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精神文明建设的价值定位和历史转型*

周　薇



当代精神文明建设的价值定位和历史转型*

周薇

[提要]人类文明越发展，精神文明建设的地位与作用就越突出。新时期、新任务需要我们对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价值定位有高度的自觉。精神文明建设在具有为经济发展提供重要手段的功用性价值的同时，更有着作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重要组成和表征的目标性价值。当代精神文明建设历史转型的取向在于：实现由单纯地为经济建设服务向更加注重为人的发展服务的主题转型；实现由仅仅满足人的精神文化成果享受需求向同时注重激发人的主动性和创造力的目标转型；实现由单纯地重视社会本位向更多地注重个体本位的内容转型；实现由传统的自上而下运作向更多地推进政府与社会互动合作的创建模式转型；实现由以往较多依靠单位部门推进活动向更加重视社区这一平台的组织形式的转型；实现由传统的传播形式向充分运用以网络为代表的现代信息技术手段的载体转型；实现由传统的“填鸭式”宣传教育向“渗透式”宣传教育的方式转型。

精神文明建设价值定位历史转型

人类实践是有意识的活动过程，在改造客观世界、创造物质文明的同时，也在不断地改造自己的主观世界、创造出精神文明。精神文明是人类在社会实践中所创造和积累的精神生活积极成果的总和，表现在科学、哲学、宗教、法律、道德、艺术、教育以及各种日常心里、审美情趣、传统习惯等之中(精神文明就其主要内容来说与文化是一致的)。社会主义精神文明是在社会主义实践发展和历史进步中形成的社会精神生活领域的新型文明。这种新型文明是促进和实现人的全面发展的重要内容，是社会主义的重要特征和优越性的表现，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战略地位。在当今中国从传统型社会向现代型社会转变过程中，应建设怎样的、并如何建设精神文明，即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价值定位在哪里，要实现怎样的历史转型，是我们必须思考的重大课题。

一、精神文明建设的时代价值定位

精神文明建设的价值定位就是精神文明建设对人的发展及社会进步的意义、作用的判断和确定。从人类进步的一般意义上讲，精神文明建设是要提高人的素质，促进心理健康，增强群体凝聚力，形成公序良俗的社会环境，推动人及社会沿着健康的方向发展。精神文明建设实际自古有之(从进入奴隶社会以后，人类进入文明时代，便有了精神文明建设，只是那时没有提出这个概念)，是一个历史性的范畴，在不同的历史境遇被赋予一定的价值定位，创造出不同时代内涵的精神文明。人类文明越发展，精神文明建设的地位与作用就越突出。在当前中国全面步入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正轨、向新目标迈进的时期，以人为本的价值导向日益凸显，精神文明建设的作用、意义比以往更加广泛和深刻。新时期、新任务需要我们对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价值定位有高度的自觉。

1.精神文明建设是推进经济发展的强大动力，又是现代化建设的重要目标

当代精神文明建设的价值定位首先在于它是促进经济发展的强大动力，又是现代化建设的重要目标。马克思恩格斯不仅指出了精神对于物质的依赖性，而且充分肯定了精神对于物质的反作用，肯定了精神的发展完善与自觉对于人的解放和社会进步的巨大历史意义。纵观人类历史的发展，在任何一个社会变迁过程的背后，均有一个宏大的精神力量作支撑。物质与精神相互作用、同步发展是人类社会发展的普遍规律。中国共产党人深刻把握社会发展规律，围绕“什么是社会主义、怎样建设社会主义”这个根本问题，旗帜鲜明地提出在建设高度物质文明的同时，建设高度的精神文明。

精神文明建设要为经济发展提供精神动力、智力支持和思想保证。人是经济活动的主体，经济建设不是一种纯粹的经济行为和物质活动，其中蕴含渗透了许多精神文化因素，如人的精神状态、道德素质、知识水平、创新能力等，故经济建设同时也是一种精神活动和智力行为。经济活动的精神智力因素必须由精神文明建设提供和注入：精神文明建设通过对人们加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教育，树立正确的社会理想、职业信念、创造精神、奉献意识，焕发起广大人民群众为社会主义现代化事业而奋斗的巨大热情和创造精神，在全社会形成强大的精神支柱和精神力量，并与物质力量协调地结合起来，成为经济发展的推动力；精神文明建设通过大力发展教育科学文化，提高劳动者的科技文化素质和创造能力，培育各种高素质的人才，为经济发展提供根本资源和智力支撑；精神文化发展本身业已成为经济增长的重要因素，文化不再仅仅是围绕经济中心提供服务，而是直接成为经济运行与活化的基因和细胞，从产品的设计、生产，到产品的交换以及使用，经济的全过程无不透现出精神文化的作用，精神文化对经济增长的贡献越来越大；精神文明建设为市场经济健康运行提供价值规约和行为规范，市场经济讲求功利，具有一定负面效应，需要有法律制度和精神文明的制约与范导，促使人们守法纪、重诚信、负责任、讲良心，形成公正有序的人文市场环境，使市场经济成为法制经济、道德经济，否则，如邓小平所问：“风气如果坏下去，经济搞成功又有什么意义”？总之，精神文明建设对于经济发展的意义，如同阿根廷学者马里亚若·格龙多纳所说：“经济发展是一个文化过程。”①

精神文明建设在具有为经济发展提供重要手段的功用性价值的同时，更有着作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重要组成和表征的目标性价值。人类社会是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等形态的有机统一体，精神文明历来是人类文明发展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人类历史从一定意义上说就是不断发展文化、逐步走向文明的历史。精神文明作为社会发展的一种价值坐标，是一个现代化社会发展成熟程度的基本标志。从世界现代化的历史经验来看，早期人们把现代化视同于工业化，以实现工业化为社会发展的最高目标，片面追求国民生产总值的增长，而忽略社会其它方面的发展，不仅造成了严重的环境污染和生态失衡，同时引发了社会诸多问题和思想道德文化的许多弊病，使经济财富的增长与社会文明的衰退形成明显反差。诸多思想家都对西方工业化造成的“物质世界增值与人的世界贬值成正比”的现象进行了批判。人们越来越认识到：现代化发展不能简单等同于经济的增长和财富的积累，现代化同时也是一个多元的社会范畴和人文范畴，经济的增长、财富的增加，只是现代化发展的一个方面，而不是唯一目的，更不是终极目标；人类社会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和发展过程，除经济发展之外，政治发展、社会发展、文化发展、以及人与自然相和谐，都是其发展的题中应有之义，发展要考虑整体的各个方面而不能单方面突进，发展要追求各个领域协调共进的目标体系而避免某些方面畸重畸轻造成的失衡；文化作为“人的类特性”，是人类发展更深更高层次的追求，要对工业化、现代化的道路进行文化价值的矫正，文化不仅仅是手段或条件，而且是现代化发展的重要目标，必须从文化的工具理性回归到文化的价值理性，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提出：“发展最终应以文化概念来定义，文化的繁荣是发展的最高目标。” 人们“正在接近于提出一个新的以文化为中心的发展范式，或人类进步范式”。②这种发展范式将对以往的发展战略进行补充和完善，廓清发展的目的，纠正发展的迷失，确立文化、精神文明这一重要维度，从根本上改变以西方工业化为典范的传统发展模式，是人类发展模式的一次革命性转变。

改革开放以来，我们党总结国内外历史经验、顺应时代发展潮流，在谋划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战略全局时，把建设高度的社会主义精神文明，作为我国社会主义社会文明的重要特征和现代化建设的重要目标提了出来。早在改革开放之初，邓小平就强调，建设的社会主义国家，既要有高度的物质文明，也要有高度的精神文明，两个文明都搞好，才是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为总书记的党中央高度重视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着眼“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四个全面”战略布局和五大新发展理念，对精神文明建设作出了一系列决策部署：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传承和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唱响网上主旋律、做好意识形态工作、加强党风政风社风家风建设、提高国家文化软实力等，为进一步推进精神文明建设提供了指南。党的十八届五中全会确立了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目标要求。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离不开精神文化生活的小康，需要社会文明水平的大幅度提高。也就是说大力发展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建设社会主义精神文明，是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题中之义和必然要求。随着人们对社会主义发展本质和终极目的的认识日益清晰、全社会求知求乐求美的愿望日趋强烈，迫切要求把发展经济同提高全民族的文明素质结合起来，“文化强国”在一定意义上即是“文明强国”，表明建设社会主义精神文明，是整个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充分必要条件和有机组成部分，是社会主义制度的文化形式，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高扬远蹈所要达到的境界和愿景，是彰显本真意义的社会主义之魅力所在。这说明我们党对文化建设、精神文明建设的高度自觉又有了新的提升。我们要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发展总体布局的高度，从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价值目标的角度，充分认识精神文明建设的极端重要地位，进一步增强大力推动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自觉性。

2.精神文明建设是维系社会凝聚力的精神纽带，又是事关民生幸福的重要保障

精神文明建设对于社会发展的价值意义在很大程度上表现为凝聚人心、整合社会、促进和谐的精神维系和纽带。文化是人类独有的生存方式，“世间并没有‘自然人’，因为人性的由来就是在于接受文化的模型”(马林诺夫斯基)。文化作为一种具有客观力量的模具和环境，塑造和规约着生活于其中的人们的思想观念，为他们的价值观、善恶观、审美观“着”上基本相同的“底色”，如同“粘合剂”，可以最大限度地凝聚形成社会思想共识，进而化作维系社会与民族生命共契的巨大力量。可见，人是“珠子”，文化是将人串起来成为社会的“线”。正如法国社会学家埃米尔·涂尔干所说，社会整合是一种社会团结，是“一种建立在共同情感、道德、信仰或价值观基础上的个体与个体、个体与群体、群体与群体之间的协调、一致、结合的联系状态”。③这就是文化的凝聚力。文化凝聚力作为一种精神整合力量，是凝聚民心、团结大众、提振士气的向心力和动员力，是使社会系统得以运转、社会秩序得到维持的灵魂和基础。

文化是一个民族的血脉和灵魂。世界上每个成熟的民族都有属于自己特有的精神个性和文化形态，凝聚着这个民族对生命和世界的历史认知与现实感受，积淀着该民族最深沉的精神追求和行为准则，并深深地熔铸在民族的血脉之中，是民族亲和力、社会凝聚力、国家创造力的重要源泉和支撑。

文化是维护社会团结和谐的精神力量。当前，我们正在经历一个以转型为主要内容的经济社会大变革的时期，经济体制的深刻变革，社会结构的深刻变动、利益关系的深刻调整、思想观念的深刻变化，使各种社会矛盾日益凸显，统筹兼顾各方利益难度加大。调处、化解社会矛盾，最根本的是要发展增加社会财富，保障改善民生，促进社会公平正义。但与此同时，还要依靠必不可少的精神文明建设，才能解决深层次问题。社会转型的急剧变化时期，也是价值观发生裂变和思想文化迅速分殊化的时期。随着市场经济、民主政治和个人自由这三个现代型社会的标志性特征的不断生成，人们的自主性、独立性、选择性也在不断增强，必然产生多样的价值取向和文化诉求。精神文化多元化可以激发人们的积极性和创造性，为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开拓广阔的空间，为丰富充实社会主义精神文明提供了丰茂的植被。但是，社会思想文化的多元化还存在盲目、逆反、无序的阶段性特征，并会直接或间接地加剧现实社会矛盾，影响社会和谐稳定。所以在鼓励“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同时，还要以统一的、主导的思想文化价值观引领和整合“多元化”，形成全社会的精神向心力和凝聚力的纽带，使社会思想文化健康有序和谐地发展。

文化的凝聚力主要来自于人们对社会核心价值的认同。历史与现实都证明，没有社会的核心价值，该社会的文化就立不起来，民族或国家就难以有统一意志和共同行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中华民族凝心聚力的旗帜和价值标杆，是国家的主心骨和兴国之魂，也是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精髓和统摄，决定着精神文明建设的根本性质、基本气质与意义底蕴。精神文明建设能否产生吸引人、感召人、激励人的魅力，取决于核心价值是否深入人心。只有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体现到文化建设的各个领域，贯穿于精神文明建设的整个过程，坚持用这面旗帜感召引领社会思潮，在全社会形成统一指导思想、共同理想信念、强大精神力量、基本道德规范，以激发全体人民的创造智慧和热情活力，和衷共济共同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

精神文明建设不仅具有凝聚人心的纽带作用，而且直接关系民生幸福，是建设全面小康社会的重要内容。以往，在满足民生的价值取向方面，我们重视较多地是满足人的物质需求，出现了重物质轻精神的倾向；在定位精神文化的价值功能方面，我们强调较多地是其教育教化的作用，对精神文化于民生幸福的重要性认识不深。众所周知，人既有物质需求，也有精神需求。马克思曾说，文化是人的根本。人的存在是文化的存在。文化对于人类是一种内在的、普遍的、终生的需求。文化权益是人的最基本权益。如果没有精神文化上的充实和富足，就谈不上有真正幸福美好的生活与人生。可见满足精神文化需求是改善民生的重要组成部分，它既是人的基本的生存需求，也是人的基本的发展需求，是人的生活质量达到一定程度并追求更高幸福指数的需求，是民生幸福的关键所在。抓文化就是抓民生。因此，精神文明建设必须从仅仅注重意识形态的教化功能向同时立足于人们的内在精神需求转变，最大限度地满足人民群众的精神文化需求和权益。这是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重要价值定位和本质属性的真正体现。

改善和保障文化民生，也是以精神文明建设推进全面小康社会宏伟目标实现的必然要求。现阶段我国绝大多数人民群众的温饱问题已基本解决，由温饱进入了小康，并且正在从总体小康向全面小康迈进。以往人们对“小康”的认识，更多的是单纯理解为物质的指标。物质保障其实只是小康的低水平状态。党的十八大报告赋予了小康社会的丰富内涵和意蕴，明确指出建设全面小康社会涵盖了物质、政治、精神、社会和生态等方面的文明，建设全面小康社会既需要富足的物质生活，也需要健康的精神生活。就是说全面小康至少包含了经济小康与文化小康(或物质小康与精神小康)，文化小康表征着人们的精神生活水准和文化丰富程度，实现文化小康的发展目标，是建设全面小康社会的题中应有之义。因此，向全面小康社会推进，意味着我们要以满足人的“生存”需要为主要诉求的“生存型”阶段，转入以追求人自身发展为主要诉求的“发展型”新阶段。在新阶段，一方面，人民群众对精神文化的需求和期待在物质满足的反衬下会更加突出、热切，解决人们的“精神文化饥渴”问题就愈加重要、迫切，要通过不断生产与创造丰富多样的精神文化产品和活动，使人的精神需求得到实实在在的满足；另一方面，群众的精神文化消费将由饥不择食转向有所选择，由低层次的精神文化消费转向中高层次的精神文化消费，因此，在提高精神文化需求产品供给能力的同时，还应促进精神文化生产方式由追求粗放型发展转向比较注重质量和效益的发展，通过不断创新与提升文化产品和活动的品位，使人们获得更高文明层面的精神文化生活。总之，我们要着力保障和改善民生，实施精神文化惠民是一个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要提高群众的幸福指数，精神文化满足感和享受感是一个不可或缺的衡量尺度；要提升生活质量，从“物质小康”达至“文化小康”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特征标志。注重人民精神需求，保障人民文化权益，实现文化小康目标，是文化建设和精神文明建设在价值定位理念上的一个突破。

3.精神文明建设为增强综合国力发挥重要作用，又以促进人的全面发展为核心价值

精神文明的发展，一方面标志着一个民族的精神文化状况，另一方面也标志着一个国家的综合实力。所谓综合国力，是指一个国家所拥有的生存、发展以及对外部的影响等各种力量和条件的总和。它包括经济、政治、科技、军事、外交、文化实力，以及地理环境、自然资源、人口等基础实力。人类文明进步的历史充分表明，一个国家和民族没有文化的引领和支撑，没有文化创造力的充分发挥，没有民族文化光辉的绽放和影响，既使拥有强大的经济、军事和科技硬实力，也不可能长久屹立于世界先进民族之林。马克思在论述观念文化的作用时曾指出：“如果从观念上考察，那么一定的意识形态的解体足以使整个时代覆灭。”④

文化、精神文明作为综合国力的重要组成部分，对于加强综合国力的作用主要表现为:一是，文化与经济一体化的趋势愈加凸显。二是，科技、教育能力成为经济发展的先导和巨大驱动力。三是，文化以其深厚的底蕴支撑着创新能力。四是，民族文化彰显国家的话语权和主动权。五是,文化影响力有利于改善国家形象，提升综合竞争力。国家形象是构成国家的各种因素的总和的外在表现及公众的感知和评价，其中，文化所具有的影响力和感召力，是使国家形象得以塑造确立的最重要因素。富有文化特色和充满活力的国家形象，对内有利于增强国民的亲和力和凝聚力，激发人们的自豪感和使命感，释放人的智慧和创造潜能；对外能够提高国家的知名度和美誉度，产生强大的吸引力，以吸引外部资源，并转化为国家发展的竞争力。在当今激烈的国际竞争中，不少国家将文化形象作为影响力和竞争力的重要因素加以塑造。

包含着如此丰富和重要构成的文化、精神文明竞争力，无疑是提升综合国力的强大力量，甚至从一定意义上可以说是主导力量。文化成为了一种战略资源和战略武器，对于国家核心竞争力和国际竞争格局具有重要的决定性影响。我国作为发展中的社会主义大国，要在世界大发展大变革大调整时期的国际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就必须准确把握当今时代文化发展的新趋势，正确应对国际文化较量，增强责任感和紧迫感，采取更加有力的措施加强文化、精神文明建设，在科学发展的道路上奋力开创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新局面，实现从文化大国到文化强国的跃升。

发展综合国力是必然的，同时也是价值的。唯物史观认为，社会的发展最终是依赖于人的发展和为了人的发展。既然人是整个价值关系的中心，那么关怀人的发展、实现人的发展，对于社会进步来说，显然具有更为根本的意义。社会历史的发展最终必然表现和归结为人的发展，人的发展是社会发展的价值尺度和最高原则。由此，促进人的发展必然是以人为主体的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核心价值指向。

人的发展对于历史的价值导向，就是人从片面、畸型的发展走向自由而全面的发展。这个价值导向是马克思主义的最高价值目标与理想归宿。在马克思主义看来，人的全面发展意味着人的智力和体力、自然能力和社会能力、潜在能力和现实能力等各方面获得全方位的、充分的和自由的发展，从而使人的主体性得到最大的发挥，人的类本质和社会关系得以充分的彰显，个人发展与社会发展达到高度的和谐，每个人在此过程中都能切实地感受到自我的本质和价值的实现。也就是说，“人以一种全面的方式，……作为一个完整的人占有自己的本质”。⑤同时，马克思主义对人的发展要求的理解与憧憬并没有停留于应然的理论建构，而是还包含了对现实人的全面发展的历史进程的科学思考。马克思恩格斯终其毕生精力，探讨了实现人的全面发展的历史条件和现实道路，通过考察人类历史的一般规律和进程，为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创设出切实可行的道路——以社会主义代替资本主义，实现作为“自由人的联合体”的共产主义。共产主义就是这种“以每个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为基本原则的社会形式”，⑥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是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本质规定。

文化是人的创造，人是文化发展的产物。人的全面发展在本质上属于文化的范畴，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是以人的全面发展为宗旨性价值定位的文明，它不仅包括人的全面发展的既有成果，更是指向追求人的全面发展的现实建构过程和终极理想目标。当然，如前面提到的马克思主义所指出的，人的全面发展可以体现在很多方面，但总的还是体现为人既能得到充裕的物质利益，又能获得充分的精神享受，实现身与心的健康协调、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的同步发展。可见繁荣发展文化，不断丰富人的精神文化生活，使人们的精神世界更加充实，精神归依更加明确，从而实现“诗意地栖居”，正是精神文明建设的价值担当和根本使命。“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一切历史活动，都必须有利于人的本质所具有的精神力量的充分发挥及其才能的全面发展。“文化上的每一进步，都是迈向自由的一步”(恩格斯语)。

由上可见，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应主要着眼于健全人格的塑造，丰富和完善人的精神世界，强化人的终极关怀等。精神文明的内涵就是人类沿着自我完善的方向调整人性。具体而言，精神文明建设要定位于人的科学理性精神和人文价值精神之完善、真善美之统一的全面性和普遍性的发展。一是要加强科学理性精神建设。二是要着力社会道德建设。三是要提升审美判断能力。四是要构建精神家园。作为民族独特精神气质和价值取向的共有精神家园，是民族安身立命的所在、生存发展的支撑、身份归属的标志，是维系民族共同生命的最重要力量。建设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是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根本性任务和终极价值所在，精神文明建设的其它内容从一定意义上都可以归结为民族共有精神家园的构建。为此，要倡导积极的家园意识，充分运用中华传统文化有益的思想资源，在全社会培育起一种健康的、积极向上的精神力量，一种彰显真善美的价值导向，建成一个共有的精神家园，从而把人们凝聚并组织起来，朝着共同的目标前进。

二、 当代精神文明建设历史转型的取向

当前我国社会进入了一个经济体制变革、社会结构变动、利益格局变调、生活方式变化、社会形态变迁的大动荡大调整的转轨变型时期。社会转型是社会的结构形态、运作机制和人们观念的根本性转变过程。转型作为一个主动求新求变的过程，是要按照外部环境的变化对社会内部的体制机制、运行模式和发展战略进行大范围地动态调整创新，将旧的发展模式转变为符合当前时代要求的新模式。在这重大的、急剧的、全方位的变革中，文化的作用与实践的探索休戚相关。美国学者丹尼尔·贝尔认为：“思想和文化风格并不改变历史——至少不会在一夜之间改变历史。但是它们是变革的必然序幕，因为意识上的变革——价值观和道德伦理上的变革——会推动人们去改变他们的社会安排和体制。”⑦社会转型变革不仅要求有思想文化的感召和引领，社会转型的成果更需要以内化为或诉诸于人们的思想观念、精神信仰为支撑和保障，否则，转型的经济和政治要么会举步维艰，要么会前功尽弃。由此决定了精神文明转型必须与社会转型同向共进，精神文明转型的取向应该与社会转型的导向相适应。

习近平总书记提出“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我们的奋斗目标”。以人为本，一切为了人民的福祉，是发展不可动摇的目标。我们只有加快经济发展方式转变，才能实现我们党对全国各族人民做出的庄严承诺，更好满足广大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达到自由全面发展的最终目的。“以人为本”这个经济社会转型的根本价值指向，也是精神文明转型的必然取向，如前所述，这也是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本义所在及其在新时期的价值定位。在现代社会的转型发展中，以马克思主义人学理论为基础的“以人为本”的价值观具有了更加丰富和深刻的时代内涵，使“以人为本”的导向更加适应时代发展与人的发展的要求。据此，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各个方面都应围绕这些时代要求实现历史转型。具体来说，新时期精神文明建设转型的着力点至少包括以下方面。

1.实现由单纯地为经济建设服务向更加注重为人的发展服务的主题转型

精神文明建设的主题规定着精神文明建设其它要素的选择。人的社会性和精神文明建设的社会性决定了一定社会时期的主题会成为精神文明建设的主题规定性，精神文明建设的主题随着人的发展需要与社会转型发展主题的变化而改变。改革开放之初，我们党重新确立了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停止使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错误口号，做出了把全党工作的重点和社会发展的主题转移到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上来的战略决策，我国社会主义建设进入了一个崭新的历史时期。与这一社会转型主题相适应，精神文化建设工作重新起步、全面恢复，提出了建设“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的历史任务，并将这一工作重心从“以阶级斗争为纲”转变到“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上来，把服务促进改革发展与经济建设作为精神文明建设的首要和中心工作。随着改革的深入，摆脱“GDP中心主义”、满足人的经济需求以外的各项需求的社会呼声日益高涨，我党逐渐形成科学的以人为本的执政理念。科学发展观的提出，促使精神文明建设从经济必然性中提升出来，回归其终极意义的本位，把满足保障人的精神文化需求和权益、促进人的全面发展作为精神文明建设的重中之重和终极目的，实现从“见物不见人”、到“见物又见”人、再到“既见物更见人”的转变。精神文明建设要真正达至这一主题转型，就要克服“人本工具论”的局限。现在有些地方开展精神文明创建活动说是为了群众，但并没有与老百姓的真实需求相对接，而是搞一些点缀门面的“面子工程”、轰轰烈烈走过场的“政绩工程”、甚至是违背民愿的“伤心工程”，拿“人本工具论”来混同于“人本实质论”。真正的以人为本，是要牢牢树立“人民至上”的理念，在文化建设上想人民之所想、急人民之所急、做人民之所需，集中力量切实解决精神文化民生中群众反映强烈的突出问题，维护并实现好人民群众的精神文化权益，使精神文明建设真正与人的自由自觉的本性相适应。

2.实现由仅仅满足人的精神文化成果享受需求向同时注重激发人的主动性和创造力的目标转型

最大限度地满足广大人民群众的精神文化需求，无疑是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重要价值目标。但是，如今人民群众的文化需求不仅在程度上表现出日益增长的趋势，而且在性质上越来越明显地转化为群众的文化权益，其中包括文化成果的享受权、文化活动的参与权、文化发展的创造权等。所以上述目标的含义不能简单理解为仅仅让人民群众服从和接受精神文明建设的供给成果，享受文化福利即可，而是要更多地充分尊重人民群众的主体能动性，满足他们在精神文明建设中作为权利主体、责任主体的参与和创造需求。人是社会发展的主体，意味着人不仅是精神文明成果的消费者、享受者，更是精神文明建设的推动者、创造者。人民群众不是你“给”我“受”地被“福利”、你“灌”我“通”地被服从的客体，而是“我的精神文化我做主”的文化公民。所以，精神文明建设的主体是群众，关键是尊重群众，只有使群众获得尊严、价值、地位、权力的主体感受和认同，才能焕发起群众在精神文明建设中的主人翁觉醒、巨大热情和创造激情。当前要推动精神文明建设实践与群众自我展示、自我提升的内在要求相统一，就必须改变过去依靠居高临下、自上而下的行政手段来推动工作的传统路径依赖，更加凸显对人民群众的主体性的尊重和创造潜能的发挥，让群众唱主角，把精神文明建设的创造权力、评价权力、选择权力交给人民群众，推行文化民主，使人民群众在精神文明自主创造活动的体认和责任感、成就感中真正获得精神享受及满足。

3.实现由单纯地重视社会本位向更多地注重个体本位的内容转型

“以人为本”的实质是以人民群众为本，但并不是只重视整体而忽视个体，也不排斥和否定个体本位。人是社会的人，而社会是由无数的个体人组成的，没有个体的人也无所谓社会。任何处在一定社会关系中的现实的人，都是社会性与个体性的统一。人的社会性是指人们区分为不同利益群体的群体性，人的个体性则是与其他人相比较存在的包括人格个性、需求、能力、社会关系等的差异性。精神文明建设既要以群体性的“人”为本，也要以个体性的“人”为本，明确确立个体本位价值。确立个体本位价值有两层含义：一方面，精神文明建设应着眼于充分理解、肯定、尊重每一个人的存在价值及个性差异，维护每一个人作为“人”的尊严、价值与权利，实现广泛的自由、民主和人权，从而使“促进人的全面发展”的人文关怀阳光普照所有人，促进“以人为本”真正落实到每一个个体。另一方面，精神文明建设要着力于关注每一个个体的文明建设。因为任何社会追求虽然要借助群体的力量去实现，但是群体的根基也要通过个体的自由追求才能得以巩固。马克思恩格斯早就指出，人的发展的最高阶段是每一个人和一切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共产主义是以每一个个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为基本原则的社会形式。我们要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文明强国，离不开“使自己的成员能够全面发挥他们的得到全面发展的才能”⑧，这就需要每一个人个性的丰富、文化素养的提升、主体意识的崛起和个体积极性的充分发挥。社会的健康取决于社会成员的文明化程度。

4.实现由传统的自上而下运作向更多地推进政府与社会互动合作的创建模式转型

具有中国特色的群众性精神文明创建活动，是人民群众移风易俗、改造社会、自己建设美好幸福生活的伟大创造，它以其特有的生机与活力吸引了亿万人民群众的积极参与，是把两个文明建设有机结合并落实到基层的有效途径。文明创建活动起源于群众，根基在群众，主体是群众，表明创建活动的运行机制必须遵循创建规律，始终让群众、社会力量充当主角，才能获得持久的生命力。在以往，创建活动愈来愈比较多地表现为政府凭借自上而下的政治动员优势来强力推行以一定范本为指南的文明创建活动，这固然有利于高效快速地动员群众参与创建。但是，以政府为主自上而下的创建模式也会带来一些局限。比如，注重显效应强、实效应弱的“走过场”，导致创建活动难以获取形式与实质兼得的效果。为了使文明创建活动回归“一切为了群众、一切依靠群众”的价值本位，需要建立更为开放多样的公共参与平台，实现“自上而下”与“自下而上”双向互动的创建运行机制。

5.实现由以往较多依靠单位部门推进活动向更加重视社区这一平台的组织形式的转型

随着改革开放和市场经济发展的愈加深入，现代化和城市化进程的不断加快，中国社会逐渐过渡到“后单位时代”，人们的流动性越来越大，单位对人的影响力在下降，社区对人的影响力在上升，城市居民日趋社区化，中国人由单位人变成社会人，在很大程度上是指由单位人变成社区人，社会支撑网络的主要载体由单位组织转变为社区，社区已成为提高人的生活质量、促进人的现代化的第一启动区，并为各方关注的焦点。通过社区发展实现社会进步和社会现代化，已是世界上许多国家致力的实践。而社区不仅仅是地理概念，也不是生产经营组织，它是生活在一定地域内的居民的社会生活共同体。因此，精神文明建设的组织形式和布局应与现代化、城市化要求社区化的趋势相适应，打破以往对单位化、部门化的依赖，更加多地把建设着眼点、着力点投向社区，努力提高精神文明建设的社区化程度和水平，而社区这一大平台也必然为精神文明建设提供更为广阔的发展空间。

6.实现由传统的传播形式向充分运用以网络为代表的现代信息技术手段的载体转型

当前，信息数字化、网络化的发展使文化传播的结构和机制发生了重大变化，互联网已经成为思想文化信息的集散地和精神活动的聚集地，对人们特别是青年学生的影响越来越大。但是，由于多种原因，目前网上鱼目混珠，各种社会思潮在网上传播，错误思想屡禁不止；给全社会形成共同价值观带来了冲击。这足见，无论是“趋”互联网之“利”，还是“避”互联网之“害”，都对精神文明建设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积极主动运用好互联网这一传播新载体，让信息网络技术为我所用，加强主流意识形态网络阵地建设，使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影响力在网络传播中占据优势，是精神文明建设在信息化时代应对挑战、赢取主导地位的必然选择和紧迫任务。

7.实现由传统的“填鸭式”宣传教育向“渗透式”宣传教育的方式转型

思想道德建设、特别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培育的基本路径就是宣传教育。以往的宣传教育多为“填鸭式”地灌输，效果难以达到预期目的，迫切需要进一步探索创新宣传教育的有效方式，解决好人民群众乐于接受、易于实践的问题。一是宣传教育濡染化。二是宣传教育日常化。三是宣传教育亲和化。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宣传效果受表达和作用方式的影响与制约，彰显平民风格、民间话语的亲和力，是使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深入人心的重要因素。四是宣传教育实践化。核心价值观既是精神理念，也蕴涵着现实的目标和价值追求，是真理标准与价值标准的统一，其真理魅力与价值魅力只有在实践中才能充分彰显。因此，我们要以实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方式宣传核心价值观，自觉把践行核心价值观作为实现人民根本利益的手段，将核心价值观的宣传教育同不断满足群众的现实需要结合起来，使核心价值观的精神实质和价值信念渐渐深入人心，赢得人们的确信和遵从。

①引自《学习时报》，2005年10月17日。

②[美]亨廷顿、哈里森主编：《文化的重要作用》，北京：新华出版社，2002年，第7页。

③贾春增：《外国社会学史》，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3年，第138页。

④《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年，第35页。

⑦[美]丹尼尔·贝尔：《后工业社会的来临》，北京：商务印书馆，1984年，第527页。

⑧《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243页。

[责任编辑刘慧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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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114X(2016)05-0055-10

周薇，广东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广州510610

*本文系2014年度“理论粤军”重点课题“广东加强新时期精神文明建设研究”(项目号WT1421)的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