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维庸之妻》中妻子的“变身”
2016-03-16张秀
张 秀
(中国海洋大学,山东 青岛 266100)
论《维庸之妻》中妻子的“变身”
张秀
(中国海洋大学,山东 青岛 266100)
摘要:太宰治的后期作品之一——《维庸之妻》以妻子的口吻讲述了一个家庭的困惑。从中我们可以看到一个依附丈夫生存的妻子为了替丈夫还债“变身”为独立女性的过程,然而在“变身”过程中随着丈夫的“离家”,妻子也离家渐行渐远,随着“家”的逐步失却,妻子也实现了“变身”。在分析文本的基础上,分析“家”的失却对妻子“变身”的重要作用,进而探究妻子的“变身”是一个由被动变为主动的过程。
关键词:维庸之妻;家;变身;觉醒;自我独立
一、丈夫的“离家”
《维庸之妻》中女主人公起初是一个温顺善良,对自己的丈夫百般依顺,依附丈夫生存,渴望丈夫的关爱的传统女性形象。而男主人公大谷是一位出身贵族世家,才华横溢,却过着放荡不羁、颓废潦倒生活的嗜酒如命的落败诗人。
从妻子的描述中可以知道丈夫经常不在家,也不关心生病发烧的儿子,妻子告诉他儿子发烧的事情时,他也仅仅是随口应付一声,然后就匆匆忙忙出门了。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同样作为丈夫,大谷也是失格的,“我躺着说道:‘你回来啦。吃饭了吗?架子上还有饭团。’‘啊,谢谢。’”妻子对这一句话的反应是,“丈夫从未如此温柔地回答过我的话。”[1]可见,夫妻之间缺乏交流,丈夫对家庭的冷漠态度也表露无疑。而且从妻子对他们的居住环境的描述中可以发现大谷对“家”的漠不关心。“他们走进了我丈夫那间六张榻榻米大的房间。快腐烂的席子,破破烂烂的纸窗,快要倒塌的墙壁,只剩下骨架的纸门,房间的角落里有一张书桌和一个书箱,还是个空荡荡的书箱。”如此惨淡、凄凉的房间,以至于酒馆夫妇看到后都倒吸一口冷气。他没有担起一家之主的责任,没有为改善家庭的萧条做任何努力,对于家庭的破败也同样漠然视之,多亏与他有点交情的出版社熟人救济,妻儿才不至于饿死。可见,丈夫一直生活在“家”之外,处于“离家”的状态。
“每次回家也都喝得烂醉,脸色苍白,喘着粗气,一声不吭地看着我,眼泪簌簌,还会突然钻进我的被窝里,紧紧抱住我说:‘啊,我不行了。还可怕。好可怕啊。我好害怕啊!救救我!’一边说,一边还瑟瑟发抖。睡着了也会说梦话,呻吟,到第二天早上,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一样迷迷糊糊的,可等我回过神来他就不见了,接着又是三四天不回家。”由于妻子的出身低微,她与出身贵族的丈夫之间基本没有心灵上的交流,他们之间并没有家庭的温馨,并且,妻子与他并没有正式登记,儿子也仅是私生子,可见这个“家”从一开始就不具备合法性,可以说“家”从一开始就是不完整的,加之丈夫的冷漠和漠不关心,使得妻子对这种生活感到厌倦。据此以酒馆夫妇讨债为导火线,妻子为夫还债而做出被动“离家”之举。
二、妻子的“离家”
丈夫的“离家”、缺失,使妻子也未感到家的温暖,对于妻子来说“家”也不是一个心灵的港湾。随着丈夫的“离家”,以打工还债为导火索,妻子也逐渐走出了那个困守她的“家”,在离家的道路上渐行渐远。
在酒馆夫妇向她苦诉丈夫的恶行之后,翌日早晨,妻子已经不能继续再闷声不吭地在家里待着了。她踏上了“离家”之旅。虽然不知道将要去往何处,她还是朝着车站的方向走去,坐上了离家的电车,驶向了酒馆。第一次乘电车的妻子在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混沌状态下,“看见了一张写着丈夫名字的海报,那是广告的杂志,丈夫好像在那本杂志上,发表了一篇题为《弗朗索瓦·维庸》的长篇论文。我看着‘弗朗索瓦·维庸’这个标题和丈夫的名字,不知为何就流出了眼泪,看着海报的眼睛也模糊了”。众所周知,弗朗索瓦·维庸是法国中世纪末期的诗人,当过强盗和杀人犯,一生过着颓废荒唐的流浪生活,虽才华横溢但却选择了“堕落”的生活方式。此处妻子泪眼模糊是因为她知道丈夫已经彻底堕落成像弗朗索瓦·维庸一样的人,而自己正是这种人的妻子,她彻底绝望了,心中既无考量也无计划,仿佛被魔法的深渊越吸越深,多年来的谦卑贤惠换来的是丈夫的无可挽回。在绝望的同时,她心中的自我意识也随之觉醒了。以看到电车中的海报为“临界点”,此时妻子产生了由被动“离家”转为主动“离家”的想法,她要离开那个困守自己的“家”,她要为了丈夫踏入那“魔法的深渊”,追随丈夫舍弃那个“家”,而此刻,妻子已在心理上实现了主动“变身”。
她进入酒馆,可以轻而易举地对老板娘说谎话,渐渐地她融入了酒馆中的氛围,可以和客人们一起开玩笑,说荤段子,游走于客人之间添酒加菜。这一切对原来那个只知道待在家里,依存于丈夫生活的自己来说是无法想象的,但是妻子却自然而然地适应了酒馆环境。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唯命是从的主妇,为了能够见到“离家”的丈夫,她决定继续在酒馆工作,她渐渐远离了“家”以至于后来她和丈夫一起彻底离开了“家”。“‘要不我以后也干脆住在店里吧。’‘那也行啊。’‘那就这么着吧。那间屋子空摆着也没意思。’”至此,妻子也已经完全离开了“家”,她可以不依靠丈夫,作为独立的个体继续生活下去。她在“离家”的道路上渐行渐远。
三、“变身”的完成
放荡不羁且缺乏责任心的丈夫,使得妻子对现在的生活感到彻底的厌倦,并以为夫还债为导火线,被动地“离家”,随着自我意识的觉醒,妻子转而选择主动“离家”,实现了自我的解脱。随着“家”的失却,完成了“变身”。
“翌日,我的生活突然丰富多彩了起来,完全变了个样。我去了趟理发店,做了个头发,还买了些化妆品,重新缝补了一下衣服,还向老板娘要了两双新的袜子。心中积压已久的痛苦心事,一扫而空。”她决定继续在酒馆里工作,是因为她能得到小费,而且或许能够见到丈夫,除此之外,最主要的原因是,在酒馆工作使她实现了自我独立,她可以不依靠丈夫生活。“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此等好事呢。到昨天为止我受了这么多苦,都怪自己太笨,没想到这么个好主意啊。”[2]丈夫的欠款已经被一位夫人还完了,但是妻子仍要继续在酒馆工作,从此处的描写可以发现,虽然妻子是由于丈夫欠款而不得不为丈夫还债而被迫“离家”,但妻子在工作之后却发现,“家”之外的生活是如此美好,仿佛小鸟出笼的心情。她精心打扮自己,此时她正以积极的姿态接受了这一变化,积极勇敢地主动融入社会。她声称至今为止的生活使她受了很多苦,可见妻子对之前生活的厌倦,她所说的“好主意”是指她现在既可以赚钱,又可以见到丈夫,由此可见,妻子虽然对之前的生活感到厌倦,但是她仍旧想要留在丈夫身边。一位坚强勇敢的妻子形象跃然纸上。离开“家”后,她渐渐地“变身”为一个独立的女性,她可以自己赚钱,不再依附于丈夫,也可以生活在那个恍若空壳的“家”之外。
在酒馆里干了十天,二十天左右,妻子了解到这个世道已经逼得人们不干亏心事就无法生存下去。她发现了,不仅是店里的客人,连路上的行人,在背地里一定也有些黑暗的罪孽。一位打扮讲究、气质高雅的五十多岁的夫人,也可以若无其事地兜售掺了水的假酒,相比之下,丈夫的行径还算是好的了。妻子在酒馆里游刃有余地招呼客人,和客人一起讲无聊的笑话,说荤段子,她已经完全融入了酒馆的氛围。而酒馆本身也是社会的一个缩影。文中的酒馆是一个靠投机产生的违规操作的商业场所,客人们喝的是通过地下交易弄来的掺了水的酒,而来酒馆的客人既有像丈夫一样生活颓废的文人,也有像阿秋一样依附于男人生存的女人,还有借喝酒之名谈地下生意的投机商,酒馆里浓缩了当时各种社会问题,它是社会的一个缩影。所以妻子很好地融入了酒馆的氛围也意味着妻子融入了社会。她清晰地明白了丈夫所处环境的黑暗,也知晓了丈夫的痛苦,所以她甘愿离开“家”,踏入丈夫身处的“家之外”,以积极的姿态彻底颠覆既成道德的束缚。
在被客人侵犯之后,妻子仍能够若无其事地在酒馆工作以及在得知丈夫拿酒馆的五千元钱是为了让自己和儿子过一个好年后,她也没有高兴,在最后妻子感叹道“没人性就没人性吧,我们只要活着就行了”。这句话并不是对丈夫的宽容,而是透露了一种无奈,一种对丈夫、对生活的无可奈何,只要能够活着,即使人面兽心也无所谓了,夫妇二人都变成了依附酒馆生活的人,而酒馆作为社会的一个缩影,也就意味着他们将人面兽心地依附于这个社会,随社会一起堕落下去,唯有如此才能继续存活下去,因为“这个世道已经逼得让人们不干坏事就活不下去了”。妻子也以愈加主动的姿态实现了“变身”。
以为夫还债为导火线,妻子从一个依附丈夫生存的主妇,“变身”为一个拥有自主意识的现代女性,追随“离家”的丈夫,妻子也离开了“家”,踏入了丈夫所处的黑暗,并最终与丈夫一同舍弃了家而实现了彻底的“变身”。她选择自我沉沦,只要能够活着,没人性就没人性吧,“家”已经不复存在了,已经没有慰藉心灵的场所了。对妻子来说“家”本来也没有给她带了温暖,与其在家里苦等丈夫,不如和丈夫一起身处黑暗,追随丈夫一起堕落。
妻子变身为独立女性的过程与“家”的失却紧密相连,虽然是为夫还债而做出的被迫无奈之举,但实则是妻子以积极的姿态主动冲破传统道德的束缚,追求自身独立的勇敢之举。分析“家”的失却对妻子“变身”的重要影响,进而探究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使得妻子由被动“离家”变为主动“离家”,其“变身”是一个由“被动”变为“主动”的过程,这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妻子这一人物形象。如太宰治在《女神》中塑造的一个狂人形象,他借狂人之口说道:“现今是男性微弱的时代,如果不依靠女人的力量,男人就会灭亡。”[3]因此作者以女性独白体的方式,借“妻子”这一形象更强有力地来揭露了社会的黑暗,以反讽的方式反抗社会的压抑人性,表现了其欲打破传统观念的束缚,争取女性的独立自由的愿望。
参考文献:
[1]太宰治.奔跑吧梅勒斯[M].曹逸冰,译.长春: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10.
[2]太宰治.斜阳[M].杨伟,张嘉林,译.重庆:重庆出版集团重庆出版社,2008.
[3]三好行雄.太宰治必携[M].学灯社,1981.
(责任编辑:刘东旭)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1-7836(2016)02-0114-02
作者简介:张秀(1991—),女,山东青岛人,日语语言文学专业硕士,从事中日比较文学研究。
收稿日期:2015-07-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