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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治维新前儒学在日本的传播与发展

2016-03-16

哈尔滨学院学报 2016年2期
关键词:明治维新儒学

吴 磊

(安徽师范大学 政治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0)



明治维新前儒学在日本的传播与发展

吴磊

(安徽师范大学 政治学院,安徽 芜湖241000)

[摘要]明治维新前,儒学在日本的传播与发展共分为四个阶段:儒学初传日本、神佛儒三教合一、儒学的复兴和儒学的困境。儒学在日本传播与发展,是儒学日本化的过程,也是儒学与神道、佛教思想不断融合的过程。儒学深深植根于日本民众心里,影响着日本文化及社会发展的走向。

[关键词]儒学;日本儒学;明治维新

自17世纪以来,日本一直向中国学习,从奈良之风到佛教的传入与盛行,以及儒学的全盛,中华文化深刻地影响着日本国民,其中儒学的输出始终是主流,影响着日本文化的走向。通过阐述儒学在日本的起源、佛儒的融合、儒学的复兴以及出现的困境,有助于廓清儒学在日本的传播与发展状况。

一、儒学初传日本

有史料记载儒学传入日本的时间有两种说法:一是,以朱谦之为代表,公元284年,即应神天皇十五年,由于百济使者阿直岐担任皇子老师的关系,在阿直岐的举荐下,天皇派人邀请百济博士王仁前往日本传播儒学,正如朱谦之所说:“翌十六年(285)百济博士王仁由阿直歧的推荐,率冶工、酿酒人、吴服师赴日,并献《论语》十卷、《千字文》一卷,这就是汉字流入日本之始。”[1](P4)在其后,五经博士段扬尔、高安茂等赴日,儒学进一步在日本得到传播;二是《日本书纪》认为公元283年,即应神十四年,由弓月君从百济将儒学传入日本,正如《日本书纪·卷第十·应神纪》所说:“应神十四年。是岁。弓月君自百济来归。因以奏之曰。臣领己国之人夫百廿县而归化。”公元283年,弓月君率领的一百二十县秦人从百济迁居日本,公元306年阿知使主及子都加使主率领赴日汉人经过高丽到达日本吴地。又据《日本书纪·卷十九·钦明纪》载:“钦明天皇元年(540)召集秦人。汉人等诸番投化者。安置国郡。编贯户籍。秦户人数总七千五十三户。”如果按每户5人计算,仅逃亡日本的秦氏一族就达三万多人。由于战乱不断,大量秦人、汉人涌入日本,不仅带去了当时先进的生产技术,更可能把儒家思想传入日本。

在儒学传入日本后,儒家思想深入到政治改革、法律制定中,比如圣德太子推行的“推古朝改革”,其中一项内容是实行“冠位制”,而“冠位制”深深渗入儒学思想,据《日本书纪·第廿二·推古纪》中记载:“推古天皇十一年十二月戊辰朔壬申。始行冠位。大徳、小徳、大仁、小仁、大礼、小礼、大信、小信、大义、小义、大智、小智,并十二阶。”圣德太子用儒家伦理条目把官位分为十二级,并以六种颜色的冠帽来区分官位的高低,这是儒学条目实践的一次尝试,也是希望官吏能够从自身做起,恪守儒家的伦理规范。几个月之后圣德太子又制定《十七条宪法》,该宪法大量引用《论语》《礼记》等儒学典籍中的语句,例如,第一条“以和为贵”出自《礼记·儒行》篇,第三条“承诏必谨。君则天之,臣则地之。天覆地转”则出于《礼记·中庸》篇,第四条与第九条分别对“礼”与“信”这两个重要的儒学概念进行了阐释,第十二条引用《诗经·小雅》中“国非二君,民无两主。率土兆民,以王为主”,第十六条“使民以时”出自《论语·学而》,该宪法贯穿着君臣、父子等儒家人伦纲常和严格的等级观念,具有浓厚的儒家色彩。公元622年,由于圣德太子的早逝,推古朝改革也随之结束,但儒家文化对日本社会、政治影响并没有结束,发生在7世纪中叶的大化革新就是儒家文化应用于日本政治、社会的产物,它以儒家学说为指导理念,以中国唐朝律令为蓝本,仿效隋唐的封建制度,在政治、经济方面进行了一系列成功的改革,此次革新的关键人物中臣镰足和中大兄皇子都深受儒学的影响,儒家的天命观、仁政、德治等思想成为改革的理论来源,并被日本统治者实践于政治中。

从7世纪后期开始,儒家思想继续深入到文化、教育等其他领域。例如,公元668年天智天皇开始设立传授儒学经典的学校,公元718年《养老令》规定教授科目以明经科为主,分为大、中、小三经:其中大经有《礼记》(郑玄注)、《春秋左氏传》(服虔、杜预注),中经有《毛诗》(郑玄注)、《周礼》(郑玄注)、《礼仪》(郑玄注),小经有《尚书》(孔案国、郑玄注)、《周易》(郑玄、王弼注)。学“二经”者需要学习大小经两种或中经两种,学“三经”者须学大、中、小三经各一种,学“五经”者则选择大经中的两种和小经中的三种。另外,《论语》(郑玄、何晏注)、《孝经》(孔安国、郑玄注)为必学经书。儒学典籍以汉魏注本为主,以学校的形式传授,学生奖惩、入仕与儒学经典的学习紧密联系在一起,从而进一步促进儒学在日本的传播与发展。

儒学的传播虽然已经进入了国家的政治生活与教育文化层面,但是儒学与日本社会的融合仍然需要一个长期的历史过程,儒学在日本的传播并不是一帆风顺,其中还经历着一个儒佛融合以及与日本本土神学思想的合流。

二、神儒佛三教合一

佛教在日本的传播与发展,一方面与圣德太子建寺讲经、推崇佛教密不可分。圣德太子既精通儒学,又通晓佛学,在他制定的《十七条宪法》中,有许多内容都包含着佛学的思想,如“笃敬三宝、绝忿弃瞋”等都是佛学思想的直接体现,这对于佛教在日本的传播起到了奠基的作用。另一方面“日本佛教继圣德太子之后,可分为三个时期:第一期以平安初期最澄之天台宗、空海之真言宗为代表;第二期以平安后期至镰仓初期源信、源空(法然)之净土宗,荣西、道元之禅宗为代表;第三期以镰仓时期亲鸾的净土真宗、一遍的时宗、日莲的法华宗为代表。”[2](P8)在平安初期,佛教在日本的主要派别以天台宗和真言宗为主,这两派过度依附于国家政权,主要在日本皇室以及贵族之间传播,但并没有深入到日本民众心中,阻碍了佛教的发展;平安后期至镰仓初期的佛教以净土宗和禅宗为代表,却仍然没有脱离早期平安佛教的残余,与统治者联系紧密;镰仓时代随着旧的社会关系的瓦解,平民意识的崛起,真宗、时宗等派别从宫廷走出,站在街头普及教义,促进佛教的平民化,再加上他们认为只要“专心念佛”也可升至西方极乐世界,更是引发民众的拥护而繁荣发展。

佛教的昌盛并没有导致儒学的消亡,相反却在佛教的庇护下不断向前发展,许多僧人不仅积极致力于佛教研究,而且还是儒学的研究者,如真言宗创始人空海“十二岁在京都从外舅阿刀大足学《论语》《孝经》,十八岁入太学学儒学,偶逢沙门勤操,受虚空藏,研究三论”,[2](P12)因此佛、儒兼通的僧侣为佛儒的融合创造了有利条件。从镰仓时代后期开始,由于连年战乱、农民暴动频发,以及僧侣的堕落,佛教失去它应有的效用。随着禅宗的输入和中日僧侣交往加深,许多来日的僧侣不仅仅是佛教徒,更是儒学的研究者,他们不遗余力地传播儒家思想,使得儒学从佛教的庇护下获得发展,比如,宋代的著名僧侣兰溪道隆东渡日本后,主张禅宗与宋学融合,提倡以宋学讲经。他有意识地利用宋学理论讲授禅法,并在日常讲学中引用宋学经典语句,阐述宋学思想内涵,对儒学在日本的传播起到了推动作用。

在日本中世(镰仓、室町时代)时期之后,随着神道对佛教、儒学的积极吸收,日本本土的神道思想逐渐成熟,为此以一条兼良(1402-1481)和吉田兼俱(1435-1511)为代表的日本学者一方面主张神道应与儒学、佛教合流,但另一方面他们坚持以神道为核心,佛教和儒学居于从属地位。室町时代被称为“第一程朱学者”的一条兼良以朱子学理论丰富神道思想,以程朱阴阳二气解释日本神道中的神,而吉田兼俱则主张神道的地位高于儒佛二教,他认为,“日本生出种子,中国展现枝叶,印度开花结果。所以,佛教是万法之花果,儒学为万法之枝叶,神道是万法之根本,佛儒二教皆是神道之分化,以枝叶花果,显其根源。”[3](P74)在这一时期,神道不断吸收佛儒思想,逐渐发展起来,神道地位不断上升,儒学与佛教对神道的影响逐渐衰落。虽然在神、儒、佛三教融合过程中,神道力量渐渐壮大,但也为儒学的本土化积蓄了力量,由此开启了儒学全面复兴的时代。

三、儒学的复兴

儒学得到全面复兴,而佛教逐渐衰落,这与当时社会的发展存在着一定的关联。在江户时代,随着商业的发展、军事技术的进步和西方物质文明的输入,人们的理智明显提高,不语“怪力乱神”的儒学适应了这一潮流,而这一时期日本的佛教“限于宗教迷信,还谈不上纯粹的哲学形式的世界观”,[2](P25)因此佛教难以取得幕府的大力支持,并且相对于佛教,儒家能够很好地解决当时幕府统治遇到的急切问题。在德川幕府统治时期,武士的地位得到提升,为了维护武士阶级内部的秩序以及稳定幕府统治的基础,需要建立一种严格的身份制度,所以统治阶级把目光着落在儒家文化上,吸收儒家君臣、父子、夫妇、长幼以及朋友之间的五伦之道、名教观念以起到维护幕府统治的作用,利用儒学平息战乱、统治民众思想,并在武士之间推崇效忠至上、廉耻守信、崇尚勇敢以维系武士内部之间关系的稳定。另一方面儒学的独立成为时代的呼声,在室町时代、战国时代连年战乱,农民起义不断,寺院僧侣堕落腐化,众多僧人对佛教的笃信开始动摇,纷纷要求儒学独立出来。作为高唱儒学第一人的藤原惺窝(1561-1615)把目光由佛教转向儒学,终身研习儒家经典,力图使儒学摆脱禅宗的束缚,强调神道与儒道的一致性,他的弟子林罗山(1583-1657)则在排佛的路上走得更远,他在书中直斥佛教为“异端”“外道”,排斥神佛调和的传统,把儒学由“修身齐家”的范围拓展到“治国平天下”,为朱子学成为幕府统治时期的正统思想扫清了障碍,适应了幕府统治的需要。林罗山一方面把佛教从神、儒、佛三教传统中完全剔除出去,主张神、儒调和,在他看来“神道即理,万事不在理之外,理是自然之真实”,[4](P45)以儒学之“理”释神道,为神道披上理学外衣;另一方面他极力宣传“君臣大义名分”思想,以维护严格的等级身份制度,从而使儒学成为幕府统治思想的御用学说。

林罗山之后,日本朱子学在发展的过程中,内部分成了左右两派,左派倾向于唯物主义,如室鸠巢、贝原益轩等;右派如海南朱子学派、水户学派等,倾向于唯心主义。左派以室鸠巢为例,他站在朱子学的立场上,声称若抛弃程朱之道,难以达到孔孟之道,以至于尧舜之道和天地之道。在自然观上,他批判朱子理、气二元论,主张理、气合一,对于神道和佛教思想提出指责,通过他的倡导,朱子学成为幕府的统治思想。右派以海南朱子学派的山崎暗斋为代表,他更多地把朱子学当成了教条,放弃儒学中的理性主义,并且把朱子学与神道结合起来,突出神道中固有的神秘色彩和天皇崇拜思想,从而使朱子学走上了神秘化、非理性化的道路。

四、儒学的困境

在朱子学繁荣发展的同时,德川幕府统治下的危机也日益凸显,在德川幕府统治阶级内部出现了无法弥合的裂痕,社会矛盾日趋尖锐,然而作为“官学”的朱子学却显得无能为力,这导致儒学面临极大的困境,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主要有:首先,德川幕府实行闭关锁国政策,限制了商品经济的发展,加重了对手工业者和商人的盘剥,加剧了社会的矛盾;其次,在统治阶级内部,一些中下级武士迫于生计,不得不从事低贱的职业,武士社会地位急剧下降,使得武士从维系幕府的统治逐渐转变为反抗幕府统治的力量;再有,农民受到沉重的剥削和压迫,起义不断,幕府统治岌岌可危。但是面对这样的情况,朱子学却难以解决,朱子学阵营也开始分裂,逐渐形成了反对朱子学派的阳明学派和古学派。阳明学派的代表人物有中江藤树、大盐仁斋等。中江藤树在研习朱子学的过程中逐渐产生了怀疑,后读《阳明全书》,醉心于阳明的“知行合一”和“致良知”之说,中江藤树强调,学问须躬身践行,重视内省,提倡经世致用,并在“明明德”和“致良知”的基础上建立了孝道的体系。另一位重要的阳明学者大盐中斋也以阳明学为立足点,以“太虚”为思想核心,并在《增补孝经汇注》自序中说道:“焉知孝即万善,良知即孝,太虚即良知,而一贯之义乎哉!”大盐中斋认为“太虚”、良知与孝三者存在内在关联,太虚即是良知,良知即是孝,孝统括万善。

与阳明学派几乎同时兴起的另一学派——古学派,其思想源自山鹿素行,经伊藤仁斋、荻生徂徕发展壮大,反对朱熹的理、气二元论,主张理、气一元论,提倡不借助任何注疏,直接探求古典本意。日本儒学中兴起的“复古”思潮的目的并不是出于对中国古典儒学的信仰,而是要将日本儒学从宋明理学的束缚中解放出来。正如严绍璗先生所说:“其真正目标在于从朱子学与阳明学的斗争中挣脱出来,特别是在于反对垄断了官方哲学地位的朱子学,反对林氏朱子学派。”[5](P81)由于对朱子学的不满,在“古典复归”的旗帜下,一些日本儒学者走上了反对朱子学派一统天下的道路。

江户后期,随着西方思潮的涌进,儒学在日本的地位每况愈下。1853年“黑船事件”的发生,一方面幕府统治受到动摇,社会危机不断加深,另一方面西方思潮进入日本,也让一些有志之士认识到幕府的软弱无能。社会矛盾表现在思想领域,以西周、福泽谕吉为代表的思想家把批判的矛头直接对准儒学,如留学学者西周认为儒学是“半政治的学问”,他受到法国孔德实证主义和英国穆勒功利主义学说的影响,对朱熹“存天理、灭人欲”的观点进行了批判。福泽渝吉在《文明论概略》中指出:“儒学在后世愈传愈坏,逐渐降低了人的智德,恶人和愚者愈来愈多,一代又一代地相传到末世的今天,这样发展下去简直要变成了禽兽世界,这是和用算盘计算数字一样准确……生在今天的世界而甘受古人的支配,并且还迭相传衍,使今天的社会也受到这种支配,造成了社会停滞不前的一种因素,这可以说是儒学的罪过。”[6](P149)福泽渝吉对儒学的批判,进一步对亚洲文明全盘否定,并以此提出了“脱亚入欧”思想。1868年3月日本天皇宣布《五条誓文》,内容表明了日本政府学习西方文明的决心。

综上所述,儒学在日本的传播和发展伴随着与神道、佛教思想不断的融合,而至江户时代末期,朱子学已经成为维护幕府统治的工具,随着国门的被迫打开,西方思潮不断涌入,社会矛盾日趋尖锐,朱子学却显得无能为力,以朱子学为代表的儒学渐渐走向终结。1868年,以中下级武士为主要力量的倒幕军推翻了德川幕府的武家封建统治,确立天皇制政体。儒学在明治初期一度被废弃,后经元田永浮、西村茂树等人对儒学的改造,以新的面貌适应了明治天皇统治的需要,日本儒学焕发新的“生机”。

[参考文献]

[1]朱谦之.日本的朱子学[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

[2]朱谦之.日本哲学史[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

[3]〔日〕吉田兼俱.唯一神道名法要集[A].神道大系[C].东京:神道大系编纂会,1985.

[4]林罗山.神道传授[A].日本思想大系[C].东京:岩波书店,1972.

[5]严绍璗.日本中国学史稿[M].北京:学苑出版社,2009.

[6]〔日〕福泽渝吉.文明论概略[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

责任编辑:张庆

Spread and Development of Confucianism Before Meiji Restoration

WU Lei

(Anhui Normal University,Wuhu 241000,China)

Abstract:Before Meiji Restoration,the spread and development of Confucianism covered four stages” the beginning stage,the unity of Shinto,Buddha,and Confucian,the renaissance of Confucianism,and the difficulty of Confucianism. This process is the one that Confucianism is localized in Japan and also a process of the integration of Confucianism,Buddha,and Shinto. Confucianism,having been accepted by the Japanese people,has greatly influenced the trend of Japanese culture and social development.

Key words:Confucianism;Japanese Confucianism;Meiji Restoration

[中图分类号]B313

[文献标识码]A

doi:10.3969/j.issn.1004-5856.2016.02.005

[文章编号]1004—5856(2016)02—0024—04

[作者简介]吴磊(1990-),男,安徽马鞍山人,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日本儒学研究。

[基金项目]2014年安徽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项目编号:AHSKQ2014D131。

[收稿日期]2015-0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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