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文化视阈下新世纪抗战题材电视剧的战争暴力叙事研究
2016-03-16李丽
李 丽
(怀化学院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 湖南 怀化 418008)
和平文化视阈下新世纪抗战题材电视剧的战争暴力叙事研究
李丽
(怀化学院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 湖南 怀化 418008)
摘要:新世纪抗战题材电视剧在表现战争暴力对外部物质空间、对人类肉体尤其是对人的精神损害方面取得了一定成就,但也存在一些列问题,这就要求创作者对战争与和平有深刻的理解,对和平发展的方向有清醒的认识,同时要具有强烈的时代担当感,以消除战争维护和平为作品创作的终极价值取向。
关键词:和平文化;战争暴力;抗战题材电视剧
和平学创始人之一的约翰·加尔通把暴力分为自然暴力、行为者暴力或直接暴力、结构暴力或非直接暴力、文化暴力和时间暴力几种类型。行为者暴力或直接暴力是指“在人、社会、世界的空间内,是故意的,来自于单独的个人或集体的行动”,结构暴力或非直接暴力“是被作用于人、社会、世界的空间,是无意的”。直接暴力的残酷和危害显而易见,而文化暴力运用宗教、法律、艺术形态、语言、艺术等形式,通过学校和媒体传播,“使直接暴力和结构暴力合法化,激发行为者实施直接暴力或忽视消除结构暴力”[1]45,这是一种更为可怕的后果。战争是典型的直接暴力,作为直接暴力的一种,战争暴力可以“通过复仇和攻击性威慑自我滋生”,更为可怕的是战争暴力会滋生结构性暴力和文化暴力,因为“任何种类的暴力滋生任何种类的暴力”,而“直接暴力惯常会构建结构暴力”[1]46。由此可见,研究战争暴力不仅可以从理论上加强人们对战争的全面认识,加深对战争与暴力、和平的关系理解,在实践上,战争暴力研究可以警醒世人勿忘战争伤痛,提醒人们警惕战争危机,激发人们争取和平、珍惜和平、守护和平的强烈意愿。
一、新世纪抗战题材电视剧战争暴力叙事的现状分析
暴力意味着灾难、破坏、损害、伤害,作为典型的直接暴力,战争暴力的灾难首先最直观地体现在作用于空间的暴力上,即对人类赖以生存的物质空间的破坏掠夺。在新世纪抗战题材电视剧中对战争暴力带来的作用于物质空间的灾难后果给予了充分展示,遭到日军轰炸攻击的城市乡村到处是断壁残垣,山河破败、满目疮痍的景象,百姓的生命财产时刻处于战火的威胁中,国破家亡、妻离子散、无家可归、颠沛流离的悲剧时时在发生。战争暴力带来的灾难画面真实地再现了战争的残酷,让人们真切地体会到国破家亡的凄凉悲怆感,从而更加深刻地认识到战争带给人类的破坏性后果。其次,战争暴力带给人身体上的损害让人们在感叹生命脆弱的同时,也让人反思战争的惨无人道。“身体暴力的最高形式是被杀死”[2]15,抗战题材电视剧中展现的战斗中枪林弹雨、流血牺牲的场面,战场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惨象,都让人对战争产生巨大的恐惧厌恶感。而侵略者对手无寸铁的普通平民的杀戮:不论男女老少、贫富贵贱,生命如草芥一样被日军的枪炮刺刀轻松结束;中国妇女,不论老幼,被丧失人性的日军蹂躏、折磨、残害,这些在人类历史进程中最野蛮的灭绝人性的屠杀以及遇难者挣扎无助、惶恐绝望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战争带给人类的无以复加的灾难由此深刻反映了出来。
毋庸置疑,新世纪抗战题材电视剧通过恢宏的场面渲染、细致的情节点染、深切的情绪感染在表现战争对外部空间和人类身体的暴力伤害方面取得了一定的成功。“暴力是一种存在,在它的影响下,人类的肉体和精神价值没有达到应有的体现”[2]19。战争暴力不仅摧残了人类赖以生存的物质家园,对人的身体造成了不可弥补的损害,更重要的是战争暴力对人的精神、情感、信仰造成了威胁,甚至是摧毁了人们的价值观、世界观和人生观。加尔通认为:“肉体有两类需求:与灭绝相对的生存和最低限度的福利。人也存在精神需求,我们可以把它们分成身份和自由”[1]190。由此我们可以看出,战争暴力对人的损害,不仅仅是对肉体的损伤,其极端形式是死亡,还表现在对人的精神需求的损害上,也就是对“身份和自由”的剥夺。不能满足肉体需求,生命就不能存在,不能满足精神需求,人就不再是人[1]188。因此,能否深刻地表现和反映战争暴力对人精神的摧残和损害是衡量抗战题材电视剧在暴力叙事上是否成功的更高标准。因为“一个受到战争摧残的社会,当我们再加进被战争摧残的个人和世界时,就会变得更深一层也更有寓意”[1]185。新世纪抗战题材电视剧在此方面的表现也确实出现了可圈可点的成绩。当战争由一个短暂的突发事件,变成为人们要长期忍耐的生存背景时,战争暴力的伤害也由有形的、看得见的对空间和身体的暴力逐渐转移到对人们精神、思想、情感的暴力上来,也就是加尔通所说的对“身份和自由”的剥夺。“身份区分为自然、个人、社会、世界、时间和文化空间,赋予生命意义;在某种程度上,自由要通过世界空间、社会空间和内部(个人)空间来进行界定”[1]190。从这个界定出发,我们可以把在抗战题材电视剧中反映出来的战争暴力对人精神的剥夺分为以下几个层面。
首先,侵略者企图改变人们的家国认同感,让人们疏离自己的国家、民族、传统、文化,剥夺其“家国身份”,让你不是你。《彼岸1945》向我们展示了日本文化暴力统治下的台湾。青年学生要学习日文,认同日本文明,在学校讲台语或者国语是不允许的。这种暴力统治实际上是让中国人和自己的国家、民族、文明疏离,这比直接的杀戮更能维护侵略者的统治。作为中国人,苏台英和苏台昌却被日军征兵到大陆去打中国军队,面对台湾人、中国人、日军的身份尴尬,他们一方面要忍受远离故土亲人的煎熬,一方面要承受同胞相残的痛苦,还要忍耐面对战争杀戮时的情感煎熬。哥哥台昌为了保护弟弟台英奋力冲杀,而台英不愿见到哥哥与同胞血肉搏杀,与哥哥产生了激烈的冲突。台英自己也一直被作为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和杀戮生命的士兵的身份冲突所折磨,内心无比痛苦煎熬。此剧通过主人公的遭遇证明的是战争暴力不仅在战争期间给人类带来极大的伤害和苦痛,即使在战后,战争暴力的创伤也会久久难以愈合,它会改变一个人、一群人甚至一代人的命运,这种改变有时候是致命的。战争暴力让苏台昌不得不放弃自己作为儿子、哥哥、未婚夫的身份。他在战斗中失踪,家人以为他牺牲了,所以把他的未婚妻雪子许配给了他的弟弟台英。而受伤毁容的他历尽千辛回到家后,因为自尊心的驱使不愿与家人、爱人相见,而得知自己的未婚妻与弟弟即将结婚的消息后,沉浸在无尽的哀痛中。为了成全台英和雪子,苏台昌只能装疯,可以说是被迫无奈地隐藏了自己的“身份”。战争彻底改变了他的“身份”,让他饱受不能作自己的痛苦。孤女雪子作为日本人的养女,战争中自然没有受到直接的侵害,但她却是战争暴力的“被侮辱”与“被损害”者。首先,战争让她的身份出现认同两难的境地。由于日本养父的关系,雪子在日据时期生活较为优越,但日军投降后,作为有着日本人养女身份的台湾人,雪子处于非常尴尬的处境中。养父沟口是敌人,也是她唯一的亲人和依靠。因了养父的身份,雪子被对她图谋不轨的涂锐胁迫欺侮。养父因为日本战败而心有不甘,对台湾实施破坏活动,最终咎由自取而败亡,雪子成了日本遗孤,一个土生土长的台湾女孩却要被遣送回从来不曾到过,没有任何亲人的日本,这让雪子惶恐不安。同样,战争也让她的情感在不能自主中大起大落,并最终导致了她的自杀而亡。雪子和苏台英从小青梅竹马,对他情愫暗生。然而长辈们却安排她与台英的哥哥台昌为婚。结果台昌在战斗中失踪了,为了能让雪子留在台湾,苏母恳求台英娶雪子,经历波折二人终于确定婚事。不料苏台昌意外归来,雪子和台英的婚事也因此而搁浅。台昌为了掩护台英和蒋雯被枪杀后,雪子和台英的婚事终于敲定。然而就在婚礼前,为了救台英雪子被涂锐糟蹋,在结婚当天善良纯洁的姑娘穿着美丽的嫁衣饮恨自杀。
其次,在战争环境中人的正常生活秩序被破坏,因为战争所迫或者斗争需要导致亲人分离、天各一方的情形是战时常态,而由此导致的精神情感上的被压抑被扭曲则是战争对人的“情感身份”认同和“情感自由”的压抑剥夺。虽然这种暴力不直接导致人身体上的伤害死亡,但对于有着精神情感生活需求的人来说,这种暴力伤害的危害影响更为严重。《悬崖》中的周乙和自己的妻子孙悦剑、搭档顾秋妍做的是地下情报工作,进行的是没有硝烟的战争。在敌人内部工作,他们要时刻警惕随时会出现的各种危机危险,精神上时常处于高度紧张的战争暴力压抑状态。另一方面,在战争暴力阴影下他们要忍受身份被隐匿的焦虑,而由此造成的夫妻、父子、父女之间无法弥合的情感缺憾更残酷地挑战着他们的精神忍耐力和承受力。周乙与已有身孕的顾秋妍假扮夫妻。接受任务之初,他们都希望尽快完成任务回归各自的家庭,然而战争的需要使得这种关系持续了六年,六年中他们以夫妻名义共同生活,而周乙真正的妻子孙悦剑则一人带着他们的孩子从事地下工作。孙悦剑不仅要为随时会出现的危险担惊受怕,还因顾虑丈夫与顾秋妍恐日久生情而耿耿于怀。而顾秋妍也思念期盼自己的丈夫,甚至不顾危险偷偷与丈夫约会。周乙不能与自己的儿子相认,更无法对自己的儿子尽父亲的责任。顾秋妍的女儿一出生就没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而毫不知情地把周乙当作自己的亲生父亲。战争暴力威胁下扭曲的家庭、亲情、伦理关系挑战着人们情感忍受的极限,对亲生儿子的陌生感和愧疚感,对莎莎的疼爱和保护让周乙觉得自己这个父亲当得可耻。然而战争结束后如何向孩子们解释这一切,如何让孩子们面对分离,对孩子来说其精神伤害不亚于一场战争。在同一屋檐下的六年,周乙和顾秋妍没有发生任何男女之间的事情。这种旁人无法理解无法相信的,超越血缘、亲情、爱情、战友的情感,对主人公来说虽然是依赖和安慰,也是煎熬、窘迫和折磨。这种无声的暴力残害比血淋淋的暴力伤害更残酷,更虐心,更撼动人心,从这一点来说《悬崖》非常深刻地反映了战争暴力的残暴。
再次,残酷的战争暴力让原本远离战争的人群被迫卷入战争,让弱者在战争暴力中逐渐成为暴者,更有甚者,让热爱和平的人接受战争,参与暴力,成为破坏人类和平的刽子手。“接受暴力本身就是暴力”[1]175,被迫放弃自己的价值信仰,接受所厌恶所反对的思想价值观念,改变自己的“信仰身份”甚至“性别身份”是战争暴力对精神损害的另一种表现,而且这种暴力损害的后果如果无法清除的话,对人类未来的和平发展来说是极为危险的潜在威胁。电视剧《生死线》最大的亮点在于人们对战争及战争暴力的态度。战争并不是人们所希望的,但战争暴力却是结束战争的手段,战争是人类进程或生活中的插曲,战争总归要结束,而人终究要回归正常生活。普通的平民百姓、市井凡人,本与战争无关。当战争来袭,平静的生活受到侵扰的时候,他们或主动或被动甚至是出于无奈而奋起反抗。当他们拿起武器被迫用暴力手段反抗暴力的时候,已经成为战争暴力的牺牲品。而唐真这一形象极致地诠释了战争暴力的残酷,她本是一个认真、乖巧的学生,在目睹了父母弟弟被日军残杀后,变成了一心一意要用子弹复仇的“唐机枪”。对于暴力,女性一般采取的是消极的取向,而一个柔弱女孩选择用暴力复仇的行为,本身就是战争暴力作用的结果,因为“像士兵那样作战、杀戮仍是男性的特权,发布命令和执行命令的都是男性”[1]61,而唐真的转变不能不说是战争悲剧。其实,作为侵略者的日军也是战争暴力的受害者。他们首先是人,不是天生的“禽兽”、“畜生”、“鬼子”,但战争残暴地蹂躏着他们对自我“人性身份”的认知,让他们变成了“禽兽”、“畜生”、“鬼子”,这本身就是一个极端残酷的暴力现象。《雪豹》中的竹下俊是一位彬彬有礼、热情主动、好学上进、有着相当军事素养的青年。他用自己的热忱和真诚打动了对日本人心存芥蒂的周卫国,两人成为了朋友,然而战争的爆发让朋友变成了敌人。复杂纠结的心态折磨着这个日本人,一方面,他从内心深处他反对战争,甚至希望日本战败,另一方面,作为军人他又不得不服从自己的国家,为自己的国家去战斗牺牲。弥留之际,他道出了自己的心声,希望来世能真正与周做朋友,这是他最后也是发自内心的愿望。在这个立体丰满的日军形象上更多的显示的是战争暴力对人性的摧残:不论是被侵略者还是侵略者,都是“被战争的人”,战争暴力对人性的摧残是普遍性的。战争也是对人性的考验,战争暴力激发了人性中的正义力量,但同时也滋生出人性深处的丑恶欲罪恶欲,这是战争暴力对“人性身份”的扭曲。《民兵葛二蛋》中的麦子最初进城并不是为了投敌卖国,而是为了给村里人报仇。当他发现举报杀害日军的通缉犯可以获得奖赏时,出于人性的贪婪便投靠了伪军。在战争暴力的狂乱氛围下,麦子的权力欲不断膨胀,逐渐产生了掌握整个小街镇的野心,最终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他周旋于日军、伪军、国军和八路军之间,为的就是利用各方势力达到自己的目的。为了保全自己,他不惜杀人灭口,敌人、手下、朋友、甚至连自己的岳父都不放过。为了最后的胜算,他竟然丧心病狂地亮出私藏的毒气弹为威胁,可以说人性丑恶到了极点。在战争中麦子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虽然在小街镇他可以说是作恶多端,但这不应该是该剧对战争暴力展现的重点。我们应当看到,战争暴力的强大破坏力正体现在麦子本身的悲剧上,战争暴力对人性的侵蚀彻底摧毁了他内心深处的良和善,使他在战争中逐步丧失人性,走向灭亡的结局。
二、新世纪抗战题材电视剧战争暴力叙事反思
通过对新世纪抗战题材电视剧在对战争暴力的呈现中所取得的成绩可以看出,在表现战争暴力上,此类电视剧不论在情节设置、场面渲染、技术运用、细节处理等方面都获得了很大成功。最重要的是,这些暴力呈现在反思战争、昭示和平方面起到了重大的意义和作用。首先,通过展现战争暴力对外在物质空间的破坏,即战争对人类赖以生存的资源环境、故土家园的毁坏,揭示了战争无处不在的破坏性。其次,通过对具体的战斗、流血、牺牲,血肉拼搏的血腥残忍场面,即战争暴力作用于人肉体上的戕害上的细节呈现,淋漓尽致地揭露了战争的残忍无道,揭示了人类为了换取和平付出的惨痛代价,从而更彰显了和平的珍贵美好。同时也赞颂了中国人民的民族气节、英雄气概和牺牲精神,更展示了人民厌恶战争,希望尽快结束战争的心愿。在更深一层的意义上,新世纪抗战题材电视剧中全方位地表现了从国民党正面战场的惨烈对抗到八路军游击战的机动打击再到民间抗日力量的自发抵抗,虽然在武器装备、军事力量、士兵专业素质等方面远远落后于日军,但中国军民经过艰苦卓绝的斗争取得了最后胜利。一方面,通过这种展现抗战题材电视剧真切地再现了抗日战争“惨胜”的历史真实,揭露了战争的残酷和伤痛,另一方面,也充分证明了正义必胜、人民必胜的和平理念。最为可贵的是,新世纪抗战题材电视剧除了在表现战争暴力作用于外在的物质空间及人类身体上的破坏损害之外,更深刻地挖掘了战争暴力对人精神的损害,表现在对精神、思想、情感的伤害及对人性的扭曲上,具体的说是对人的“家国身份”、“情感身份”、“信仰身份”、“性别身份”、“人性身份”及“自由”的损害剥夺。新世纪抗战题材电视剧让人们认识到:战争的残酷不仅仅是战斗、流血、厮杀、死人,战争的残酷更在于战争暴力环境对人们生活、思想、文化、情感、人性等固有秩序的入侵、渗透、破坏、毁灭。战争是残忍的,战争的残忍不止作用在人的身体上、物质上,战争带给人类的心灵创伤更是难以愈合。战争暴力下人们的情感受到压抑扭曲,精神信仰遭遇挫折打击,美好人性遭到侵害腐蚀,所有这些都让人长久地处于难以抚慰的伤痛中。只看到战争暴力对肉体的伤害而忽略战争暴力对精神的伤害不足以让人们认识战争的残酷本质,更无从说从根本上消除战争暴力,因为暴力“对身体、思想或精神构成伤害。所有这些合在一起留下的创伤,可能使暴力长期存在下去”[2]46,而“精神感受为反思之源,超越肉体和心理之上”[1]111,可以肯定,抗战题材电视剧对战争暴力作用于人的精神的严重后果的呈现和反思,具有积极的意义。
新世纪抗战题材电视剧在表现反思战争暴力方面确实取得了一定成绩,但也暴露出一系列问题。首先,虽然暴力情节的设置不仅增强了电视剧的视听效果,丰富了电视剧的内容呈现,更在深层次挖掘战争本质上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和效果。但从和平文化的视角来看,这些成功未必都是有益于战争描写的,也不利于人们对战争的认识和反思。主要的问题在于暴力情节的设置出现了过于渲染血腥场面,任意夸大我方战斗能力,编造不实细节等弊端。暴力情节描写的离奇化、荒诞化、娱乐化、武侠化、江湖化使很多抗战题材电视剧沦为其它题材电视剧的避风港,成为武侠剧、言情剧、甚至暴力色情剧的载体。具体体现在基于创作者对和平文化时代主潮的漠视和对暴力美学的崇拜,抗战题材电视剧在创作中出现了对英雄神话,对暴力迷恋,对民族仇恨过度渲染的情况,甚至出现了大量夸张不实、雷人惊人的情节。如《抗日奇侠》中的战士徒手能把鬼子撕成两半;《一个鬼子都不留》中杀猪刀、石块、弹弓、飞针等等都被主角用来打鬼子,而且屡屡得手;《箭在弦上》抗日同盟射箭队女运动员徐二航被鬼子轮奸后突然爆发,竟然原地窜到半空,裤子自动穿好,几十秒间把二三十个日伪军全部射死;在《利剑行动》中的李剑单枪匹马赤身肉搏十好几个带着长枪的敌人,从枪林弹雨里毫发无损地穿过,依靠一次掷一把飞刀硬生生把成片的敌人撂倒了;《永不磨灭的番号》中孙成海向天上扔了一颗手榴弹,竟把一架日本飞机打了下来;《女子炸弹部队》中的队长薛敏居然想用炸弹引爆山上的石头将飞机打下来。这些抗战“神剧”、“雷剧”留给人的印象是中华大地到处是神人,就等小鬼子来了收拾。显而易见,这些抗日剧的暴力血腥场景犹如江湖厮杀,战争的背景被削弱了。除了暴力、血腥带来的感官刺激快感外,对观众来说起不到任何的启示、教育功能。即使是此类电视剧中口碑较好的作品,在处理暴力情节时也并不尽人意。《亮剑》突破了以往抗战电视剧的窠臼,塑造了个性抗战英雄李云龙的形象。但从和平文化的角度来审视这个人物时,我们会发现作品在塑造了一个特立独行的英雄“人物”形象,却缺乏对一个复杂真实的“人”的关照。魏和尚被即将投诚的土匪杀害,他不顾军队纪律和战友的劝说,杀了土匪给和尚报仇。从和平文化的视角来看,李云龙即使暴力的消除者,也是暴力的制造者。这样的情节设置,使得李云龙畅快杀敌的“血性”在一定程度上遮蔽了他的“人性”,当他秉承杀人偿命意识为战友报仇时,观众感受到的是“杀人痛快杀人过瘾”的快感,而削弱了战争复杂残酷之感。这无疑扩大了抗战题材电视剧的娱乐功能、消费功能,削弱了其本该具有的严肃的教育功能,甚至起到了很大的误导作用。尤其对青少年来说不利于他们对历史真实的认识,对战争本质的认知,对和平理念的理解。因为抗战电视剧作为军事文化的组成部分,必然影响到年轻人的文化追求,创作者不能忽视文化传播的社会责任和教育功能。
其次,虽然有相当一部分抗战题材电视剧在反映战争暴力对人的精神损害上取得了不错的效果,但其表现力度和深度还远远不够。实际上“日本侵略者对文化教育的摧残与掠夺是日本帝国主义侵略政策的重要组成部分,与军事镇压、民族压迫、经济劫掠相比,这种行径更阴险,更狠毒,更隐蔽,后果也更严重”,“是对人性、人道、人权的摧残和对灵魂的扭曲”[3]2。日本侵略者对中国文化教育的摧残与掠夺包括掠夺文化设施、摧残民族文化载体,掠夺典籍文物,篡改摧残中国的教育体制,推行日式教育,通过开办日本学校,推行日文日语,倡导日本文明对中国人民洗脑,推行文化浸润政策等企图在思想意识上奴役中国人等等。比较全面深刻地反映这种文化暴力的抗战题材电视剧作品还甚少,抗战题材电视剧对文化暴力的呈现和反思有待进一步挖掘。
对暴力的描写在一定意义上来说确实比较矛盾,没有充分的暴力情节描写不足以直接、直观地反映战争的残酷,而过度的暴力情节渲染对受众来说在一定程度上是一种精神暴力,尤其是雷人、夸张的暴力情节,以游戏化、戏谑化、娱乐化的视觉效果和利益驱动消解了战争的残酷感、严肃感、历史感。抗战题材电视剧之所以在暴力情节的处理上简单粗暴,关键原因在于创作者在创作过程中不够“走心”,他们的创作态度和出发点不够严肃严谨。由于对和平文化时代主潮的漠视和对暴力美学崇拜,创作者没有心思去深刻理解体会战争与和平的关系,对暴力认识不到位。在力求真实震撼以外,很多创作者把暴力情节当作噱头,以此来哗众取宠,博取观众眼球,从而形成了“消费”暴力的局面。结果是导致虽然暴力场面足够震撼、血腥甚至传奇,但观众对战争暴力对人类带来的破坏和灾难很难有认同感,更无从说能够在战争暴力的残酷中冷静地反思战争。这不仅不能真正展示战争的残酷性,反而会起到不良的影响。当然,这与观众对抗战电视剧的期待也有很大关系,消费文化、娱乐文化的影响使得观众希望能够在抗战电视剧中同样获得简单的、不复杂的娱乐快感。为了迎合观众好奇、猎艳、窥探、刺激的趣味和心理,创作者在电视剧创作过程中更多的是从商业化的功利色彩出发来设置暴力情节,导致了电视剧中色情、暴力泛滥,低级趣味频出。不论对创作者还是观众来说,暴力情节混乱狂欢的抗战电视剧都缺乏深刻的思想内涵和严肃的形而上的精神价值导向。要想创作出深刻反思战争暴力,真正体现和平文化价值观念的抗战题材电视剧作品,电视剧创作者要对战争与和平有深刻的理解,对和平发展的方向有清醒的认识,同时要具有强烈的时代担当感,以消除战争维护和平为作品创作的终极价值取向。
参考文献:
[1][挪威]约翰·加尔通.和平论[M].陈祖洲,等译.南京:南京出版社,2006.
[2]刘成.和平学[M].南京:南京出版社,2006.
[3]刘兆伟,许金龙,赵为主编.日本侵华对文教的摧残与掠夺:纪念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M].沈阳:辽宁大学出版社,2005.
A Narrative Inquiry of the Violence of War in the Anti-Japanese War TV Plays in the New Centur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Peace Culture
LI Li
(SchoolofLiteratureandJournalism,HuaihuaUniversity,Huaihua,Hunan418008)
Abstract:The Anti-Japanese War TV plays in the new century have made certain achievements in terms of the damage to the physical space and the human body incurred by the violence of war,but there are also some problems,which requires the writers have a deep understanding on war and peace and have a clear understanding of the direction of peaceful development,and at the same time have strong sense of responsibility of our time,and have the ultimate value orientation to eliminate war and maintain peace in the creation of literary works.
Key words:culture of peace;the violence of war;Anti-Japanese War TV plays
收稿日期:2016-01-25
基金项目:湖南省教育厅一般项目“和平文化视阈下的当下抗战题材电视剧研究”(13C731);湖南省社科基金基地项目“新世纪抗战题材电视剧的和平价值取向探析”(15JD47);湖南省和平文化研究基地招标项目“当下抗战题材电视剧的和平文化内涵研究研究成果”(HPZB2013-4);湖南省重点建设学科“中国现当代文学”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李丽,1979年生,女,山东费县人,讲师,博士,研究方向:现当代作家作品、和平文化与军事文学。
中图分类号:I206.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9743(2016)03-003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