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竿明月半床书，两度梅香毕生缘——评方如金教授《陈亮研究论稿》

赵瑶丹，黄宗海

（1.浙江师范大学人文学院，浙江金华　321004　2.永康市明珠学校高中语文组，浙江永康　321300）



一竿明月半床书，两度梅香毕生缘
——评方如金教授《陈亮研究论稿》

赵瑶丹1，黄宗海2

（1.浙江师范大学人文学院，浙江金华3210042.永康市明珠学校高中语文组，浙江永康321300）

浙江师范大学方如金教授（以下简称方教授）的学术专著《陈亮研究论稿》最近由河北大学出版社出版。《陈亮研究论稿》汇集了方如金教授近三十年来在各不同学术期刊及学术会议上就陈亮研究这一专题所发表的各类论文、发言稿和部分书评及访谈等文稿。《陈亮研究论稿》是方教授继一九九六年由人民出版社出版的《陈亮与南宋浙东学派研究》后，出版的又一陈亮研究学术专著。

《陈亮研究论稿》［1］对陈亮及南宋浙东学派的政治、经济、军事、法制、文化、教育、人才、史学、妇女、宗教等思想，陈亮的交游活动、五次上书、陈朱论辩、朱唐台州事件、与永嘉学派的频繁交往、诗词文章及陈亮研究十大误区等问题进行了较为全面、深入的研究和探讨；同时对陈亮研究的相关问题特设附录进行介绍：一为方教授在有关陈亮研究大会上的三次讲话、邓广铭先生临终前夕给方教授的两封有关陈亮研究的书信以及方教授对恩师徐规先生的怀念文章；二为方家对方教授第一部陈亮研究学术专著《陈亮研究与南宋浙东学派研究》的评价；三为记者对方教授有关陈亮研究问题的专题采访；四为方教授在中外文化交流中有关陈亮研究的学术活动记录等，以上对陈亮研究的相关问题特设的附录增加和扩大了陈亮研究的学术信息和视野，是陈亮专题研究论文的补充、拓展和延伸。本书所收录的四十余篇论文，大部分已公开发表。其中多篇论文发表后被《新华文摘》、《中国社会科学文摘》、人大报刊复印资料等刊物全文转载、论点摘编、全文复印①如《论南宋浙东学派的军事思想》， 原载《浙江师范大学学报》2003年第6期第36-40页， 人大复印资料《宋辽金元史》2004年第1期第16-20页全文复印； 《论陈亮“农商相籍”的重商思想及经商自救活动》， 原载《清华大学学报》2011年第1期第95-104页， 《新华文摘》2011年第8期第64-67页， 人大复印资料《经济史》2011年第3期第97-107页全文复印.。

《陈亮研究论稿》大致有以下三个特色：

一、提出了一系列关于陈亮及陈亮学术思想的新见解

方教授在自己的大作序文《陈亮的生平和著作》［2］中从良好的家庭熏陶和启蒙教育、《酌古论》一举成名、五次上书和两次系狱、震动南宋思想界的“王霸义利”大辩论、“复仇自是平生志，勿谓儒臣鬓发苍”等五个方面对陈亮生平和思想亮作了一番较为全面而又颇有见地的介绍。在《良好的家庭熏陶和启蒙教育》一节中，方教授依据详实的史料厘清了陈亮的祖籍、出生地等问题，得出了不二的结论：陈亮系永康桥下二村人，明确指出“陈亮系尼姑所生”是神化、异化陈亮身世的结果，同时让我们明白了良好的家庭熏陶对孩子成长的重要作用；在《五次上书和两次系狱》一节中，方教授在邓广铭先生考证的基础上进一步指出陈亮两次系狱的重要原因是个人自负、豪爽、狂放的个性和经商致富而招人忌恨所致；在“复仇自是平生志，勿谓儒臣鬓发苍”一节中，作者充分肯定了陈亮《及第谢恩和御赐诗韵》这首答和诗的价值，方教授指出，像一般的答和诗一样，诗中少不了对皇帝的歌功颂德，但是诗中“复仇自是平生志，勿谓儒臣鬓发苍”句，更是直接表达了陈亮为国效命的夙愿和决心。陈亮当时已51岁，次年就去世了，复仇之志，老而弥坚，是十分可贵的。

在如何对陈亮历史地位界定方面，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方教授对陈亮历史地位的界定越来越清晰和丰满。在原载《军事历史研究》中的《论陈亮的军事思想》一文中，方教授在把陈亮定位为“爱国主义思想家、文学家（词人）、教育家、史学理论家”的基础上再次阐明陈亮是伟大的、不可多得的“军事谋略家”［3］。方教授认为，陈亮的军事思想博大精深，气度非凡，他既能把抽象的军事理论寓于丰富、生动的史实中进行论述和阐明，又能从总体战略的高度来阐述军事问题，“同甫胸饶兵略，咄咄怀恢复之想”［4］，其军事理论论述令人读后“不觉慨然而叹，毛发森然上竖”［5］。在浙江古籍出版社出版的《龙川文集》序中，方教授结合自己多年研读陈亮文集心得以详实的史料为证再次提出陈亮是“中国古代唯一一位杰出的状元思想家”的论断，这不仅是方教授个人对陈亮研究的提升，更是对陈亮历史地位的提炼，为陈亮研究又献上了一份厚重大礼。但方教授关于陈亮是“中国古代唯一一位杰出的状元思想家”的论断，受到个别人的无理指责，对此，方教授予以严厉批驳。方教授侃侃而论：作为思想家首先应该给后人留下一部具有鲜明特色的哲学理论著作；同时更应该在哲学思想上提出公认的值得称道的重要的哲学命题，“人中之龙，文中之虎”的同甫陈亮不仅留下了颇具特色、涵盖文史哲的《龙川文集》，更值得称道的是他阐释了“道在事中，道事统一”“天地人合一”“兼采王霸”等一系列唯物主义思想命题，创立了“重实事、实功、实利”“讲究经济，最切实用”的永康学派。陈亮既是永康学派的创始人，也是南宋浙东学派的杰出代表，又是清代以经世致用为显著特色的浙东史学的先驱和倡导者。陈亮创立的永康学派，构成中国传统文化中一种崭新的思想体系，丰富和完善了中国古代文化。所以方教授认为，陈亮不愧为中国古代唯一一位杰出的状元思想家。

方教授首次对陈亮“下系民生”“藏富于民”的思想进行了阐释，在《把同甫陈公“下系民生”这“桩大义，拆开收合”——论陈亮的民生思想》［6］一文中从倡谈以民为本、体恤百姓疾苦，力主轻徭薄赋、减轻百姓负担，关心特殊人群及弱势群体的安置与生计、维护社会稳定，主张行惠民之政、藏富于民，痛斥地方吏治腐败、强调建立防腐机制、造福百姓等五个方面对陈亮下系百姓，痛斥腐败的爱民、亲民思想作了一次较为全面的阐释。近年来，“民生”“反腐”成为高频词，在“民生”问题成为时代最强音之际，方如金教授通过深入挖掘陈亮的民生思想，揭示其时代特点和精神内涵，不仅具有历史价值，而且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十八大后，中央提出“既打虎又扑苍蝇”的廉政建设口号，一场全方位的反腐运动拉开帷幕，而这显然可以从历史中寻找启示，八百多年前陈亮痛斥官吏贪腐，扼腕呐喊清明吏治，他曾发出“天下之官岂无一人有志于民哉”［7］的感叹，将惠民希望寄托于清官能吏。陈亮除了将行惠民举措、行清明之政的希望寄托于贤臣能吏之外，还进一步提出惩治地方腐败的关键在于立法，“人道立而天下不可以无法矣。人心之多私，而以法为公，此天下之大势所以日趋于法而不可御也”［8］。主张以法治国，建立完善的体制保障清明之政。陈亮的民生、反腐思想不仅是从社会稳定角度切入，而且具有以人为本的内涵，“天地之性，以人为贵”，立足对百姓的终极关怀，他希望南宋朝廷摆脱内忧外患，最终实现长治久安。对陈亮下系民生、坚决反腐思想的阐述，在陈亮研究领域方教授乃迄今为止第一人。该文原载于韩国忠南大学《人文学杂志》（2014年9月，总第96期）上，是方教授继哈佛大学学术交流①方如金教授曾经于2003年11月11日至25日在哈佛大学东亚语言文明系博士研究生的读书报告会上作了题为《近百年来陈亮及浙东学派研究的有关问题》的演讲， 受到与会者的欢迎和重视， 引发广泛的探讨.和讲学后又一次让陈亮研究成果走出国门，融入国际学术圈。

《论陈亮“农商互籍”的重商思想及经商自救活动》［9］是方教授与美国哈佛大学东亚语言文明系系主任包弼德教授合作科学研究项目“浙江金华地区祠堂、地形、古建筑、古村落及地方历史文化研究”成果之一，该文在《清华大学学报》2011年第1期上一经发表，在学界立即引起较大反响，被《新华文摘》2011年第8期全文转载，人民大学报刊复印资料《经济史》2011年第3期全文复印，继而又有地方杂志《义乌方志》、《永康志鉴》全文转载。该文获浙江省社科联第七届青年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三等奖，2012年度浙江省高等学校科研成果二等奖，金华市第十七届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二等奖。该文不仅有理有据地阐述了陈亮因商而富的现象，而且阐释了陈亮在文集中为何只字不提经商经历的原因。方教授认为，陈亮论证商业的重要性，褒扬合法经营的商人，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一种基于切身利益的呐喊。尽管宋代商品经济发达，经商盈利成为社会上较为普遍的行为，但是经商的合法性毕竟没有像科举入仕那样得到朝廷的认可，商人的社会地位、人格尊严及行业价值未得到社会的普遍认可和肯定，使陈亮在经商的过程中难免产生一种无以言状的自卑感，而且这一自卑感贯穿在他的言谈举止中。值得注意的是，在陈亮的存世文章中并没有正面提及他是如何经商发家致富的。方教授认为，正是因为陈亮自身有经商的切身体会，使得其来自实践的理论，显得丰富、系统而深刻。但对于满腹经纶的“天下奇材”陈亮来说，尽管屡经科考失利，科举的成败始终是成就一世才名的心结。陈亮的骨子里，文人应举才是正途的观念是根深蒂固、难以动摇的。因此，陈亮在通过经商致富，解决了生计问题之后，迫切希望回到“能把笔为文”的生活中，终于在 51岁时中了状元。陈亮为了生计进行业余经商致富的自救活动，不但使他走出了贫穷的困境，为他的学术研究和爱国活动提供了物质保障，而且充实、丰富、完善了他“农商互籍”的理论体系。

对陈亮妇女思想的关注，体现在《试论陈亮的妇女思想》一文，方教授在学术界首次从陈亮妇女思想的主要内容、陈亮对妇女社会贡献的充分肯定及对歧视妇女思想的鞭挞、对陈亮妇女思想的评价等三个方面对陈亮的妇女思想进行了深入而又全面的探索，拓展了陈亮研究的纵深面。

二、对陈亮研究存在的诸多误区及致误原因的考证

方教授在《陈亮研究十大误区考论》一文中针对当前陈亮研究中存在的各种问题，从陈亮具体出生地，陈亮为尼姑所生，关于陈亮没有师承，陈亮到义乌何子刚馆舍求学，陈亮父亲下狱后何茂宏、何茂恭兄弟在经济上对陈亮的资助、帮助救陈父出狱，“乌伤四子”与“乌伤四君子”的混淆，陈亮、朱熹、吕祖谦三人同时讲学，《永康地景赋》作者为陈亮，关于陈亮“平生不能诗”之论，陈亮思想研究中忽略其“下系民生”思想等十个方面，对陈亮研究存在的误区及诸多致误原因通过详实的考证逐一进行梳理、澄清。

《血泪心声铸壮词——陈亮<清玉案>词写作地点和时间及内在价值考》［10］一文，不仅考证了该词的写作地点当在永康芝英紫霄观，而且考证出该词的写作时间当为淳熙十六年（1189年）春天，更从该词描绘了南宋时期芝英的重要历史情境和地理环境，记录了陈亮在紫霄观读书、赋词、弹琴的学习环境，进而从该词追寻陈亮创立“农商一事”“农商相籍”学说的源泉所在等三个方面阐述了《清玉案》一词的价值。

《金华永康市县志中有关陈亮交游人物生卒年纠错与补正》［11］一文，不仅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金华市志》载唐仲友享年82岁的错误，并通过严谨考证后指出其享年当为53岁；该文同时还考证出《永康县志》载应孟明享年82岁当是58岁之误；作者根据现留存于世的陈亮唯一行状《吏部侍郎章公德文行状》中“（章公德文）以疾，卒于正寝，实乾道九年闰正月之二日也”，明确指出章服卒于乾道九年（1173年），再根据行状“享年六十有八”推算出章服生于崇宁五年（1106年），填补了《永康县志》章服生卒年的空白。

再如《方志撰写中史料出处应有依据，引文原意不应曲解》［12］一文指出张希盛先生《人龙文虎——陈亮的义乌情结》和《永康状元陈亮的义乌情结》两文中关于陈亮在义乌何子刚处求学的错误，考证认为陈亮是在永康何子刚的馆舍求学；何恢没有接济陈亮营救父亲出狱；“乌伤四子”的提法是对陈亮原作的曲解；陈亮23岁时没有参加任何考试，陈亮没有在23岁考取“漕台（相当于明清时代的秀才）”。

三、收集了许多弥足珍贵的陈亮轶文

方教授还通过自己博览群书，辑得陈亮散佚的多篇诗作，如《鸡笼岩》、送徐文子诗四首、《赠刘改之》等，并对辑得的诗作一一加以考证、赏析，这些诗作不仅丰富了陈亮研究的内容与文本，更是对“亮平生不能诗”论的有力反击，其价值之大，毋需赘言。《陈亮研究论稿》一书还辑录了方教授对陈亮《满江红·怀韩子师尚书》《念奴娇·登多景楼》《水调歌头·送章德茂大卿使虏》《贺新郎·寄辛幼安 和见怀韵》等词作的精到解读，限于篇幅，在此不能一一列举，只能留待读者慢慢去发现。

除以上所涉及论文外，方教授《陈亮研究论稿》一书还特别对陈亮交友、义乌情结、重视教育、重视人才培养和他的爱国主义情怀、富国强民思想、财政思想、人才观等多个角度进行了系统深入的研究，提出了自己独到的见解。

由于输入、校对等诸多因素，书中也难免存在个别错误，如第22页“作者当时已52岁”句中“52岁”当为“51岁”之误；第77页和第226页中“南宋抗金名将韩世忠之第三子”皆为“第四子”之误等。然瑕不掩瑜，该专著，资料详实丰赡，论点确凿可信，具有许多创见，是一部极具学术价值的佳作。

方教授把研究陈亮作为毕生的追求，为了学术，数十年如一日守得住“一竿明月”，时常以“半床书”为伴的治学精神是我们学习的楷模。行文到此，顺祝方老福寿安康！更期盼方老花了近十年时间，七易其稿的另一陈亮研究专著《陈亮事迹著作编年》能早日付梓，以慰广大读者盼念之思。

［1］方如金.陈亮研究论稿［M］.保定： 河北大学出版社， 2015： 1-531.

［2］方如金.陈亮的生平和著作［C］//方如金.陈亮研究论稿.保定： 河北大学出版社， 2015： 1-23.

［3］方如金.论陈亮的军事思想［J］.军事历史研究， 1990（3）： 125-135.

［4］郭士望.万历刻本龙川文集序［C］//邓广铭.陈亮集.北京： 中华书局， 1987： 563-564.

［5］方孝孺.读陈同甫上孝宗四书［C］//邓广铭.陈亮集.北京： 中华书局， 1987： 560.

［6］赵瑶丹， 方如金.把同甫陈公“下系民生”这“桩大义， 拆开收合： 论陈亮的民生思想［J］.人文学杂志（韩国），2014（96）： 433-458.

［7］陈亮.四弊［C］//邓广铭.陈亮集.北京： 中华书局， 1987： 141.

［8］陈亮.人法［C］//邓广铭.陈亮集.北京： 中华书局， 1987： 124.

［9］赵瑶丹， 方如金.论陈亮“农商互籍”的重商思想及经商自救活动［J］.清华大学学报， 2011（1）： 95-104.

［10］方如金， 应业修.血泪心声铸壮词： 陈亮《清玉案》词写作地点和时间及内在价值考［J］.温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4， 27（6）： 82-87.

［11］赵瑶丹， 方如金.金华永康市县志中有关陈亮交游人物生卒年纠错与补正［J］.中国地方志， 2009（9）：48-50.

［12］赵瑶丹， 方如金.方志撰写中史料出处应有依据， 引文原意不应曲解［J］.义乌方志， 2009（3）： 48-50.

（编辑：朱青海）

One-moon Shining a Half Bed of Books， Two-achievements Forging a Lifetime Fate——Review of “Comments on Chen Liang” by Prof.Fang Rujin

ZHAO Yaodan1， HUANG Zonghai2

（1.School of Humanities， Zhejiang Normal University， Jinhua， China321004 ； 2.Chinese Teaching and Research Section， Pearl Senior High School， Yongkang， China321300 ）

K207

A

1674-3555（2016）04-0112-05

10.3875/j.issn.1674-3555.2016.04.017本文的PDF文件可以从xuebao.wzu.edu.cn获得

2015-12-28

赵瑶丹（1979- ），女，浙江兰溪人，副教授，研究方向：宋史，浙江地方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