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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经济转型过程中政府应如何发挥作用*

2016-03-15吴练达

环渤海经济瞭望 2016年6期
关键词:市场经济转型政府

■吴练达



在经济转型过程中政府应如何发挥作用*

■吴练达

内容摘要:主流经济学是在市场经济建立的条件下来探讨市场与政府的关系,寻找治理市场失灵的最优政策。若经济尚处于转型中,从这样的视角来讨论政府与市场的关系是不合适的,因为探讨的前提条件并不存在。有必要从历史和转型角度来探讨政府与市场的关系。通过对历史上政府与市场关系的考察,得出了如下结论:市场经济的建立不是市场自我扩展,而是政府扶持的结果。此外,又基于新政治经济学视角,探讨政府在转型中如何发挥功能,并结合中国转型实际,对中国政府职能的转变进行了分析。

关键词:市场政府作用

在论及政府与市场关系时,主流经济学以完全竞争市场为参照系,不仅将“政府和市场”看成“医患关系”,试图寻找治理市场失灵的最优政策,而且暗含了一个前提:市场经济已经建立。在市场经济尚未建立的条件下,这种研究视角并不合适。原因在于:静态的非历史视角局限了主流经济学的研究视野,主流经济学难以回答在社会转型过程中“政府和市场”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因此,有必要基于历史和转型视角来研究政府与市场的关系。

在市场经济建立过程中,政府发挥了和应该发挥什么作用

(一)帮助市场突破自发演进的瓶颈自从有了分工和剩余产品,市场交换就产生了。可是,市场经济的建立则是近代以来的事情,至今依然还有许多国家处于转型之中。由此可见,市场经济的建立并不容易。是什么原因阻碍了市场经济的建立和市场的自发演进呢?政府在帮助市场突破演进的瓶颈中又发挥了什么样的作用呢?

要建立市场经济,公序合同执行制度和产权保护制度是两个必要条件。只有具备了这两个条件,市场才能够消除自发演进的瓶颈,突破“布罗代尔钟罩”。对于市场演进而言,这两个必要条件的功能并不一样。其中,公序合同执行制度是消除市场自发演进阻力的机制——减少交易费用。诺斯认为,在市场范围还比较狭小的时候,交换采取人际关系化的交换形式,依靠自我实施的规范、惯例等非正式制度就可以实现顺利交换;当交换的范围和规模扩大一定程度以后,非人际关系化的交换就出现了。与这种非人际关系化的交换相伴而生的是家族纽带、契约义务等非正式制度。随着市场的进一步扩展,合约日趋复杂化,投机、欺诈和规避责任等行为的回报也随之同步增长。因此,需要强有力的第三方(政府)来实施合约——建立公序合同执行制度,避免过高的交易费用。

要建立市场经济,仅有公序合同执行制度还是不够的,因为市场演进还必须要有动力机制,即促进市场主体不断开拓市场的激励安排。这种激励安排就是产权保护制度。产权保护制度是由一系列激励市场主体不断开拓市场的制度安排(如财产权、知识产权的适度保护等)所组成的制度体系。一如公序合同执行制度建立一样,产权保护制度的建立同样离不开政府的支持。当一个社会既有产权保护制度又有公序合同执行制度时,现代意义上的市场经济就建立起来了。此时,市场具备了自发演进的制度基础,能够在资源配置中发挥决定性作用。

在相当长的历史时间内,政府并不是市场“保护神”的角色,而是市场经济建立的阻挠者,这是市场经济难以建立的根本原因。诺斯指出:在历史的大部分时间里,国家并没有为经济增长提供一个很好的结构。在过去,与其说国家是一个为公众利益服务的机构,还不如说它的性质更像黑手党。也就是说,国家权力机构也许会出于自利目的对民众财产进行保护或对合同进行执行,以免民众财产遭到其他势力的剥夺,但它这样做的原因,和牧羊人不让别人剪自己羊群的羊毛没什么两样。

要让政府同时建立产权保护制度和公序合同执行制度绝非易事,因为这两种制度具有不兼容之处。政府实施的公序合同执行制度是把双刃剑,既可以通过减少交易费用来降低市场扩张的阻力,又因强化了国家强制能力而导致国家侵犯产权的风险,进而减少了市场扩张的动力。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国家之所以没有为经济增长提供相应的社会制度,是因为公序合同执行制度和产权保护制度有不兼容之处。要解决二者不兼容,必须有限制强制权滥用的强制约束制度(法治)。按照格雷夫的研究,限制强制权滥用的强制约束制度的建立的条件是,当经济主体可以对统治者施加更重的经济、行政和强制惩罚时,公序合同执行制度能够在不减少产权保护的条件下建立起来。也就是说,当经济主体与政府能够相互制衡时,政府才愿意制定相应的规则来帮助市场突破自发演进的瓶颈。

无论政府在历史上曾经发挥过什么作用,也不论是否还有国家在通向现代市场经济转型的道路苦苦挣扎,有一点是无可争辩的事实:若要建立现代意义上的市场经济,政府应通过建立相应规则帮助市场突破自发演进的瓶颈。其间的分野只在于,有些国家(如英国、美国等)在发展的过程中,因各种机缘巧合,建立了限制强制权滥用的强制约束制度,进而迫使政府建立了公序合同执行制度和产权保护制度,率先步入现代意义上的市场经济。一旦有国家建立了市场经济,市场经济所带来的生产力巨大进步对其他国家就构成了挑战。只要不想被开除“球籍”,其他国家都必须主动或被动地朝市场经济转型——国门已经洞开,无法再关门演唱“王朝更替”的大戏。与率先步入市场经济的国家区别在于,这些被迫转型的国家和地区还不具备自发转型的条件,因为没有建立起限制强制权滥用的强制约束制度(法治)来束缚“政府的掠夺之手”。对于被迫转型的国家和地区而言,让权力自觉进入“法治之笼”绝非易事,这注定了被迫转型的国家和地区在转型的过程中一波三折。无论转型之路如何曲折,限制“政府的掠夺之手”强制约束制度(法治)必须建立,否则,无法建立现代意义上的市场经济——“权力任性和市场经济”二者无法得兼。

(二)市场体系的建立离不开政府的扶持

各级各类市场构成了市场体系,市场体系的建立是市场经济运行的必要条件。在现代市场经济建立的过程中,政府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要素市场体系的建立离不开政府的扶持。迈克尔·佩罗曼在论及资本主义诞生时,指出了资本主义诞生的一个重要条件:资本主义要想成功,农民就必须放弃自给自足的生活方式,到工厂做工。他在《资本主义的诞生——对古典政治经济学的一种诠释》一书中以大量事例证明:农民并不愿意放弃自给自足的生活方式,是政府动用各种手段把农民赶出土地,成为一无所有的劳动者。“圈地运动”把农民赶出了土地,始于1671年的现代《狩猎法》堵塞了世世代代依靠猎物为生的农民生活来源。在英国劳动力紧张之时,甚至选择乞讨和流浪都是违法的。极力限制普通百姓利用自然资源,制造人为不足,残酷地征服自然经济是处于原始积累时期的资产阶级政府为建立劳动力市场所立下的“不朽功勋”。一旦被赶进了劳动力市场,一无所有的工人就面临着饥饿这根无形的皮鞭,于是就有了古典经济学家斯密所谓的自愿雇工的色彩。

国内统一市场的建立和国际市场的开拓离不开政府的扶持。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支配性地位的取得,取决于市场与政治因素的互动。根据卡尔·波兰尼的研究,市场起初并没有成为主导的社会制度和行为。在前资本主义社会,与交易原则并存的配置方式还有许多种,诸如互惠行为,凭借某种手段进行集中然后再分配资源,以及以自给自足为特征的家计活动等。

在市场取得配置资源的主导地位的过程中,以政府为代表的政治力量又起到了什么作用呢?基于市场经济在西方世界兴起的历史事实,市场扩展的路径大体可以这样描述。在市场及其范围扩大的过程中,政府通过对内摧毁自然经济和对外实行侵略扩张两种路径来帮助市场实现扩展的。在中世纪时,无论是远程贸易还是地区性贸易,都是非竞争性的,如城市想方设法阻止农村融入贸易范围,避免开放城乡间的贸易。城市对于市场的限制导致了国家力量的介入,国家通过武力、法律等强制手段撤离城乡分割的藩篱,国内统一市场由此而形成。为了打开国际市场,政治力量与民族主义结合在一起,通过武力征服等多种手段敲开其他国家的大门,并采用多种手段支持本国企业与其他国家竞争,充当国际市场的开拓者。荷兰曾经是欧洲经济中心,但在18世纪时便开始衰落了。其根本原因有两点,一是英法两国针对荷兰人颁布了一系列歧视性法令。如英国在1651年批准了《航海条例》,该《条例》规定,凡商品均不许进出口于英国殖民地,除非运输商品的船只为英国船只。这无形中封锁了荷兰商船通往海外的可能性。此外,英国利用占据英吉利海峡的便利条件,对荷兰商船进行掠夺,封锁荷兰商船。其二是荷兰在与英法交战中败北,国家没有能力帮助企业去拓展市场。英国正是通过对内摧毁自然经济,对外开拓市场的条件下确立市场经济体制的。

值得指出的是,在现代社会,政府在开拓市场方面的作用依然不可低估。“透明度国际”副主席沃格尔在记者会上说,所有主要出口国都利用他们的大使馆向所在国政府为本国企业促销。帮助撰写“透明度国际”这份报告的加尔通在伦敦接受采访时说,美国官员“主要在例如出售军火以及外援和贸易等问题上施加外交压力”。他还说,“美国的另一个隐蔽的影响,是向贸易客户国的精英提供奖学金和保健福利。”不仅如此,发达国家还有意地通过贸易活动将各种公害转移到发展中国家,让发展中国家承担环境污染的成本。

就发达国家的市场经济建立和发展看,市场经济是政府扶持下成长起来的。在建立市场经济的过程中,不仅要限制政府权力对产权的侵犯,而且要政府建立市场运行所必不可少的规则和建立相应的市场体系;就市场经济形成的历史看,发达国家的政府在建立市场体系的过程中也有过于屈从资本的一面,使得市场经济的建立充满了血雨腥风。这应该是后发国家在发挥政府扶持市场的作用时值得借鉴的教训。

在经济转型过程中,政府如何发挥作用

建立市场经济运行所必须的规则体系和建立市场体系都是政府在经济转型过程中必须履行的基本职能,但政府如何在转型中发挥作用依然存在一个指导理念和技巧问题。易言之,在经济转型过程中,政府作用的发挥不仅存在发挥什么作用的问题,还存在如何发挥作用的问题。1891年,约翰·梅纳德·凯恩斯的父亲约翰·内维尔·凯恩斯在《政治经济学的范畴和方法》一书中,归纳了经济学的三个分支:实证科学(是什么)、规范或规制科学(应该是什么)以及政治经济学技艺(实践准则的阐述)。在经济转型中,政府如何履行职能的问题就是新政治经济学所关注的问题。

(一)调控转型速度,使社会平稳转型

市场经济比计划或自然经济在资源配置上更有效率,只是证明向市场经济转轨有合理性,并没有证明转轨的速度应该越快越好,也没有证明一个社会可以只要效率而不要公平、公正等为人类所珍视的价值观念。在转型中,市场经济的高效率既不能作为证明在转轨中一切以效率为中心的做法都是正确的依据,也不能够作为转型越快越好的理由。因为这在逻辑上犯下了拿遥远将来的结果来证明某一当下具体行为的正当性,当下行为的正当性合理性只取决于行为本身是否符合这一行为本身所涉及的各方利益。“经济理论中通常的‘长远’考虑是不可接受的,它们会通过假定事件发生在市场经济的条件下而对问题预先做出判断。”社会转型是大规模的制度变迁,既涉及利益格局的变动,也涉及人们心理预期的调整和生活模式的转换,因此,需要时间来消解它降临人类生活的突然性,需要在时间中磨合彼此利益、调适心理预期、转换生活模式。“政治安排是一项为了社会目标的工作,只能以社会手段来铸就。在那里,人与人必须共谋。产生心灵的结合需要时间,单凭它就可以产生我们追求的全部好处。我们的耐心所成就的东西比我们的力量所成就的多。”“企图机械地把西方几十年间形成的国家—市场比例照搬到这些条件下,既是是有害的,也是危险的,因为在所实行的制度中仓促行动会引起倒退。”这样的话语由遭受过激进改革痛苦的俄罗斯学者写出来,应该是切身的体会。那么,又应该如何进行转轨呢?“应该将变迁速度与人们调适的速度相比较,才能决定什么可能会被看做是变迁的净效果。”具体就变迁速度而言,其合适的标准是“主要取决于被剥夺者能否在其人性与生计、物质与道德等本质方面不遭受致命损伤的情况下使自己适应变化了的条件;取决于他们能否在与这种变迁间接联系的机会领域找到新的工作”。

(二)正确地认识市场经济的局限性和优越性,树立科学的转型观

社会转型既是大规模制度变迁,也是社会“向何而去”的问题。因此,要顺利转型,转型国家的政府必须要对要去的“地方”有清晰和正确地了解。只有对要去的“地方”有必要的了解,才能够在“摸着石头过河”到彼岸的过程中不至于迷失方向。在向市场经济转型的过程中,同样需要了解市场经济的局限性和优越性。

走向市场经济是社会大转型。就走向市场经济是社会大转型而言,市场经济的局限性不是市场是否会失灵,而是市场经济的内在矛盾性。市场经济的内在矛盾性在于把本不是商品的生产要素变成为商品。市场在进入现代社会以前,人类经济一直都是嵌入在社会之中的。“嵌入”的内涵不仅指市场交易有赖于信任、相互理解和法律对契约的强制执行,而是意指社会生活本身不应该从属于市场。可是,市场经济建立以后,整个社会生活则围绕着市场运转,把本不是商品的东西变成了商品。根据卡尔·波兰尼的观点,市场把本不是商品的东西劳动力、土地、货币等生产要素变成了商品。“劳动力仅仅是与生俱来的人类活动的另外一个名称而已,就其本身而言,它不是为了出售,而是出于完全不同的原因而存在的,并且这种活动也不能分离于生活的其他部分而被转移或储存;土地不过是自然的另一个名称,它并非人类的创造;最后,实际的货币仅仅是购买力的象征,一般而言,根本就不是生产出来的,而是经由银行或者国家金融机制形成的。”显然,没有要素市场的存在,就没有市场经济的存在;可是,作为生产要素的人类和土地都是自然界长期演化的产物,其存在和发展的依据是社会规律和自然规律,市场经济并不是他们的产生和存在的依据。然而,一旦市场经济建立起来,在市场逻辑里,人类和土地要么是可以创造价值的生产要素,要么是不能够创造价值的“废物”。如果让市场逻辑宰制社会规律和自然规律,人类和自然界就会面临毁灭的威胁。劳动力作为生产要素附着于具体劳动者,具体劳动者作为个体是有其生理、心理和道德特征的实体人——不只一双手,还有一颗心。对其弃之不用,他们就会因为失去生存资料而毁灭;对其不加保护的使用,就会给他们的身体和心灵造成创伤。将劳动者工具化地使用,既可能毁灭其作为生命体的生活,也还会引发社会的混乱。自然界如果化约为市场基本要素,邻里关系和乡间风景将被损毁,环境就会污染,食物和原材料的生产能力也将破坏殆尽。因此,“如果允许市场机制成为人的命运,人的自然环境,乃至他的购买力的数量和用途的唯一主宰,那么它就会导致社会的毁灭。”于是,市场经济的内在矛盾性在于,人类用来创造幸福的手段(市场经济)成为了人类命运的主宰。

市场经济的优越性不是市场在完全竞争的条件下具有效率,而是无处不在的大众创新。市场就是人类利用主观性和分散性知识和促进彼此合作的制度安排,市场经济的优越性在于创新的普遍性。市场是人类个体利用主观性和分散性知识的平台。在这个平台上,行动者主体用附着自己主观性知识的产品或服务去和其他行动者去竞争。在竞争的过程中,行动者将会面临两种情形,一是自己的预期和他人的愿望相契合,于是,新的市场就因为人类个体利用主观性和分散性知识而诞生,行动者的主观性知识实现“经济化”;二是自己的预期和他人的愿望不相契合,行动者的主观性知识不能实现“经济化”,行动者的主观性知识被市场“证伪”。从一定意义上看,市场就是证实或证伪行动者主观性知识的实验场。市场不承诺行动者一定会成功,但它为行动者提供了证实或证伪行动者主观性知识的机会;市场不承诺每个行动者都能够实现自己的预期,但它的确承诺只要“闯”与“试”,总会有行动者能够实现自己的预期。因此,市场的优越性在于为每个人利用自己的主观性知识提供了机会,使得创新成为一种普遍性的现象,社会经济因此而持续增长。创新的普遍性是市场经济优越性的具体体现。计划经济之所以缺乏效率就在于它没有让普通民众有机会利用自己的主观性知识去尝试,扼杀了人类与生俱来的创造力和企业家本能。

在转型的过程中,要解决市场经济的内在矛盾性和发挥市场经济的优越性,肯定不能够延续“市场失灵政府调控”的思路,而必须基于自然、社会和经济三大系统和谐互动的视角,在限制市场局限性和发挥市场优越性之间取得平衡。政府既要阻止市场运行的逻辑冲撞自然和社会运行的逻辑,又要将市场经济的优越性发挥出来。就市场和自然相互协调而言,就是经济发展必须生态化,生态发展必须产业化;经济发展不生态化,则经济发展不可持续;生态发展不产业化,则生态发展失去了应有的经济价值,难以获得必要的资金支持。就市场与社会相互协调而论,就是要强调包容性增长,让大多数人能够分享市场效率所带来的财富增长,在效率和公平之间取得平衡,在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之间取得平衡。因此,在向市场经济转型的过程中,政府必须清醒意识到,只看到市场机制是推动经济发展的规律是不够的,还必须注意经济、社会和自然规律之间的协调。规律之间的协调就是和谐。和谐既是向市场经济转轨所必须遵从的最高原则,也是市场经济正常运行所必须遵从的最高原则。因此,所谓要树立科学的转型观就是指政府要基于自然、社会和市场相互协调的观点去协调社会转型,既不能够为了转型就一味地听凭市场逻辑的摆布,也不能够因为市场有局限性而不向市场经济转型,不去扶持市场和服务市场。

在向市场经济转型的过程中,政府要扮演好三个角色,既要作市场、社会和自然三大系统的冲突调解员,又要充当市场经济的裁判员和服务员。就调解员的角色而言,政府的职能在于限制市场的局限性;就裁判员和服务员角色而论,政府的职能在于发挥市场经济的优越性。政府作为裁判员,不仅意味着政府不应该作为“运动员”去直接参与经济活动,而且意味着政府必须基于公平公正的立场去处理市场主体之间的合约纠纷;政府作为服务员意味着政府在处理与市场关系时,不仅要为市场经济的建立提供相应的规则体系,而且要为市场的转型升级提供相应的公共服务,帮助企业突破“供给约束”。“什么是“供给约束”?很简单,劳动力市场存在劳动力供给的约束,企业找训练有素的技工和工程师找不到,因为政府把职业教育全办成了大学;金融市场的供给约束更多,民企融资融不到,上市上不了,没钱做并购。”

(三)在转型过程中,政府要适时地调整政府与市场的关系,让市场的优越性释放出来——结合中国转型现状的分析

市场经济的建立和发展不是一蹴而就的过程,而是政府与市场关系不断再定义的过程。就是市场经济体制比较成熟的社会,政府与市场关系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也需要根据社会生活的实际状况而适时调整——因为市场驱动下的创新会不停地突破政府与市场的边界,改变政府与市场关系的格局。就转型社会而言,政府与市场关系良性互动的基本框架尚未正式确定,因此,更需要根据经济发展状况和转型实际,适时调整市场与政府的关系,让市场的优越性得到发挥。下面从中国社会转型实际出发,具体探讨政府要适时调整政府与市场的关系问题。

中国目前所实行的市场经济不过是政府权力有限退出的结果,政府依然控制和支配过多的生产要素和重要资源,要素市场、基础资源市场基本上被国企垄断;国有经济的规模仍然庞大,相当一部分国有企业保持着政府赋予的行政垄断,政府由市场秩序的维护者蜕变为市场参与的主体。此外,中国政府不仅频繁采用财政和货币政策手段进行宏观调控,干预经济活动,而且直接干预市场微观经济活动。自2000年以来,中国的产业政策几乎涵盖所有产业,更多地表现为对产业内特定企业、特定技术、特定产品的选择性扶持以及对产业组织形态的调控。2009年,中国陆续颁布实施十大重点产业调整和振兴规划,与之配套的实施细则多达160余项,涉及产业活动的各个方面。从政策实施的手段看,包括目录指导、市场准入、项目审批与核准、供地审批、贷款的行政核准、强制性清理(淘汰落后产能)等行政性直接干预措施被进一步强化,从而体现出强烈的直接干预市场、限制市场竞争和以政府选择代替市场机制的管制性特征和浓厚的计划经济色彩。因此,中国目前所实行的市场经济是国家主导型的市场经济。

在一定条件下,国家主导型市场经济的确能够取得巨大成功,并能够延续相当长的时间。在世界市场开放的条件下,那些非常落后尚处于赶超过程的国家只需要找到某种途径(引进外资或鼓励国民出国留学获取相应的知识)获得最先进或接近最先进的外国技术,然后将这些技术与廉价的劳动力结合在一起生产出国际市场比较畅销的产品,就可以在长时间内推动经济增长,如采取出口导向型的东亚国家和地区持续30多年的增长。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这种类型的市场经济在中国已经难以维系。经过30多年的高速发展,低处的果实差不多已经被摘光了,面临着经济增长的困境。2014年,我国GDP同比增长7.4%,而在2007年则为13%。在7年的时间里,增速几乎降为原来的一半。实行国家主导型市场经济的国家之所以最终会出现增长乏力的现象,根本原因还在于这种类型的市场经济虽然有效地利用了发达经济体的创新成果,但无意于培育创新能力,甚至阻碍创新能力的培育。在国家权力控制了市场的绝大多数领域条件下,创新精神则以一种扭曲的姿态出现——市场主体不是通过捕捉市场潜在需求去创新,而是与掌权者进行权钱交易去获取国家资金或政策的支持,进而获得利润。自十八大以来,已有21名现任或曾任发改委系统的官员落马。发改委“栽下马”的官员数量,在国务院25个组成部门中位列首位。发改委系统腐败丛生不是偶然的,而是国家主导型市场经济的必然结果。2014年9月24日,刘铁男在法庭上称,在纪委对其立案审查时,他结合亲身体会,写了如何反腐的建议。这份建议提出,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审批权应当大量下放,从源头上解决政府不该管的一些事,防止以权谋私。

要扭转经济下滑趋势,要解决中国社会不稳定因素和严峻的环境污染问题,政府必须“一手放,一手抓”。所谓“一手放”就是要解决政府职能越位问题,政府必须放弃直接参与发展经济的职能,通过“简政放权”和深化国有经济改革,让市场在更加广阔的范围内起作用,释放市场经济的优越性。所谓“一手抓”就是要解决政府职能缺位问题,政府要强化其作为服务者、仲裁者和协调者的职能,将以前没有履行到位的职能履行到位,将应该履行而没有履行的职能履行起来。具体而论,包括以下几个方面,建立法治社会,限制权力任性,以公序合同执行制度和产权保护制度为核心,建立市场经济秩序正常运行所需要的制度体系,让市场自发扩展具备相应的制度基础;政府要在解决贫富分化和环境污染、提供社会保障、医疗卫生、基础教育等公共服务和基础设施的建设方面发挥应有的作用。

简单的结论

社会转型不是一蹴而就的过程,对于中国而言,更是“千年未有的大变局”。要顺利实现转型,政府不仅要对“转什么”和“应该转什么”有清晰的认识,而且在“如何转”方面也要有相应的技巧。在“转什么”和“应该转什么”方面如果没有清醒而又正确的认识,转型当然不会成功——洋务运动之所以失败就是因为在“转什么”和“应该转什么”方面没有清醒而又正确的认识;同样重要的是,在“转什么”和“应该转什么”方面的正确性也不能够代替“如何转”的正确性,戊戌变法和清末宪政运动之所以失败不是因为在“转什么”和“应该转什么”方面犯了错误,而是在“如何转”方面出现了严重失误。中国自近代以来的转型之所以会出现一波三折,根本原因在于在“转什么”、“应该转什么”、“如何转”这三个方面都出现过严重失误。现在中国转型又到了十字路口,是继续沿着权力支配一切的老路走下去,还是把权力关进笼子里,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发挥更大的作用呢?转型尚未成功,历史的经验教训仍然值得被我们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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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孙铁铭

*基金项目:天津市哲学社会科学研究规划项目“关于政府维护和增进市场秩序职能的研究”(TJLJ15-012)

作者简介:(天津市商业大学经济学院,经济学博士,主要从事制度经济学方面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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