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土家族作家李传锋小说中的民俗文化——以《白虎寨》为中心
2016-03-16李莉
李 莉
(湖北民族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 湖北恩施 445000)
论土家族作家李传锋小说中的民俗文化
——以《白虎寨》为中心
李莉
(湖北民族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湖北恩施445000)
土家族作家李传锋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就创作了一系列表现土家族民俗文化的小说。他尤其擅长将故乡风俗人情通过方言、俗语、歌谣、习俗、礼仪等方式表达。长篇小说《白虎寨》是集土家族风俗民情大全的作品,用现实主义创作方法将土家山寨在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过程中的文化变迁做了较为全面的反映,对山寨人们在这场新变革中选择的人生道路及其复杂心理和悲欢情绪进行了全方位的多角度的书写。
土家族民俗文化创作理念
土家族作家李传锋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就以独到的视角书写本土民族文化。他的“动物小说”《退役军犬》《最后一只白虎》《红豺》等作品反映了动物与人类、与环境的关系,引起文坛注目。重新审视这些作品,发现其意义在于:作家不但要通过动物生存境遇的变化来反映人类社会各种复杂的关系,而且要通过动物与人类、与社会、与自然环境的关系来揭示整个人类社会的有序发展必须各方面相互协调、相互包容、相互尊重并和平共处,借此表现土家族人特有的生态理念、价值取向、伦理观念以及民族文化创造与传承模式。当这些思想融汇了土家人的风俗民情,并通过土家族人的方言土语来表达时,民族风味就更加浓郁,从这个层面论,李传锋小说展示的土家族民俗文化在当代地域文化小说中具有独一无二的意义。
李传锋“擅长写山里的故事”,“关于童年的记忆,关于民族的记忆,关于故乡的记忆”(《李传锋研究专集》,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05年,第489页),这些都是作家丰富的写作资源。早期的短篇小说《烟姐儿》《定风草》《灵屋》《表妹的婚礼》《故乡的小茅屋》等都是“山里故事”的真实反映。“靠山吃山”的烟姐儿能说会道,泼辣能干,觉得“靠力气吃饭”就能睡觉安稳,利用自己的种烟本领在改革开放大潮中把烟叶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隔天远离土近”的大婆(《灵屋》)以与邻居聊天的方式回忆自己一辈子在山村里生活的酸甜苦辣,她能生善养,把儿女们个个调教得很有出息,死前要求儿女们为她造一只灵屋,来弥补一生的遗憾。小说运用了大量方言土语,穿插着土家人造房修屋的歌谣来描述大婆临终前的状态。《表妹的婚礼》中描述了土家人结婚的习俗,陪十姊妹要唱哭嫁歌,陪十兄弟要唱开台歌,行酒令,说四言八句等赞歌。土家人婚礼的热闹场景写得既有生活情趣,又极为雅致而富有文化内涵。《定风草》叙述了土家人因地制宜利用本地良好的水土气候条件采集、种植名贵中药材天麻、黄连、贝母,把药材事业发展壮大的的故事。《故乡的小茅屋》以回忆穿插的方式讲述了一对懵懂青年通过喝鸡血酒进行“婚誓”的情感故事。民歌“正月姣姣好看娘,糯米粑粑裹砂糖。亲娘住在茅屋里,小小茅屋出凤凰。凤凰本是鸡的姐,一个鸡蛋两个黄”,委婉地点明了导致这个婚恋故事产生悲剧结果的原因。
随着生活经验的累积、人生体验的深刻,李传锋对民族文化的认识更加透彻,对民族文化的书写更加深刻。
他近年创作的《白虎寨》(2014)可谓集土家民族文化大全的长篇小说。文本采用传统现实主义创作手法,多线并行的叙事结构,以敏锐的视觉、宽广的视野深入到中国偏僻山寨——白虎寨,将其置设于新农村建设背景中,对寨子以及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在这场新变革中选择的人生道路及其复杂心理和悲欢情绪进行了全方位的多角度的书写。小说以幺妹子为中心,以悬崖修路和科技兴农为经线,以民俗文化和情感心理为纬线,通过一帮年轻人打工回乡建设寨子的种种遭遇和经历,揭示传统文化、传统观念在现代文化、现代思潮的冲击中产生的阵痛、无奈和蜕变。年轻人的城乡选择,乡村民俗的新旧扬弃,生态环境的开发利用,成为中国新农村建设成功与否的重要符码。这是一部风俗民情大全,反映了白虎寨传统生活、现代生活和政治生活的方方面面;这也是一部农村改革的百科全书,关涉新农村建设从历史到现状,从官场到民间,从政策到行动,从理论到实践,从生态环保到利益追逐的诸多领域,体现出新农村建设的步履艰难。
白虎寨是一个有着悠久土家文化的古老山寨,易守难攻的地理位置为土司固若金汤的统治做出了历史性贡献。然而,在现代化建设中,遗世独立的地理环境、悬崖峭壁的屏障导致道路难修,借梯攀崖、肩挑背驮的运输方式阻碍了寨子的发展,阻碍了年轻人的梦想。小说以沿海新城的繁荣景象为引子,采取蒙太奇方式将镜头指向一群因金融风暴而失业回乡的打工者身上,跟踪他们回乡的身影,最终聚焦于古老的白虎寨。回乡的归途并不难,但要扎根于农村则不那么容易。为此,小说设计了种种悬念,铺陈了复杂多变的关系,在社会变革和思想变革中彰显民俗魅力,刻画农民群像。
第一,民间歌谣展露农民的智慧才干。
白虎寨是一个只有百十户人家的村子,民间文艺却十分丰富,种类繁多。如方言俗语、曲艺说唱、杂耍舞蹈、器乐吹弹、织锦绣花、竹编根雕等都是祖祖辈辈积数百年之经验传承而来。其中歌谣最为丰富,有跳丧歌、哭嫁歌、摇篮歌、爱情歌、劳动歌等类型。小说在“生祭活丧”、“雾里看花”、“粮民村官”等章节中引用了大量哭丧歌和情歌,加上其他章节直接或间接引用的歌曲共有数十次之多。田平叔的丧礼上人们就欢快地跳起了“撒忧儿嗬”,呼喊着跳丧歌。
呜呼哀哉呜呼哀,连喊三声呜呼哀,人死如同一捆柴,倒在地上不起来,哭的没得唱得好,跳脚摆手玩起来!
“玩”是跳丧最根本的目的,以玩的方式悼念亡人,娱乐活人。跳丧中的精彩舞姿吸引了东家田平叔,他激动地加入跳丧队伍,多年的瘸腿也突然灵巧。在极致的欢乐中田平叔突然倒地而死。活丧顷刻变成死丧,白虎寨人亲眼看见生死的瞬间变化,感受到生命变化的奇迹。于是舞步更欢畅,情绪更高亢。群情高昂,人们你一句我一句地接口传唱跳丧歌:
亡人死了有好福,睡了一副好棺木。//撒忧儿嗬//在生种哒千斗田,死哒不带一粒谷。//撒忧儿嗬//在生都把苦吃尽,一世的英名留在后。 //撒忧儿嗬
跳“撒忧儿嗬”实际上是对生命和生活的一种总结。这种生死观是乐观的生活态度和生活观念,丧事就是一种娱乐玩耍活动,体现出土家人的乐观精神。
平叔的死并没有唤回大儿子,父亲耗尽财力送他读书,结果儿子为了自己的前途逃避参加父亲的葬礼。活丧死祭也揭示了农村社会孝道伦理的变化。田平叔本是由活丧到死丧,带有浓厚的游戏味道,而覃建国作为白虎寨老一代村长,丧事自然更为隆重。
覃建国的丧事是幺妹子一手操办。她秉承父志,遵守村规,在金幺爹都管统领下为父亲热热闹闹办了道场法事。道士唱盘歌助兴,一问一答。小说引用了两大段歌词,追溯“歌源”,回答了歌的种类。
起初一年歌出世,起初二年歌出生,歌娘原是天仙女,歌爷本是许家人,须眉山上晒歌本,狂风吹得满山岗。吹上天的叫麒麟歌,河里的是渔歌,茶园里的是茶歌,法坛上的是法歌,洞庭湖里的是爱情歌,厢房里的是哭嫁歌,田间里的是农夫唱山歌,只有田元拾一本,取名叫做哭丧歌……
这是一首具有元叙事性的歌谣,以丧歌的方式介绍了歌的来源、歌的类型,是民歌理论的口语化。
对于年轻人,对歌求偶则是他们最喜爱的。小说第十二章“雾里看花”不厌其烦地叙述了“东方情人节”——女儿会的历史沿革和现代演变。幺妹子和一帮年轻女子带领向思明、顾博士等小伙子盛装去赶女儿会。如今的女儿会是一种大型的民俗活动,融入了许多现代元素,除了青年男女相亲外,还增添了传统民俗和商品活动,如玩狮子、茶叶展销、趣味运动,以及打肉连响、玩耍耍、玩板凳龙、跳摆手舞等。“摆手舞是一种农事舞”,歌舞结合。幺妹子和向思明他们在现场歌舞热烈气氛的感染下,踊跃参与到活动中,跳起摆手舞,对起五句歌。小说引述了8首歌谣,从五句子唱到四句子,展示了传统文化的多姿,也反映了白虎寨的年轻人仍在积极传承民族文化。幺妹子有意识要用情歌为向思明和春花搭桥牵线,开头领唱:
阳雀歇在金竹林,一山竹子一条根,白虎寨上阳雀子,催种催收闹阳春,找个哥哥打和声。
向思明勇敢接歌:
凤凰开口要唱歌,不是蛟龙不敢和,都讲你家有美酒,不是金杯不敢酌,好酒越喝越快活。
春花有心恋着向思明,不断对歌:
白虎寨里搭歌台,哥是科技好人才,十朵茶花开九朵,还有一朵等哥来。
赶女儿会,激活了春花的才智,她利用机会大胆把绣球抛给向思明,吐露自己的相思之情。之后,春花为被马蜂蜇伤的向思明疗伤,真诚感动了向思明。在春花搬家之际,向思明挑着翘扁担向春花求婚。
在土家族,歌谣是媒人。当幺妹子思念男友金大谷,便听到有人在旁边唱情歌:
路边草儿节节高,有情莫与哥相交,哥哥是个跑暴雨,寅时下雨卯时晴,翻脸不认有情人。
这些挑逗性情歌旨在吸引幺妹子眼球,把她从大谷身边抢走。但幺妹子抵挡住了诱惑。
金小雨追求秋月,借找鸡之机去约会,结果被狗拦住了,小雨聪明地唱道:
姐儿住在亮瓦屋,喂的狗儿像老虎,别人来哒它不咬,我今来哒咬死人,大姐的狗儿两样心。
秋月要考验小雨,没有马上松口。小雨找不到鸡完不成任务,只好回家向父亲求助。就在他与鸡群追逐几个回合连一只都没有抓到时,父亲金幺爹提着鸡走进屋并唱起了谜语歌:
一朵红花头上开,战袍不用剪刀裁,虽然不是英雄汉,叫得千门万户开。
小雨的懵懂情感,金幺爹的大度以及父子间的亲情与温暖在歌谣中深切地表达出来。
第二,民俗礼仪映现乡村的淳朴民风。
白虎寨人是正宗的土家族后裔,民俗礼仪丰富。“向王天子一只角,吹出一条清江河”,吹牛角是白虎寨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器乐演技,赶山吹,跳舞吹,护秋也吹,红白喜事都吹。白虎寨的金幺爹是吹牛角高手。大小民俗活动只要有他参加,就能听到他吹奏的牛角,既有发号施令之作用,又有指挥节奏、伴奏鼓劲之功能。金幺爹就是一个民俗通,他会弹三弦,还会唱南曲,会讲古,讲白虎寨的历史和传统。“会当知客事,会理发,写对联,玩罗盘,掐日看时。”
金幺爹的才能充分展示在田平叔和老村长覃建国的丧礼上。田平叔两个儿子长年在外,他担心死后无人管,便趁小儿子田国民回家之机为自己办场活丧。搞“非遗”研究的顾博士想亲眼看看这种流传在武陵山地区的民俗活动,便自己花钱为田平叔的活丧请来县剧团“满堂音”班子,这是“一支轻骑走四方,满堂好音动八方”的小剧团,在法事过程中将“梯玛玩菩萨和道士做道场”的程式混合,给东家出演一种娱乐形式,求得皆大欢喜。之后,由金幺爹吹起牛角带领人们到花树下跳丧,他们边跳边喊“撒忧儿嗬”。
在金幺爹的统领下,覃建国的丧礼办得更加隆重、庄严、风光。小说把覃建国断气、入殓、跳丧、出殡、修坟等细节描绘得非常细致,借此表达白虎寨人对老村长的尊敬。
丧礼是白虎寨人最隆重的礼节。其实,白虎寨人一生的礼仪还有不少。结合文本的前后文,作者还叙述了几种重要礼俗:出生时要喝祝米酒(腊香生子),提亲时要看廊场(覃正义提亲),订婚时要挑各色彩礼求婚(向思明向春花求婚),结婚时要哭嫁,死后要跳丧(覃建国之死)。此外,寨子里还流传着过“赶年”习俗,之后才是过除夕和春节。这就是要一家一家地拜年,要吃“转转酒”,“初一拜家神,初二拜丈人,初三初四拜近亲”。拜年时要把白虎寨最好的食品比如山珍野味拿出来招待亲朋。同时还可以搞些小小的娱乐活动,如炸金花、推牌九、打麻将。
随着时代社会的发展,女人参与家庭和社会的事务愈益增多,也会耳濡目染许多民俗礼仪。例如,幺妹子带“四眼”顾博士参观白虎寨路过土地庙,告诉外来的知识分子关于在土地庙边的禁忌,“不要高声,不说不敬的话,不要吐口水、擤鼻涕”,每年二月初二是土地神生日,这天全村人不动土,不下地,不在家煮饭。老年人通过这天天气来预测来年五谷收成,如果天晴,“土地公公晒出汗,一升荞子打一担”;如果下雨,“土地公公打把伞,一升荞子收一碗”。看伏旱天气则有“头八无雨二八休,三八无雨干到秋”的农谚流传。它们都是白虎寨人生活经验的总结。
民俗礼仪除了形式的需求外,也需要方言俗语表达其内容。例如,婚姻生活中,开始就流行看廊场。覃正义相亲,请幺妹子父女帮忙。幺妹子借俗语表达了婚姻观:“会看的看儿郎,不会看的看廊场。”金幺爹长期单身,对村里的赵寡妇有意,却不好意思直接开口求婚。倒是儿子们开朗,唱歌给他指点;小雨就说他爹和赵寡妇这一对鳏夫寡妇的结合是“一个锅要补,一个要补锅”。当看到公鸡和母鸡调情时父子也彼此戏谑嘲弄,为满足儿子用公鸡送礼的要求,金幺爹大方地捉了只公鸡并唱了一首谜语歌(见前)解嘲。
第三,民族工艺张扬乡村民间的审美文化。
幺妹子母亲是一个能干的土家妇女,少女时期是白虎寨的大美人,有“七仙女”的美誉,为众多后生追求。她出嫁前的嫁妆都是自己亲手制作,除一竹篮子布鞋外,还有“西兰卡普,上面是一床鲜花,花丛中是一只白虎,这白虎在花丛中已经陶醉成了一只温柔的猫”。但是在现代文化的冲击下,土家织锦已面临失传处境。但幺妹子母亲执着追求,终于成为优秀的民间艺术大师,成为优秀的土家织锦传承人,为土家文化的传承做出了贡献。
受母亲熏陶,幺妹子也心灵手巧,学会了很多女红。“腊香请客”一章中,幺妹子应腊香邀请,和一群儿时伙伴去腊香婆家吃祝米酒。嫁(被拐卖)到平原的腊香,生活与山区的娘家有了很大的差距。电灯电话,洋楼洋房,给了幺妹子们莫大的感慨。她们带去的贺礼是自制的“鸡蛋、腊蹄、娃娃衣”,相比之下,她们觉得自带的礼品过于寒酸,只有幺妹子母女合作的婴儿虎头帽给她们挣回了面子。“整祝米酒送虎头帽是白虎寨的风俗,一是请白虎神保佑,二是祝愿小伢子长得虎头虎脑。为这顶小花帽,幺妹子和妈妈花了几天几夜,用黑红蓝三色锦线为经,用棉线和丝线做纬,额头上用金线和白线绣出虎头。幺妹子嘴里轻声说:‘白虎当堂坐,当堂坐的是家神,白虎会永远保护你。’……腊香村子里的媳妇婆婆们哪里见过这等手艺,立马围了过来看,一个个赞不绝口。”这种民族传统手工艺真正展示了白虎寨精致的传统文化。它与现代化机器大工业生产出来的模式化产品相比,没有时尚和肤浅的商业气息,却蕴藏着丰富的文化底蕴,是民族审美情感与审美心理的表达。腊香喜欢,腊香婆家人喜欢,腊香娘家人也感到了扬眉吐气。由此说明传统民族手工艺应该得到保护和发扬。
当然,白虎寨男人也有祖传的乐子——喂野鸡,由此形成了传统的竹编工艺。小雨是编织鸟笼的高手。“他会把那篾划得极细,拉得匀匀的,他织笼子时还要洗手,还要念咒。笼子贴身一面是平的,朝外一面微微拱起,中间开一个小窗,穿插几匹花篾,嗨!拳头大一个篾笼子,可不是蝈蝈笼,那是一个精美的工艺品。”织鸟笼、喂野鸡、赛野鸡,既是生活的乐趣,也是人们爱护自然,与自然界保持和谐关系的生动方式。
第四,小说通过女性和民俗的变化体现生态环保理念。
农村女性,是李传锋小说中最亮丽、最丰满的一类形象,作家擅长将各种民族文化与女性的命运交织,通过各色男人的对比,凸显女性的性格特点。冬月(《红豺》)、大婆(《灵屋》)、烟姐(《烟姐儿》)等均是能干、泼辣、勤奋、聪慧、宽厚、仁慈的家庭妇女。《白虎寨》里的幺妹子母亲、幺妹子、春花、秋月、荞麦既传承了传统女性的美德,又具有新时代女性的新思想新观念。她们怀揣发财梦想走出大山闯荡城市,有的成为流水线上一名螺丝钉,有的成为二奶被富人包养,有的拾荒糊口睡桥洞。残酷的现实告诉她们:农村女子要在城市立足并非轻而易举。退守家乡后,她们看到了城乡差异,看到了阻碍家乡发展的根本原因。秉着对父辈精神的敬佩、对家乡的热爱、对家乡发展的责任,幺妹子们毅然放弃了城市梦,坚定地留守家园。她们一方面大胆追求个人的幸福生活,承担家庭责任,孝敬父母,帮助乡邻;另一方面和男人们一道,通过自己的努力,在保护村寨良好生态环境的基础上去建设现代化的寨子,积极弘扬乡村的传统文化。
文本将城乡生活、农田生活与工厂流水作业、城市的热闹与乡村的清净、城市的杂乱与乡村的秀美、城市生活的多彩多姿与乡村的纯净单一等内容交织对比进行叙述。文中设计了四个青春女子幺妹子、春花、荞麦、秋月和大谷、小雨兄弟打工回乡的经历,由此看到了城乡差距,特别是现代生活方式与传统生活方式的对比,这使他们产生了落差。大谷认为城里挣钱的路子宽,赚钱的机会多。幺妹子为父辈的精神所感动,被村里发展的需要留住了,她勇敢地挑起了建设村寨的重担,从父亲手里接过了寨子的管理责任。顾博士跋山涉水来寻找容美土司遗迹,看到了寨子中很多被尘封的宝贵历史财产,是他的眼光和视界让白虎寨人觉得祖宗的遗产很有价值,不可随便丢弃。在顾博士等人的帮助下,他们意识到保护的重要性。
县委苗书记来白虎寨检查工作,他告诉农科员向思明,“吃苞谷饭,要配上猪肉、合渣,来事得很”。为招待苗书记,幺妹子母亲亲手做了当地的“八大碗”特色菜。在向思明指导下种植的魔芋,不但可以做香辣特色菜,还可做精粉、做粥、做糕点等特色食品。苗书记用方言夸奖白虎寨特色饭菜,表面看是表达自己的亲民态度,实际上也是对白虎寨传统饮食文化的褒扬,让老百姓有充足的自信心走自己的特色之路。
《白虎寨》生动的语言、丰富的信息延续了李传峰一贯的写作立场、写作姿态与写作精神——洞察时代,热爱家乡,关注农村,关心农民,珍爱环境,保护生态,传承民俗文化。他能将普通的人与事融入时代大潮中,展示他们的生存状态、生活风貌、道德操守和奋斗精神。小说的信息量相当丰富,但对民俗和政策的叙述过于密集,面面俱到,甚至有罗列之嫌疑。人物形象上,彭乡长刻画得有些勉强,其成败因素似乎有些不合逻辑。当然,瑕不掩瑜,总体来看,《白虎寨》不失为成熟的反映现实生活的成功之作。
李莉,女,湖北民族学院教授,博士,硕士生导师,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民族民间文艺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