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的官德教育及其当代启示
2016-03-09黄清吉
黄清吉
摘要:德治是中国古代延绵数千年的治国传统,留下了十分丰富的官德教育资源。系统分析中国古代官德教育的内容体系与实施途径,把握其内在机理,对新时期干部的官德教育具有十分重要且必要的启示。
关键词:官德教育;内容体系;实施途径;方法论启示;经验启示
中图分类号:D0
文献标志码:A DOI:10.3969/j.issn.1008-4355.2015.04.01
德治作为中国古代主流的治国模式,曾取得同时代他国无出其有的治国绩效。官德教育,既是成就德治的必要条件,亦是德治的重要内容,贯穿中国古代以德治国的全部历史过程。对中国古代官德教育进行深入分析,把握其内在机理,可以为新时期干部的官德教育提供有益的借鉴。
一、中国古代官德教育的内容体系
白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开始,主张“为政以德”的儒学由一家之言的私学上升为国家的政治指导思想,超越历次王朝兴衰更替的震荡,在长达两千余年的政治变迁中始终处于牢不可破的官学地位,由此形成了中国古代以儒家经典为教本、儒家学说为教义的官德教育基本理路。为官者的大德与德行操守教育构成官德教育内容的两个基本层次。
(一)为官者的大德
官员是具体行使国家权力以实现国家职能的特殊职业群体。所谓官之大德,即为官者内化于心的以实现国家职能为取向的职业使命和价值追求。中国古代官之大德集中体现为:“道高于君”,“以道事君”,“君有道”则“臣事君以忠”。“道”是儒家倡导的源于现实又高于现实的理想社会秩序与状态。一方面,强调贵贱有等,上下有序,各安其位;另一方面,强调以民为本,“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在大一统的君主政体中,君主一人系着天下的安危与祸福。小农经济本身十分脆弱,社会剩余微薄,抗风险能力低。官员作为联结君与民的纽带,如果一味盲从君主,君无道则只能是助纣为虐,加速天下动荡、王朝灭亡。在君有道的情形下,道与君相统一,“臣事君以忠”就是官之大德所在。
在道与君难以契合时,官之大德就体现为重道义而轻权令,从道不从君。“以道事君,不可则止。”“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居天下之广位,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谓之大丈夫。”在这种情形下,从一时看,臣对君表现为不合作,甚至一定程度的对立,但从长远看,维护的是体制性的君主权威与君权的正当性。
在君主偏离道义时,为臣者坚守道义,劝谏君主回归道义的轨道,按道义行事,是臣对君的“大忠”。当臣对君之无道无力回天时,仍坚持“以道事君”,效忠的对象实际上已不是现世的君主,而是由小农经济生产方式决定的必然会不断重建的君主制政体,旨在通过以身殉道,传官之大德于后世,寄希望于来者,继起的王朝春风吹又生,哺育出一批批新的忠勇之士,铁肩担道义,突破王朝更迭、人事代谢的局限,维系农耕文明的延续与昌盛,这是官之大德在特定情形下的一种历史升华。
(二)为官者的德行操守
为官者的大德是官德的“灵魂”。为官者的德行操守是大德的细化与具体体现。在中国古代文献中,《周礼·天官》较早对官员应具备的德行操守进行了概括,强调以“廉”为重心的6种廉德:“一日廉善,二日廉能,三日廉敬,四日廉正,五日廉法,六日廉辨。”
中国历史上第一部较为系统的行政法典《唐六典》规定以“四善二十七最”考核评判官员,其中“四善”即指官员的德行操守,包括“德义有闻,清慎明著,公平可称,恪勤匪懈”。武则天专门组织人编写《臣轨》,以儒家伦理道德为纲要、以历代值得称道的官员言行为具体材料,从10个方面对为官者的德行操守进行了系统的阐述:同体、至忠、守道、公正、匡谏、诚信、慎密、廉洁、良将、利人。
宋代吕本中著的《官箴》将为官者的德行操守归结为“清、慎、勤”。《四库提要》评价“此书多阅历有得之言,可以见诸实事。书首即揭清、慎、勤三字,以为当官之法,其言千古不可易。”明代薛瑄的《从政录》提出“居官七要”:“正以处心,廉以律己,忠以事君,恭以事长,信以接物,宽以待下,敬以处事。”
不言而喻,不同的论者关于官员应持有的德行操守的具体论述并不完全一致。但总的来看,最核心的内容可以总结为5个基本方面:(1)清正廉洁,秉公去私;(2)勤勉严谨,忠于职守;(3)仁德为怀,惠民为民;(4)以义制利,尚俭杜奢;(5)正己慎交,防微杜渐。
二、中国古代官德教育的实施途径
官德作为内化于官员心里的职业使命、价值追求与德行操守,是通过持之以恒的官德教育形成和维持的。在德治传统深厚的古代中国,官德教育具有十分完善的实施网络。
(一)通过学校系统地对普天之下的读书人进行人仕前的儒化教育
白汉武帝将儒学立为官方唯一正统之学,以讲授传输儒学为宗旨的官办学校开始兴起。公元前124年,汉武帝立太学为全国最高学府,设立五经博士传授儒家经典《诗》、《书》、《礼》、《易》、《春秋》,直至明清,历代王朝或设太学,或设国子学、国子监,作为传授儒家经典的最高学府。此外,汉武帝还下令“天下郡国皆立学校官”,由此建立起地方官办学校系统。隋唐以后,科举制盛行,中央与地方的官办学校系统更趋完备,也使之更为定制化地集中传习“四书”、“五经”等儒家典籍和经义。
与此同时,私立学校也日益兴隆。由于开办私立学校者多为饱学大儒及告老还乡的官员,特别是隋唐以后,私人教育机构日益成为读书人科举应试的助考者,儒家的纲常大义、“德治”主张在私立学校同样被奉为正统思想。私学与官学并行不悖,成为官学的必要补充。
由此,读书人人仕前在官办和私立学校长时间经受儒学的潜移默化,无形中为其人仕后官德的养成孕育了胚芽。
(二)君主为政以德的感召与示范
为政者尤其是最高掌权者以身作则对于官德教育至为关键。“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君正,莫不正。一正君而国定矣。”荀子说得更直白:“凡奸人之所以起者,以上之不贵义,不近义也。”君主为政以德,对于官吏群体的官德养成具有不可替代的集权威与感召于一体的普遍示范效应。
在中国历代王朝更迭中,凡为政以德的君主,身边总能聚积一批德厚才高的治国贤臣,他们既为国之柱石,亦为天下官吏楷模,于是德才兼备者云集,盛世可期;凡为政失德的君主,则难免被奸佞之徒包围,忠臣廉吏日稀,政风日下,吏治日坏,民生日蹙,国亦随亡,即便未立时崩解,亦是气息奄奄,苟延残喘。诸葛亮曾在《出师表》中总结道:“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
(三)实行以德为先、德绩并重的官员考绩制,制度化地推进官德教育
无论是汉、唐,还是明、清,历朝历代都注重将官德纳入对官员的整体考核评价之中。尽管不同朝代确定考核评价的具体标准有所不同,但以德为先、德绩并重的基本原则是沿袭不变的。将官德纳入官员的考绩内容,并置于优先地位,既有助于促进官德的完善,又有助于防止官德的病变。
(四)以多种方式勉励、劝诫官员加强官德修养
通过对官德高尚者的褒扬,发挥榜样的作用,同时,以失德官员身败名裂的可耻下场为反面教材,警告官员引以为戒,劝导官员为政修德,不断加强官德修养,是古代官德教育的重要环节。
其一,树立官德典型,对官员进行正面教育。通过重用提拔那些德行出众、德才兼备的官员,死后给予其政治殊荣并恩泽其家属子孙,激励、引领官员为政修德。如清康熙朝于成龙45岁始任县令,因其廉洁并政绩突出,三次被举“卓异”,不到20年升任督抚大员,去世时除官服外,别无余物,康熙皇帝感念他廉洁刻苦的一生,追赠他为太子太保,破例亲自为其撰写碑文,进行表彰,以此为导向,在官员中形成以廉洁勤政为荣、为官者尚德的良好官风,促使官员以榜样为参照,不断提高官德水准。
其二,惩治贪腐,对官员进行警示教育。历代王朝都高度重视权力系统内部自上而下对官员的权威监察。监察制度在秦汉时期初步建立,魏晋时期得到进一步发展,隋唐时期已较为完善,明清时期则趋于高度完备。监察机构实行垂直领导,不受地方长官和朝臣的羁绊,直接对皇帝负责,由此形成严厉惩处贪官污吏的制度体系与运行机制,以儆效尤,遏制官员的贪腐之念,从而反向告诫官员持守为官之德。
其三,组织或鼓励名臣大儒将官员应具备的为官之德编撰成“官箴”,让官员阅读研习体会。这些名臣大儒或基于从政的亲身经历与经验总结,或基于对他人为官的荣辱得失的深刻感悟与透彻分析,所著“官箴”,无论是从正面还是反面劝导官员持守官德,往往都具有较强的感染力和说服力。
其四,以史为鉴。中国历代均有一个在儒家仁德政治观指导下为前朝修史的国家级文化工程,通过编录前朝历史,陈述兴衰过程,分析成败得失,评价善恶忠奸,为官德教育提供生动的系列教材。
其五,家训。农业社会的基本政治特点是行政权力支配社会。中国古代给予读书人人仕为官的制度安排,使得读书做官成为家族的一种特别追求。在宗法族谱上,对为官者总是浓墨重彩予以详细记述,作为家族的至上荣耀,同时,宗族家长也担忧其子弟为官失德而祸及家族,甚至酿成灭门之灾。因此,家族的长者对于外出为官的子弟多予以谆谆教导,希望他们做清官、做好官,光耀门庭,并告诫他们不要贪赃枉法,否则,生不入族谱,死不入祠堂。以家训这种集家长的威望和骨肉亲情为一体的方式对官员进行规劝教化,其效果通常是较为明显而持久的。
(五)以修身为支点的官德自我教育
通过修身正己而达成治国平天下的目标是儒家德治的理想模式。“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儒家强调治国、齐家以修身为基石,修身到位了,齐家、治国、平天下也就水到渠成。其要旨在于:主张向内用功,通过修身将官德内化为自在的心理素质,以达到即使在“独处”时也能自觉持守的修养境界。
三、中国古代官德教育的内在机理
在世界古代政治文明史上,并非只有中国注重官德教育,但中国的官德教育是独树一帜的。纵观古代政治文明史,我们不难发现:在某个历史时段,总有数个大国与中国并存于世,然而从数千年的历史长度看,只有中国保持了惊人的政治统一性。中国古代这种政治统一性是与中国特质的德治政治模式的长期绩效优势分不开的,而中国特质的德治政治模式的长期绩效优势与中国式的官德教育存在紧密的内在联系。
诚然,中国和其他大国一样,也不可避免地发生王朝更替,但中国王朝更替的结果是政治统一性的重建,顽强地保持着文明的连续性。其他大国王朝更替的结果往往是政治统一性的终止,导致文明的断裂与消散。著名的全球史学家斯塔夫里阿诺斯指出:“在中国,……各个时期存在着惊人的政治统一性。这种政治统一性的形成在很大程度上可归因于中国文明具有独特的现世主义。这一点可以从中国文明是世界文明中唯一的在所有历史阶段都未产生过祭司阶级的伟大文明这一事实看出来。固然,皇帝也是祭司,他为了所有的臣民的利益而祭拜苍天,但他所履行的宗教职责始终从属于他的统治职责。因此,欧亚大陆其他文明中存在的教士与俗人之间、教会与国家之间的巨大分裂,在中国并不存在。……这种对现世主义的强烈偏好为政治组织和政治稳定提供了一个稳固而根本的基础——这一基础还因为中国人在古典时代实行独特的科举制而得到进一步加固。与此类似的情形在西方或全球其他地方则过了2000年后才出现。”
进一步讲,其他大国社会生产方式中处于支配地位的统治阶级在精神领域由于受到处于主导地位的宗教的挤压,其阶级意识或者被宗教消解,或者被宗教替代,宗教指向的是天国而非现世,因此统治阶级并不具有较为清晰的可以辨识的意识形态;中国社会生产方式中处于支配地位的统治阶级,并没有受到宗教的束缚,加之一代代思想精英的接力创造,最终孕育出了独一无二的集中反映统治阶级整体意志和利益的思想体系——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具体地说,这个意识形态就是儒学。
孔子作为儒学的创立者,通过将小农经济生产方式中处于支配地位的统治阶级的一般利益演化为普遍的社会伦理,将维护小农经济生产方式正常进行对于君主政治的一般要求演化为普遍的政治伦理,初步完成了对小农经济时代统治阶级意识的理论表达,后经孟子、荀子等思想家的加工、完善、鼓吹、传播,逐渐成为统治阶级广泛认同的思想体系,继而形成了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以儒家经典为教本、以儒家学说为教义的中国古代官德教育过程,本质上是将小农经济时代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内化为官员为政之德的过程。
反观其他大国,尽管最高掌权者或上级官员也对官员进行官德教育,但这种官德教育是从最高掌权者或上级官员的个人理念出发的,即使他的个人理念与当时生产方式中处于支配地位的统治阶级应然意义上的意识形态相契合,但由于统治阶级较为清晰的可以辨识的意识形态实际上并不存在,这种基于个人理念的官德教育,因缺乏必要的社会基础条件而呈现碎片化状态,达不到将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内化为官员为政之德的政治高度。
一旦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内化为官员的为政之德,统治阶级与官员群体之间也就构建起了一种对古代国家治理的长期绩效具有关键作用的互动关系。国家“不是从外部强加给社会的一种力量”:一方面,社会由于依靠自身无法克服源于生产方式的对立与冲突、无法自我组织起来提供其有序运行所必要的公共管理,因而内在地需要形式上独立于社会、作为整个社会正式代表的国家履行统治与管理职能,以维护社会生产方式的正常进行;另一方面,国家只有履行了以维护生产方式正常进行为核心的对社会的统治与管理职能,国家才能从社会持续地获得赖以行动的资源,国家本身才能存在下去。“历史过程中的决定性因素归根到底是现实生活的生产与再生产”,“一切政府,……归根到底都不过是本国状况的经济必然性的执行者”。
国家对社会的统治与管理是由具体行使国家权力的职业化、专门化的官员群体合力履行职责来实现的。官员和其他人一样,具有自身的利益追求。如果官员未受到相应的约束与监督,其手中的权力就将沦为谋取私利的工具,国家对社会的统治与管理就会偏离直至脱离以维护生产方式的正常进行为核心的职能定位,最终必然导致国家崩溃与社会动荡的双重不幸。
在短期内,掌握国家权力的最高领导者(层)在权力系统内部设置精致的调控网络,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克制官员手中权力的“异化”,但人类政治史上从没有过国家单靠权力系统内部的调控而得以久存的实例。长期来看,只有将生产方式中处于支配地位的统治阶级的力量融人国家内部的调控力量,通过二者结合起来形成的复合力量,对官员的约束与监督才能获得内在的生命力:统治阶级作为生产方式中处于支配地位的阶级,其根本利益与生产方式的正常进行具有内在的同一性,统治阶级的力量与国家内部的调控力量结合起来而形成的对官员进行约束与监督的复合力量,内在地具有以维护生产方式的正常进行为总取向的属性,从而为国家长期有效地对社会实施统治与管理确立起实践进路。
统治阶级的力量包括两个方面:一是统治阶级作为一个阶级的意识形态力量;二是统治阶级作为一个阶级的组织与行动力量。在古代社会,由于受交通不便、信息不畅、经济联系松散等客观条件的限制,生产方式中居于支配地位的统治阶级无法形成作为一个阶级的组织与行动力量,至多只能形成作为一个阶级的意识形态力量。将生产方式中处于支配地位的统治阶级的力量与国家内部的调控力量结合起来,在现实意义上,只能是将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力量与国家内部的调控力量相融合。官德教育是实现这一融合的枢纽工程。
中国古代官德教育的内在机理在于:国家最高领导者基于对治国之道的深刻领悟,在业已存在思想家对生产方式中处于支配地位的统治阶级意识形态进行理论概括而形成思想体系并在社会上得到广泛传播认同的基础上,运用国家权威将该思想体系提升为国家意识形态,确定为国家的政治指导思想,通过持续的灌输与教化,使之内化为官员的职业使命、价值追求与德行操守,从而将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力量融人国家内部的调控力量,形成二者相结合的对官员群体进行约束与监督的复合力量。
这种复合力量约束与监督官员履行以维护生产方式正常进行为核心的国家职能,便在统治阶级与官员群体之间建立起相互支持的实践机制,这种实践机制使生产方式与国家体制有机地联结起来,形成二者之间相互支持的互动关系。相互支持的国家体制与社会生产方式日益深入地渗透到国民的精神世界,便积淀为相应的文化传统,文化传统又反过来指引国民的经济、政治生活,从而形成国家体制、生产方式、文化传统相互支持的互动结构,构建起国家以维护生产方式的正常进行为核心的、履行职能的结构性支撑。
只要生产方式中居于支配地位的统治阶级还不具备作为一个阶级的组织与行动力量,将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内化为官员的为政之德,构建起统治阶级意识形态力量软约束条件下完善的君主政体,以德治国,便成为当时历史条件下理想的治国模式。
在古代世界,除中国之外的其他大国,如埃及、巴比伦、波斯帝国、罗马帝国、拜占庭帝国、印度的莫卧尔帝国、阿拉伯的哈里发帝国、奥斯曼帝国,正是由于未能像中国那样将官德教育提升到将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内化为官员为政之德的高度,从而构建起国家以维护生产方式的正常进行为核心的、履行职能的结构性支撑,也就无法像中国那样顽强地经受住来自内外的剧烈震荡,它们可一时称雄而不可长期兴盛,往往随着一个王朝的结束或外敌的入侵,整个社会便分崩离析,再难重现往日的荣光。
四、中国古代官德教育的当代启示
历史不会永远停留在古代。随着工业化与市场化开启的新时代的到来,交通运输的便利、信息传递的快捷、经济联系的紧密等客观条件的具备,生产方式中居于支配地位的统治阶级不仅可以形成本阶级的意识形态力量,而且可以将自己组织起来作为一个阶级来行动,从而形成本阶级的组织与行动力量。统治阶级的力量与国家内部的调控力量结合起来对官员进行约束的模式,必然要扬弃统治阶级意识形态力量软约束条件下的君主政体,代之以统治阶级的组织与行动力量硬约束为主、统治阶级意识形态力量软约束为辅的民主政体,也由此能够走出古代政治与王朝更替相伴随的治乱循环困境。
中国古代以官德教育为枢纽工程的德治政治模式曾开创了同时代国家治理的最高水平。但在当今时代,即使将中国古代官德教育的功能发挥到极致,也远远达不到民主政治模式下国家的治理绩效要求。然而,在民主政治模式下,官德教育并不是可有可无的,仍然需要将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内化为官员的为政之德。
目前,中国正处于党团结带领人民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上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关键期,把握中国古代官德教育的精神实质与教育原理,借鉴其有益的举措,从实际出发,将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创造性历史过程中应具备的理想信念、价值追求、德行操守通过官德教育内化为各级干部的为政之德,对于新时期的干部队伍建设十分重要,也十分迫切。具体地讲,中国古代官德教育的当代启示包括以下两个方面:
(一)新时期干部官德教育的内容体系
1.干部的大德
干部是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关键少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领导核心是中国共产党,根本政治制度是体现人民当家做主的人民代表大会制度,生产方式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依法治国是国家治理的基本方略。其中,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党长期执政和人民当家做主植根的经济基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处于支配地位的统治阶级是维护党长期执政和人民的主体地位的中坚力量。社会主义与市场经济相结合是一项前无古人的伟大试验和艰辛创造,只有在党的坚强领导下,在人民民主的体制保障下,坚决实施依法治国方略,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才能得到不断完善,显示出强大的生命力。因此,新时期干部的大德,就是牢固树立坚持党的领导、坚持人民当家做主的根本政治制度,坚持依法治国,完善和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理想信念与价值追求。
2.干部的职业道德规范与德行操守
干部的德行操守教育内容是干部大德教育内容的具体化。干部大德教育内容是干部的职业道德规范与德行操守教育内容的灵魂与指引。中国古代官吏的道德德行操守教育的内容对于新时期干部的德行操守教育而言,古今通宜的内容,可直接沿用;与当时生产方式和国家体制相联系的特定内容,可参考其联系脉络,赋予新的内容。
中国古代官员的道德规范与德行操守中的“清正廉洁,秉公去私”,“勤勉严谨,忠于职守”,“正己慎交,防微杜渐”可以直接沿用;“仁德为怀,惠民为民”,在新时期则宜转化为为“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执政为民”,“情为民所系,权为民所用,利为民所谋”;“以义制利,尚俭杜奢”在新时期则体现为“提高党性修养,保持先进性、纯洁性,艰苦奋斗,崇尚俭朴”。
当然,仅有上述5个方面是不够的,新时期干部的德行操守教育,还需要加上与建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社会主义法治国家相适应的、新的、具体的官德内容。
(二)新时期干部官德教育的实施途径
中国古代官德教育曾形成了相当完备的实施网络,对于新时期干部官德教育的重要启示主要包括以下几点:
第一,从学校的学生(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未来干部的后备军)教育到干部的在职教育,长期不懈地抓实抓好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教育,使之入脑入心,是新时期干部教育的一项全局性的基础工程。
第二,卓有成效地加强对干部特别是中高级领导干部官德的系统教育,尤其突出先进性、纯洁性教育,中高级干部内化于心的高尚官德外化于履行公职的行为,对整个干部队伍官德的提升具有不可替代的示范效应。中高级领导干部如果丧失理想、信念却继续身处党和政府的中高级领导岗位,上行下效,即使是少数人,对干部队伍官德的败坏将造成难以估量的后果。
第三,在干部的选拔、录用、考核、评价、晋升等诸用人环节,严格坚持“以德为先、德才兼备”的用人标准,在某种意义上是干部官德教育的最大导向。无论正反两个方面,对于干部的官德都具有直接而深远的影响。
第四,强化党内监督,特别是加强对党政一把手的巡视监督,及时、充分运用巡视成果,奖优罚劣,对于干部的官德教育具有激励与警示的双重效应。
第五,严惩贪腐,从关系党的生死存亡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前途的高度坚决遏制腐败,建立高效、严密的惩治和预防腐败体系,构筑起一道反腐倡廉的钢铁防线。
第六,加强干部的党性,倡导慎独正己的修身方法,推进各级干部自重、自省、自警、自励的官德自我修养教育。
最后需要指出的是,新时期干部官德教育的总定位,是在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生产方式与建设党的领导、人民当家做主、依法治国有机统一的社会主义政治文明的良性互动中实现对各级干部硬约束的基础上,更好地发挥官德的软约束功能与引领功能。这需要经历一个历史的过程,而官德教育是推进这一进程不可或缺的要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