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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永恒的光辉
——《布朗德》中光影像之审美特质

2016-03-15杜雪琴

华中学术 2016年3期
关键词:奈斯阿格易卜生

杜雪琴

(三峡大学文学与传媒学院,湖北宜昌,443002)

比较文学研究

人性永恒的光辉
——《布朗德》中光影像之审美特质

杜雪琴

(三峡大学文学与传媒学院,湖北宜昌,443002)

《布朗德》剧中反复出现的光之影像值得关注。“春光”是阿格奈斯的化身,象征绿色与希望,构成一幅春天“高山雪野”的画面;“夏日阳光”与布朗德相对应,代表理想与信仰,构成一幅夏天“高山绝壁”画面;“烛光”与小渥尔夫相对应,代表世俗与磨难,构成一幅冬天“冷凝石屋”画面。布朗德是其中的核心人物,外表的冷漠、内心的温柔,所经历的矛盾与冲突,在五光十色的光之影像上,得到多样的交汇与完整的统一。同时,光之影像在四季之中不停轮换,与人物的情感、命运与理想相结合,具有深厚的审美意蕴。

易卜生;《布朗德》;光之影像;人性光辉;审美特质

1865年11月,易卜生在阿里西亚(Ariccia)(一个距罗马城东南18英里的村庄),写成《布朗德》[1]一剧;于1866年3月15日得以出版,首次印刷1250册,同年又再印3次,总共发行5000本;易卜生因此得到极大声誉,这部剧作也引起学界争论。布雍松评价:“我对那种混乱以及那种粉碎了一切人性的抽象感到愤慨。我厌恶这本书!”[2]丹麦批评家克里门斯·彼德森觉得它过于抽象,但却是以洞察力,探讨了其中各种意念的发展[3]。乔治·勃兰兑斯肯定了此剧在审美方面的意义:“内心深处产生了一种真正有压倒性的意象,有如跟一个天才面面相对,在他那穿透性的凝视之下,弱者就不得不低下头来。”[4]哈罗德·克勒曼认为:“布朗德追求道德崇高:做一个未受自私自利玷污的英雄人物,但他的崇高带有可悲的缺陷:放弃个人选择的权利,意志的感觉过敏。面见上帝就意味着死亡,要求极端正确就是虚无主义。不过,即使在失败和挫折中,他仍然表现出坚定不移的个性,‘希望之路尚在’,这是布朗德崇高精神和值得怜悯的因素。”[5]毫无疑问,《布朗德》已成为世界的经典名著,影响了北欧甚至世界各国一代又一代的人们;布朗德这个冷峻、崇高与伟大的人物,成为文学史上经典的形象之一。本文拟探讨剧中反复出现的光[6]之影像[7]:一是以“春光”为代表,是阿格奈斯的化身,象征绿色与希望,在剧中构成一幅春天“高山雪野”的画面;二是以“夏日阳光”为代表,与布朗德相对应,代表理想与信仰,构成一幅夏天“高山绝壁”画面;三是以“烛光”为代表,与小渥尔夫相对应,代表世俗与磨难,构成一幅冬天“冷凝石屋”画面。布朗德是其中的核心人物,外表的冷漠、内心的温柔,所经历的矛盾与冲突,在五光十色的光之影像中,得到多样的交汇与完整的统一。同时,光之影像在四季之中不停轮换,与人物的情感、命运与理想相结合,具有深厚的审美意蕴。

一、 “春光”——阿格奈斯:绿色与希望

《布朗德》剧中,阿格奈斯是布朗德生命中重要的女性之一,影响了他性格的变化,并激励着他的豪情壮志,不断指引他走向光明的彼岸。阿格奈斯与“春光”、“霞光”、“朝阳”等联系密切。阿格奈斯告诉艾伊纳:“如果我是一只年轻而鲜艳的蝴蝶,我要充分享受这短暂的春光。”艾伊纳说阿格奈斯:“她要畅饮山间的空气——阳光、露水以及云杉的芬芳。”失去儿子渥尔夫后,阿格奈斯说:“透过暗夜我看见早晨的霞光射向死亡!”临死之前,阿格奈斯说:“我已经倦于看明天的朝阳。”“春光”以早上的晨光、初露的霞光、灿烂的阳光、新月的光辉、明日的朝阳等多种形态出现,是绿色的象征,代表人生历程中不断前行的希望。“春光”就是阿格奈斯的化身,即使是生命将要结束之时,她看到的依然是升起的朝阳。

剧本伊始,布朗德走在浓雾迷漫的沼泽之地,“沼泽的蓝光”极容易让人迷路,但他还是冒着生命的危险去拯救农夫峡湾边女儿的灵魂。当他穿过浓雾弥漫的高山雪野来到山岭的更高处时,仿佛看到了人间的春天,阿格奈斯与艾伊纳这一对年轻的情侣,正在山岭之上尽情舞蹈与歌唱:“一伙寻欢作乐的人站在晨光沐浴的群山之巅。”“有一圈光落在他们四周,好像雾在他们面前步步后退。每一道坡、每一条岭都披上石楠的绿装;春天也似乎围着他,和她笑。他们一定是兄妹俩,手携着手,在石楠色的绿毯上蹦蹦跳跳。”这是一幅“春日晨光”的图景:由“晨光闪耀”、“群山之巅”、“薄雾迷离”、“坡岭相连”、“石楠绿装”、“年轻情侣”、“歌声笑声”等不同景象相互组接,天上与地下、垂直与水平、东西与南北的景与物,和谐而平静的沐浴在春日的晨光之中,组成了一幅美丽而生动的春天“高山雪野”画面。阿格奈斯无疑是图画中的女主人公,以明亮的晨光作为光源,以绿色作为主体的色调,浓郁而茂盛的春情、春景与绿意,洋溢在她的脸颊上,展现在她的舞姿里,融会在她的笑声与歌声里,一切都显得生机与盎然,她的心情是如此愉悦,容颜是如此姣美,这是一个令人心动的女子!她身上洋溢着春天的气息,与恋人艾伊纳的婚前生活无忧无虑,一起从南方来到北方,穿过浓雾迎着夏天的朝阳,一路唱歌跳舞经过高原翻过山峰,准备双双到阳光灿烂的南方去。但自从听到布朗德的言论之后,很受感动并且非常敬畏,开始思索人生里一些重要的问题;后被他坚强的意志所打动,选择从春天般的生活中走出来,毅然跟随他到阴暗的谷地里生活,过着“阴惨惨的十月黄昏”的生活。她为布朗德冷漠的生命带去了春天般的温暖,让他时刻生活在爱情之中,享受到了人间的温情,他的生活因此有了希望与激情,不断朝向“生命的夏天的王国”走去。布朗德对她表白自己的心意:“有了你,爱情像春天的阳光温暖着我的心。从前我对爱一无所知。我的父母从来没有爱过我。偶尔从灰烬里燃起一点点火焰,他们也会把它扑灭。我往日压积在胸中的全部柔情,好像都是为了珍藏起来,化作金色的光轮,罩在你,我的好妻子和他的头上。”所以,对于布朗德而言,阿格奈斯就是春天的象征,一切美好的元素都集中在她身上,她贤惠而不失坚定、激情而不失理性、温柔而不失大气,像春天的阳光一般照亮他的心房,让他体内的柔情一点点的涨高、激情一点点的升温、理想一点点的升华。他并不是如剧中的那位医生所说,是一个无爱之人,也并不像他的同学所说,是一个孤僻之人;反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只是他的柔情隐在内心。他的心中也有一片绿意盎然之地,是别人所不理解的高远理想:

那座教堂无边无际;它似苍穹作顶,底下是绿色的大地、高原、草场、大海和峡湾。在那里,你们的劳动号子要成为唱诗班的歌声;在那里,你们可以从事每日的劳作而无须担心违反安息日的圣规;在那里,整个世界犹如一棵大树,教堂犹如树皮,一切尽在它的包裹之中。生命和信仰将融为一体。在那里,人们将承认日常的劳作和教规教义完全吻合,同天际星星的运行、圣诞节的狂欢、方舟之前的舞蹈结合成为一体。

那是一座无边无际的绿色大教堂:以“苍穹”为拱顶,以“绿色的大地、高原、草场、大海和峡湾”为地板,以“世界”为墙壁,头顶与宇宙相连,苍穹里的星星在闪烁,人间有圣诞节的狂欢,更有方舟之前的舞蹈,等等;人与人之间、人与自然之间和睦共存,天与地、人与天、人与地三者之间融为一体,这是怎样一幅天地万象共生共荣的和谐图景?布朗德便是为了这样一个绿色的世界,坚守“全有或全无”的理想——要么一无所有,要么拥有一切。最后他还是抛弃自己的一切,带领众教友们毅然走向高山,那里有一条通往“冰雪教堂”之路,这样一条道路,似有引导人类走向全面和谐的“深绿色之路”,其中所蕴含的绿色意味与生态图景,似乎成为具有永恒生命力的“世界远景”。

阿格奈斯一直鼓励并支持布朗德坚守理想。结婚时他们生活在寒冷峡湾谷底,她并没有埋怨布朗德,依然保持对夏日阳光的渴望以及对春天生活的向往,从未丧失过生活的激情。最后甚至以牺牲自己与小孩的生命,来支持他未竟的事业。在她生命的最后关头,依然为他点亮“烛光”,并指引着他向前进。可以说,阿格奈斯体内有一股耀眼夺目的“春光”,将布朗德从冰冷的世界解救出来,从而激发他内心温暖的元素,让其无爱的世界有了一丝温情。同时,也更激发了他对理想的热情,让他不顾一切走向那一片“夏天阳光”。

二、 “夏天阳光”——布朗德:理想与信仰

“夏天阳光”是自然界最为热烈而红火的光线,是温暖的象征;然而,对于生活在山谷间的人们来说,夏日阳光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在阿格奈斯心目中,它代表一种美好的生活状态:“阳光一吻,钟声一鸣,能唤来夏天的好日子。”对于布朗德而言,它代表一种从未受过世俗生活污染的信念:“孩子的心灵有如夏天阳光下的湖水那么清澈平静,做母亲的可以像鸟儿似的在湖水上空翱翔,它静静飞行的优美姿态倒映在湖水最深的地方。”它也代表一种正义的力量:“外面已是曙光初露,眼前的黑暗既不是黑夜,也不是黄昏,只不过是关上的百叶窗挡住了光。于是我想:‘白昼的光辉和夏日的云霞终将射进这阴森森的闹鬼的屋子。’”它是布朗德奋力为之追求的理想王国:“啊,我多么渴望光明、太阳、抚慰,渴望庄严肃静的和平,渴望生命的夏天的王国(饮泣)。”“在律法之下过的是寒冬时节。此后,夏天的阳光重归大地。”布朗德是一个精力旺盛而追求高远的人,冷酷起来相当残忍,热情起来如骄阳般火热;“夏天阳光”正好与他相对应,是“理想与信仰”的象征。

“夏天阳光”在高山绝壁之上远远闪亮,并没有照射到布朗德生活的山谷里。

三年以后,牧师住宅的小花园,四周有石墙围护。迎面是高山绝壁。远处可见群山环抱的窄小的峡湾。

布朗德:“这地方又冷又苦;你脸上的玫瑰已经调萎,你的温柔的心已经冻僵。我们的家在石头缝里,什么都长不好。”

阿格奈斯:“这崖多么突出,一到树上吐新叶的解冻时光,水就在我们头上淌过去,这牧师之家简直是藏在一道奔泻的瀑布底下。”布朗德:“太阳从来照不到我们这儿。”阿格奈斯:“它就在对面山上暖洋洋、光闪闪地跳舞。”

第一段话,是对布朗德与妻子阿格奈斯居住地理环境总的描述;第二段话,是布朗德对阿格奈斯的怜惜与内疚之言;第三段话,是阿格奈斯反过来对布朗德自责情绪的安慰之语。由此可见:其一,他们的生存环境是相当恶劣而凄惨的。山谷里永远只有冬天的季节,没有春天的绿意与夏天的火热,更不用说秋天的殷实,只有阴森而寒冷的冬季时节;天空永远只有单调的色彩——灰色与黑色,没有灿烂的阳光,也没有清新的早晨,只有暮色来临的黄昏时分,生活境遇应是凄惨的。所幸的是,夫妻俩的感情是深厚的,是一对相互扶持与安慰的人生伴侣。其二,“高山绝壁”、“群山环抱”、“窄小的峡湾”等,较之春天“高山雪野”的画面,是另一幅夏天“高山绝壁”之景;虽然山外正是夏天火热的景象,然而山谷却好似冬天冷酷的情形,是两重完全不同的世界,那里一年四季见不到阳光,只有夏天的三个星期里,能够见到阳光在对面山上闪亮,却照不到山谷里面来,阳光不够充裕的季节更是连一丝阳光都看不见,因此,那里只有悬崖与峭壁,气流像北极的寒风那样刺骨,湿漉漉的雾笼罩着一切,流水就从他们的头上淌过去。其三,存在两重对比关系:一是夏天闪烁在山上温暖的阳光,与高山绝壁间见不到阳光,常年的灰暗与寒冷,形成第一重对比;二是阿格奈斯现在生活峡湾见不到的夏日阳光之景,与在春天高山雪野的晨光里跳舞之景,形成第二重对比。眼前真实的是失去阳光之后的一片衰败之景,而记忆中的过去曾经是阳光灿烂之象;眼前憔悴与痛苦不堪的阿格奈斯,过去曾是那样的丰润、美貌与激情;眼前呈现的灰暗无光的一切风景,过去却是色彩艳丽而令人欢欣的。两重不一样的世界,都从“夏日阳光”之中生发出来:冬季与春季的混乱、冬季与夏季的融合,灰色阴暗的光影与年轻姑娘曾经的春光,彼此对照且相互叠映,并错综复杂地交织着;那生死离别之情、今昔对照之感,一切韵外之致均从“夏日阳光”之外全部涌现出来。于此,“夏日阳光”具有三重含义:一是春天“高山雪野”的晨光,对应南方姑娘阿格奈斯温暖而善良的性格;而夏天“高山绝壁”见不到的阳光,对应布朗德冷漠的性格、严肃与厚重的心理;两者之间是正反两种向度的相互阐释。二是阿格奈斯原本拥有快乐而阳光的生活,后来追随布朗德之后,却一直生活在北方阴冷的峡湾;这样一种转变,更加突显了布朗德冷峻而执着的性格,有着一种悲情而壮烈的气氛。三是见不到的“夏日阳光”,代表着布朗德可望而不可即的信仰,而他的人生或许就是一出悲剧。

如果布朗德当初选择到阳光灿烂的南方去生活,每天享受到夏日的阳光,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为了小渥尔夫的健康,他也曾有过一丝动摇,打算马上举家迁至温暖的南方。但是,他为什么要放弃幸福而优裕的生活,甚至不惜妻子与小儿的性命,执意留在阴暗的山谷呢?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挽救妻儿的性命,而在于他必须面对意志的考验。他认为自己有抵抗一切诱惑的能力,也能够为了信仰而奉献一切意志,同时意识到此刻如果选择离去,那么将会前功尽弃。此时他已别无选择,再次无情地对阿格奈斯提出要求——“全有或全无”,而那样昂扬与气势汹汹的斗志,遭受灾难的不是别人,恰好是他自己。当他失去小孩与爱妻之后,终于知道自己想要到达的目的地——高山绝壁间那一座人迹罕至的“冰雪教堂”,这里寄寓了他和谐的乌托邦理想——只要人们有乐于牺牲的精神境界,那么就会有昂扬的信仰、和谐的灵魂,就会达到那一处人间美好的伊甸园。但是,他的道路似乎已经走到尽头,“冰雪教堂”就在眼前,过往的一切证明了他能够面对任何打击,他的意志能够面对所有的压力,最终的结果却是要献身于毕生追求的事业。如此看来,“夏日阳光”正好与其理想与信仰相应和,他一直坚守的“全有与全无”理想,那种“完整无缺的意志,昂扬的信仰,和谐的灵魂,乐于牺牲的精神境界”,如同“夏日阳光”一般,只在山谷之外不停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却永远没有实现的可能性。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布朗德不自觉流下眼泪:“我多么渴望光明、太阳、抚慰,渴望庄严肃静的和平,渴望生命的夏天的王国(饮泣)。”有学者这样形容:“这个剧本写的是一位年轻的牧师(布朗德的意思就是火),苛求自己,也苛求别人;这可以看作是易卜生对于与意大利和南欧的温暖相反的挪威北部严寒的反应。”[8]布朗德对“夏日阳光”近乎残酷的渴求,让妻儿遭受磨难,自己终究避免不了悲剧的结局。

三、 “烛光”——小渥尔夫:世俗与磨难

如果说阿格奈斯与“春光”相对应,带有绿色的光彩,布朗德与“夏日阳光”相对应,带有火红的颜色;那么,以石屋里点燃的“昏黄的烛光”、“圣诞烛光”等为代表的“烛光”,是与小渥尔夫相对应的。烛光散发出橘红的光辉,恰似家园温馨的色彩,但是幸福圆满的感觉总是过于短暂,世俗生活中更多的还是磨难。石屋内微弱却不失温暖的“烛光”,与峡湾里无边无际的黑暗、刺骨的寒风,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从某种程度上来讲,那一滴又一滴的烛泪,与外在的地理环境相互呼应,恰似阿格奈斯心中的声声泣诉。

冷凝的石屋里散发出来的点点烛光,照亮了生活在黑暗中人们的眼睛,温暖了生活在高寒地区人们的心灵,为阴暗的峡湾山谷带去了一抹亮色,让阿格奈斯一家度过一段短暂的幸福生活。“烛光”与小渥尔夫紧密相连,有着特殊含义。

阿格奈斯:(一边布置房间,一边低声自语)烛台要放在这儿。去年渥尔夫曾用他的小手指去抓圣诞蜡烛的跳动的火苗。他是多么快活,多么精神,他从小椅子上探出身子,问我这是不是太阳。(把烛台移了移)这样,烛光可以一直照到外面他的——这样,他就可以静静地望见我们圣诞节房间里一片光明。可是窗子玻璃上是朦朦胧胧的。

可以看出:一是小渥尔夫死去的第一个圣诞节,阿格奈斯的情绪处于极度悲伤之中,其精神处于恍惚的边缘,一直沉浸在与儿子一起生活的过去,她自言自语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看似在擦拭玻璃上的水雾,实际上是泪水模糊了双眼,布朗德则在一旁静静注视着她。二是“太阳”一词值得特别注意,幼小的渥尔夫一直随父母生活在阴暗的山谷间,从来没有见过太阳,所以他以为会发光的东西就是太阳,因而一再询问母亲,烛光是不是太阳?并用小手去触摸那唯一能感到温暖的光明。如此纯净的话语与稚嫩的行为,让人感觉到一丝凄凉,那样小的孩子一直生活在寒冷阴森之地,他是多么的渴望光明与温暖,正是山谷里非同寻常的寒气与湿冷,夺去了他幼小的生命。作为母亲的阿格奈斯,本来可以避免这场悲剧,却还是真实地发生了,她再也不肯原谅自己,因而在精神上不断折磨自己,一再地回忆过往。三是去年圣诞烛光的影像叠映出今年的烛影,去年的今天有着小渥尔夫灿烂的笑容,调皮地用手指去抓圣诞蜡烛跳动的火苗,而今天的烛影里却已失去了他快乐的身影,曾经的光华已随着他的逝去而变得灰暗无光,过去曾有小儿纯真的笑容相伴,而今日的身边却不见了亲人之影。阿格奈斯希望借着烛光的牵引,小渥尔夫能够找到回到家中的路,静静地伴她度过寒冷而孤独的圣诞节。于此看来,“烛光”之中承载着多重的情感:是小渥尔夫对于阳光的渴望,是阿格奈斯对于儿子的思念,是布朗德沉在心底的痛楚;那向往阳光的人儿已经追随太阳而去,留下一位母亲空余无尽的悲伤,还有一位父亲静静饮啜生活之苦酒。作为过去情感的快乐与现在情绪的悲伤,正反两相加叠;作为过去圆满的生活与现在离散的家园状态,两相回环而相叠;其中自然涌动的是物是人非之况味,通过“烛光”之影而表现得如此生动与曲折!

小渥尔夫的离去,让活着的人们尝尽人世间的苦楚,“烛光”因此变得凄凉。

阿格奈斯:“我一个人摆脱不掉夜晚的暗影。多难熬的夜啊!这两天一夜真难过!”布朗德:“我这不是又回到你身边了么。(点燃一支蜡烛,昏黄的烛光照着房间)你脸色苍白。”

阿格奈斯:“今年我还要各处点上蜡烛,布朗德,这样可以提醒我们,今天下午是在过节。为了庆祝这伟大宁静的节日,我要使这屋子大放光明。”

布朗德:“啊,光明!”阿格奈斯:“这是圣诞烛光,布朗德。”

布朗德:(柔声)“哦,圣诞烛光!”

第一处的蜡烛,是布朗德为阿格奈斯点上的,散发出昏黄的烛光;第二处是阿格奈斯沉浸在失去小渥尔夫的悲痛之中,为了怀念小孩而点上的圣诞节烛光;第三处是阿格奈斯为布朗德点上的,布朗德好似看到了一片光明。小渥尔夫是阿格奈斯心中的光明,自从他离世之后,她已处于风烛残年之时,生命的蜡烛好似将要燃尽,孤独生活于黑暗与寒冷之中无法自拔;“昏黄的烛光”勉强支撑着她孱弱的生命,小渥尔夫就葬在不远处教堂的墓地,思念时刻盘踞在她的心头,她已尝遍生活所有的痛楚!每当布朗德处于黑暗之中,生活中出现困境之时,总有阿格奈斯为他点燃烛光,因此,她一直是他心中的光明,每一次她总能将之引向光明之路;但现在她心中的光亮已随小渥尔夫逝去,似乎再也无力为他指明方向了。对于小渥尔夫的死亡,作为父亲的布朗德同样承受了重大打击,他默默关注阿格奈斯的一言一行,她的痛苦他看在眼里、痛在心中。然而,所有的这一切,却终究比不过他所坚守的理想,他只能在承受生活中所有的磨难之后,继续前行并希望获得重生。

冷凝石屋里的烛光,并不是喜庆的烛光、宴会的烛光,而是黑暗世界里一点昏黄的光线,是峡湾寒风中的一丝星光,是孤独圣诞节里的一线安慰,是身处困境中人们的一线光明,是与小渥尔夫紧密关联的,幻化成世俗苦难重重叠映在其父母身上,特别是阿格奈斯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不久便随他而去。石屋中星星点点燃烧着的烛光,是孤独的但也有丝丝温情,是悲痛的却也能带来一丝光明,是一位失去儿子的母亲的声声哭泣,也是一位即将离开人世的妻子的最后依恋,更是一位有着崇高信仰女性所作的最后努力。阿格奈斯在光的影像之中走完一生:从少女时期“春光”相随→中年时期“夏日的阳光”相伴→弥留之际“昏黄的烛光”相守;随着剧情渐渐向前不断推进,光之影像变得越来越阴暗,“春光”变得越来越不可触摸,最后变成昏黄的“烛光”,并随着小渥尔夫的离去而渐渐消逝,终而带有浓厚凄凉之意味。对于阿格奈斯而言,失去亲人之后的痛彻心扉,不再可能与丈夫长相厮守,以及对于坚守信仰之迷茫难测,全在这位女性的胸中反复涌动;她当初的勇敢与顽强,后来的坚持与温暖,以及最后的孤独与凄凉,其整个人生的发展轨迹,都在光之影像中得到生动而丰富地展现。由此可见,“烛光”这一影像,与小渥尔夫融合在一起,并叠加在阿格奈斯身上,影印在布朗德的心间,让他们时刻处于矛盾冲突之中。因此,“烛光”是世俗生活苦难的象征。

四、 “人性永恒的光辉”

光之影像在剧中丰富而多彩的呈现,来自自然的大千世界,并与人的精神形态相系;人类精神的光华(如天国的光辉、心中的阳光与意志的光华等)与自然世界的阳光交相叠加,交相辉映。阿格奈斯身上所散发的“春光”,正是人类母性的光芒;小渥尔夫所指向的“烛光”,闪射出一丝人间幸福的光辉。两者最终统一在布朗德身上,其情感与命运随着光影像的不停变幻而在四季轮回中曲折而萦回,其所刻意追求的“夏日阳光”,则是一种人类信仰的光华。在他们身上,折射的正是人性永恒的光辉。

布朗德的情感在多重变幻的光之影像中,表现得迂回而曲折。光之影像对于剧中人物形象的塑造以及情感的表达,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春光”与阿格奈斯相对应,在“春天的高山雪野”上,一片春天之美好景象,是绿色与希望的象征;“夏日阳光”与布朗德相对应,在“暴风雨的大海峡湾”中,一派夏季激昂之景象,是理想与信仰之象征;“烛光”与小渥尔夫相对应,出现在“冷凝的石头屋”里,是对布朗德夫妇悲情意绪的抒发,是世俗与苦难的象征;布朗德攀登高峰寻找“冰雪教堂”之景,是对冬天之凄婉情感的写意,他以生命为代价达到一种理想的境界。可见,三种不同的光之影像,与三位人物相对照,与四重地理空间相应和,春夏秋冬四季之景不断切换,最终聚焦在布朗德身上,其情感与命运在时空的融合中,不停变化并得到发展。地理之景一次比一次更为恶劣,光线更显得曲折而多样,人物情感一次比一次更为悲苦,心理每一次亦有显著不同。春天高山雪原上的光线开阔而明朗,给人一种希望与温暖的感觉,布朗德与阿格奈斯相识在那样的季节,阿格奈斯被他深深吸引。夏季大海峡湾的阴沉与黑暗,给人一种压抑与危险的感觉,但布朗德并不畏惧环境的恶劣坚持救人,谷地里生活的人们因此认识到他人格的伟大,而那样贫瘠且寸草不生的自然环境,人们的思想也是一片阔大的荒原,没有一棵绿色的植物生长。到冬季冷凝的石头屋之时,地理位置从高山雪原与大海峡湾等开阔空间,渐渐转向狭小的家园空间,将千里万里无限之大而缩小到咫尺有限之小,此时的情感停滞在这凝聚的焦点之上,且加上灰暗与永无天日之色调的映染,灰暗本就有一种压迫的空间狭隘之感,形成一种拘禁式的郁闷之感;此刻所有的冲突也便在这狭小的空间中展开,布朗德的去与留、取与舍、阻碍与前行在此得到充分展现,其理想之大、心理冲突之剧烈,与狭小的空间形成了鲜明对比。当地理空间再次慢慢随着布朗德的爬上高山顶,渐渐转向那座山顶之上的冰雪教堂时,狭小的空间、阴暗的光线等元素,再次转向更为开阔与高远的空间,那里有他梦想的夏日阳光,是他追求的终极梦想与目标。此时,布朗德抛弃并失去了世俗幸福的享受,拥有的却是昂扬的斗志与和谐的灵魂,最后他认为自己得到了光明,夏日的阳光重新照耀了大地。可见,光之影像在大小、高低、远近、凝聚与扩张的地理空间之间,在四季的轮回之中不停转换,与布朗德的情感相应和,其冷漠、温情、欢乐、痛苦、坚定、决绝的情感状态,得到充分诗意的发挥,表现出一种迂回而曲折之美。

布朗德对“夏日阳光”的追求,“渴望生命的夏天的王国”,正是那一座黑山高处的“冰雪教堂”,他梦想在那里建立自己的绿色乌托邦王国,能够达到一种高远而开阔的境界。法国学者巴什拉曾言:“当一个梦想者排除了充斥着日常生活的所有‘忧虑’,摆脱了来自他人的烦恼,当他真正成为他的孤独的构造者,终于能沉思宇宙的某种美丽的面貌而不计算时间时,他会感到在他的身心中展现的一种存在。一刹那间,梦想者成为梦想世界的人。他向世界敞开胸怀,世界也向他开放。”[9]布朗德是一个做梦者,在为自己的梦想而奋斗,他是一个人在战斗。挪威学者海默尔评价:“他在一场崇高非凡的自我辩解里,表现出了宁肯茕茕孑立在寒冷和仇恨之中死去也不肯同平庸的芸芸众生同流合污的气概。”[10]“寒冷、冷漠、无情和居高临下地观察人世乃是布朗德在斗争中不可或缺的手段。”[11]他的梦想从春天走到了夏天,又从夏天走向了秋天,终于又从秋天走到了冬天,随着光线浓淡的变化而变化,情感随着四季的不同而改变。当高山上的浓雾渐渐散去之时,时间正好走到了冬天,其他的景象也渐渐离他远去,时间对于布朗德来说所剩无几,一切定格在寒冷而无情的冬天。所有的空间已经停止转换,当时空渐渐地没入无限苍茫的境界之时,情感随之产生延回不尽的悲韵。他舍弃一切就是为了追求此刻的光明,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阳光”或者“光明”对于他来说都是那样的重要,甚至胜似生命!最后当教民们都弃他而去,他爬上高山看到“冰雪教堂”的时候,整个人安静下来而容光焕发,仿佛又恢复了青春,他高声呼唤:“夏天的阳光重归大地。”刹那间,他对于光明、太阳、温柔与仁慈的渴望,一下子迸发出来而不能遏止,所有的矛盾与冲突、恩怨与情仇,都溶解在如钢铁般男性所流出来的暖意融融的眼泪之中,周围的自然环境也发生了变化,冰雪教堂在一瞬间融化殆尽。“他已经赢得了‘坚如铁石的精神’和‘对世事万物更高瞻远瞩的视野’。他最后达到了一个绝顶至高的境界,在地形学上和象征意义上都是如此,高高凌驾于所有人之上,那些宁愿蜗居谷底、庸碌苟且的常人之上。”[12]这场用一生的精力所作的艰难搏斗,源于他的那个梦想,他走进了自我编织的梦想世界,然而,注定他只能成为深度孤独的人,如同易卜生长诗《在高原》中那位陌生男子,他们最终都达到一种高远而空灵的境界。可见,布朗德所追求的“夏日阳光”,正是其心中最为完美理想的光华,是不惜牺牲一切去努力追求的一种信仰,在他身上折射出人性永远的光辉!

易卜生之所以在《布朗德》中创建丰富的光之影像,是因为他自身也“渴望阳光”。19世纪80年代,他与一位德国熟人聊天时说:

凡是想要彻底了解我的人就必须熟悉挪威。北方那边把人怀抱其中的大自然是那么壮丽多姿,又是那么严峻艰辛。生活是那么孤独僻静和与世隔绝,因为各个农庄之间往往彼此相隔好几哩路。这就逼得他们不去关心在乎别的人,而一门心思都只顾他自己身边的那点点事情。所以他们变得非常内向和一本正经,一遇到事情就瞻前顾后、犹豫不定,而且到头来常常失去勇气。……况且到了冬天天色晦暗昏黑,浓雾迷茫把房屋都裹得紧腾腾的。……哦,他们是多么渴望阳光![13]

有学者亦言:“作为一个挪威人,又使他渴望一种更自由幸福的生活。这是一个身处阴暗世界里的作家在渴望阳光。”[14]易卜生并不满足于接受挪威本国的文化,而且一直在欧洲接收他国文化的熏陶,这让他成为具有独特个性的作家。他不仅看到资本主义制度的虚伪,也看到了本国小市民的庸碌和市侩,因而内心长期积聚的激情不时爆发,如黑夜之中忽现的闪电一般。在其心中始终悬有一轮“太阳”,不仅能够感受人性中温情的一面,也能反射出人世间的黑暗、人性中的暗角,从而更加全面地看待自我、自然、社会与人类。即使在剖析最为黑暗的灵魂时,也能从中透射出一丝光亮,这些光亮寄托了他对自由无限向往,对高远境界不懈追求,对真理不断坚持等理想。《群鬼》中欧士华病情恶化变成白痴后,仍然渴望那一丝阳光:“妈妈,把太阳给我。”[15]《建筑师》索尔尼斯对希尔达说:“你像黎明的曙光。我一看你,就仿佛在等着看日出。”[16]他听从她的劝告要去建造那一座光芒四射的“空中楼阁”,而不惜从尖顶塔楼上摔下来。《小艾友夫》中沃尔茂向往高山上的日出:“我走进了无穷的寂寞世界。在山顶上我看见了耀眼的日出。我觉得自己跟天上的星靠近了些——好像几乎跟它们有了感情,有了联系。那时候我有那么股力量。”[17]《咱们死人醒来的时候》中爱吕尼向往“全世界的荣华”[18],鲁贝克无法忘记过去与她在一起的生活:“在充满阳光和美丽的世界上过生活,难道不比一辈子钻在阴寒潮湿的洞里、耗尽精力、永远跟泥团石块拼命打交道,胜过百倍吗?”[19]后来,他们相约到高山去寻找光明而被雪崩埋葬:“走上光明的高处,走进耀目的荣华!走上乐土的尖峰!”[20]如此等等。易卜生常给予黑暗中的人们以阳光与温暖,“赋予生命以意义、凝聚力甚至欢悦。而这恰恰正是易卜生的世界里对阳光和自由的追求”[21]。其剧作中的很多人物如布朗德一样,有的不断追求光明的不屈信仰,有的甚至为了那一丝不朽的“荣华”而舍弃生命,他们的精神将幻化成永久不灭的光华,在黑夜里照亮着人民不断通往光明的道路。想必这正是易卜生为什么在其作品中特别关注光之影像,并且赋予它们如此之多象征含义的缘故吧?其作品之所以具有持久的内在生命力以及历久弥新艺术力量的原因,便在于此。

*本文系湖北省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易卜生戏剧地理诗学问题研究”【2015080】、湖北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一般项目“易卜生戏剧空间叙事研究”【16Y026】阶段性成果。

注释:

[1] 本文所引《布朗德》中的文字,皆出自《易卜生文集》(第三卷),成时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5年,第143~286页。

[2] 转引自[挪]爱德伍德·贝尔:《易卜生传》,杜若洲译,台北:中华日报社,1982年,第59页。

[3] 转引自[挪]爱德伍德·贝尔:《易卜生传》,杜若洲译,台北:中华日报社,1982年,第59页。

[4] 转引自[挪]爱德伍德·贝尔:《易卜生传》,杜若洲译,台北:中华日报社,1982年,第59页。

[5] [美]哈罗德·克勒曼:《戏剧大师易卜生》,蒋嘉、蒋虹丁译,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98页。

[6] 国内有一篇文章探讨易卜生诗歌中的“光”意象,参见袁艺林:《易卜生诗歌中的“光”——以〈易卜生文集〉第8卷中收录的61首诗歌为例》,《华中师范大学研究生学报》2011年第2期,第85~89页。

[7] “影像”指:“①见‘影像说’。②摄影术语。在光学上指由透镜或镜子所反映的物体的形象。这种光学影像需通过感光材料的曝光、洗印后才能被记录和固定下来。也指感光材料经曝光、显影等产生的与被摄体基本相同的平面形象。可分为黑白影像和彩色影像、负像和正像等。”参见辞海编辑委员会:《辞海》,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0年,第2313页。本文所说“影像”,指作家经过对自然山水仔细的观察与领悟,在其脑海里留下深刻印象,与他的内心情感与想象相融合,而成为文学作品中有意境的景象;是作家对自然山水观察所作的直接记录,也是其通过审美发现而营造的意象。

[8] [挪]丹尼尔·哈康逊、伊丽莎白·埃德:《易卜生在挪威和中国》,王忠祥译,《易卜生文集》(第八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5年,第411页。

[9] [法]加斯东·巴什拉:《梦想的诗学》,刘自强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6年,第217~218页。

[10] [挪]比约恩·海默尔:《易卜生——艺术家之路》,石琴娥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7年,第114~115页。

[11] [挪]比约恩·海默尔:《易卜生——艺术家之路》,石琴娥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7年,第115页。

[12] [挪]比约恩·海默尔:《易卜生——艺术家之路》,石琴娥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7年,第71页。

[13] 转引自[挪]比约恩·海默尔:《易卜生——艺术家之路》,石琴娥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7年,第219页。

[14] [挪]比昂·亨默:《挪威戏剧家亨利克·易卜生》,孟胜德、阿斯特里德·萨瑟编选:《易卜生研究论文集》,北京:中国文学出版社,1995年,第142页。

[15] [挪]亨利克·易卜生:《群鬼》,《易卜生文集》(第五卷),潘家洵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5年,第289页。

[16] [挪]亨利克·易卜生:《建筑师》,《易卜生文集》(第七卷),潘家洵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5年,第65页。

[17] [挪]亨利克·易卜生:《小艾友夫》,《易卜生文集》(第七卷),潘家洵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5年,第115页。

[18] [挪]亨利克·易卜生:《咱们死人醒来的时候》,《易卜生文集》(第七卷),潘家洵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5年,第275页。

[19] [挪]亨利克·易卜生:《咱们死人醒来的时候》,《易卜生文集》(第七卷),潘家洵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5年,第303页。

[20] [挪]亨利克·易卜生:《咱们死人醒来的时候》,《易卜生文集》(第七卷),潘家洵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5年,第332页。

[21] [挪]比约恩·海默尔:《易卜生——艺术家之路》,石琴娥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7年,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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