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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芝诗歌特异的神秘主义宗教信仰

2016-03-16

衡阳师范学院学报 2016年4期
关键词:神秘主义叶芝爱尔兰

张 毅

(西安翻译学院 文学院,陕西 西安 710105)



叶芝诗歌特异的神秘主义宗教信仰

张毅

(西安翻译学院 文学院,陕西 西安710105)

19世纪末,人类历史恪守的理性逻辑中心主义正如休谟推论的一样遭到质疑,特别是人类愈来愈肆无忌惮的非理性行为大大增加了关于“存在”的焦虑。叶芝从世纪末走来,带着时代病的症状,也带着他的民族——爱尔兰特殊的现代性精神危机,他为此选择了一种特别的拯救自我精神的类宗教方式——神秘主义诗歌和灵修。并以灵修作为获取意象的重要手段,从而形成诗歌中独特的神秘主义气息和非基督的特异的宗教信仰。

叶芝;现代性;神秘主义;宗教信仰

引言

19世纪后期到20世纪初,当现代性精神危机随着以科学主义为主导的唯理性思潮逐渐加重时,人们试图作出这样两种选择:一面使用文学、艺术等手段不同程度地表现着身处其中的这种危机;一面使用包括上述手段在内的各种方式反抗着它。在阐释学看来,其实表现的手段本身也就成为反抗和反叛的一种有效行为。换句话说,人们的创作本身一方面是对“现代性”困境的表达,一方面这种表达就构成对引发精神危机的“现代性”的反叛和消解。爱尔兰诗人威廉·巴特勒·叶芝就是这个时代与“现代性”精神危机抗争的佼佼者。他独具个性的抗争方式和由此对他人(他的民族)、对自我的从困境中获得拯救的努力,具有很高的人文价值。

困境中的叶芝,在诗歌艺术中展开对现代性悖论的超越和对人类精神的拯救,其诗歌创作依赖的主要手段具有明显神秘主义特色。然而,由于他和时代、民族之间的复杂关系,可以看到,英国近代哲学的怀疑论、爱尔兰、英格兰传统的贵族主义和神秘主义思想共同促成叶芝诗歌浓厚的神秘主义色彩,诗人借以完成对悖论的超越和自我拯救,并用诗歌和灵修手段构筑起非基督的独特的另类宗教信仰。

一、爱尔兰特殊的时代和传统是叶芝选择神秘主义的直接原因

叶芝最早走上诗歌创作道路始于少年叶芝随其父移居伦敦。其间的教育环境使叶芝最早产生了逆反心理。一位来自爱尔兰的穷艺术家的孩子,身体也不好,总受到英格兰人的歧视和欺负。而当时英国反爱尔兰情绪正日益高涨。他反感英国的帝国主义和联合主义,因为这对爱尔兰的独立极为不利。他在内心产生对英格兰现状的极度不满。另外,他和大部分英国青年一样“针对现在的长辈们如此昭然若揭的强权”[1],还肯定这种强权会使大量无产阶级的修辞出现。在伦敦和爱尔兰生活的巨大反差中,年轻的叶芝对英国的社会风气极度厌恶。幸亏他有一条很好的精神退路,他的宗教情绪很重。他说:“由于我所深恶痛绝的赫胥黎和廷德尔剥夺了我童年时代那种单纯的宗教,我就造就了一种新的宗教,差不多是一种绝对灵验的关于诗歌传统的宗教,是关于一堆故事的宗教,是人物和情感的宗教,与其最初的表达密不可分由诗人和画家借助哲学家和神学家的一臂之力一代一代的传承下来。”[2]他产生了一个信条:“因为那些虚构的人物是由人的最深刻的直觉创造出来的,并以此作为人的尺度和规范,所以,任何我所能想象得到的出自他们口中的话或许都最为贴近真理。”[3]他认为出于人类最深本能的想象才最接近真实;而想象的一切都深浸于超自然之中。也就是说叶芝通过他所信任的神秘主义诗歌和灵修方式,既完成了他最优秀的诗歌创作,也同时完成了对真理的追求,也即他寻找到了人类灵魂的来源之处,解决了人之所以为人的前提。这十分类似已遭到破坏和怀疑的西方的宗教传统,只不过这是叶芝个人重新树立起的宗教,这个教会里只有他一个人。叶芝用它来确立他个人“存在”的前提、意义、未来,以期实现自我拯救。

叶芝从小受民间口头传说的熏染,他对乡间故事的兴趣十分浓厚。《被拐走的孩子》(1888年作)这首诗以优美的抒情笔调,模拟精灵的语气,叙写精灵诱拐一个男孩的情节。那时他故乡的斯莱沟居民十分迷信鬼神。在怀疑主义和科学主义破坏掉大部分现代人对传统基督教的信仰后,这种民间信仰恰好指出了一个新的精神道路。这将对拯救陷入现代性危机中的“自我”起到直接作用。因为在叶芝以诗歌创作和灵修为主要手段的“宗教”中,对灵异现象的“迷信”和发生是他信仰的前提和仪式化操作的追求。在这个过程中叶芝才能发现创作诗歌所必需的最有力的象征符号。才能捕捉到大大有别于其他诗人的平庸的意象。他对爱尔兰民间信仰的精灵鬼怪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而且不顾时人讥评,屡屡公开为这种信仰辩护。1893年11月在贝尔法斯特的一次演讲中,他称精灵传说是一种给人以慰藉的信仰。它具有心理治疗和启发文学灵感的功能;也具有人类学研究的科学基础价值。他认为,世界上没有一个伟大诗人不曾借用过民间传说。民间传说是对神话的必要支持;他认为雪莱就缺乏这种基础结构,所以其诗品质朦胧。后来他又强调通过了解自己的“根”,从那基本能源中获取灵感之必要。在《凯尔特的薄暮》中他说:“民间艺术的确是思想贵族中最古老者,而且因为他拒绝短暂和琐碎、仅仅聪明和漂亮的东西,犹如拒绝庸俗和虚假一样坚决,因为它搜集了世世代代最单纯、最令人难忘的思想,所以它是一切伟大艺术植根于其中的土壤。”[4]由此我们可以看到,叶芝诗歌中神秘主义来源之一是爱尔兰的民间故事传统。

选择神秘主义或秘术哲学可以说是人类在困境中、经受大灾难之后的必然。已经在精神困境中无路可走的情况下,社会大灾难的发生就更加切实地加剧了现代性精神危机,并从思想界文化界蔓延到普通的大众中来。大灾难的发生让人们无法在信任任何宗教、任何理性主义的许诺,尤其是那些人数上最广大的无辜者。他们平日里虔诚地做着善事、信仰着可依赖的神明,然而命运之神却以他们或他们的亲人为代价,毫不留情地挥动着命运的指挥棒。所以,面对大灾难,他们都不同程度的陷入信仰危机。以现代性为前提的信仰危机就呈现为一系列现代性精神病症中:虚无感,荒诞感,焦虑感,恐惧感,不安全感,异化感油然而生。这些病态感受在和平发展的普通日常现代社会中也是人们所能体会到的。因而人们在灾难之后,在危机频频加剧病态感欲来欲强烈的时候就要迅速求得新的信仰支柱,或者哪怕是原始的、迷信的灵魂慰藉也好,以躲避或疗救上述现代性精神病症。因为只有在一种强大的信仰中,人们才处于被“神灵”关照的地位,人能找到“因缘”[5]来释怀灾难发生的或然性,也就是归因于神、命运、天等等超验世界。这样的信仰不象唯理机械论那样只把任何问题向经验世界范围内人的理性归因,就不会象唯理论那样导致人的自我怀疑和自我否定。再痛苦的灾难和不幸也不过是命运等其他超验世界的“因缘”所致,与现世人当下的存在并无第一因的关系。这就十分巧妙地保证了人类有限的理性范畴的稳定,而不受怀疑。而现代感的产生就是因为人否定神的世界后,只能在自己的理性范畴里分析关于灾难、精神危机的终极之因,往往穷究下去只能把自我的存在的逻辑自洽性演绎到理性终端时与超验范畴之间的天然障碍冲掉才能超越理性的疆域,在理性之外的范畴中才获得终极的答案。因为在理性范畴之内根本不具备索取终极答案的先验条件。否定“自我”是普遍地获取终极答案的最重要方式,但否定“自我”之后在大众的经验世界里因为引发“意识”与“下意识”之间的混乱,必然产生现代性精神病症。其极端症状就是面对现代社会的压力和不可理喻的非理性现象,在各种领域中出现的“自杀”思想和行为,这在现代诗人和艺术家那里表现地最为敏感。所以在一定意义上说,对终极问题的探究应该和广大的大众拉开距离,还是少数人去做得好。否则发生群体性的现代精神症状是十分恐怖的现象,这可能会导致整体社会风气的颓废或向极端的非理性方向发展。同时,异教和邪教也会借此信仰混乱的机会兴风作浪。而叶芝就是一位自己创立自己的新宗教、新信仰的诗人,借以拯救自我、重塑自我。在这看来,似乎叶芝更像一位异教徒。不过这位异教徒的形成也与爱尔兰基督教特殊传统——圣帕垂克传统有关。

19世纪的爱尔兰陆续遭受了著名的1832年“大瘟疫”和1846年以后间续十多年的“大饥荒”(The Great Famine)。这个民族深受重创,大大影响了整个民族的精神面貌。国力衰退,人口大批死亡和向国外移民,这期间总人口减少了1/3。[6]可怜的民众为了避免自己在不幸中被拖入精神上的绝望,他们许多人都有看见已故亲人鬼魂的幻觉。各种鬼怪妖精的故事家喻户晓。叶芝家的亲戚和佣人中间,也不乏具有据说能见神见鬼的灵视能力者。叶芝自小耳濡目染,对这类超自然奇闻异事不但不以为怪,反信以为真。这种民间的“迷信”或者说“民间信仰”打通了人的理性主义思维方式不可证明的灵异世界之路。人们在劫后余生中得到了在理性世界中不可能获得的莫大安慰——他们见到了失去的亲人。叶芝在这种强大的民间信仰中重新确认了劫后余生者类似哈姆雷特式提问的价值。他的宗教——诗歌就是这种信仰(或说迷信)喃喃自语似的巫师语言。当正统的基督教信仰被怀疑论和机械论科学主义摧毁之后,他重建的诗歌宗教可以说是个庞杂的收容器。他把任何灵异的语言、符号、故事、经验尽可能的收拢来为他的诗歌宗教建造意义丰富的神殿。从古希腊古印度的神话传说到北欧和古凯尔特人的神话传说,从古罗马、古埃及的神话故事到圣经故事,从拜占庭文化到东方的中国文化和日本艺术等等,他无所不用于其诗,另外他对爱尔兰民间故事的收集实绩更是一种证明。最著名的要数他为伦敦一些出版社编选的三种爱尔兰故事集和后来的《凯尔特的薄暮》。这些丰富的题材为叶芝寻找到无数面意义神秘莫测的“面具”。而且这些“面具”还因为他的“幻象”理论的循环模式而发生更微妙的变化。这些象征符号构建的意义体系是叶芝能自圆其说的、完整的一套带有浓厚神秘主义色彩的类宗教观念。由此,他绝对可以被称为“教主”了。

二、叶芝诗歌中神秘主义倾向的思想史原由

简单的说,走出困境的方向就是如何重新确认人的“存在”,即人存在的前因后果,“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或者说为何生?为何死?”这样的终极问题。这也是西方哲学上著名的“休谟问题”的具体化。现代哲学的奠基人康德是解决休谟问题的第一人。因此他被推举为浪漫主义的父执之一。虽然他痛恨浪漫主义,憎恨任何形式的放纵、幻想、夸张、神秘主义、暧昧、混乱。[7]但是他的道德哲学说明价值就是人类自己生成的实体。他试图重建被休谟问题摧毁的形而上学也正说明这一点——他在重构存在(to be)的意义。他强调人类选择信奉某种价值的自由,你的选择就构成你的价值。他引导人们重归信仰之路。在这个意义上讲,理性主义者康德与神秘主义者都在为拯救人类理性走进线性逻辑的死胡同而努力。只不过,他认可在人的理性自主下的对价值所进行的选择,即人的道德责任和作为人的价值。他把面对人力不可控制的外在于己身的价值缘由拒之理性门外,并悬而不决。他有句名言:“我要悬置知识,为信仰留下地盘”。[8]神秘主义者则正是非要解决不可,那就只好用非理性的手段来实现,这正是叶芝所走的路。这也是康德和神秘主义者的根本区别。康德对于现代哲学和现代文化的意义在于要让人们在休谟演绎的“精神废墟”上重新建立信心,相信点什么,相信“存在”是某种新的合理性,而非荒诞。从而和神秘主义者一样为解决现代性危机作出了重新确认价值的重要决策,避免了西方社会滑向群体性理性崩溃的边缘和虚无主义的境地。神秘主义者则走上了从理性范畴外部去确认人的价值的道路,虽然和康德分道扬镳,但似乎殊途同归(康德被称为主观唯心主义者),叶芝的这种方式看起来大众更容易接受。因为它不是唯理主义纯粹推理出来的、少数人的,而是更多人在经验世界里经过体认的自然决定。它带有非理性的特征,迎合了民众的功利性需要。然而哲学的思考在这种意义上正是为人类的生存的疑惑而进行的思考,这在英美哲学的传统中来看更是如此。

叶芝的诗歌之路就是一条从人的理性世界外部重新找回人的价值之路,用文学惯用的表达方式就是“回归灵魂的家园”、“回家”、“怀乡”(《湖岛因尼斯弗里》、《梦想仙境的人》、诗剧《心愿之乡》等)。被怀疑论和机械论拖上逻辑演绎的死胡同的那条路,文学中常被形象地叫做“不归路”,那里找不到理想的未来,理性被理性自己的局限杀死而产生悖论。所以文学中反复出现“在路上”的母题。不过这里要区分的是,在“不归路上”(《亚当遭受的诅咒》、《随时间而来的智慧》、《当你老了》)还是在“回归的路上”(诗集《乌辛漫游记及其他》、诗《基督重临》、《驶向拜占庭》等)。在机械冷酷的理性世界里无处安放人们的灵魂,游走出的灵魂不得不重归心愿之乡——回到原点。然而回归之路亦是一条充满艰险之路。被理性“启蒙”了的人们从某种意义上讲,想回都回不去了。现代主义诗歌就是这样的一种试图引领被启蒙了的人们“回归”的路。它要么用现代灵魂的被扭曲和被戕害的残缺、丑陋来打断和冲击人们刹车失灵一样的理性主义思路,要么,它用一种向往完整性的混沌面貌催眠人们发红发烫的科学主义思维发动机。叶芝的现代主义诗歌的标签应当贴上后者,但也偶用前者。尤其以他1925年完成的一部奇书《幻景》(A Vision)为最。而他的几乎大部分作品从早期到晚年的创作都在完整混沌的非理性语境中(接近冥想时精神的绝对“自由”状态)传递两个世界中的奇特意象,表现为包含着一种现代性的断裂,又努力弥合这种断裂的强烈表达欲。

三、结 语

叶芝冲破理性主义机械论的限制后,他的想象力就充满活力。而且他要改造尚未“陌生化”的理性主义主导的、人皆熟知的语用思维。使语言现代化,就要冲破约定俗成的意义,也就是乔伊斯所说的已被日常生活磨去棱角的词语,因此必须在一种语言内部发明另一种语言。这也正是瓦雷里界定的诗人的任务。1900年以后,叶芝需要一种既有精神深度又所向披靡的语言。他越来越深地陷入精神、非物质之中,一种哲理冥思的状态,这是通过那宗教仪式化的灵修方式来获得的喃喃自语。这是以往的魔幻和巫术仪式不同层次的递进式发展。这里他将形成整套体系的宗教哲学理论。

[1] 王家新.镜中自画像[M]. 北京:东方出版社,1996:304.

[2][爱尔兰]William Butler Yeats.Autobiographies,Macmillan,1955;repr.1956:211.

[3]傅浩. 叶芝评传[M].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1999:26.

[4]阿含口解十二因缘经[M].安玄,严佛调,译. 北京:中国民艺出版社,2005:2.

[5][英]Peter Gray.爱尔兰大饥荒[M].邵明,刘宇宁,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94.

[6][英]以赛亚·柏林.浪漫主义的根源[M].吕梁,等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8:72.

[7]邓晓芒. 康德哲学讲演录[M]. 桂林: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157.

On Peculiar Mysticism Religious Belief of William Butler Yeats’ Poetry

ZHANG Yi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Xi’an Fanyi University, Xi’an Shanxi 710105, China)

At the end of the 19th century, the rational logic centralism scrupulously abide by human history suffered suspicion, just as deducted by David Hume. Especially due to more and more reckless irrational human behavior has greatly increased anxiety of "existence". Yeats came from the end of the 19th century with the symptoms of illness of the time and his nationality——special spiritual crisis of Ireland. Therefore, he made a choice of a special self-saving spirit of religious way——mysticism poetry and spirituality. And he took the spirituality as an important means for obtaining images and thereby formed a unique feature of mysticism in his poetry and peculiar religious belief of non-Christianity.

William Butler Yeats; modernity; mysticism; religious belief

2016-03-19

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09CZX008):灾难与中华民族精神发展阶段性成果。

张毅(1983—),男,山西翼城人,硕士,讲师,从事中外文化、文学比较研究。

I106.2

A

1673-0313(2016)04-009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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