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弗兰克基督教人道主义
2016-03-16丁海丽索春艳
丁海丽,索春艳
(哈尔滨金融学院,黑龙江 哈尔滨 150030)
论弗兰克基督教人道主义
丁海丽,索春艳
(哈尔滨金融学院,黑龙江 哈尔滨150030)
[摘要]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俄国在政治、经济和思想文化层面上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在这种急速的转型过程中,虚无主义作为一种思想风暴迅速席卷了俄罗斯的普通民众和知识分子,并缓慢而有效地消解着人生存的意义世界和价值世界,使人丧失存在的根基。面对虚无主义的肆虐,弗兰克毅然扛起抗击虚无主义的大旗,从挖掘虚无主义的根源入手,为抗击虚无主义找寻路径,同时还从正面直接论证生命意义,试图为人的存在树立起一劳永逸的精神根基。
[关键词]虚无主义;文化危机;人道主义
哲学从其诞生伊始,就以对人生意义的形上沉思为其精神主旨,尤其在世界动荡不安、社会革命频仍、人生命运无常的时候,对生命意义、目的和价值等问题的思考往往成为哲学思索的中心。本文以谢·弗兰克的宗教哲学体系为出发点,对虚无主义的根源,生命的意义,弗兰克思想的理论意义及当代价值进行阐述。
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的俄国陷入政治、经济和军事危机,这种种危机又迅即波及到人们的精神层面。针对这一时期人们的精神状况,弗兰克总结说,“传统的信仰走向衰落且已经无法深入人心,新的信仰尚未确立起来,人们不知道他应该追求什么、为什么而生活、在生活中应该遵循什么原则。”[1](P9)他认为,这是当代人类体验和经历的最严重的精神危机,“精神上没有宗教信仰、自发的历史运动汹涌澎湃——正是这两者构成了我们这一时代的悲剧特征”。[2](P6)因此,弗兰克从人的危机的根源入手,一方面批判虚无主义,另一方面又从正面积极论证人的生命意义。
一、虚无主义的根源
弗兰克敏锐地发现,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的俄罗斯乃至整个西方世界都弥漫着虚无主义。在他看来,虚无主义实质上是指否认或者拒斥绝对(客观)价值,[3](P51)它不但是折磨我们社会恐怖的精神灾害,[4](P42)而且还可以在实践中造成疯狂的破坏。为破解虚无主义对人的思想和社会实践层面的危害,探寻虚无主义产生的根源成为弗兰克理论研究的必经逻辑之路。
在俄国宗教哲学家看来,虚无主义的产生源自于圣经和形而上学中的上帝的死亡:神学中的上帝也就是圣经中的上帝,形而上学的上帝则包括各种哲学思想中所供奉的客观规律、绝对精神、终极实在、普遍的必然性,以及启蒙运动中所蕴含的科学乐观主义精神等。弗兰克不但秉承俄国哲学传统中的理论认识,而且还从世俗化和理性科学危机两个维度进一步论述了虚无主义的根源及其危害。
弗兰克很早就对俄罗斯和西方世界的思想意识进行考察,由此发现了西方和俄罗斯文化的世俗化倾向及其实践危害。所谓的世俗化就是指非宗教时代(朋霍费尔语)的来临,或者更为具体地说,是指“社会和文化不再受宗教控制,权力和出身不再神圣化,人们放弃了玄妙的、脱离实际的世界观,建立了世俗的价值体系”。[5](P342)由此观点出发,他进一步指出,西方从文艺复兴开始,特别是启蒙运动以来,世俗化脚步越来越快。在中世纪基督教中,上帝观念曾被对象化为人之外的绝对权威,在现实生活中成为人的桎梏,因此,当近代人文主义和启蒙运动冲破这一桎梏后,也就随之而产生了对人的高尚性、超越性和精神价值的威胁,尼采和弗洛伊德主义将这种威胁推向了极致。西方文明的世俗化倾向,使人们丧失了宗教这个绝对中心,在我们的生活和意识中出现了如此众多相对的、暂时的中心,而这就带来了人在精神层面的分裂。[6]在俄国,“从彼得时代起,‘虔诚信教’在某种程度上被推到了社会下层,‘知识分子’和‘人民’之间的分裂恰恰发生在信仰领域。上层很早便被不信教或自由思想所感染和毒害。下层人在维护信仰,但通常是在迷信的习俗框架内维护的。”[7](P575)因此,西方和俄国文化世俗化带来的直接理论结果,人不再认为自己是上帝的“陶器”,人在思想中不再需要上帝,而且,人变成了“神”。弗兰克还进一步指出了世俗化所带来的实践危害,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以及战争期间所带来的世界大动乱、有违真理和公平正义观念的凡尔赛合约签订、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俄国的革命风暴以及革命过程中所带来的流血冲突事件,等等,这些都是文化世俗化的直接结果。在弗兰克看来,虚无主义一方面从思想上消解了人存在的精神根基,另一方面在实践中威胁人的肉体生存。
针对形而上学的上帝的死亡,弗兰克并不是一般地延续俄国宗教哲学批判理性主义的传统,而是对近代以来西方科学技术为代表的西方文化展开批判。弗兰克指出,俄罗斯人是如此崇拜战前的欧洲文化,以至于把它树立为自己的“文化偶像”并渴望加入欧洲文明的大家庭。然而,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既暴露出西方理性主义文化背后的非理性因素,又宣告了进步观念的破产。人们丧失了对进步的信仰,不再相信人类是在理性的线条上不断地完善。
弗兰克认为,面对虚无主义的肆虐,知识分子们面临着重估旧的价值和创造性的掌握新价值的重大任务,必须实现“从徒劳无益的、反文化的虚无主义的伦理主义走向创造文化的宗教人道主义”。[3](P77)
二、论生命的意义
弗兰克认为,人的生命是有意义的,这种意义内在地体现为探索和完善有关生命意义的理论和在实践中创造和实现生命意义。当下最迫切的任务是从理论上解决生命意义问题。
弗兰克指出,生命的意义不可能在经验世界中获得,因为人在经验世界中常常受到种种偶像的诱惑,具体而言,主要有革命偶像、政治偶像、文化与进步偶像、道德理想偶像和精神自由的偶像,这些偶像使人偏离对生命意义追寻的轨道进而导致人陷入空虚和无意义状态。他还认为,偶像的毁灭是人在追寻生命意义过程中必然经历的生命旅程,它为人探索生命意义问题扫清思想障碍,“一旦我们真正仔细地关注我们的内在生命这一事实并感到了它的无比重要的时候,我们心中就不自觉地产生了另一种情绪,不是我们内在生命的这一事实,而是与此不适应的整个世界,对我们来说成为莫名其妙的了;不是我们应当改变自己,适应经验条件,忘记我们存在的本原,而是整个世界应当成为另一种样子,以便给我们的‘自我’的最深刻本质和永恒追求提供活动空间和满足。……然而我们毕竟只是这个世界的俘虏,而不是它的公民,我们依稀地记得我们真正的家园,……我们的这种真正的精神家园、我们精神食粮和真正生命的这块向往的土地,就是人们叫做上帝的东西……”。[8](P204)人的生命意义问题只有在上帝的怀抱中才能获得。
弗兰克进一步指出,要使生命获得意义还必须满足两个条件,即上帝的存在和我们参与其中。上帝的存在是必要条件,人必须放弃自己的感性欲望、精神的高傲、自私行为等参与上帝的存在。因为,“人永远都是软弱无力的稻草,既可以被世俗的情欲、也可以被世界的暴风雨所吞没,他的生命永远是片段,容纳不下所渴望的精神完满性,恶、愚蠢和盲目的情欲将永远统治世界”,而“上帝是善的、理性的和永恒性的力量的绝对基础,是这些力量战胜恶的、无理性的、暂时性的力量的绝对基础和保障”。再者,我们应当加入上帝的存在,应当通过最大限度地揭示自己的本质来寻求生命意义,在获得和加入上帝的创造性的过程中来把握生命意义。追寻上帝,并以自己的积极实践活动参与其中固然是人的生命意义所必须的,但是,弗兰克并未因此而否定人的世俗生活存在的价值。在他看来,人的一切外在事业,即世俗生活都以神圣生活为最终基础。总之,使生命有意义的唯一事业就是加入神人的生命。
三、弗兰克思想的理论意义及当代价值
1.弗兰克对抗虚无主义思想的理论意义
19世纪,虚无主义已经成为一种世界性疾病,西方思想家以尼采和海德格尔对虚无主义的诊断最为典型。[9](P36)尼采认为虚无主义根源于原始基督教信仰的破灭,因此,他开出的药方是“重估一切价值”并构建权力意志理论。海德格尔认为,虚无主义根源于对存在的遗忘,只有借助于追思本真的存在才能克服虚无主义。弗兰克对虚无主义根源的探索以及拯救虚无主义之途的理论是站在世界思想舞台上,所思考的问题也是世界性的,这是弗兰克,也是俄罗斯文化对世界文化的一大贡献。刘小枫曾经指出过,虚无主义就是俄罗斯文人首先站出来与之抗争的。当然,不得不承认,弗兰克抗击虚无主义、为人找寻生命意义的思想也有其理论限度。他所提出的解决人的生命意义和价值的理论问题,缺乏社会现实支撑,无法从根本上彻底根除虚无主义。
2.弗兰克抗击虚无主义思想的当代价值
苏联解体使原有意识形态丧失其官方地位,并出现“空前地反列宁主义,反社会主义,全面否定与列宁、苏联相关的历史的思潮”,[9](P49)直接导致虚无主义思潮泛滥。在这种情况下,普京一方面直接打击虚无主义思潮,另一方面,通过复兴东正教和重塑“新俄罗斯思想”来对抗虚无主义。普京提出复兴东正教抗击虚无主义,通过重建人与上帝的联系为人寻找“安心立命”之根本这一点来看,普京与弗兰克的举措如出一辙。此外,普京为抗击虚无主义,提出重塑“新俄罗斯思想”。虽然截止到目前,俄罗斯学术界也无法对“新俄罗斯思想”内涵给予明确而严格的界定,但其中必须包含两点精神要素:[10](P19)其一,关注人的生存和命运,特别要有自觉批判现实、启蒙大众的功能;其二,可以借鉴和利用白银时代宗教哲学思想的有效资源,但不能完全等同。由此看来,弗兰克的基督教人道主义与普京构建的“新俄罗斯思想”在思想层面存在着一定程度上的理论契合,直接彰显其理论的当代价值。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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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张庆
On Frank’s Christian Humanism
DING Hai-li,SUO Chun-yan
(Harbin Finance University,Harbin 150030,China)
Abstract:From the late 19thcentury to the early 20thcentury,Russia had experienced great change politically,economically,and culturally. In the process of rapid transmission,nihilism,as a type of thought,stormed the Russians,common folks as well as intellectuals. It effectively deconstructs the meaning world and value world of existence so that men lose the base of existence. Facing the popularity of nihilism,Frank fought against it by digging the root. It is not only for seeking for the route but also for proving the meaning of life.
Key words:nihilism;cultural crisis;humanism
[中图分类号]B089
[文献标识码]A
doi:10.3969/j.issn.1004-5856.2016.02.004
[文章编号]1004—5856(2016)02—0021—03
[作者简介]丁海丽(1973-),女,哈尔滨人,副教授,博士,主要从事俄罗斯哲学研究;索春艳(1975-),黑龙江双城人,讲师,硕士,主要从事思想政治研究。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项目,项目编号:12CZX003。
[收稿日期]2015-06-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