是在批判与重构过程中,马克思对道德的认识逐步深化,其思想在历史唯物主义框架下实现了由理论到实践、由理想到现实的不断升华。

二、道德批判

道德批判不仅是马克思道德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且是其整个理论体系的逻辑起点,是把握其思想全貌的重要途径。通过对各种社会现象、道德规则与抽象道德的批判性反思,马克思开始了改造社会的理论探索和思想构建。

马克思的批判性反思首先体现在批评不合理现象等方面。目睹了资本主义社会中普遍存在的资本家剥削工人的做法以后,他一针见血地指出:“资本家最大的愿望是让工人尽可能不间断地挥霍他那份生命力”,[6]251他们就像吸血鬼一样,贪婪地吸嗜着工人的血汗,疯狂地欲求着剩余价值。在资本的驱使下,资本家把工人当作实现自身利益最大化的工具。而这种疯狂欲求一如他们所追求的资本那样,*在马克思看来,资本家的欲望与资本具有同一性。亦即说,资本家的无尽欲望推动资本的不断积累,而资本的积累又反过来使资本家的欲望不断膨胀。对于这种同一性,马克思曾有过论述。他认为:“作为资本家,他只是人格化的资本。他的灵魂就是资本的灵魂。而资本只有一种生活本能,这就是增殖自身,获取剩余价值,用自己的不变部分即生产资料吮吸尽可能多的剩余劳动。”参见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260.“无限度地盲目追逐剩余劳动,象狼一般地贪求剩余劳动,不仅突破了工作日的道德极限,而且突破了工作日的纯粹身体的极限。”[7]294-295有必要指出,马克思对社会现象的批判不仅仅是出于对利益问题的考量,而且还包含了深切的道德关怀和价值观照。诚如他在《青年在选择职业时的考虑》中提出,职业的选择应以人类的幸福与自身的完美为旨归,“如果我们选择了最能为人类而工作的职业,那么,重担就不能把我们压倒,因为这是为大家作出的牺牲;那时我们所享受的就不是可怜的、有限的、自私的乐趣,我们的幸福将属于千百万人,我们的事业将悄然无声地存在下去,但是它会永远发挥作用,而面对我们的骨灰,高尚的人们将洒下热泪。”[8]459-460恰恰是这种青年时期已表露出来的价值观照,使得马克思对社会现象的批评更为猛烈、更为深刻。而这种批判一方面体现了他对资产阶级和资本主义社会制度的不满与谴责,另一方面也反映出他对处于弱势地位的工人阶级的同情与关注。

在此基础上,马克思进一步批判了剥削现象背后隐含的价值取向。依他之见,资本家对工人的残酷剥削实质上体现了资产阶级的个人主义和利己主义观念。受该观念支配的人往往以自我为中心,把个人利益放在至高无上的位置,并且会为满足自身欲望而不择手段。在资本主义制度下,对自我利益的追逐不可避免会使人沦为金钱的奴隶,导致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异化。“它使人和人之间除了赤裸裸的利害关系即冷酷无情的‘现金交易’之外,再也找不到任何别的联系了。它把高尚激昂的宗教虔诚、义侠的血性、庸人的温情,一概淹没在利己主义打算的冷水之中。它把人的个人尊严变成了交换价值,它把无数特许的和自力挣得的自由都用一种没有良心的贸易自由来代替了。”[9]468

除此以外,马克思还批判了抽象的道德观,把矛头指向了其时在道德领域中普遍存在的两种做法,即泛化道德的内涵和作用。前一种做法将道德从具体的社会背景中抽离出来,视之为高于人的永恒法则,其结果是,把现存的道德规则等同于道德本身,而它往往是旧势力维护自我与论证自身正当合法性的工具。而后一种做法则把道德看作是解决社会问题的根本手段,认为只要道德问题得以解决,相关的社会问题自然迎刃而解。按照这一思路,道德成为了决定现实社会的因素,而非相反。

从历史唯物主义的角度出发,马克思指出了两种做法的错误之处。他认为,作为社会意识形态,道德的产生与发展离不开物质生产活动,它依赖于在劳动中生成的社会关系。“思想、观念、意识的生产最初是直接与人们的物质活动,与人们的物质交往,与现实生活的语言交织在一起……表现在某一民族的政治、法律、道德、宗教、形而上学等的语言中的精神生产也是这样。”[1]275这意味着,物质生产活动的改变与社会经济关系的调整必然引起道德的变化,并不存在着一成不变的道德。相应地,在阶级社会中,反映社会经济关系的道德也或多或少地打上阶级烙印,从属不同阶级的人有不同的道德。对此,恩格斯曾作出补充与深化。他写道:“如果我们看到,现代社会的三个阶级即封建贵族、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都各有自己的特殊的道德,那末我们由此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人们自觉地或不自觉地,归根到底总是从他们阶级地位所依据的实际关系中——从他们进行生产和交换的经济关系中,吸取自己的道德观念。”[10]103在此基础上,他批判了所谓的永恒道德论。“我们驳斥一切想把任何道德教条当做永恒的、终极的、从此不变的道德规律强加给我们的企图,这种企图的借口是,道德的世界也有凌驾于历史和民族差别之上的不变的原则。相反地,我们断定,一切已往的道德论归根到底都是当时的社会经济状况的产物。”[10]103另一方面,马克思还批评了意图以道德方式来解决社会问题——特别是把政治问题道德化——的想法,认为该想法不仅是缘木求鱼,更有可能导致南辕北辙的结果。在此意义上,他反对形形色色的道德说教。正是通过指出泛化道德之内涵和作用两种做法的谬误,马克思驳斥了抽象的道德观。而这使他有别于其他道德学家,同时也使其整个思想体系更具科学性,能从价值判断层面落实到实践操作层面,从道义上的谴责转向深入的理论分析。

对社会现象、道德规则与抽象道德观的批判构成了马克思道德批判性反思的重要组成部分。值得注意的是,尽管对当时的社会现象和具体的道德规范怀有强烈不满,但他并没有因此而否定其存在的客观性,而是认为它们是社会历史发展的产物。基于这种认识,他反对把道德绝对化的抽象道德观。就此而言,马克思的道德批判性反思是相互融贯的。

三、道德重构

马克思的道德思想并没有停留在道德批判层面。在他看来,仅仅诉诸于理论批判、人为地宣扬与鼓吹另一种道德观念无法从根本上改变现状,简单地诉诸于道德形态上的更替并非切实可行的途径。因此,在进行批判性反思的基础上,他力图揭示各种不合理现象背后隐藏的社会根源,以期找到解决问题的根本出路,由此构建起合乎人之类本质的、使人能自由全面发展的真正道德。而这一道德建构过程主要体现在两方面,即价值归宿与实现方式。

透过马克思的道德批判性反思不难发现,其批判的依据在于这些现象或规则违背了人的类本质,导致了人的异化,构成了人自由全面发展的桎梏。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当中,马克思鲜明地指出,“自由自在”体现了人的类本质,这是人有别于其他动物的类特性。“一个种的全部特性、种的类特性就在于生命活动的性质,而人的类特性恰恰就是自由的自觉的活动。”[11]96亦即说,人之所以成为人,其根本原因就在于人能够自由活动。符合自身类本质的人摆脱了对物的依赖,不再受物的支配,能够自由全面发展。而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正体现了马克思的道德追求和价值归宿。可以说,关于人自由全面发展的论述是其整个思想体系的核心,为其理论提供了道德层面的支撑。而这种对人自身的关切与目标旨向使他的理论区别于一般知识性的历史哲学。

要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需要满足一定的条件。当马克思从道德理想的角度确立起目标以后,他并没有像其他道德学家那样诉诸于道德的方式使人回归自身的类本质。在他看来,重要的不仅仅是在道德层面进行价值构建,同样不容忽视的是如何通过社会实践来促成目标的实现。换言之,要实现道德追求,不能只从道德本身入手,而应当俯身从其植根的现实生活土壤中去寻找具有可操作性的途径。马克思意识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离不开科技的进步,同时更要求有社会制度的保障。而资本主义制度显然不仅无法提供制度性的保障,而且在本质上与人的自由全面发展这一目标相背离。这是因为,在资本主义条件下,人的劳动是异化劳动,私有制的存在及资本的运作导致人丧失自由,缺乏独立性和个性。可以说,这种社会制度本身已然成为限制人自由全面发展的枷锁。要挣脱枷锁,摆脱资本对劳动的奴役,就要借助生产力的变革,并以革命的形式推翻资本主义。“个人的全面性不是想象的或设想的全面性,而是他的现实关系和观念关系的全面性。……要达到这点,首先必须使生产力的充分发展成为生产条件,使一定的生产条件不表现为生产力发展的界限。”[12]36

在此基础上,马克思提出要建立共产主义社会,并进而指出从资本主义向共产主义的发展是一种自然的历史过程,是社会演进的必然。惟有在共产主义社会,人才能走出异化的困境,获得真正意义上的自由,回归自身的类本质。其原因在于,“共产主义是……通过人并且为了人而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因此,它是人向自身、向社会的(即人的)人的复归。”[11]96“人以一种全面的方式,也就是说,作为一个完整的人,占有自己的全面的本质。”[11]96显然,在马克思那里,共产主义不仅仅代表着一种社会制度,同样也凝聚着相应的道德诉求和价值取向。它由自由人的联合体组成,而这个联合体“以各个人自由发展为一切人自由发展的条件”。[9]491

应当指出,由资本主义向共产主义过渡既是必然的,但又不是一蹴而就的。这一过程不应依赖于道德说教或道德宣讲。尽管作为上层建筑的道德反作用于经济基础,在社会历史发展过程中具有不容忽视的作用,但它的作用是有限的。毕竟,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因此,要从根源上推动改变,才能真正地改变世界。诚如马克思指出:“共产主义者既不拿利己主义来反对自我牺牲,也不拿自我牺牲来反对利己主义,理论上既不是从那情感的形式,也不是从那夸张的思想形式去领会这个对立,而是在于揭示这个对立的物质根源,随着物质根源的消失,这种对立自然而然也就消灭。”[1]275言下之意,只有物质根源才是解决问题的症结。从这个角度来看,马克思的道德批判与道德构建确实具有密不可分的内在联系,两者共同构筑起马克思道德思想的完整体系。他对道德的重构体现其理论本身的价值诉求,同时也为其相关的道德批判提供了评价依据。

四、马克思道德思想的当代意义

马克思围绕道德问题所作的批判性反思与理论重构是理解其道德思想的主线。而全面把握其道德思想能为我们分析当代道德领域中存在的问题与争论提供分析思路和框架,有助于我们正确认识与评价当前较为流行的普世价值和道德相对主义等思潮。

作为一种发端于西方且为之所大肆宣扬的思潮,普世价值强调,存在一种普遍适用的永存价值,它贯穿人类社会发展的始终,是指导人类活动和历史发展的基本准则。这一观念最初显见于宗教领域,尔后又在道德领域扩大影响。如今,西方国家正不遗余力地把它引入政治领域,试图把自由、民主、平等、人权等西方价值观念塑造成全人类都应该且必须遵守的准则。事实上,所谓的普世价值并非新鲜事物,它的核心主张在很大程度上是杜林等人提出的“永恒道德论”的翻版,而其力图实现的目的也跟以往并无二致。因此,把握马克思相关的道德思想便能看清其真实面目。

在马克思看来,道德在根本上是受经济基础决定的上层建筑。由于生产关系不断变化发展,因此,建立在此基础上的道德也具有历史性,并不存在一成不变的道德。而宣扬存在一种普遍的、永恒的道德的做法要么是基于错误的认识,要么是别有用心——在资本主义社会、甚至是此前的基督教占主导地位的时期,将有利于维护本阶级、本集团之利益的具体道德规则称为永恒的道德律令,把自身的道德说成是超阶级的,便是统治阶级所擅长的政治手段。沿着这一思路,恩格斯进行了更明确、更猛烈的抨击。他不仅以偷盗为例,指出了那些把某一道德作为永恒真理的做法的可笑之处,*在《反杜林论》,恩格斯指出:“从动产的私有制发展起来的时候起,在一切存在着这种私有制的社会里,道德戒律一定是共同的:切勿偷盗。这个戒律是否因此而成为永恒的道德戒律呢? 绝对不会。在偷盗动机已被消除的社会里,就是说在随着时间的推移顶多只有精神病患者才会偷盗的社会里,如果一个道德宣扬者想来庄严地宣布一条永恒真理:切勿偷盗,那他将会遭到什么样的嘲笑啊!”详见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0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3: 102-103.而且重申了道德观念与社会生产之间的内在关联,认为那些凌驾于历史和民族差别之上的所谓永恒法则是毫无说服力的。

当前的普世价值思潮与当时宣扬道德超阶级化、超时代化的做法在本质上如出一辙,只是其手法更为精致、其目的更具隐蔽性。实质上,所谓的普世价值是将模糊的道德规则作为价值追求,而用西方社会的强势为自身赋予对这些道德规则的解释权,以此遮蔽维护其利益的真正目的。一旦把握马克思相关的道德思想就不难看出,西方社会将之奉为圭臬的道德规则并非从来就有的,而是诞生于资本主义产生之时;进一步地,西方社会在实践中采用的双重标准(甚或是多重标准)也反映出,它们所鼓吹的普世价值更多地是一种评价与约束他人的工具。可以说,马克思的道德思想为分析与评判普世价值思潮提供了依据,而普世价值的论调则在某种意义上恰恰反证了马克思道德思想的科学性及其在当代的指导意义。

在否定普世价值之合理性的同时,也应避免走向另一个极端,即道德相对主义。道德相对主义的核心主张是,个人关于善恶的观念是判断行为道德与否的依据,鉴于每个个体均有自身的善恶观念和价值取向,并没有客观的标准决定其优劣,关于行为的道德合理性评价是相对的,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进一步地,道德相对主义者极有可能从否定统一的道德标准走向质疑道德存在的意义,陷入道德怀疑主义,甚或是道德虚无主义。

然而,假如我们掌握了马克思道德思想的基本原理便可理解,虽然道德是具体的、历史的、流变的,但这并不意味着,道德领域里没有统一的规范或标准。当马克思把道德看作是历史的产物时,他不仅从变化的角度阐释了道德将随着社会关系和生产方式的改变而改变,同时也说明了存在着与某一特定历史阶段相对应的道德观念。而后者意味着道德的产生与发展具有历史必然性,其变化并非偶然的、随意的、无章可循的,而是必然遵循特定的规律。换言之,同处某一共同体、同属某一阶级的成员能在一定程度上就行为的道德评价标准达成共识。而道德相对主义思潮片面强调道德之流变性而否定其必然性的做法显然有失偏颇。

马克思对道德的论述体现其思想体系中贯穿如一的历史唯物主义立场。不论是批判性的反思,抑或理论上的建构,他始终没有把道德从具体的社会背景、生产关系及阶级状况中抽离出来。可以说,历史唯物主义并不像布坎南等人所断言的那样,必然与道德相冲突。相反,两者在逻辑上是自洽的、相互融贯的。诚如肖恩和内尔森(Kai Nielsen)所言,历史唯物主义并没有动摇马克思的道德观,它与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的分析一同促使人们承认某种道德承诺,而非放弃价值判断。[13]140-142、152就此而言,惟有把马克思的道德思想放置在其整体理论框架中加以理解,才能真正把握其核心要义。同样,在研究马克思的唯物史观时,也应当重视道德在其中的地位与作用,不应忽视历史唯物主义的道德之维,否则有可能使它沦为马克思和恩格斯曾予以否定的“见物不见人的”唯物主义。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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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Kai Nielsen,Marxism and the Moral Point of View: Morality,Ideology and Historical Materialism[M],Westview Press,1989.

[责任编辑:康继尧]

[基金项目]本文系北京市社会科学基金项目(14ZXC017)、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项目(YWF-14-T-RSC- 063)的阶段性成果。

[收稿日期]2016-05-27

[作者简介]谢惠媛(1979-),女,广东江门人,哲学博士,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副教授,主要从事伦理学、政治哲学研究;李悦(1991-),女,河北石家庄人,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硕士研究生。

[中图分类号]A81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4307(2016)04-010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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