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戏中戏、梦中梦到计中计——论嵌套式结构在影视剧中的应用

贾 兵

（沈阳音乐学院 戏剧影视学院，辽宁 沈阳 110000）

·影视艺术·

从戏中戏、梦中梦到计中计
——论嵌套式结构在影视剧中的应用

贾 兵

（沈阳音乐学院 戏剧影视学院，辽宁 沈阳 110000）

嵌套式结构是戏剧影视剧中常见的一种结构类型，主要通过在叙述层次之间的向上跳跃构成情节的反转和故事的扩展。嵌套式叙述结构在经历了传统的戏中戏模式后，出现了与电影艺术紧密结合的梦中梦情节和在同一叙述层面内的计中计结构的新发展。

嵌套式结构；《盗梦空间》；《师傅》

一、叙述层次跳转产生嵌套式结构

嵌套式结构又称递归式结构，指作品中“结构与结构的互相嵌套，不同尺度、层次上的相似性对称”。[1]从叙事学角度来讲，嵌套式结构源于叙述的多层次性。“当一个叙事中有两个以上的叙述者时，就有可能在他们之间建立起一个等级顺序。最终介绍全部叙事的那一个是主要叙述者。其他的是第二叙述者，或者第三叙述者。”[2]也就是说在叙述过程中，低级别叙述者的讲述过程和其讲述的内容一起构成了高级别讲述者的讲述内容，以此类推不断向上跳跃，直到最高级别的叙述者完成整个故事的讲述为止。

这种多层叙述的形式广泛应用于叙事类文学作品的创作中，如我国古代小说中动辄出现的“正是……”的关于故事内容的评论，以及“列位看官……”“且听下回分解”一类的话语，正是故事的主要叙述者存在的标志。而故事中由人物叙述的某些事件则使这些故事中的人物成为第一级叙述层次上的第二叙述者。可见，小说中低级别叙述者的叙述是嵌套在高级别的叙述者的叙述当中的，这种多层次叙述的存在构成了小说类文学作品的嵌套式叙述结构。

在戏剧影视类主要依靠表演而非叙述来表现故事的艺术形式中，也大量存在着嵌套式的叙述，如出现在莎士比亚著名戏剧《哈姆雷特》中的由戏班子表演的戏剧《贡扎古之死》（《捕鼠机》）就和《哈姆雷特》构成了嵌套式的戏中戏结构。电影中使用嵌套式结构的例子更是不胜枚举，如《谁能领我回家》《疯狂动物城》等。

二、嵌套式结构为影视剧带来扩展与反转

嵌套式结构之所以在影视作品中得到应用，主要源于其具备造成故事反转和使故事向更广阔领域扩展的能力。与文字叙述相比，影视艺术中由真实的影像构成的“不可靠叙述”的欺骗性更强，对观众的迷惑性更大。因此当观众看到演员的表演时，一般都会相信这些情节是在故事中真实发生的。而当故事突然跳到更高级的叙述层面时，观众发现之前看到的内容原来只是剧中人物的一段表演、一个梦境，甚至只是一段幻想，这种通过叙述层次的向上跳跃造成的对之前故事叙述真实性的颠覆就造成了故事的反转。而“突转”恰恰是亚里士多德所认为的最好的情节。[3]

但在电影中，这种嵌套式情节很难在一部作品里被多次使用。这主要是因为由叙述层次的跳跃产生的反转如果多次出现，会给观众带来被愚弄的感觉，进而使叙述变得毫无意义，因此最多只被应用于小品或喜剧当中。

目前可见的使用多次嵌套完成叙述层次转换的电影当属2011年上映的《盗梦空间》。该片充分利用了电影艺术在叙事上的特点，混淆了现实和梦境：现实和梦境的区别在于现实世界人们可以回忆起自己如何到达现在这种境地的过程，而梦境中人物往往会直接进入某一情境，没有进入的过程。

故事作为“预设了一整套能够想象的细节的事件之连续体”，[4]由于叙述的有限性，作者不能完整叙述出所有事件的每个细节，只能集中笔墨于与镜头表现和故事内容有直接关系的部分。而同生活完全一致的部分则不需要进行叙述，只能由观众通过生活经验和想象予以补充，但由“想象”所补充的这部分内容又“仅仅是读者推测出来的……在解释中还有着差异之余地”。[4]当观看由剪辑后的镜头组成的电影时，对于镜头没有表现的人物进入情境的过程，往往被观众认为是因其和生活一致而被略去，因而缺少判断镜头展现出来的场景是人物经历的真实事件还是人物的梦境的条件。所以观众无法判断影片中的情节是属于低层次叙述的梦境，还是高层次叙述的现实。

《盗梦空间》充分利用电影艺术的这一叙述特点，为观众描绘了一个难以区分梦境和现实的神秘世界，实现了多达四重梦境的多重嵌套。这种多层嵌套的故事结构虽然难以在一部影片内多次使用，却被广泛应用在电视剧创作领域，只不过这种应用并非叙述层次上的跳跃，而是叙述空间的扩展。

以美剧为代表的境外电视剧的创作往往会根据收视情况无限延长，为了适应这一条件，作为电视剧两种结构类型之一的系列剧成为了大多数美剧的第一选择。[5]但嵌套式结构的应用，则可以赋予另一种结构类型的电视剧——连续剧无限扩展的要求：某几集或某一季的情节只能构成一个相对完整的故事，而这个相对完整的故事实际上是下一季或下几季故事更复杂的故事的一个组成部分，以此构成集与季之间、季与剧集之间的嵌套式结构关系，从而达到无限延长作品长度的目的。也就是说，看似完整的已经讲述的故事内容可能仅仅是一个更大故事的开端部分，而这个更大的故事可能仅仅是另一个更加巨大的故事的开端部分。这种由多层嵌套造成的叙事空间的无限扩展，比一般连续剧骨牌式的线性发展结构无疑具有更大的震撼力和发展空间。

如在著名美剧《越狱》中，主人公经过两季的努力终于逃出了监狱，甩掉了追捕，但第二季将要结束时观众突然发现，主人公前两季的越狱情节原来只是更大故事的一小部分，是被他人设计的，所以从第三季开始故事进入了更高级别的故事讲述，为观众揭示整个阴谋的全貌。又如美剧《神盾局特工》中，前两季神盾局与九头蛇关于方尖碑的争夺构成了故事的主要内容，但当方尖碑终于尘埃落定时，观众发现双方争夺的方尖碑并非唯一，新出现的神秘势力手中握有几十个相同的方尖碑，剧情由此扩展到了更广大的叙述空间。

三、《师傅》计中计结构的新突破

由于叙述层次的跳跃难以在电影中多次出现，所以除了《盗梦空间》一类以梦境作为故事主要内容的电影，大多嵌套式结构的影片最多只出现一次叙述层次的跳跃即单层结构嵌套。但在电视剧领域，由于情节无限扩展的需要，往往可以把之前的故事作为更广大故事的一部分，进而实现整部剧中某段情节与单集、单集与多集、多集与整季、整季与整部剧集之间的多重嵌套结构。而我国电影《师傅》却通过情节的巧妙设计，把这一广泛应用于境外剧的多重嵌套结构成功地运用到电影上，通过在同一叙述层面上的计中计情节的相互嵌套，构成了影片的多重嵌套式结构。

电影《师傅》的全部剧情由五层相互嵌套的阴谋组成，每个阴谋都只是更大的阴谋的一部分，每个阴谋的策划者都只是更高级的阴谋策划者的棋子。

第一层：脚夫耿良辰本是为了接近美丽的师娘而拜陈识为师。

第二层：陈识收耿良辰为徒，并非不知道他对师娘的心思，而是要在将来通过让耿良辰踢馆来牺牲耿良辰，以达到自己开成武馆的目的，这个徒弟只是自己的牺牲品。

第三层：武行领袖郑傲山之所以帮助陈识运作其徒弟踢馆的计谋，是为了达到最后由自己出面打败耿良辰名利双收、功成身退的隐退目的。

第四层：郑傲山的徒弟林希文利用自己在军界的地位迫使师傅在与耿良辰比武前败于自己，又由自己出手驱逐了耿良辰而一跃成为武行领袖。

第五层：帮助林希文设计这一切的武馆馆长邹榕利用林希文逼走了身败名裂的郑傲山，又利用陈识为徒弟报仇的心思杀死了林希文并嫁祸给陈识，最终自己收回了亡夫在武行的地位，成为了新的武行领袖。

综上所述，传统的戏中戏式嵌套式结构被应用在影视剧创作中，由于影视剧表现方式上的特点，嵌套式结构造成的叙述层次的跳跃帮助影视剧实现了剧情反转。但由于影片的长度限制和对叙述真实性的要求，电影中的嵌套结构往往被限制在单层嵌套层次。而以表现梦境为主要内容的《盗梦空间》发展了嵌套式结构的戏中戏模式，成功地塑造了多达四层叙述层次的四层嵌套结构的梦中梦模式。随着时代的发展和市场的需要，无论是戏中戏还是梦中梦，这种多叙述层次上的嵌套式结构被发展为单一叙述层次上的情节的嵌套，从而无限扩展了电视剧的故事情节。而电影《师傅》把这种多层嵌套结构完美应用到电影中，实现了有限长度内的计中计式的五层嵌套结构，深刻表现出人性的自私和江湖的险恶。

（责任编辑 陶新艳）

[1] 杨健.创作法——电影剧本的创作理论与方法[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2：54.

[2] 杰拉德·普林斯.叙事学——叙事的形式与功能[M].北京：人民大学出版社，2013：17.

[3] 罗念生全集∶第一卷[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50.

[4] 西摩·查特曼.故事与话语——小说和电影的叙事结构[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3∶14.

[5] 杨健.拉片子：电影电视剧编剧讲义[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7：203.

J902

A

1671-5454（2016）06-0044-03

10.16261/j.cnki.cn43-1370/z.2016.06.012

2016-09-29

贾兵（1981-），男，辽宁沈阳人，沈阳音乐学院戏剧影视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戏剧影视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