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瞩望亚投行推出代表作
2016-03-10章玉贵
章玉贵
备受瞩目的亚投行已正式开业,这个由新兴经济体主导成立的多边开发金融机构,今后将向成员国乃至世界提供怎样的产品服务,显然值得期待。在此前的2015年6月29日,《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协定》签字仪式在北京举行,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7个创始成员国主动失去了首发机会,但这一插曲显然无法阻挡亚投行筹备工作的超预期成功。
展示中国机制设计力
英国《金融时报》曾将中国发起成立亚投行,称作中国进军金融外交和全球经济治理的最雄心勃勃的初步尝试。而《华盛顿邮报》亦担忧,这项旨在促进地区经济但同时使北京处于核心地位的协定签署,凸显中国日益增强的全球影响力。
众所周知,国际体系的变迁往往是由一系列具有指标意义的事件引致的。如果将时间光谱前移到71年前的1944年,当年7月在美国新罕布什尔州华盛顿山饭店召开的布雷顿森林会议,不仅对整个资本主义世界而言是新旧经济霸主进行金融权杖交割的历史性舞台;甚至对全球经济来说,长期充当无冕之王的美国,通过此次会议顺势将自己升格为全球无可争议的超级经济与金融强国,并由此开启了美国主导的机制化霸权时代,美国因此成为全球经济体系的主要担保人。
从1944年至2015年的71年间,美国尽管在经济领域的主导权受到过欧洲和日本的挑战,但整体而言凭借其超强的国家综合竞争力还是较为稳固的把持着由其主导设计的国际经济秩序。从当前来看,希腊债务危机尽管在欧元区框架内达成了协议,但经此番折腾,欧元区作为全球经济三大支柱之一的地位将不可避免下滑。而全球经济格局变迁也随着以金砖国家为代表的新兴经济体所担角色的不断升级,正在发生微妙变化,如今金砖国家领导人峰会正从一般意义上的沟通与协调平台,升级为积极主导全球经济与金融治理的机制性安排。
中国作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主导成立亚投行,既是本国经济发展溢出效应的逻辑延伸,亦是展现中国国际责任感与历史担当以及机制设计与运营能力的重要平台。事实上,从亚投行的相关投票权设计来看,中国不愿重复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既有国际经济组织的刚性化特权安排。
众所周知,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本质而言是美国基于霸权稳定论的公共产品,而这两个公共产品,事实上又是美国国家利益的私有品。美国被广大发展中国家所诟病的正是其对上述两大国际经济组织的独家垄断。由于份额和投票权的分配是世界银行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决策机制的基础,其设计一直都遵循着基于经济规模的分配原则,这就使主要发达国家在决策机制中占据了主导地位,同时有效多数的规定又赋予了美国否决权。因此,发展中国家多年以来要求改革两机构的治理框架,包括要求重新审核基金份额、扩大基础投票权、增加发展中国家投票权比重和话语权、废止美国事实上的否定权等。发展中国家呼吁在设计份额和投票权及其分配的过程中,除了反映已有经济规模的总量指标,还应前瞻性地考虑能够反映经济发展速度和质量的指标,从而保证制度设计的前瞻性和动态的公正性,体现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增长潜力及相应的话语权,以利于推动建立公正合理的国际经济新秩序,促进世界经济的可持续发展。而发达国家尽管也要求进行改革,但它们是现存国际金融体系的主要受益者,因此它们并不真正下决心对现行的国际金融体系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更不愿放弃在投票权等问题上的既得利益。
中国拥有的297.804亿美元的认缴股本和26.06%的投票权,既是确保亚投行顺利运营的基本前提,也是中国在这个新兴经济组织中承担最重要职责的体现。根据相关制度设计,随着新成员的不断加入,中国及其他创始成员的股份投票权和基本投票权将不断被稀释,不排除中国的投票权最终降至20%。中国业已表示无意寻求独家垄断,而是以亚投行为标本,致力于多边开发金融体系的民主化治理。例如,理事会采用的简单多数、特别多数和超级多数原则进行决策即是为了保证普通参与主体的基本权益;而在重大问题上尽量以达成一致的方式决策而不是靠投票权决定的原则,即摒弃了像美日分别在世行和亚开行拥有的否决权,体现了亚投行的公平化和民主化。
关键在于构建利益共享机制
尽管亚投行的筹备工作取得了超预期成功,但是谁都知道,筹备阶段可以讲故事绘图景,而真正到了定规则、定章程、定治理架构阶段,有关参与主体定会为了各自国家利益展开空前博弈。如若中国不能在这一阶段展现出成熟的驾驭局面与多边协调能力,则亚投行的凝聚力与集体行动力将大打折扣。
众所周知,域外国家之所以对亚投行趋之若鹜,显然不想自我边缘化于中国创设的这个全球新开发性金融体系之外。无论是作为全球第二金融强国的英国,还是实体经济竞争力位居全球最顶尖行列的德国,以及实力虽已降为二流但一流强国心态依然浓重的法国,如今均未“沦落到”需要对全球第二大经济体俯首帖耳的地步。笔者认为,英国之所以在人民币离岸中心搭建和亚投行筹建等问题上表现得格外殷勤,其战略考量之一,就是力图最大限度分享人民币国际化的欧洲红利。而德法作为欧元区的轴心国家,当然不希望英国独享这块红利。至于部分欧洲国家以及澳大利亚、韩国等亚太经济体,差不多是在俯身看看口袋里揣着的诸多中国红利的同时,瞻望加入亚投行的“钱景”,再掂量一下美国反对的可能后果,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向中国递交了加入申请书。换句话说,“羊群行为”背后是十足的无利不起早,毕竟,在涉及重大国家利益问题时,即便是政客,一般也不会集体感情用事。
亚投行的真正考验期尚未到来,中国和其他创始成员国以及将来有可能进来的美日等,必须尽快构建战略博弈与利益分享机制,以防合成谬误现象出现。亚投行必须重视发挥印度、俄罗斯等区内大国的关键作用,也必须适当照顾韩国、巴西和澳大利亚等国的权益。而对于英法德等欧洲资本主义大国来说,他们当然会十分看重在亚投行股权分布与董事会席位安排中的话语权。中国不会无视英国这个全球第二金融强国在人民币国际化进程中能够扮演的重要角色,而从全球经济格局变迁的视角来看,中德之间的经济金融合作至关重要。因此,无论是伦敦还是法兰克福,都会在亚投行的地区运营中心设置中享有不少机会。如果有朝一日美国和日本加入亚投行,则美日的相关权益至少不低于中国在亚开行的相关权益。
未来,亚投行的有关参与主体有可能在合作共赢的基础上建立健全该组织的运作机制,为亚洲乃至域外其他国家和地区提供有效且可复制的投资与金融发展菜单。尤其是中国,在积极主导亚投行建设的过程中,既要按照国际通行的规则建立透明高效的治理体系,更要解决与合作伙伴的各自利益诉求的有效安排难题。也就是说,中国必须牵头拿出十二分的使命担当,合理解决与合作伙伴可能存在的利益分歧,这样才有可能形成合力,增强机制化平台的生命力。
从筹备进展和技术准备来看,亚投行已经到了充分热身、正式登场并拿出自己特色菜单的阶段。而广大新兴经济体和发展中国家经济面临的不少急迫命题,恰恰正是亚投行奠定自己在多边开发性金融体系中独特地位的良机。也就是说,眼下正是亚投行推出自己代表作的难得时间窗口。当然,基于项目选择的程序化约束以及运营经验的积累时间,亚投行在首个开业年份的投资胃口不可能很大,笔者也相当认可金立群行长关于今年放贷金额不超过20亿美元的理性判断。尽管这一数字与亚洲地区每年在基建投资方面存在的7300亿美元缺口相去甚远,尽管部分周边国家以及“一带一路”沿线有关国家急需亚投行在包括能源与电力、交通和电信、农村和农业基础设施、供水与污水处理、环境保护、城市发展以及物流等基础项目普降及时雨,但按照国际最佳准则来运行的亚投行,显然不能在项目投放上操之过急,而必须在项目可行性、风险控制以及融资组合等方面进行审慎评估与精准投放。否则不仅欲速则不达,还会损害这家新生的国际经济组织为培育世界级声誉而付出的努力。至于亚投行首个放贷项目究竟花落谁家,眼下仍处于猜测层面,预计数月之后就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