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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介融合的多元解读、经济本质与研究路径依赖反思

2016-03-14钱广贵

湖北社会科学 2016年2期
关键词:路径依赖媒介融合

吕 铠,钱广贵

(1.纽卡斯尔大学,英国纽卡斯尔;2.华中农业大学文法学院,湖北武汉430072)



媒介融合的多元解读、经济本质与研究路径依赖反思

吕铠1,钱广贵2

(1.纽卡斯尔大学,英国纽卡斯尔;2.华中农业大学文法学院,湖北武汉430072)

摘要:国内很多学者的在对媒介融合进行基于实务和产业的研究时,对我国新闻传播领域的媒介融合的多元解释进行了分析,指出了这些解释虽然具有一定合理性,但其表层化、业务化和现象化的特征明显,新闻传播学科的范式偏向明显,而忽略了其经济层面的产业融合和市场融合的本质。这种偏向的研究是对既有的新闻传播研究范式和西方新闻传播学术研究范式的路径依赖,这种路径依赖不利于对于传媒市场现象的经济本质解读,也说明了中国传媒经济研究的困境。

关键词:媒介融合;多元解释;路径依赖

一、新闻传播领域媒介融合的多元解释与基本偏向

从蔡雯教授2005年发表的论文《新闻传播的变化融合了什么——从美国新闻传播的变化谈起》开始,“媒介融合”(media convergence)作为一个研究概念被引入到中国大陆新闻传播学界。在短短几年的时间,媒介融合迅速成为新闻传播学界关注的热点领域之一。[1](p70)根据谷虹2010年的研究综述,我国新闻传播类的专业期刊共发表的相关论文达到200多篇。并且谷红认为,综观2005年到2009年五年间的研究成果,我国媒介融合开始深度化和拓展化,研究演进路径体现出“从边缘突破到全面改革”、“从基本面论述到细分产业的深入分析”、“从微观的策略应变到宏观的战略思考”、“从企业产业发展上升到政府规制变革”几个重要走向。[2](p100-105)显然,媒介融合的研究成为热点。在这样一种语境下,对于媒介融合的本质和内涵,相关学者自然进行了多元界定。

其实综合而言,国内学者对于媒介融合的界定和认知,基本上是从媒介这个术语的几个层面(传播学界对于媒介的使用有四个差异较大的用法:作为技术形式和基础设置的媒介、作为信息的媒介、作为信息在载体上呈现的特殊形式的媒介和作为组织与产业的媒介)来进行研究,认为媒介融合包括传播介质和符号的融合、传播媒体形态的融合、传播组织和传媒产业融合等几个方面。

媒介融合的概念和研究首先源于新闻传播业实务和市场运作更为发达的西方国家。根据国内新闻传播类学者的相关导入,媒介融合(media convergence)的概念,最早由美国传播学者普尔(Ithielde Sola Pool)在1983年出版的专著《技术自由》(The Technologies of Freedom)中提出和使用,并用技术角度提出了传播的“模式融合”(the convergence of modes),被国内外不少研究者认为是媒介融合概念的出处和源点。在解释这个概念时,普尔认为其内涵是“一种物理形态的网络将能够承载所有类型的媒介服务,而一种媒介服务也可以发布于任何物理形态的网络。”普尔所谓的“媒介融合”是指“传播介质融合”,即文字、图片、声音、图片等多种传播介质构成的一个更先进和更便捷的信息传播平台——互联网。2003年,李奇·高登(Rich Gordon)在论文《融合一词的意义和内涵》中将媒介融合分为六个方面:媒体科技融合、媒介所有权融合(ownership convergence,大型传媒集团拥有不同类型媒介实现媒介之间的内容相互推销和资源共享)、媒体战术性融合(tactical convergence,所有权不同的媒介之间的内容上共享)、媒体组织结构性融合(structural convergence,相关新闻采集和分配,比如报纸将新闻加工打包后出售给电视台)、新闻采访技能融合(部分新闻从业者需要以多媒体融合的新闻技能完成新闻信息采集)和新闻叙事形式融合(storytelling or presentation convergence,记者和编辑需要综合运用多媒体的、与公众互动的工具和技能来完成对新闻事实的表达)。杰金斯(Henry Jenkins, 2001)则认为媒介融合至少包括五个层面:技术融合、经济融合、社会或结构融合、文化融合与全球融合。美国新闻学会媒介研究中心主任Andrew Nachison也认为“媒介融合”是“印刷的、音频的、视频的、互动性的数字媒体组织之间的战略的、操作的、文化的联盟。[3](p24-27)

以上对于媒介融合内涵的多元界定,我们看出新闻传播学界对于媒介融合的内涵解释的基本偏向:基本上是从新闻传播学的角度来对媒介融合进行界定,并且主要是从实务运作、新闻生产和传播载体渠道等的层面来进行界定,描述性的界定较多。其实,就是“媒介融合”这个术语,也是基于媒介产业的特殊性才能够成立。所谓媒介产业的特殊性,是指在前数字化时代,不管是学术的还是口头的媒介产业,与其他产业不同的是,所谓媒介产业并非单一的产业,而是指包括出版产业、影像产业、广播电视产业等的统称,这在其他产业领域里面是不存在的。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可以有“媒介融合”之说,在其他产业领域都不可能存在这种术语。比如,不可能有旅游产业融合、汽车产业融合等的说法。而在新闻传播学领域,不管是中国大陆学者还是中国大陆引入的西方的新闻传播学界的对于媒介融合的界定,从微观到中观到宏观,描述性质的居多,表面性的定义居多,但从产业融合和经济市场融合进行分析的几乎没有,基本视角存在严重偏差。

由于对于媒介融合的内涵偏向性解读和层次的非本质性的理解,导致国内有学者直接对“媒介融合”的概念和趋势提出质疑。陈国权(2010)提出“反媒介融合”论,认为今后媒体发展的趋势不是融合,而应该是分化。黄勇(2010)认为三网合一,是一个想当然的说法。南长森(2012)质疑国内学者研究将媒介融合与产业融合混淆,并且认为媒介融合实质是跨国传媒企业寻求利润最大化,诱因是新闻竞争的加剧和新媒体传播传受互动、网主天下规则的改变,并且认为国内很多学者习惯性的字面理解媒介融合就是不同形态的媒介融合在一起是不可能的,西方是私有制所有可以所有权融合而中国是国有制不能单纯以经济利益考虑等。[4](p109,p207)

反观反对媒介融合定义和趋势的学者,一方面他们敏锐认知到已有的媒介融合定义和研究的表层性,但另一方面由于对媒介融合本质的误读(比如,认为媒介融合就是媒介市场兼并,就是媒介类型的单一化)而提出了错误的观点,比如将媒介融合与媒介分化对立起来。同样也是对媒介融合的经济内涵和市场没有清晰的认知而产生的另外一种“误读”。

二、媒介融合的经济本质解读

其实媒介融合的本质是产业融合和市场融合,其本质界定应该从经济学角度进行思考。从工业革命以来,人类社会分工不断深化,但同时也出现了产业融合的萌芽。随着现代信息技术的发展,产业融合现象越来越明显。比如,信息传媒通讯业的三网融合,金融业的混业经营和其他产业之间的融合等。厉无畏(2002)指出,产业融合是世界产业经济发展的三大趋势(集群化、融合化和生态化)之一,但国内外对产业融合的系统性研究较为薄弱。早在1977年,日本的NEC公司首先导入“电脑和通信”的公司口号,预测到产业融合时代来临。1978年,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媒体实验室的尼古拉·尼葛诺庞蒂通过对最新技术的发展,用三个重叠的圆圈来描述“计算机业”、“出版印刷业”和“广播电影业”三者之间的技术融合,认为三个圆圈的交叉处将成为成长最快、创新最多的领域。20世纪80年代后期,哈佛大学的欧丁格(Oettinger)和法国作家罗尔(Nora)和敏克(Mince)分别创造了compunctions和telemetriqu两个新词来反映数字融合的发展趋势。继NEC之后,20世纪90年代的苹果公司的董事长约翰·斯卡利提出随着技术日益成为信息电器,通信、办公设备、消费电子产品和媒介与计算机各产业间的界限区域模糊。1997年欧洲委员会发表的“绿皮书”(Green Paper)深入分析了融合现象,认为电信、广播电视、出版以及其他信息技术产业的之间的融合不仅是技术现象,更是涉及到服务以及商业模式乃至整个社会运作的一种新方式,认为产业融合是“产业联盟和合并、技术网络平台和市场等三个角度的融合”。与数字融合为基础,格林斯腾和汉娜(Greensteina and Khanna,1997)认为产业融合是“为了适应产业增长而发生的产业边界的收缩或消失。”这个定义局限于以互联网为标志的计算机、通信和广播电视业的融合(张磊,2001)。植草益(2001)认为产业融合就是通过技术革新和放宽限制来降低行业间的壁垒,加强行业企业间的竞争合作关系。在“合并后的产业”,企业数量增加,竞争激化。在产业融合过程中,来自其他产业的企业加入竞争,导致了企业倒闭和合并重组等后果,但同时也为企业扩大规模扩展事业范围,开发新产品和新服务提供了巨大的机会。[5](p46-47)对于产业融合内涵的狭义理解,是指在数字融合的基础上出现的产业边界模糊化现象。对于产业融合的“拓展化”理解,周振华认为:“产业融合在更大范围的拓展化,只能建立在更多的产业信息化或整个产业经济信息化的基础上”;“它只是在信息有关的产业部门及产业关联环节中有可能进一步拓展,而不是可以无限制的拓展到所有领域及物质产品方面。”[6](p24-27)马健则认为关于产业融合较为准确和完整的内涵是:由于技术进步和管制放松,发生在产业边界和交叉处的技术融合,改变了原来产业产品的特征和市场需求,导致产业的企业之间竞争合作关系发生改变,从而导致产业界限的模糊化甚至重划产业界限。[7](p84-86)

比如,随着信息技术和互联网的发展,电信、广播电视和出版等部分在数字融合的基础上率先实现了产业融合,形成了新型的产业形态。传统的电信、广播电视和出版业(广播电视和出版业当然包括在所谓的媒介产业内)虽然都是信息服务的产业,但在前数字技术时代由于不同的技术造成传输网络及其终端设备的专用性和分离性,存在着比较清晰的技术边界、业务边界、市场边界和运作边界的产业边界特征,而形成不同的三大产业部门。这三大产业部门在以不同方式提供信息服务内容时,各自有着不同的行为规则和规范,以及面临着不同的政府管制政策。但随着这三大产业的融合,传统的产业边界开始模糊,新的产业革命开始出现。但产业融合并不仅仅局限在电信、广播电视和出版产业。以数字技术为核心,产业间的融合发展出新的产业是一种基本趋势。在美国,据统计新媒介及其衍生的相关服务已占其国内生产总值的10%。并且,新媒体开始与艺术、科学研究、教育相结合,带动了各个产业的新发展。植草益也对信息通信业的产业融合进行了分析,具体包括电信(电话)与邮政的融合、电信及信息处理的融合、电信与广播等传媒的融合、互联网带来的信息通讯信的融合。在前信息时代,电信业、邮政业、广播业等传媒以及信息处理一直都是作为各自独立的产业而存在,但通过信息技术的革新和进去,它们都融合到了一起,形成了新的合并产品(可以称为“数字信息通信产业”),但电信业、邮政业、广播业等传媒以及信息处理服务在各自的领域中也独立存在,表明这种融合只是部分融合,全面融合还没有完成。并且,信息通信业发生的技术革命以及随之而来的产业融合在信息通信业以外也产生重大影响,对第一产业、第二产业和第三产业(金融业、教育、研究、图书馆、医疗、保险等行业)都产生重大影响并引起产业结构的变化,基于信息技术的革新导致的产业融合在各个产业正在蓬勃进行。[8](p71)

可见,所谓的“媒介融合”,首先是指各个媒介产业之间的融合。并且,随着数字技术和信息化在现代人类社会的广泛利用和深度作用,我们所关注的不仅仅只能是“媒介融合”,更应该关注的是媒介产业与其他产业的融合发展。世界范围和中国国内的媒介产业的发展困境,不仅仅在于媒介产业自身的结构性和数字化转型困境,更在于新的技术可能提供了其他产业广泛渗透和开发传统媒介产业的市场范围和产品服务范围。这才是媒介产业面临的根本性危机之一。

所以,对于媒介融合的本质解读,应该是经济学范式的解读,本质是产业间的产业融合,是由于技术进步和管制放松带来的媒介市场边界的模糊和产业革命的发生。由于前数字时代各种媒介产业边界的清晰而形成的传媒产业,在数字技术和信息技术的推动下,不仅仅是媒介产业间的融合,更是媒介产业与国民经济其他产业之间的融合的发展。

三、媒介融合研究的路径依赖的反思

(一)路径依赖与媒介融合研究的路径依赖。

路径依赖本来是新制度经济学中的一个理论,为诺思首先提出。诺思把前人关于技术演变过程中的自我强大过程的论证推广到制度变迁方面来,从而提出了制度变迁中的轨迹和路径依赖问题。所谓技术演变的路径依赖,是指由于某种原因首先发展起来的技术通常可以凭借先占的优势地位,利用规模巨大造成的成本降低,普遍流行导致的学习效应提高,许多行为者采用相同技术产生的协同效应,在市场上越是流行就越促使人们相信它会进一步流行预期等等原因,实现自我增强的良性循环。诺思将技术演变的轨迹以来导入到制度变迁分析中,提出在制度变迁中,同样存在着报酬递增和自我强化的机制。这种机制使制度变迁一旦走上某种路径,它的既定方向会在以后的发展中得到自我强化。沿着既定的路径,经济和政治发展可能会进入良性循环的轨道,迅速优化;也可能顺着原来错误的路径下滑;甚至可能被锁定在某种无效率的状态之中。[9]

这里的媒介融合解释和研究的路径依赖,除了诺思所阐释的制度变迁的路径的本质性意义外,有其新的具体层面的意义,主要包括两层意义。第一层意义是指对于学者既有的学科场域、理论资源和知识储备的路径依赖。对于新的媒介现象的解释,比如对于作为信息化时代广泛存在和蓬勃发展的产业融合在媒介领域内的体现的媒介融合,作为一种市场现象和经济现象,新闻传播学领域的学者主要是依赖自身学科领域内的知识和理论范式(偏业务操作和人文性质),存在着严重的现象化、想象性和描述性的界定,这是一种学科场域和理论范式导致的研究路径依赖。这种媒介融合的界定,一方面充分体现了作为一种特定的产业融合和市场融合的媒介融合的产业特殊性和行业独特性,但另一方面,这种对于媒介融合的认知和理解则逐渐忽视和脱离了具有一般经济学意义上的产业融合本质,导致更多的偏差性的理解和误读开始广泛出现,也导致更为深入专业的对于媒介融合的研究无法开展和进行。比如,国内学者广泛关注和研究的比如广电产业应对媒介融合的发展策略、报业应对媒介融合的发展策略等,其基本的逻辑起点都是错误的,因为所谓媒介融合,首先是导致前数字技术时代的所谓广电产业、出版产业的边界的消失。喻国明教授曾经提出,现在所有的媒介融合的研究的逻辑都是错误的,应该就是基于这层意义而提出的。这种学科场域和理论范式的路径依赖,一方面为学者进入新的研究领域提供了便利和可能性,但另一方面则使得新的研究产生了普遍性的偏差和现象化的浅薄,这样的研究既无法从理论深度上揭示本质,也无法从前沿引领上指导现实,显然这样的研究价值不大。这种路径依赖使得具有广泛深远影响的媒介融合很可能成为诸多新闻传播学领域的潮起潮落的诸多“热点问题”和“热点现象”一样,热潮过后,有洞察能够提供新的知识生产和知识积累的思考和研究所剩无几。其实,蔡雯教授2005年对于美国新闻传媒业的变迁的观察,基于自身新闻学的研究视角和旨趣偏向,关注的并非是基于产业性融合的“媒介融合”,而是“融合媒介”(convergence media)和“融合新闻”(convergence journalism),核心问题点关注并非是对媒介产业和媒介市场的融合,更主要的关注的是微观的市场组织“融合媒介”背景下的媒介新闻生产和新闻形态的变迁和转型即“融合”。[1](p21)这有其合理性。但国内学者后来的对于媒介融合的研究,则基本局限在新闻传播的业务领域和现象领域,则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媒介融合解释和研究的路径依赖的第二层意义是指对于西方的学术生产和学术观念的路径依赖。媒介融合作为从传媒经济和传媒市场发达国家首先兴起和开始深入研究的市场和经济现象,国内研究的兴起和理论的导入严重依赖发达国家的已有的学科研究的领域和方式。当然,在人文社科的诸多领域,中西方之间的确存在比较严重的科研与理论的“知识差”和“层次差”,对于新的社会现象的理论思考,引入前沿地区和国家的知识生产成果和思想理论资源是一种必须。但这样一种路径依赖存在着比较严重的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这种知识的引入是有偏差的,是基于自身的学科认知和学科依赖的偏差。西方的传媒经济研究有两个部分构成,一部分是经济学领域的传媒经济研究,一部分是新闻传播学领域的传媒经济研究,这两部分的研究的旨趣和深度是大有差异的。但国内的对于西方发达国家和地区的媒介融合的研究的知识引介和导入,基本上是新闻传播学科领域的研究成果,而忽视了经济学领域的相关研究。这个问题是第一层路径依赖在知识引介中的必然后果。对于西方媒介融合的学术生产和学术观念的路径依赖的第二个严重问题,是对于这种理论成果和理论研究的前提性条件缺乏清晰认知。自然,知识是无国界的,但理论和知识的生产和适用程度则是有前提的。比如,不管是中国还是在西方,思想领域的“左右之争”都颇为激烈。发达国家的“左右之争”的传统话题是“自由放任还是福利国家”之争,他们的左派主张扩大国家承担的责任,右派强调限制国家的权力。但这两者形成对立需要有一个基本的前提性条件:必须先有一个社会契约意义上的“国家”,在这种契约下国家权力与责任严格对应:权力来自于公民授予且对公民负责。只有在这种前提之下所谓“左右之争”才能形成对立。[10](p107-111)同样,西方的媒介融合的研究,有其特定的媒介产业发展的制度环境作为基本前提。在西方,市场型媒体和公共媒体的基本制度安排已经确立,在市场领域的市场型媒介的媒介融合的前提性条件即媒介的市场化运作和充分的媒介市场竞争已经不是问题。所以,经济学领域的产业融合研究(比如媒介领域的融合研究和媒介产业与其他产业的融合研究)可以进行纯粹的经济研究和思考,新闻传播学领域的媒介融合研究可以进行纯粹的业务和现象的研究和思考。但在国内,这种自由竞争然后通过竞争融合的传媒市场的制度环境事实上是存在严重缺陷的,或者说是不存在的。我国1979年随着改革开放的推进而对传媒业采取的“事业单位、企业化运营”的制度安排,其实本质上是一种过渡性的政策设计,其目的是在解决传媒业的资源补偿和价值增值困境的同时保证党和政府对传媒的严格控制。由于基本制度供给的缺失,导致在传媒市场方面,行业和区域壁垒严重,从属于政府和各级组织的媒体定位无差异,导致狭小空间同时存在大量的同质化程度高和内容品质低的媒介。[11](p26)在这样一种传媒市场格局下,不要说媒介融合或者媒介与其他产业和行业的融合,连最基本的媒介的自然正常的竞争淘汰机制和兼并重组都不太可能。而媒介融合的本质是技术推动下的产业规制变革中的市场融合,对这个基本的媒介融合的市场制度环境的整体前提的缺失视而不见,相关的研究很可能永远只是隔靴搔痒或者泛泛而论。这是国内媒介融合研究的西方路径依赖的第二个严重的问题。

(二)新闻传播领域媒介融合研究路径依赖的反思。

新闻传播领域的学者的相关媒介融合的路径依赖,特别是对新闻传播学术资源和学术旨趣的路径依赖,其实是一种典型的研究“范式”的路径依赖。所谓范式,根据美国科学哲学家托马斯·库恩的观念,可理解为“科学共同体”所共同具有的信念、知识基础、研究工具的总和,“一个公认的模型或模式”[12]。本质应该是作为特定产业间融合的媒介融合的一个经济学问题,国内的新闻传播学界的研究基本上进入到现象和实务层面,而缺乏经济学的观照和思考,可以说是一种“范式”的误用或者“适用范式”的自觉意识的缺失和迷失。

西方传媒经济研究经过近百年的时间,构建起自身成熟的研究范式,即经济学的研究范式。早期传媒经济的“公司研究”主要使用微观经济学的理论范式,后期的产业和全球化时期则是产业经济学和新制度经济学的研究范式。[9]传媒经济学之父罗伯特·皮卡特就曾指出:“传媒经济学是构建于不同的经济学理论和分析方法之上的应用型学科。”“从技术意义上而讲,并不存在特定的传媒经济学这一概念,因为这将意味着传媒领域的经济规律和理论有别于其他领域。”[13]

国内新闻传播学界的相关媒介融合的研究,可以有多元进路和范式,甚至采取文化和批判的研究进路都可以。但如果是基于产业和市场的研究,则首先必须遵循基本的经济学的研究范式。但国内很多学者的在对媒介融合进行基于实务和产业的研究时,一方面缺乏清晰明确的经济学视角和理论的自觉,一方面直接套用新闻传播学已有的理论范式,导致解读的严重的偏向性甚至误读。自然,对于媒介融合的所谓的产品融合、渠道融合、平台融合、技术融合、生产融合、新闻教育融合等的泛滥型的现象型和罗列型融合的研究,有其自身的价值和意义所在,在一定意义上可以说是产业融合在具体传媒产业间融合的深化和拓展。但显然,这种拓展必须是在对产业融合有清晰的认知和理解的前提之上。毕竟,传媒的传播研究和传媒的经济研究,有着研究范式和理论资源的巨大差异。传媒的传播研究,可以有新闻学、传播学、社会学、文化学等多种研究范式,但传媒经济研究,则首先应该遵循一个或多个纯粹的经济学范式。“中国新闻传播学者从事相关的传媒经济研究,缺少经济学的学科基础,经济学的理论与研究方法双重缺失,此种情况之下的定性研究,就未免失之浮泛,而隔靴搔痒,其科学性自然会受到质疑。”[14]这一问题,在媒介融合领域的新闻传播学者的已有研究而言,就显得特别明显。

突破学术研究的路径依赖,进行范式转型和范式清晰化,不仅是在传媒融合和传媒经济领域,而且是在每一个学术领域企图进行学术研究和思想理论创新的基础和前提。

参考文献:

[1]蔡雯.新闻传播的变化融合了什么——从美国新闻传播的变化谈起[J].中国记者,2005.

[2]谷虹.产业视角下中国媒介融合研究的演进路径和核心议题[J].国际新闻界,2010,(03).

[3]Andrew Nachison,Good business or good journalism?Lessons from the bleeding edge,A presentation to the World Editor’Forum,Hong Kong,June 5,2001.

[4]南长森,石义彬.媒介融合的中国释义及其本土化致思与评骘[J].陕西师范大学学报,2012,(05).

[5][日]植草益.信息通讯业的产业融合[J].中国工业经济,2001,(02).

[6]周振华.信息化与产业融合[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3.

[7]马健.产业融合理论研究评述[J].经济学动态,2002,(05).

[8]周振华.产业融合:产业发展及经济增长的新动力[J].中国工业经济,2003,(04).

[9]卢现祥.西方新制度经济学[J].北京:中国发展出版社,1997.

[10]秦晖.共同的底线[J].南京:凤凰出版传媒集团,2003.

[11]张亮宇,朱春阳.当前传媒产业规制体系变革与中国面向的问题反思[J].新闻大学,2013,(03).

[12][美]托马斯·库恩.科学革命的结构[M].金吾伦,胡新河,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

[13]曾琼,张金海.西方传媒经济学研究的历史进路、研究框架和研究范式——兼论中国传媒经济研究的困局[J].现代传播,2014,(11).

[14]杭敏,[瑞典]罗伯特·皮卡特.传媒经济学研究的历史、方法与范例[J].现代传播,2005,(04).

责任编辑郁之行

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科研究新闻学与传播学青年基金项目“基于利益博弈的弱势群体诉求表达的传媒功能调适与系统改革研究”(11YJC860036)、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资助“政府、社会与市场互动中的国有传媒改革的制度设计研究”(2662015QC053)中期成果(13MLC010);江苏省高校优势学科建设工程资助项目。

作者简介:吕铠(1987—),男,英国纽卡斯尔大学硕士。钱广贵(1979—),男,博士,华中农业大学文法学院副教授。

中图分类号:G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8477(2016)02-019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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