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白夜照相馆》的陌生化叙事
2016-03-15王宇婵
王宇婵
(沈阳师范大学 中国文化与文学研究所,辽宁 沈阳 110034)
论《白夜照相馆》的陌生化叙事
王宇婵
(沈阳师范大学 中国文化与文学研究所,辽宁 沈阳 110034)
“陌生化”是俄国形式主义的一个批评术语。它拉开了作家、作品和读者之间的审美距离,试图在新奇之外使人们恢复对事物的感知,它是引导人们认识世界的重要方法。《白夜照相馆》讲述的是在白夜照相馆修复照片、伪造记忆的城市移民想要改头换面在城市生存下去的故事。小说采用了陌生化的叙事策略,旨在通过这种陌生化的艺术方式把握城市移民进入城市的新方式、新困境,并传达了对现代化城市进程中移民的心理和身份问题的社会思考。
身份;移民;陌生化;意义表达
《白夜照相馆》出自“90后”作家王苏辛,发表在《芙蓉》2016年第1期,被《小说月报》(2016年第2期)的“开放叙事”栏目选载。《芙蓉》杂志将这次对年轻作家弋舟、徐则臣、李浩等“70后”实力派作家专辑和王苏辛、周恺等“90后”新锐作家专辑的推广,命名为“新声”。“新声”一词韵味深长,鲁迅曾畅言“别求新声于异邦”。而这里,《芙蓉》旨在发现年轻作家的文学实力。同时,这篇小说也被复旦大学“望道计划”的学者们讨论过。当代文学对这一年轻作家的鼓励和研究,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对这篇小说的文学价值的肯定。
那么,这位“90后”作家能否算得上所谓的“新声”呢?这样的命名是否算得上是名副其实呢?既然存在“新”,那么必然是在突破“旧”的东西。而陌生化的语义表达恰恰是可以佐证这一疑问的。小说讲述的是在白夜照相馆修复照片、伪造记忆的城市移民想要改头换面在城市生存下去的故事。作者无意架构一个宏大的叙事,片段式的文本重在揭示新移民在新城市试图寻找新的身份的艰难境地。[1]进入城市,是一个古老的话题。王苏辛如何在一个公共性的话题中,抒发自己独到的见解呢?
一、陌生化的叙事策略
“陌生化”是俄国形式主义的一个批评术语。它拉开了作家、作品和读者之间的审美距离,也试图在新奇之外使人们恢复对事物的感知,是引导人们认识世界的重要方法。陌生化作为作家常用的艺术表达方式,更是蕴含着作家对世界的独特思考。《白夜照相馆》这篇小说故意制造了陌生化的叙事效果。在叙事策略上,往往表现在语言、内容、形式、视角上。
首先,从作者设定的这个空间——白夜照相馆来看。照相,原来是对现实的做出的一种镜像式的反映活动,但是随着现代技术的发展,被人们的目的性所缠绕逐渐丧失了真实性,沦为一种工具性和目的性的手段。特别是在白夜照相馆,它成为城市新移民进入城市的集体无意识的活动,照相因此也就变成一种虚构性质的活动。白夜照相馆是使用一些“演员”和“道具”在制造照片,实际上是在解构真相(现实),支配这一活动的是人们的合目的性——获得城市的认同。奇怪的是,这个照相馆白天门可罗雀,生意主要在晚上,只接待城市的新移民,除了六月的免费给小孩拍照外,而在这里拍照的规矩是客人必须无条件把自己的情况告诉他们,因此这里掌握了新移民的大量的秘密。也正是因为这些秘密,也就成为作者窥探城市新移民的有力窗口。
其次,用空间的转换来换取时间的割裂,而反过来时间的割裂又会让他们在新的空间重获自我。也就是说,在晚上他们进入照相馆制造自我,当他们离开照相馆的时候,则能够以伪造的身份和城市对话,这就是他们在新的空间重获自我的途径。那么,他们情愿说出自己的秘密的重要原因,并不是为了让照相师设计出更好的照片,而是因为在秘密都被说出去的时候,他们才觉得和过去的自己完全告别了,也才能够以新的身份在城市生存。当然,新的身份是虚假的、临时的,真相最终会拆穿。一直为客人保守秘密的赵铭有一天也不再坚持自己的原则。
身份的假相经不起时间的考验,人们希望在这座陌生的城市获得身份认同,却陷入制造身份——重获身份的迷途中。白夜照相馆靠着照全家福照片而出名。“全家福照片”是人们对于家庭、亲情的寄托之处。特别是对深处异地的移民来说,他们对这个照片的感情更为特殊。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家庭对于一个人的影响是很重要的,没有家庭生活影响的赵铭可能是他多年没有娶妻的原因。李琅琅努力地把过去的照片(过去的自己的象征),丢进垃圾桶,然后换上新的手机卡在她和扔掉过去的自己的时候,她感到了精神的释放。当她拿着这张伪造的全家福的照片,感觉自己全身变得紧张又轻盈起来。[2]她认为这代表的是自己的过去,把自己的过去交出去,就意味着自己组建新家庭的愿望即将实现。同样赵铭和余声也在忘却自己的过去。最初他们都是靠掩盖真相在这个城市生存下来的正如赵铭所说的不到装不下去的那天,他不会离开的。作者尝试着写出这样的一群人——他们努力抛弃旧的身份旧的历史,却又无法获得新的身份。他们费尽心机想隐藏的秘密,终究还是在死时被掀开。真相迟早会被揭开。
最后,作者并没有平铺直叙,而是注重抽象的思考,加深了小说的神秘气息,很多现象都是令人费解的。小说采用的是片段式的描写,打破了线性的叙事观。在支离破碎的故事中夹杂着作者冷漠的叙述。此外,小说需要在推理的基础上阅读,比如“赵铭和余声没有结婚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让师傅失踪?”“最后的那一场大火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在六月的时候免费给小孩子照相”这些问题的解读都需要读者仔细推断得出结论。
二、陌生化的意义表达
陌生化是作家惯用的“伎俩”,其背后隐藏的是王苏辛对于城市的认知——城市新移民和城市发展之间的复杂关系。这一目的是十分明确的,全文17次使用“移民”一词。她在创作谈中也说“自己写的是新移民和城市发展的关系”。城市新移民不是一个新鲜的话题,原本以为无非就是揭示城市移民的生存和精神危机,但是作者的陌生化的叙事策略写作带给读者全新的阅读体验。
白夜照相馆被设置在驿城。驿,在古代是指行人临时休息的旅舍,具有短暂性和迁移性的特点,可以说在这个小说中,也是具有象征意义的。它意味着这座城市的移民离开这座城市的必然性,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正如赵铭和余声过了好多年,还是选择离开,而李琅琅和刘一鸣则以死亡的方式离开这座城市的。这个具有象征意味的设置和人们在城市命运的暗合,城市将他们纳入了其生存法则(“优胜劣汰”)中,他们自愿接受城市的生存法则,关心城市的条件。赵铭习惯在报纸上寻找招聘和相亲消息,因为这些字句让赵铭觉得自己永远和这座城市的节奏同步。而周围的高楼越来越多,每条街都很相似,都是一个小社会,有的人甚至一辈子都不需要走出这条街。也正是在城市的相似性中,人和人之间也越来越相似,人的主体性逐渐丧失,加剧了自我的模糊。割裂的历史(过去的自我)和现实的自我难以对接,就形成了主体性断裂的裂缝。城市的相似性,在文本中似乎不是突出介绍的,但这是一个重大的现实问题,范小青的《梦幻快递》也就以一个荒诞的送快递的故事,来指认城市的相似性带给人们的生活上的困惑的。
作者关注的是城市中移民对自己身份的处理,在这里修复照片并不是为了展现一个想让人知道的自我,而是为了使虚构的“自我”符合城市的期望。小说中的赵铭、李琅琅、余声以及每个新移民,他们这些来到驿城的新移民都要来照相,仿佛这是他们进入这个城市的一张绿卡。通过与过去的自己割裂,试图在重建照片中找到在新的城市生存的自信。
而在对待生命的态度上,余华过于粗暴,迟子建过于温情。相比之下,王苏辛的态度颇为冷静。但是无论是哪种叙事态度,在批判现实的同时,又在试图启示社会,重新树立起生命敬仰这面大旗。这篇小说隐晦地写了两起凶杀案,以及一场大火灾,作者希望能够在大的事故和火灾中,重新唤起人们对生命的敬畏,改变人们对生命的漠然的态度。看客心理,已经成为当下社会的病态心理,“小悦悦”事件,大学生投毒案等社会悲剧屡见不鲜。
关注当下社会的现实,始终是知识分子的情怀。城市和移民的关系,更成为城市化进程中的重大难题。王苏辛用自己独特的艺术手法,关注城市化中移民是如何处理自己的过去来以新的身份进入现实的重要问题,这在当代作家笔下是少见的。而她笔下的新移民面临的已不只是“一地鸡毛”的生活危机,而是主体性模糊所带来的自我认知偏差。而他们似乎也不能重返故乡,只能转向另一个城市。
王苏辛的小说虚实结合、悲喜交加,展现出“90后作家”进入历史的独特渠道,既摒弃了宏大历史的叙事方式,也有别于“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这样的笔法,以及“70后”那种想要进入历史左右徘徊的状态,她研究的是个人的历史对自己的现实的影响作用。传达出年轻作家对社会人生的思考,是当代城市文学的新活力。
[1] 金理,吴天舟. 文学从“我”开始,也该由“我”向前:王苏辛小说印象[J].芙蓉,2016(1):162-164.
[2] 王苏辛.白夜照相馆[J].芙蓉,2016(1):132-142.
责任编辑:长 河
2016-05-27
王宇婵(1992—),女,山西忻州人,沈阳师范大学中国文化与文学研究所中国当代文学专业2014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现当代作家与作品研究。
I206.7
A
1671-8275(2016)05-0119-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