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意象水彩及其创作语言

刘习文

“意象水彩”是意象绘画的一个分支，是一种较新的水彩画形式。意象水彩是一种介于具象与抽象之间的表达形式，无论是英国水彩画大师透纳，还是美国当代水彩画家鲁斯·科布、李·韦斯、保罗·杰金斯等，都在追求意象性的表现。意象类型的水彩画作品备受人们的青睐，意象水彩在水彩画领域占据重要的位置。在中国，它与中国传统写意画中的“不似之似”、“似与不似之间”的绘画观有某种渊源。

水彩画由西方传入后，历经由西方写实传统向现代多元表现的转变。前辈水彩画家自觉从中国传统意象造型美学中吸收与融合，同时借鉴印象派之后西方现代艺术中的“意象表现”观念，慢慢摆脱西方水彩画写实传统的制约，逐渐形成具有民族特色的表现手法和造型方式的意象水彩。近年来，越来越多的优秀水彩画家致力于研究意象水彩画，给意象水彩的发展与创新作出新的贡献，意象水彩以意象空间、意象造型与意象色彩等创作语言表达画家“物融于心”的独特感受。其实意象水彩的风格和表现形式并不固定，不同的艺术家在对待“意象”的处理上存在不同的看法，采用许多风格迥异的探索实践，当代中国意象水彩画的创作面貌十分多元。

吴冠中说：“风筝不断线。”我们可用来理解客观再现与主观表现之间时隐时现的关系。意象水彩，不是简单地受客观物象的被动制约，而是主动地制约客观物象，并有意识地改变客观物象。甚至现实中不存在的物象也可以通过“意象”得到良好的表现。由于这种“不断线”的自由，意象水彩的题材几乎可以囊括我们视野可及的形象和脑海生发的想象，从传统绘画题材划分的静物画、风景画、人物画，意象水彩都能进行精彩的表现。

简而言之，意象水彩画是运用意象的表现方法，打破客观物象形、色、空间等限制，通过心理感受强化对象的特征、进行有限的改变，重在抒发主观情感的水彩作品，它不是对客体的简单模仿和记忆，而是重在创造意境，通过抒发情感反映现实生活，表达画家主观的意念。意象水彩更注重思想性、创造性，它使水彩画的创作面貌更有内涵、更精深。由于意象水彩没有把“准确描摹”放在第一位，更要注意丰富画面的内涵，加大画面的精神承载——人文性与思想性。不仅需要艺术家“异想天开”，更需要“逆向思维”与“发散思维”，为画面寻找新的视觉形式，增添艺术魅力。

另外，意象水彩画更注重画面意境表达，情感居于作品中的主导地位。意象水彩画家们往往追求“意外之象，弦外之音”。意象水彩画具有灵、透、韵、秀、意等水彩语言特质，画家将自然界的“物象”或脑海中的“意象”融入自身的思想情感，然后把这种“意象”淋漓尽致地表现在画面上，体现出独特的意境美。

绘画创作的“语言”即绘画创作中使用的绘画语言，包括造型语言、色彩语言、材料语言、技法语言等因素，意象水彩以意象空间、意象造型与意象色彩等语言表达画家物融于心的独特感受，艺术家在进行意象水彩画创作时要对对象倾注真情实感，有感而发。意象水彩画的创作语言具有以下特点：

其一，造型语言的多样性。由于意象绘画介于客观真实的“具象绘画”与“无形之象”的“抽象绘画”之间的宽泛地带，对画面形象的造型样式没有严格的限制，画中的物象更多是艺术家心境的寄托。既可以是“似与不似之间”、“意周笔不周”的概括提炼，又可以是变形夸张、抽离于对象的主观形变，还可以侧重于造型的平面性，且可以强调物象的体量，更可以呈现抽象空间的加强和深度空间的减弱。总之，意象水彩的造型方式是开放包容的，意象的造型语言是画家把客观物象与主观的审美意念融为一体的独特造型方法，画面形象的写实程度与形变程度完全取决于作者的需要而灵活使用。只要是源自主观情感的注入和画面意境的需要，概括、提炼、整合、夸张、变形等造型语言就皆可入画。

其二，色彩语言的主观性，色彩的表现力和它所产生的感情力量，在意象绘画中起着极其重要的作用，意象绘画中色彩的使用具有一些不同于其他绘画形式的特点。在意象水彩创作中如果摆脱写生色彩的局限，更好地突出感情色彩和象征性色彩，将获得色彩语言的极大自由。中国画家潘天寿曾精辟地论述：“画中之形色，孕育于自然之形色，然画中之形色，又非自然之形色。”马蒂斯曾说：“我挑选色彩不依赖任何科学理论，它建立在观察、感情和各种经验的性质之上。”意象水彩的色彩既来源于客观，又与画家的喜好、联想、审美等息息相关，它可以唤起观者的情绪，表达作者的情感，比如红色，可以让我们感受到热烈与光明，也让我们感受到危险与警惕；又如绿色带给人青春的生机，却有稚嫩低沉的一面；紫色有高贵优雅的感觉，能让人黯然忧郁；黑色，有沉静肃穆的气质，也有诡秘莫测的感觉；还有白色，给人以纯洁高雅的气息，也有苍白冷淡的一面……总之，意象水彩画中的色彩运用充满主观多样性，对色彩语言的灵活运用是在不断的艺术实践中积累起来的敏锐的感觉，我们可以在意象水彩中用大胆的色彩营造醉人心境、情景迥异的意象氛围。

其三，材料语言的多元性，要忠实描摹客观物象，容易受到绘画材料、媒介等方面的制约。然而，意象绘画的造型方式对各种材料具有更强的包容性和扩展性，所以意象水彩拥有更多自由发挥材料特性的空间。相对于油画材质的厚重与凝结，水彩颜料有自身的材质特色，一旦与水相调，便淋漓酣畅、如鱼得水，在不同基面上皆可展现出神妙莫测的水色韵味和“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逸情灵气……即使我们用不同的水性媒介表达同样的观念和对象，画面效果也会大不相同。这一切为意象水彩画的创作提供了广泛的实验空间。因此，材料语言的应用实验，往往是意象水彩重要的创作过程。

其四，技法语言具有丰富性，水与彩的融合渗化使水彩本身的表现技法极其丰富，并且灵活多变，常用技法就有干画法、湿画法、干湿并举法。干画法指在干底上着色，能达到虚实相生、清晰明确的艺术效果；湿画法则指在湿底色或湿纸上作画的方法，能达到润泽朦胧、水色交融的效果；干湿并举法则是将干、湿画法结合一起，具有较强的表现力，有先干后湿法、先湿后干法、干湿交替法等。还有相当一部分是围绕“水”而展开的表现技法，如在创作过程中运用滴、喷、冲、吸、破、积等手段，使水分颜色浸润、渗透、流动、扩散、透明、沉淀，还能达到良好的效果。在意象水彩画的创作中，如充分发掘并合理使用这些传统的表现技法，将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另外，水与色在画面上的干湿浓淡、交融冲撞，画笔游走中用力的轻重缓急、提拉拖拽等材料在使用中的偶发状况都会达到偶然的玄妙的画面效果，给人以美的享受。中国写意画中提倡“偶得”与“神来之笔”，巧妙地运用“偶得”的画面弥足珍贵，也是画家能力的体现。意象水彩画创作的过程如果对这种“偶然”因势利导，恰当运用，甚至会产生一些特殊效果，还会收获意外之美。蕴含偶然性的意象水彩画是无法重复的，即使是画家本人也无法再创造出完全相同的作品，这是意象水彩画生机勃勃充满活力的原因。

总之，在意象水彩画的创作过程中，不论是画面造型、色彩、技法、材料等语言要素，还是能够充分调动创作者主观情感、生发画面意境的因素，均能成为创作过程中的主角。一幅成功的意象水彩画作品，是画家结合自己的品位与修养，熟练使用绘画创作语言，综合产生的“天造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