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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郁达夫与日本文学关系研究之得失

2016-03-16

哈尔滨学院学报 2016年8期
关键词:物哀好色郁达夫

蒙 雨

(广西财经学院,广西 南宁 530003)



论郁达夫与日本文学关系研究之得失

蒙雨

(广西财经学院,广西 南宁530003)

[摘要]学界对郁达夫作品深受日本文学影响这一事实形成了一定共识,但郁达夫与日本文学传统及日本审美偏好的深层关系,尚未得到足够关注。文章审视了郁达夫与日本文学关系研究的现状,对其作出精辟分析的同时指出了这一研究领域的不足之处与探索方向。

[关键词]郁达夫;日本文学传统;审美;“好色”;“物哀”

一、郁达夫的创作与日本文学关系研究现状

郁达夫创作和日本文学的关系,在20世纪30年代就有人关注到了。韩侍桁在评论《迷羊》时指出:“这本书是当时日本流行的小说的模仿品,它的底本是大谷崎氏的《痴人之爱》。”[1](P120)建国后,中国大陆文学史对现代作家和日本文学的关系只字不提,而在海外学者夏志清和司马长风编撰的文学史中,郁达夫与日本文学的关系都曾被提及。夏志清在《中国现代小说史》中谈到:“从世界文学的观点来看它,则《沉沦》并不见得大胆,也不见得有什么了不起的新意:这本书无非借鉴于日本和欧洲的颓废作家,和那些一向不甘与官僚同流合污,自怨萧瑟贫穷的中国诗文家。”[2](P74)而司马长风在《中国新文学史》中首次注意到郁达夫的创作与日本独有的文学形式——日本“私小说”的关系:“……他为什么这样深有自信的把异常的生活在作品里揭示出来。笔者推测可能受了日本‘私小说’的影响。他在日本留学时,正是‘私小说’盛行的时代。”[3](P537)也许是受了司马长风的启迪,在新时期,学界对郁达夫与日本文学的关系的研究,一开始就着眼于郁达夫与日本“私小说”的关系。所以,探讨郁达夫与日本文学关系的研究大多沿着“郁达夫小说创作与日本近代文学以及日本近代文学思潮的关系的研究”方向前行,其中大多是从郁达夫小说与日本“私小说”的题材范围和艺术手法等方面展开论述,也有一部分对郁达夫及其作品和日本近代某些作家与作品进行比较研究,亦有些从叙事学角度对郁达夫小说与私小说的关系进行论证。同时,与前述方向互为补充的,有些论者在郁达夫的留学背景以及郁达夫的日本观方面做了深入探索,或运用后殖民主义的一些理论对日本在郁达夫创作中的特殊形象进行了研究。在这里,不得不提到的是邱岭先生对这个领域的重要贡献:邱岭先生对日本文学和文化造诣颇深,因而能深入阐释郁达夫与日本传统美学的某些关联。他在《论郁达夫小说与日本文学的悲美传统》一文中阐释了《过去》之所以比郁达夫其他作品更受日本人欢迎的原因:《过去》暗合了日本文学的悲美传统。而他的另一篇论文:《小田岳夫的“城外”与郁达夫的“过去”》角度颇新,论述了郁达夫小说《过去》对小田岳夫的《城外》的影响。

综上所述,不难看出,对于郁达夫与日本文学关系这一课题,以往的研究主要着眼于郁达夫与日本“私小说”的关系,而相对忽视了郁氏创作与日本文学更久远的传统之间的深层联系。

二、采取新的概念有助于深入情爱书写

研究界往往用“色情描写”“欲情描写”“情欲描写”“性爱描写”,甚至“病态描写”和“变态心理描写”来标识郁达夫小说中涉及情爱行为和心理的描写,而本文建议此后可采用“情爱书写”这个词,其一可以避免先入为主的道德判断,其二它不仅可以包括了郁达夫的小说(尤其是早期的未刊作品)中涉及情爱行为和心理的描写,还可以包括一部分郁达夫的散文中的情爱心理描写。

“传统”指的是一种历史遗存。日本文学传统指的是日本文学中世代承继的文学主题模式、文体特征和审美偏好等对文学具有规范作用和感召力。日本文学传统既源于日本民族古老的审美心理,又构建了日本民族各时代稳定的审美心理,日本文学传统使日本文学体现出日本民族独特的思维方式和审美方式。日本文学传统审美理念众多,“物哀”“闲寂”“空寂”“好色”“无常”“朦胧”这几个美理念是构成日本文学传统美理念的主要成分。“物哀”和“好色”都是日本固有的美范畴:“物哀”是一种规定日本文艺主体性和自律性的美形态;[4]“好色”是指日本文学作品表达出的一种以性爱满足为最高人生价值,追求人生享乐,肯定人的本性的倾向,这一倾向甚至上升为追求游戏、消遣和典雅的情爱之美的审美偏好。“空寂”是企图从“无”的境界中追求一种完全纯粹的精神美,从“无”中体味到最大的“有”,并由此确定艺术美的价值和意义。“闲寂”则是对自然景趣的一种纯粹享受,它既包括孤寂、孤高、寂静、空虚,又蕴含单纯、淡泊、简素、清贫,但核心是寂寥,并常常演变为孤绝之意。日本的美意识也往往和无常思想联系在一起。日本人认为事物保留着残缺的状态反而更有情趣,他们对那些有时间经历、岁月痕迹或荒凉气息的事物情有独钟。

由于日本文学大多不关心政治问题和社会问题,是以这一系列审美理念作为文学价值高低的衡量标准,所以,相较于中国传统文学和西方传统文学中的爱情,日本文学中的爱情表现面比较狭窄。男女恋情被限制在一个狭小的个人世界里,波动的政治生活和社会生活往往被排除在外,或者作为背景被淡化。男女恋情随着作者反复的回味和丰富的感叹,提高到一种审美和价值观层次,即恋情的精神方面。日本古典文学中,这一内容往往体现为男女主人公分别后(暂时的或者永远的),主人公由春花秋月、四季变迁等自然景物引起的思念和感伤。这些丰富、细腻、幽咽的感伤是体现日本文学审美特征的必要内容。爱情在日本文学中表现得痴情、真切、细腻、复杂,且淋漓尽致。爱情是因男女的欲求而起,以男欢女爱为主要内容,在情欲的热烈中步向极致。在日本文学里,没有永恒的道德和信仰的约束、也鲜有彼岸世界的指引和救赎,为了和相爱的人在一起生活,为了证明自己对爱情的忠心,人往往会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做出惊人的举动。“情死”之所以是日本文学代代相传的母题,就是因为它蕴含了日本文学审美理念的精髓。

三、郁达夫与日本文学传统研究的困境

任何一位涉足“郁达夫与日本”研究领域的研究者,对于郁达夫与日本文坛关系之亲密、郁达夫运用日语之熟练和他了解与喜爱日本文学之深,都有着深刻印象。可为什么郁氏作品与日本文学关系研究长时间停留在表层,而更深层的精神联系的研究和解释迟迟得不到展开呢?答案需要我们跳出这个问题本身来寻找。纵观20世纪80年代以来的中日文学比较研究,我们发现,郁达夫与日本文学比较研究出现困境之原因,也正是中日文学比较研究出现困境之原因——比较文学领域中的民族主义观念。“大中华,小日本”这一观念在中国人心里可谓根深蒂固。大部分学者总是前设性的认为日本文化本源于中国,日本文学的形成是受惠于中国古典文学的东渡,它并无独立性,不可能在多大程度上影响中国文学,中国现代文学从日本近代文学中吸收的不过是一些取材方法和叙述手法之类的“雕虫小技”。所以,往往对日本文学固有的传统和精神视而不见。

这种“视而不见”限制了人们对郁达夫的作品进行更深层次的解读。最明显的解读障碍就体现在近百年来文学研究界关于郁达夫对情爱书写的偏嗜的争议。此争议可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从20世纪二三十年代到80年代以前,以善作为美的重要标准并以社会功用大小做为衡量作品高下的研究界,对郁达夫作品中的情爱描写一般持两种观点:一种是将他作品中的情爱描写定性为“颓废”“色情”,批判其有引诱青年堕落的嫌疑;另一种是从人道主义和反封建的个人主义角度为之辩护。第二个阶段,是20世纪80年代至今,研究界一方面从中国和欧洲传统美学角度对郁达夫作品中的情爱描写进行解读,判定许多郁达夫的情爱书写为“低俗”“多余”。比如:《茫茫夜》和《过去》中对有“受虐狂倾向”的主人公的“变态心理描写”,《归航》和《还乡记》中滑稽离奇的性幻想以及《秋河》《她是一个弱女子》中似乎游离于主题之外的情爱描写。另一方面又从心理学角度挖掘郁达夫的变态心理和对情爱的畸形渴求,将郁达夫的情爱描写认定为他的个人“偏嗜”和“对于变态情欲的兴趣”。[5](P2)这一结论又与前一阶段的某些结论暗合。

四、结论

综上可见,关于郁达夫情爱书写的探讨大多是从人道主义角度,中西(欧美)传统美学、心理学等角度进行阐释。而从比较文学角度来对这一课题进行探讨,并且将郁氏作品与日本文学传统的关系进行深层揭示的甚少。学术界唯一对此进行了深入揭示的是《郁达夫的情爱书写与日本文学好色审美传统》一文。[6]此文通过对郁达夫以情爱为深层叙事结构主题的作品进行分析,提出了“郁达夫的情爱书写的独特性是受到日本文学好色审美传统影响的结果”这一观点。当然,这一论题仍待继续深入,一方面,这有助于理解郁达夫的情爱书写的真正渊源;另一方面,也能从另一个角度解释郁达夫创作独特性的成因。因此,追问郁达夫情爱书写和郁达夫创作之独特性的渊源,对郁达夫与日本文学更久远的传统之间的深层联系进行探索,才能对这近百年来争论不断的课题提出另一层面的解释。

[参考文献]

[1]韩侍桁.迷羊[A].邹啸.郁达夫论[C].上海:上海书店,1987.

[2]夏志清.中国现代小说史[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

[3]王自立,陈子善.郁达夫研究资料(下)[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81.

[4]吕汝泉.日本文学作品中“物哀”的美学意义刍议[J].哈尔滨学院学报,2014,(10).

[5]邹啸.序[A].邹啸.郁达夫论[C].上海:上海书店,1987.

[6]蒙雨.郁达夫的情爱书写与日本文学好色审美传统[J].广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0,(2).

责任编辑:魏乐娇

[文章编号]1004—5856(2016)08—0057—03

[收稿日期]2015-11-18

[作者简介]蒙雨(1982-),女,广西玉林人,助理研究员,文学博士,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

[中图分类号]I206.7

[文献标识码]A

doi:10.3969/j.issn.1004-5856.2016.08.014

Success and Failure in the Studies of Yu Dafu and Japanese Literature

MENG Yu

(Guangxi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Nanning 530003,China)

Abstract:The academic circle has a common idea that Yu Dafu’s works are influenced by Japanese literature but the deeper relation of Yu Dafu and Japanese literature tradition and aesthetic preference is not studied enough. The related studies are reviewed again to point out the inadequacies of this domain and future exploration trend.

Key words:Yu Dafu;Japanese literature tradition;aesthetics;“lust for women”;“mono no awa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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