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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语境和翻译的现代性*
——清末闽都翻译家群体研究

2016-03-16檀东榕

关键词:林纾严复福州

檀东榕

(闽江学院 外语系,福建 福州 350108)

文化语境和翻译的现代性*
——清末闽都翻译家群体研究

檀东榕

(闽江学院 外语系,福建 福州 350108)

考察中国翻译史有名的地域文化现象——近代福州以林纾和严复为代表的翻译家群体,以翻译的文化转向为理论支撑,力图在此研究框架内重新解读林纾和严复的翻译成就,解析翻译的现代化进程中福州翻译家群体的历史地位和贡献。

闽都福州翻译家;文化语境;翻译现代化

闽都福州自鸦片战争肇始,在民族危亡的多事之秋,从开眼看世界的第一人林则徐组织翻译班子译介西洋夷情,到近代翻译家的摇篮福州船政局培养一拨翻译精英,再到活跃在福州的外国传教士译者及其中国合作者群体,翻译在文化进步和社会演变中总是在扮演着自己适当的角色。当严复、林纾分别以《天演论》和《巴黎茶花女遗事》宣告西学东渐的翻译高峰,自古偏安一隅的东南古城福州便树立了自己近现代翻译和文化重镇的地位。

翻译是文化传播,参与译入语文化的建构。在中国翻译史上,盛唐的佛经翻译掀起翻译的第一次高潮;明末清初直至近代的西学东渐翻译是第二次高潮。开始阶段主要是宗教和科学著作的汉译,也有部分语言学及其他社会科学的中外语言互译,翻译的主导人物是传教士,他们参与翻译是为了把中国基督化,当然客观上也促进了中国的现代化进程。到了晚清中国人自己主导了翻译活动,洋务运动设立的官方翻译机构北有京师大学堂译书局,南有江南机器制造局译书局。在中华文化舞台上引领这一翻译高峰的均是福州人——严复和林纾,那么,严复、林纾个人的成功是偶然的因素呢还是历史的必然?清末福州为什么会产生以他两为代表的翻译家群体?

不论语言转换模式还是翻译研究的语言学方法,传统翻译史的研究和翻译理论不会告诉我们答案。

本文力求从翻译研究的文化转向出发,以地域性的社会文化背景和语言教育传统等视角来描写闽都翻译家群体产生的社会文化语境,论证这些背景因素是如何相互作用将严复和林纾的译作经典化从而影响目的语的文学和文化,由此推及闽都翻译家群体的研究。同时,把翻译和翻译学传统放置在新的历史语境下,从哲学、社会学和文化研究等多学科的跨界研究中,解读经典,阐述翻译和翻译学的现实问题。

一 清末福州翻译家群体产生的社会文化语境

1840年爆发的鸦片战争,中国战败的直接后果是包括福州在内被迫的“五口通商”,福州条约港的地位迎来了洋人和他们的西洋文明,这与士大夫阶层和传统文人社会格格不入。林则徐曾经直接参与了把英国传教士赶到福州城外的斗争,吊诡的是他也是最早参与清末中国翻译活动的第一批中国人。1840年前后,他主持禁烟抵御外侮。在主持行政军事事务之际,他清醒地意识到翻译外国资料之必要,他力图改变文武百官不谙熟夷情的现状,积极聘用广东籍通晓英文译员翻译外文报刊。林则徐的开放思想影响带动了一批觉醒人物,如魏源、姚莹、左宗棠等。1842年,魏源汇编的《海国图志》出版,该书第一次提出“师夷长技以制夷”。1852年第二版中收入林则徐组织编译的《华事夷言》。我们且看他的翻译班子都是些什么人物,通事、买办、归国华侨、教会学生、美国旗昌洋行的商人和传教医院美国医生,最主要的四位译员是亚猛、袁德辉、林阿适(亚林)、梁进德(亚轶),他们通晓英文均受传教士或教会资助到印度、马来西亚、美国、新加坡接受过语言培训[1]。当时的广州是中国唯一的外贸港口,在这儿我们看到了传教活动与中国人试图了解外部世界的翻译活动产生了交集。在林则徐的家乡福州,将来从事翻译等文化活动的一代翻译家、思想家和文学家尚未诞生。

严复1852年出生,林纾生于1854年,他们二位皆出生寒门,在新式教育创办之前他们接受的主要是私塾教育,四书五经等经史子集是他们的必修课,传统福州社会的私人藏书楼是他们进修的图书馆。深厚的国学底蕴和传统的教育给他们日后从事双语转换的翻译打下了良好的汉语基础。严复和林纾后来师法古文主流桐城派,分别在1897年、1899年译出《天演论》和《巴黎茶花女遗事》而红遍大江南北,少年时的国学涵养是必不可少的条件。

在闽都福州,传统文人大多受教于官办教育机构——书院,当时有四大书院,林纾曾经是其中的正谊书院的山长林鸿年的门生。今天我们考察林纾的人生轨迹,早期求生存谋仕途发达均无大作为,四十多岁以后与福州马尾船政学堂学生王寿昌合作翻译《巴黎茶花女遗事》是改变命运的机会。福州船政学堂是清末洋务运动的创举,发中国近代教育之滥觞。严复是这里培养的最著名的学生。

我们谈翻译的现代化,是翻译的“外部研究”。翻译研究的文化转向含有政治倾向,离不开意识形态的分析。严复译《天演论》的时代背景是甲午战争中国战败,中国被迫签订《马关条约》割地赔款,随后该译文在其创办的旨在宣传维新变法的《国闻报》连续发表,他选择性地翻译了赫胥黎的名著《进化论和伦理学》的导言和该论文集的前两篇,通过增加《天演论》的导言——《译例言》,译者本意不是引介西方自然科学理论运用到社会科学的经典案例,而是借此联系到中国现状,是要与天争胜,自强保种。“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启蒙思想选择的目标受众自然是报纸的读者——觉醒的知识分子和他们的政见支持者士大夫阶层。所以,严复的翻译是对原著的改写,在改写时“译者的首要任务是让目标语读者看懂原作。”[2]1899年9月,严复在天津会见日本学者内藤虎次郎,谈到他翻译《天演论》:“因欲使观者易晓,不拘原文句次,然此实非译书之正法眼藏”。[3]足见历代的翻译评价对严复的翻译经典“信、达、雅”有不少的误判。正如梁启超所言“于中学西学皆为我国第一流人物”的严复,他首先考虑的是雅洁的古文和改写的译文能产生更好的传播效果,事实上他参与构建的中国文化,是翻译的经典理论及译著遗产曾经发挥的历史作用和中国翻译的现代化进程中后来者探索的动力。

领导中国现代翻译文学革命的林纾,他的初衷不是要翻译大仲马的小说。据梁启超主办的《清议报》[4]载林纾文《译林叙》,他最初试图翻译《拿破仑第一全传》、《俾斯麦全传》等,但是,“其经余渲染成书者,只《巴黎茶花女遗事》二卷而已。”他又说,“纾年已老,报国无日,故日为叫旦之鸡,冀吾同胞警醒”。他之所以要翻译政治人物的传记,我们能推测出在一八九零这个维新年代,他自认为政治人物传记更能直接唤起民众的觉醒。但是,世事弄人,时事造人。在传统中国社会章回体小说一统天下的时代,林纾的西式言情小说却开启了一个中国新文化运动的新时代。变革是时代的主旋律,林纾与魏易合作在1917年翻译了《拿破仑本纪》,假设当初他先翻译此书,是不是还有“一时洛阳纸贵”的效果呢?那么,中国文学史是不是要重写了呢?

翻译的现代化与中国文化的现代化进程在时间上几乎是同步的,参与书写西学翻译史的三个福州籍代表性人物林则徐、严复、林纾,尽管人生际遇天壤之别,但他们在清末自强图变的大时代背景下,与传统文人学而优则仕不同的是,他们勇敢地担负起历史的使命。尽管他们的直接目的不是在翻译史上留名,但是无心插柳的他们却出于使命感在中国翻译现代化上走到了同一条路上。在十九世纪末,在福州这座城市西方新教传教士也在参与中国翻译现代化,他们或者自己翻译或者通过建立学校培养人才。翻译与语言能力是天生的一对,互为倚重,然而,在从事具体的文本翻译之前,译者接受的教育却是我们要考虑的翻译外在因素之一。从这个意义上,翻译和教育的关系是本文阐述闽都翻译家群体产生的一个途径,语言、教育背景等翻译的外部因素既充当一个城市的文化使者,又肩负翻译家养成的文化使命。

二 新式教育与翻译家产生的教育背景

1860年第二次鸦片战争爆发,内忧外患日益加重,林则徐的女婿,也是他的外甥沈葆桢,于1867年受洋务派代表左宗棠之邀组建福建船政局,培养了严复、王寿昌、陈寿彭等翻译家。

陈寿彭1855年出生,王寿昌1864年出生。一个寒门后代,一个官宦子弟。清政府原本尝试在福州马尾设局造船,远谋发展海军抵御海上入侵。没曾想近代海军大业终以失败收尾,却在培养造舰驭船的本意之外为当代提供一个成功的培养外语人才的案例。“船政根本在教育。”不拘一格选人才是出发点,左宗棠在设计规划船政局之初就提出不论官绅、士庶都可以入局修习。沈葆桢等人在实际操作实施时成立了“求是堂艺局”,后来又称作“学堂”。与官办的书院(如正谊书院)和私塾相比,在教育制度和培养模式上大相径庭,应视为中国第一所新式教育的学堂。其严格的入学和淘汰制度,聘请英法两国教员培养造船驾驶的专业技能同时学习两国语言,优秀毕业生出国深造等等,走的是精英教育和国家培养的路子。[5]

如果说严复和林纾的成功是个人行为的话,诞生于旧体制内的创新教育模式能够培养出一批翻译家就不是偶然现象了。他们是在民族危机的历史关头,救亡图存,具备家国情怀的民族精英。他们参与的翻译活动和时代需要紧密联系,西学东渐的翻译高潮把他们推到中国翻译现代化的最前沿。

著名语言学家、翻译评论家马建忠在《适可斋记言》中提议设立译书院,培养翻译人才,分门别类翻译外洋特别重要的书,“择其善者译之”。其中特别提到《凯撒大帝行军日记》、《拿破仑第一行军日记》,因为他们是西方人眼中的将才,于研究英法等国兵法有利。马建忠并非出生闽都,历史和文化学者把他归到福州船政文化精英之列,是由于他曾是船政学子留学法国团队的“处事”,与林纾一样他们把翻译作为向西方学习的工具,拿破仑、凯撒大帝等西方军事家的故事列为必译书目,这个选择的过程值得我们进行翻译的描述性研究。在科举时代,书生秀才们的学识修养在研读《大学》、《中庸》等儒家典籍,必读书目涵盖的知识系统与经世致用的西洋格致诸学就像是一辆马车上的两个车轱辘。1905年废除科举及之前的设立学部改革教育,把林纾等翻译的西方小说选入学校的选读书。在时代交替之际需要的是革命性的文学和翻译作品。跨越1905年代的文学翻译与跨越21世纪的中国翻译或许不具有可比性,但是翻译文本的选择和时代背景的考察在我们审视翻译的任务时是否会有启迪意义呢。

三 译学的优秀传统和翻译现代性

中国翻译现代化的传统始于严复和林纾。“译才并世数严林”,是时人的评价,考察他们在中国翻译史和翻译现代化进程中的作用,严复的经典翻译理论和振聋发聩的思想启蒙,让21世纪的我们感慨翻译之于中国文化现代化的作用,林纾首发西方小说在中国文学现代化进程中先行者的作用是无人可以比拟的。正如闽都福州另一文化名人郑振铎在评价林纾对中国现代文学的贡献时所言:使中国近现代知识分子通过阅读西方文学作品真切地了解了西方社会内部的情况;使他们不仅了解西方文学,而且知道“西方亦有与我国的太史公相比肩的作家”;提高了小说在我国文学文体中的地位,开了中国近现代翻译世界文学作品之风气。[6]

翻译史或者翻译研究与其他人文学科一样,只有注重传承学科的发展才有生命力。这就要求我们重视传统,同时,在当今全球化的时代,作为学科的翻译理论建构面临着一系列的问题。在严复和林纾等的翻译研究方面,当代学者的研究方法有“从外而内”的倾向,既有从西方哲学的视角阐释、建构;又有引介外部主要是欧美日本学者的研究;还有中国海归学者用英语等外语重构二位先贤的翻译实践活动和理论价值(贝克[7],高万隆[8]等)。在文化语境和五四运动的文化革命等叙述话语中,在西方哲学家和文学批评家的“理论的旅行”到中国文学翻译界后,对严复和林纾的理论和实践产生了新的解读方式和阐释视角[9-11],霍姆斯、巴斯内特、勒弗维尔和严林二位先辈的“对话”,在新的语境下又会走向何处,是翻译研究的问题,更是时代的问题。

闽都福州在清末走出去的译坛巨擘,他们的思想意识有意无意地指导着翻译活动,无论是严复在《天演论》中的“换译”还是林纾的“改写”,他们均反映了某种意识形态和诗意,引领推进了中国文学和文化的现代化进程。自清末以降,在福建和福州的外籍传教士翻译活动中,也始终有本土福州文人的参与,比如以黄乃裳为代表的基督教会人士,他们翻译的方言版《圣经》及各类出版物对中外文化传播和传承至今仍然发挥着作用。在翻译学优良传统观照下的福州,将以什么样的姿态迎接翻译新纪元的到来,这是值得新一代译家译者深思的问题。

[1] 林本椿. 福建翻译家研究[M].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2004.

[2] 勒弗维尔. 文学翻译:比较文学背景下的理论与实践[M]. 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6.[3] 李建平. 严复与中国近代社会[M].福州:海风出版社,2006.

[4] 林 纾. 译林叙[N]. 清议报,1900.

[5] 沈 岩. 船政学堂[M].北京:科学出版社,2007.

[6] 王 宁. 文化翻译与经典阐释[M]. 北京:中华书局,2006.

[7] 贝 克(Baker,M.). 翻译研究百科全书[M]. 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4.

[8] 高万隆. 文化语境中的林纾翻译研究[M]. 杭州:浙江工商大学出版社,2012.

[9] 罗新璋,陈应年. 翻译论集[M]. 北京:商务印书馆,2009.

[10]赵文静. 翻译的文化操控——胡适的改写与新文化的建构[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6:12.

[11]陈 刚. 翻译学入门[M].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11.

Cultural Contexts and Translation Modernization——A Study of the Translators from Fuzhou at the End of the Qing Dynasty

TAN Dongrong

(Foreign Language Department, Minjiang University, Fuzhou 350108, China)

This paper studies the special phenomenon of regionl culture in Chinese translating history, that is a team of well-known translators like Lin-Shu and Yan-Fu from Fuzhou. Such a study is conducted on the basis of Cultural Turn, which is believed to be a reconstruction of translation theory. The study of Lin and Yan’s achievements is an analysis of their status and contribution among by the great team of translators from Fuzhou.

translators from Fuzhou; cultural contexts; translation modernization

2016-03-26

檀东榕(1972- ),男,福建永泰人,讲师,研究方向:应用语言学、语言习得、翻译、ESP等。

H159

A

1671-1181(2016)04-003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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