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和沧州方言中副词“忒”的异同

陈聪颖，程红丽

(1.河北师范大学，河北 石家庄　050024；2.云南民族大学，云南 昆明　650031)



《西游记》和沧州方言中副词“忒”的异同

陈聪颖1，程红丽2

(1.河北师范大学，河北 石家庄050024；2.云南民族大学，云南 昆明650031)

[摘要]副词“忒”属于程度副词，相当于“太”和“很”。在语境中有两种使用方法，一种是修饰词语，表示加深程度；一种是在特殊语境中修饰词语，表示反语。这两个用法在《西游记》和沧州方言中都存在，但又有所不同。

[关键词]副词“忒”；《西游记》；沧州方言

一、副词“忒”的演变

忒：更也，从心戈声，《说文》。“忒”在先秦时期就存在，主要有三个意思，一是本意更，两个引申义，一个是作恶，一个是差错。“忒”从北宋开始有副词的用法，一直延续到现在。学术界认为这是由于“太”的音变，和“太”有了相同的副词用法。“忒”作为副词受到许多学者的重视。本文探讨《西游记》和沧州方言中副词“忒”的用法异同。

二、《西游记》副词“忒”的用法

副词“忒”在《西游记》中出现了51次。通过对这51次的分析，可以看出副词“忒”主要有四种用法。

(一)忒+贬义词

这种表述有加深不满的程度或自责或自谦的程度。

例1多亏了正直的徐茂功，理烈的魏丞相，有胆量的秦琼，忒猛撞的敬德，上前来扶着棺材。

例2若是还象当时行凶，一味伤生，去不得西天，做不得和尚。忒恶，忒恶！

例3想是躲门户的，恐怕里长晓得，却就连夜搬了。噫！我们也忒睡得死！

例4九老也大惊道：“你也忒惹祸，惹祸！”

例5只听得那妖精敲着锣，绪绪聒聒的自念自诵道：“我家大王忒也心毒，三年前到朱紫国强夺了金圣皇后，一向无缘，未得沾身。”

例6行者称谢了，道：“我忒无知，擅自催促，但不知曾带什么兵器。”

例7行者笑道：“师父也忒护短，忒偏心！”

例8行者道：“你们这些和尚，忒小家子样！我们住几日，临行谢你，柴火钱照日算还，怎么这等脓包！”

例9只讨得他三斗三升米粒黄金回来，我还说他们忒卖贱了。

例10三藏道：“陛下，你忒也懦。”

例11八戒笑道：“哥啊，这等干，只是忒费事，担搁了时辰。”

例12一个要求扇子保唐僧，一个不借芭蕉忒鄙吝。

以上例子，都是“忒+贬义词”。例1-2、例4-5、例7-12表示加深不满程度；例3表示加深自责程度；例6表示加深自谦的程度。

(二)忒+不或没+中性词

这种表述有较深不满意的程度，或者让人感觉不符合常理，强化一种难以置信的口气。

例13行者闻得这话，越加嗔怒，就叫喊如雷道：“你忒不济，不济！”

例14行者笑道：“你这个老儿，忒也没眼色！”

例15行者笑道：“你这个儿子，忒没眼色！你外公虽是小小的，你若肯照头打一叉柄，就长三尺。”

例16八戒心中焦燥，埋怨唐僧道：“师父忒不会干事，把话通说杀了。”

例17行者两只手扯住两个道：“你们忒不循理！出家人，怎么不分内外！站住！不要走！”

例18大圣笑道：“师父，你也忒不通变。常言道，单丝不线，孤掌难鸣。”

例19行者听得此言，忍不住呵呵大笑道：“师父，你忒不济，略有些些病儿，就起这个意念。”

例20沙僧笑道：“二哥忒没修养，这气饱饫，如何睡觉？”

例21八戒忍不住高叫道：“师父忒也不从人愿！不近人情！”

例22八戒道：“你也忒不济，不济！我这一顿尽饱吃了，就是三日也急忙不饿。”

例23可怜忒不禁打，就把两个小妖刮做一团肉饼，却拖着脚，藏在路旁深草科里。

例24旁边小的道：“这位老爷忒没算计，不笼馒头，怎的把饭笼了，却不污了衣服？”

例25八戒笑得打跌道：“公公忒没眼力！我们是扯谎架桥哄人的大王，你怎么把这谎话哄我！”

例26行者道：“你这呆子，忒不长俊！出家人寒暑不侵，怎么怕冷？”

例27八戒笑道：“那老儿忒没算计！春二三月好赏花园，这等大雪又冷，赏玩何物！”

例28大圣闻言，忍不住笑道：“师父，你老人家忒没情义。”

例29那怪道：“你这猴头，忒不通变。那唐僧与你做得师父，也与我做得按酒，你还思量要他哩。”

例30金星笑道：“你这猴忒恁寡情，我昔日也曾有些恩义儿到你，你这些些事儿，就不依我？”

例13、例16-17、例29表现加强不满的程度；例14-15、例18-28、例30表现强化一种难以置信的口气。

(三)忒+非贬义词(特殊语境)

这个结构是一种反语的形式，起到加强贬义的语气，表达出一种不满和看不起的语气。

例31那妇人道：“你师父忒弄精细，在我家招了女婿，却不强似做挂搭僧，往西跄路？”

例32那大圣肚里道：“忒中吃！又禁饥，再不得饿。”慌得那小妖道：“大王，不好了！”

例33这个恨不得捉住活剥皮，那个恨不得拿来生蘸酱。真个忒英雄，果然多猛壮。

例34行者道：“你也忒自重了，更不让我远乡之僧。也罢，这正是强龙不压地头蛇。”

例31表现的是一种不满的口气；例32-34是一种反语，表达出看不起的语气。

(四)忒+词

只表示进一步加深语气。

例35他尽力两手挝过道：“忒粗忒长些，再短细些方可用。”

例36轻轻小小忒钻疾，飞入妖精洞里。

例37行者道：“兄弟，忒大了。”八戒道：“只有核桃大，若论我吃，还不彀一口哩！”

例38行者取出金箍棒，走上石崖，叫道：“师父，此间乃转山的路儿，忒好步。”

例39你干事忒紧了些儿，就把他捆住，又要杀他。

例40妇人道：“楼上好睡，又没蚊子，又是南风，大开着窗子，忒好睡觉。”

例41寡妇道：“忒小心了！”遂此各各关门去睡不题。

例42这两个因师性命成仇隙，那两个为要唐僧忒恶情。

例43沙僧道：“二哥，你的又象得紧。只是师父的又忒俊了些儿。”

例44行者道：“忒走快了些，我们离家有多少路了？”小怪道：“有十五六里了。”

例45君王忒也爱小，就与他拜为兄弟。这桩事有么？

例46行者笑道：“你这老师父，忒也多疑，做不得和尚。我们一同四众，偏你听见什么水声。”

例47我欲不留些圣水与你们，恐灭了苗裔；若要与你，又忒容易了。

例48老者道：“忒好忒好！祭得过了！”

例49八戒道：“这河忒也冻得结实，地凌响了，或者这半中间连底通锢住了也。”

例50行者道：“忒卖法，忒卖法！才自若嚷迟了些儿，你敢就不出来了。”

例51贼头道：“这小和尚忒乖，就要瞒着他师父留起些儿。也罢，拿出来看。”

三、沧州方言中副词“忒”的用法

(一)忒+贬义词

这种表述有加深不满的程度或自责或自谦的程度。

例52敬德忒猛撞。

例53我们睡得忒死。

例54我家大王也忒心毒。

例55你也忒能惹祸。

例56我还说他们卖得忒贱。

例57我忒无知。

把《西游记》中的例子用沧州方言来表达，可以看出：(1)沧州方言的“忒”字结构不能做定语。“忒”字直接修饰限定词；(2)沧州方言的“忒”不能直接修饰动词，若修饰动词要加上“能”。如“忒能惹祸”等。

(二)忒+不或没+中性词

这种表述有些许不满的程度。

例58你这个老儿，也[忒]没眼色。

例59你忒不懂人事。

例60你忒大意了。

把《西游记》中的例子用沧州方言来表达，可以看出：沧州方言里的“忒”字结构，表达的是轻微的不满；《西游记》中还表现出让人感觉不符合常理，强化一种难以置信的口气。

(三)忒+非贬义词(特殊语境)

这种结构起到加强贬义的语气，表达出一种不满和看不起的语气。

例61你真忒英雄。

例62你忒能。

《西游记》与沧州方言在这种“忒”字结构中表现出来的不满和看不起的语气是一致的。

(四)忒+词

只表示进一步加深语气。

例63这棍子忒粗忒长了。

例64这个忒大了。

例65这路忒好走。

例66忒容易睡觉。

《西游记》与沧州方言在这种“忒”字结构中表现出的进一步加深语气的功能是一样的。

(五)忒+贬义词或不(没)否定结构(特殊语境)

表示一种反语，表示一种喜爱之情。一般用于情人对话当中。

例67你忒坏，老逗人家。

例68你忒不是东西，真气人。

例69你真忒没心，连人家生日都忘了。

这是《西游记》中没有的用法，是沧州方言与《西游记》的“忒”字结构最大的不同。

综上，沧州方言中的“忒”字结构对《西游记》中的“忒”字结构既有继承、摒弃，又有发展。这些都符合语言的发展观。

[参考文献]

[1]吕叔湘.现代汉语八百词[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

[2]唐建雄.河北方言的程度表示法[J].河北师范大学学报，2000，(4).

[3]唐贤清.近代汉语副词“可煞”的演变规律[J].中南大学学报，2003，(1).

[4]汤京普，商华.浅谈“忒”语义内涵之变化——以《红楼梦》和现代鲁南方言为例[J].福建论坛(社科教育版)，2008，(6).

责任编辑：谷晓红

“Pilgrimage to the West” and Adverb “te” in Cangzhou Dialect：Difference and Similarities

CHEN Cong-ying1，CHENG Hong-li2

(1. Hebei Normal University，Shijiazhuang 050024，China；2. Yunnan Nationalities University，Kunming 650031，China )

Abstract：Adverb “te” is an adverb of degree，meaning “very”. In contexts，there are two types of functions：as modifier，it is used to express a more intense degree or in a particular context it expresses ironic meaning. The two functions can be seen in both “Pilgrimage to the West” and Cangzhou dialect. There is difference and similarity there.

Key words:the adver “te”；“Pilgrimage to the West”；Cangzhou dialect

[收稿日期]2015-05-13

[作者简介]陈聪颖(1989-)，女，河北沧州人，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音韵学、方言学研究；

[文章编号]1004—5856(2016)05—0127—03

[中图分类号]H19

[文献标识码]A

doi：10.3969/j.issn.1004-5856.2016.05.030

程红丽(1990-)，女，河北邯郸人，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文艺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