刍议狄更斯《远大前程》中的浪漫主义倾向

刘艳

（郑州大学西亚斯国际学院，河南 新郑 451150）

刍议狄更斯《远大前程》中的浪漫主义倾向

刘艳

（郑州大学西亚斯国际学院，河南 新郑 451150）

狄更斯既是伟大的现实主义作家，也是具有漫主义倾向的作家。《远大前程》是狄更斯创作后期较为成熟的作品之一，不仅包含着对现实的讽刺与批判、对期望破灭的揭露，而且还浸透着浓重的独特的浪漫主义倾向，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的结合、真实与幻想的融合增添了作品的传奇色彩和戏剧性场面。本文主要从“追忆过去”、“回归自然”以及“关注儿童”三方面来探讨狄更斯代表作《远大前程》中的浪漫主义倾向。

狄更斯；《远大前程》；浪漫主义

作为一种文学思潮和创作方式浪漫主义产生于十八世纪末，繁荣于十九世纪初，曾对英国文学乃至欧美文学产生过重要影响。浪漫主义常使用华丽的辞藻、热情奔放的语言、奇异夸张的创作形象、假想的逻辑对现实场景和客观事物进行如诗如画的渲染，抒发作者的主观感受，表达理想化的事物。[1]与现实主义文学流派相比，浪漫主义提倡回归自然、关注和塑造儿童形象、注重主观对客观的感受，蕴藏着作者无限的激情和对理想的热烈追求。

狄更斯作为十九世纪英国伟大的现实主义文学家深受浪漫主义思想影响，在他的小说中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是紧密结合在一起的，对现实的揭露批判与理想的展现，不仅使狄更斯在揭露现实社会黑暗时展现出人道主义理想，带给人们一线生活的希望，而且还赋予狄更斯小说绚丽斑斓的光彩。正因如此，英国小说家乔治·吉辛称他是一个“浪漫的现实主义者”。[2]《远大前程》是狄更斯创作后期较为成熟的作品之一，与狄更斯的其他现实主义作品相比，《远大前程》不仅包含着对现实的讽刺与批判、对期望破灭的揭露，而且还浸透着浓重的独特的浪漫主义倾向，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的结合、真实与幻想的融合增添了作品的传奇色彩和戏剧性场面。

一、“追忆过去”

英国浪漫主义诗人华兹华斯在自传体诗歌《序曲》中以朴素的语言和抒情的笔触描述了主人公从婴儿时期到成长后的整个过程，诗句不仅表达了主人公与同伴们在大自然怀抱中的欢快与喜悦，充满了炽烈的情感，而且还将儿童的视角与成年人的反省相结合，表达了诗人对童年生活的深情眷恋。以成年人意识回顾童年经历、以追忆过去作为浪漫主义流派的特征在十九世纪就较为流行，[3]狄更斯在《远大前程》中也采用了追忆过去生活的浪漫主义写作手法对小说进行叙述描写，尤其是开篇主人公皮普叙述自己的姓名和身世部分就采用了这种形式。

《远大前程》以第一人称来讲述主人公皮普的成长历程，作品开篇通过皮普回忆童年往事讲述其成长的经历和感受。皮普父母早亡，他是被母老虎姐姐领养的孤儿，虽然姐姐经常殴打他和善良老实的姐夫，但在姐夫的关心爱护下，皮普过着简朴却快乐的生活。一个偶然的机会，皮普在教堂的墓地遇到一个逃犯，在逃犯的胁迫下，纯净地贴近自然的皮普不仅从家里偷食物、找锉刀帮助逃犯逃跑，而且还克服恐惧祈祷逃犯不要被警察抓住。少年时代的皮普因为到沙提斯庄园打工认识了庄园主人郝薇香小姐收养的孤女艾斯黛拉，并在长时间的接触中深深地爱上她，但因出身贫穷而受到艾斯黛拉的鄙视和无礼，于是他开始幻想成为一个有教养的绅士，然后同艾斯黛拉结婚。长大成人后，皮普要回乡下跟随姐夫学习铁匠手艺，而艾斯黛拉则要到法国继续深造学习，两人就此两地分离。一天，在一位神秘人的帮助下，皮普实现了梦想，过上了上等人的生活。随着身份地位的改变，皮普开始沾染上贵族的诸多恶习，对像慈父一样包容自己、爱自己的姐夫表现出毫无遮掩的鄙夷之情，即使对资助自己的神秘人——他当年曾救助过的逃犯也毫无感恩之心。没过多久，逃犯被捕财产全部没收，艾斯黛拉也嫁给了别人，一瞬间爆发的一切使皮普一无所有，他的“远大前程”也随之化为泡影。在这里，追忆过去的浪漫主义写作手法不仅准确生动地再现了皮普儿童时代的思想情感，展现出一个充满童真心理的儿童形象，而且还以成年人声音来展现主人公儿童时期形象，真实地再现了人物的童年经历和感受。也就是说，整部小说虽然是建立在对童年成长的回忆的基础上，但作品中却出现了作为主人公的皮普和作为叙述者的皮普两个皮普，前者经历小说事件，后者叙述小说事件，这种以浪漫主义笔触对过去经历和感受的追忆、对现实的批判的手法，虽使作品略显阴郁，但却极富浪漫主义特色。

二、“回归自然”

“回归自然”是由法国启蒙思想家、与狄更斯同时期的卢梭提出来的，这一思想在当时的欧洲影响广泛。卢梭认为自然是人类逃离社会和消除罪恶的避难所，在他看来，人是生而自由的，但一旦进入社会，人的天性就会被现代社会的文明所侵蚀，因此，只有重返自然，人类才能在纯朴天性的引导下追求纯朴之美、追求人与自然的和谐状态。[4]卢梭的这一观点被浪漫主义领军人物、“自然的崇拜者”华兹华斯所接受，他不仅在诗歌创作中赞美大自然、歌咏农民的纯朴善良，而且还在现实生活中认真践行这一思想原则，在自然中获得心灵的宁静和灵魂的感悟，远离尘世喧嚣。由此可见，“回归自然”就是回归纯朴的、未被现代文明污染的自然，返回到原始简朴的生活方式中，以人类自然纯朴的天性去追求人与自然的和谐。在《远大前程》中，狄更斯不仅赞美乡村优美的自然景色，而且还塑造了乔˙葛吉与毕蒂两个像自然一样完美纯净的人，在作品最后，作者还让经历人生波折的主人公重新返回到纯朴的自然中，表达了作者对“回归自然”的理解。[5]

乔·葛吉是个生活在乡村的铁匠，一个完美的自然人，是作品主人公皮普的姐夫，在这个普通的乡下人身上体现了作者的浪漫理想主义。毕蒂也是一生都生活在乡村的普通乡下人，是一个长相平凡却心地善良、干活勤快、乐于助人的乡下姑娘。在物欲横流的文明社会里，乔·葛吉与毕蒂并没有沾染上文明社会的恶习，他们的心灵也没有被金钱所污染，尽管在经济地位上处于社会底层，忍受着生活的种种磨难，但他们依然保持着高贵、诚实、纯朴和善良的本性，尽管他们生活简朴、衣饰简单，但他们心灵纯洁、道德高尚，在精神层面上拥有很高的地位。

主人公皮普从“自然人”、“社会人”到“自然人”的经历也体现了作者“回归自然”的观点。皮普最初也是一个纯朴天真的自然人，在宁静清新的乡下过着辛劳而快乐的生活，但当他进入到沙提斯庄园，遇到冷酷而美丽的艾斯黛拉，尤其是遭受她的鄙视和无礼后，“成为上等人”的野心开始孕育、膨胀，在一位神秘人的帮助下，皮普实现了梦想。当他进入伦敦这个典型的社会环境后，原本善良天真的心灵在文明社会进步的污染下变得虚荣、吝啬、冷酷、忘本，他蔑视过去的一切、鄙视关心爱护他的乔，自然纯朴的天性开始堕落。然而事与愿违，一心想爬上上流社会、过上层人生活，并跟艾斯黛拉结婚的皮普最终只落得“鸡飞蛋打”的下场，随着“远大前程”的毁灭，皮普开始面对现实，反思自己的人生经历，他发现城市并不是他栖息的理想地方，只有回归故里、回归自然、回归简朴的生活，才能重新拾起迷失的本性，他失去的只是虚荣，得到的却是心灵的升华。

三、“关注儿童”

“人之初，性本善”，儿童被认为是人类原初的状态，是未发育好的、不完整的成年人，值得人们特别关注和爱护的。关注儿童、塑造儿童形象以及对儿童精神成长的描写是浪漫主义作家的重要创作特征和创作主题，狄更斯继承了这一传统，在他的作品中，天真无邪、遭受苦难的儿童题材的作品占有重要地位，“儿童是成年人的父亲”这一论断在狄更斯的作品中得到更为详细、更为现实的体现和验证。狄更斯曾有过非常痛苦悲惨的童年经历，他的父亲因还不起债务入狱，为了还债，狄更斯十二岁就到一家小工厂做童工，地狱般的生活经历不仅对他成年后的性格和情感产生了极大影响，而且还使他塑造的儿童形象弥漫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感伤和哀婉情绪，如奥利弗·退斯特、小奈尔等。

“狄更斯是第一个将浪漫主义者的儿童观引入小说中心地位的人”。[6]在《远大前程》中，皮普、艾斯黛拉就是最明显的例子，他们都是社会环境的牺牲品，童年经历对他们的性格造就起着重要的作用。艾斯黛拉被上流社会有钱人郝薇香小姐收养，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但她只是郝薇香小姐报复男人的工具，只是邪恶势力的牺牲品，她不懂得爱，也不会爱别人，不在乎自己是否过得快乐，坚持嫁给一个有钱但愚蠢的人，婚后备受虐待，最后被抛弃，她的个性被她接受的价值观所扭曲。作为一个贫穷的孤儿，皮普的童年生活是不幸的，领养他的姐姐是个母老虎，脾气暴躁、性格粗蛮，经常殴打自己和善良的姐夫，这使得皮普的童年生活充满艰辛，但受纯朴、善良、正直的姐夫的影响和无微不至的关怀，皮普只想成为一个像姐夫一样的乡村铁匠。一个偶然的机会，皮普成为性格古怪的老处女郝薇香小姐的玩伴，郝薇香因为年轻时在爱情和婚姻上受过打击，所以她憎恨所有男人，她不仅将皮普当成报复对象，怂恿养女艾斯黛拉挑逗皮普，而且还百般揶揄、刁难皮普，这段童年遭遇和感受，使皮普平生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身份的卑微和衣着的寒酸，成为高贵的上流社会的人，然后跟艾斯黛拉结婚的强烈愿望使他从一个天真的小男孩变成一个野心勃勃的年轻人，扭曲的价值观使他成为邪恶力量的牺牲品，成为背弃童真、忘恩负义、追逐虚荣的公子哥式的人物。皮普的远大前程破灭后，在郝薇香小姐的沙提斯庄园与艾斯黛拉不期而遇，经历人世沧桑的两人都从自己的惨痛经历中获得可贵的感悟，成为挚友。在描写皮普和艾斯黛拉的不幸童年时，作者并没有简单地一笔带过，而是倾注极大地热情具体详细描述他们的种种遭遇和具体感受，将出身不幸、经历悲惨的少年形象塑造得活灵活现，这种关注儿童、塑造儿童形象的浪漫主义手法使得作品更富于艺术魅力。

狄更斯既是一个伟大的现实主义作家，也是一个具有鲜明的浪漫主义倾向的作家。在《远大前程》中，狄更斯采用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相结合的写作方式来描写乡村自然风光、塑造儿童形象、表达主观想法，可以说，他是继承了浪漫主义文学传统的现实主义作家。

[1][英]以赛亚·柏林,亨利·哈代编,吕梁等译.浪漫主义的根源[M].南京：译林出版社，2008.68.

[2]薛鸿时.浪漫的现实主义——狄更斯评传[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7.85.

[3]李增,曹彦.论狄更斯《远大前程》中的浪漫主义倾向[J].东北师大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5，（6）.

[4]吕伟民.试探狄更斯的浪漫主义倾向[J].河南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1983，（5）.

[5][苏]伊瓦肖娃.狄更斯评传[M].蔡文显，廖世健，李莜菊，译.广东：广东人民出版社，1983.112.

[6][美]M.T.艾布拉姆斯著,郦稚牛,张照进,童庆生译.镜与灯——浪漫主义文论及批评传统[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9.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