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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届名家名剧月“北昆展演周”作品的“中华性”

2016-03-09黄桂娥

贵州大学学报(艺术版) 2016年1期
关键词:人文情怀

黄桂娥

(1.上海师范大学,人文与传播学院,上海 200234;2.贵州大学 艺术学院,贵州 贵阳 550003 )



第八届名家名剧月“北昆展演周”作品的“中华性”

黄桂娥1,2

(1.上海师范大学,人文与传播学院,上海200234;2.贵州大学艺术学院,贵州贵阳550003 )

摘要:2015年3月在上海举办的“第八届名家名剧月”上,北方昆曲剧院以三部作品《影梅庵忆语·董小宛》、《续琵琶》和《红楼梦》(上下本),开辟了一个“北昆展演周”。这三部作品体现出了一种戏曲走向“中华性”的文化迹象,融合了古典和现代的精神,它们珍视中国传统文化作为人类一分子的文化资源,又力求达到一般人类性的高度。在达到这个高度的同时,为世界艺术的发展提供了多样可能性。这三部戏曲站在人类的一般标准和尺度上,进行了具体而特殊的文化创新。

关键词:北昆;古典意境;历史生命;人文情怀;

2015年3月13日,在上海举办的第八届“名家名剧月”以北方昆曲剧院2014年2月新鲜出炉的《影梅庵忆语·董小宛》开幕,开幕后一周为“北昆展演周”。在这一周里,观众又陆续看到了《续琵琶》和《红楼梦》(上下本)两部新作品。三部具有如此之多共性的作品密集上演,使得此次北昆的整体形象宛如雕刻般伫立在观众的心目中。若将这三部作品看做是一个整体,从戏曲的舞美呈现、内在意蕴及意义反响三个方面来研究其所透射的文化精神,能够达到窥一斑而知全豹的目的,实现对当前中国昆曲创作活动的整体观照,更能够从中摸索出一些当代昆曲发展的启示。中国戏曲经过了一个多世纪的摸索,它一直在现代性和本土化的较量中摇摆不定,而走向中华性似乎是它的一个新动向。本文认为北昆展演周的这三部作品,就是戏曲走向中华性的一个证据。所谓中华性是指:“并不试图放弃和否定现代性中有价值的目标和追求。相反,中华性既是对古典性和现代性的双重继承,同时又是对古典性和现代性的双重超越。[1]这里,并不对戏曲走向中华性做价值判断,只是指出它是昆曲发展过程中的一个新动态。

一、古典意境的现代表达

北昆这次展演的三部戏曲作品,最先对观众形成强烈冲击的,就是它的典雅、简洁、空灵并充满意境美的舞美设计。因为,舞美是一部戏最直观、最先被感受到的物化形态。

在当今艺术设计技术与观念日益发展成熟的背景中,中国戏曲要寻求新的发展空间,重要的条件之一就是舞台美术设计观念的更新。传统戏曲舞美往往着重整体性,不讲究个性,“一桌二椅”、过于讲究对称等单调的舞台背景,难以观众唤起美的想象。用西洋绘画的写实布景、道具、服装,改变了传统戏曲重写意、象征、假定性的特征,曾风行一时。但是,随着人们认识的提高,进而发现戏曲还是不能丢掉写意的路子。于是人们又重回写意的道路,但这个“意”是革新之后的“意”。

北昆的舞美设计走的就是写意与写实结合的路子。作为昆曲《红楼梦》的舞台美术设计师刘杏林,由于他对传统文化、传统题材、传统戏曲样式的兴趣,由于他能从今天的角度看待过去遗留下来的东西,重新寻找创作的立足点,故而他创作的舞台面貌,既有中国传统的美学价值,同时看上去又不是一副老面孔。他所掌握的先进的舞台条件,又为他的艺术创新观念提供保证。

具体说可以从以下三个方面来阐述:首先,它呈现的是古典的意境。北昆这三部戏的舞台美术设计极具传统美学所追求的那种空灵和典雅之美。舞台上的每一个要素都是古典的:如精致小巧的古式桌椅等器具、沉静秀丽的色彩图案等装饰、淡雅婀娜的服饰装扮等形象,都是那么的充满了古典的味道,甚或一支垂在舞台中央的梅枝、一场弥漫飞舞的白雪、一把飘逸的纸伞、一把高雅的古琴,都能诉说无尽的诗意。它们互相映照着,构造了一幅立体的、物态化的古代生活画卷。《红楼梦》中,有一场戏要在“大观园”里演,怎样将大观园搬上舞台,对舞美设计师刘杏林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挑战。他运用写意的手法,把大观园的众多场景浓缩在几个基本的元素中,透过镂窗、廊柱等中国园林建筑的基本要素,窥探整个贾府园林的全貌,创造出了楼非楼、梦非梦、虚实结合的意境,简约、古雅的舞台。

对于《红楼梦》的舞美设计,刘杏林的切入点是:从传统建筑因素中寻找设计的途径。他选取了传统园林建筑中的“圆洞门”和“漏窗”,“把它们提取放大,形成四层变化的景片。所有演员的活动和舞台上的景物,观众都必须透过大小不同、层次不同的景片中‘透’的部分,才能看到。总体上由此入手,而另外加入的每一样局部景物,都是这些传统园林建筑基本要素的补充,比如一段栏杆、挂落,或者一枝花枝、一棵枯树,几根立柱、半个亭子,都以放大了的圆洞门和漏窗为构图因素,在它们前后出现并组织在一起。”[2]

于是人们看到那些青春靓丽的80后演员饰演的宝玉、黛玉、宝钗及丫鬟们在圆洞门里穿进穿出,在建筑的“透”与“漏”之间“移步换景”。舞台上的景片是活的,是流动变化的。景片有四层,当景片前后、层次改变的时候,“透”或“漏”的感觉就会改变,观众透过圆洞门或大的漏窗看到的场景也发生改变。于是,在不断遮挡、组织、重叠的过程中,观众有一种跟着演员在园林里走来走去的感觉。这种创新的舞台设计也会改变演员的表演。如邵天帅在一个访谈节目中讲到:“黛玉葬花的情节,传统剧种都只是演员站在舞台上,用唱来表达黛玉所有的情绪。在这一版(昆曲《红楼梦》)中,导演要求我们蹲下,接近地面上的花瓣,用身体动作配合唱腔表达黛玉对花的珍惜与不舍的心情。所以,也要求我们更细致地去体会角色的内心。”[3]确实,看过该戏的观众对黛玉葬花的情景是过目不忘的。黛玉真实地担着小篓,真实地在梅花枝下拾掇花瓣,再配合昆曲的唱腔和表演身段,十分优美。

虽是古典的情境和意象,却是用现代的审美视角呈现的。这主要体现在空间分割方式、灯光艺术效果的营造、舞台背景的选取。三部剧的舞台总是懂得留大面积的白或虚,但也并不是无,而是为了将已有的形象包括演员衬托得更精致。浅与深、透与隔,总是相互配合的序列,完全是跟着剧情需要变化的。比如《影梅庵忆语·董小宛》采用灯光分隔演区的方式,将同一舞台划为两个空间。这一方法来自20世纪初的表现主义戏剧,它是指“将演员置于不同的演区,让他们在同一瞬间表现心灵与心灵之间不依赖感官媒介的交往,这样就产生一种类似心灵感应的效果。”[4]在舞台的正演区,灯光明亮,照着的是青年男女的爱情生活;而在舞台斜边角的副演区,灯光较暗一些,常常会出现一个白发老人,充满深情地张望他们。老人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出现的,只有到了人物情绪特别悲凉凄绝的场面,他才不知不觉地出现在副演区,形成一个舞台上同时展开又互不干扰的两个视域。在时空分割的营造下,一些散点式的场景,一幕幕地浮现又一幕幕地淡去,使得一个人的情殇随意点染,充满舞台。

《董》剧中,几根遒劲的、像从传统梅花画中截取来的梅枝,从舞台中央垂下;梅枝后面,身披大红袍的红粉佳人,在梅枝的掩映下,渐行渐远;而白发长辫老人俯身向前,伸开双手,颤颤巍巍行于她的后面,好像要想走过去,竭力挽留她。由于梅枝的掩映,不仅交代了故事情境,而且区分了舞台空间,使得人物的位置更有层次感。

新版《续琵琶》用灯光营造很特别的效果。舞台灯光的明和暗,分开前场与后场,暗示实像与虚像:前场亮处的文姬是实景;后场暗处的蔡邕,为了表现出是文姬的心理映像的意味,所以很虚幻。时空的隔绝横亘其间,让人深切地感受到文脉传承的沉重与亲情的可贵。《续琵琶》的演出未采用传统昆曲的布景,而是仿照现代话剧,加入升降背景墙、移动追光和实景道具,表演在以往简洁的基础上更为生动传神,舞美的精致提供了更多欣赏空间。灯光在现今的戏曲舞台上扮演着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并已成为当代观众的重要审美关注。

北昆这次展演的服装设计也是融古入今的。昆曲《红楼梦》的服装设计用柔软飘逸的真丝绉缎面料,更有助于演员的整体表演。现代感体现在裁剪方面:“裁剪方面中西结合创造时尚古典,此次服装的整体剪裁融入西式立裁手法,削肩、收腰,有选择的强调人体曲线美,人物立体有形,下身搭配经美化变形的绉缎‘腰包’,裙影飘动,莲步生香的古典雅韵依旧却也增添几分现代时尚气息”。[5]如林黛玉的服装,上身的裁剪运用立裁,显出她的消瘦,下摆处宽松飘逸,衣随人动,香影绰约,更体现了林黛玉的清瘦之美,病态之美,以及她才学横溢和浓郁的诗人气质。

总之,以符合现代审美的方式表现了古典的意象,使得如今的昆曲舞台“古”不排斥“今”、“今”也完美融合于“古”。这种戏曲舞台的演出样式,将会变成一种文化的样式,由于它真正传达了某种东西,又具有特色,正被跨越地界、国界的人们所接受、喜爱、欣赏。正如季国平教授所说:“传统戏曲需要现代化,需要学习借鉴歌剧、话剧,但不是戏曲基因的‘异化’。”[6]昆曲《红楼梦》等舞美设计带给我们的启示是很多的:真正有生命力的文化载体需要被某种方式激活。当我们经受了某些文化的滋养,它会在很多具体的东西上面留下印记,因为带有某种很多年积淀下来的那种东西,你会无形中觉得它很有味道,那或许就是文化属性。今天的我们在舞台创作中,不能忽视原有的传统,要表达自己文化的态度。中国传统中的某些元素,会与今天的视觉艺术的追求相契合,因为它们在轮回中会产生类似的形式特征,因此,它的现代感要努力开发。

二、 历史生命的苍凉诗章

清代戏曲家毛声山认为,戏曲的一个核心价值,就是将历史上那些已经逝去的古圣先贤的面目、声音、神情,惟妙惟肖地展现出来,让今天的人可以一睹古人风采。他说:“古之孝子、义夫、贞妇、淑女,其人与骨俱朽矣,而能肖其面目,传其声咳,描其神情,令人如睹古人于今日者,独赖有梨园一技之存耳。”[7]473北昆的这三部戏,正好可以说是不辜负梨园的:一部写又贞淑又有孝义的董小宛,一部写又贞烈又刚毅的蔡文姬。季国平教授也高度赞赏了北昆的这种对历史的敬重之心。他说:“曹寅所作的《续琵琶》取材于‘蔡文姬归汉’这一历史事件,在很多地方都显现出一种粗犷豪放的路数。而且,其摆出早于郭沫若为曹操翻案的架势。越剧、黄梅戏等剧种在反映当下人的生活方面,有它的优势,但历史剧却是昆曲的一大优势。这些年来,年轻人看《牡丹亭》、《白牡丹》等剧,感到里面全是卿卿我我,就以为看昆曲就是水磨腔、男女爱情。错!你们看就是我们老前辈演的《桃花扇》、《长生殿》,都是一男一女,抒发兴亡之感。昆曲在当下的历史题材方面非常值得挖掘。”*季国平:在北昆展演周研讨会上的发言,东方艺术中心,2015年3月20日。《董》剧虽主要是表现爱情的,但这部剧的爱恋与家国时势紧密相连。我们感受到编剧罗怀臻先生是真正地走入了这段历史,结合敏锐的个人感受力,捕捉到了某条历史与个体生命相交合而能动人心魄的灵光。这部剧不会让我们沉迷于爱恋的萎靡,反而使我们身临其境于古籍中描述的那个动乱的清初时期,感受到那时期严重受伤的文人精神,和难以慰藉他们伤痛的爱情。

《红楼梦》也气魄宏大地展现了一个家族的由荣转衰的历史。导演曹其敬在谈到此次执导时说,“创作昆剧《红楼梦》是文化传承道路上的重任,我追求的是全景式地展现原著精神。该剧将以贾宝玉入世和出世为主线,王熙凤的个人命运为辅线,两线并行来展现贾家的兴衰史。”[8]导演没有只局限于宝黛的爱情悲剧,而是以贾宝玉入世和出世为主线,王熙凤的个人命运为副线,两线并行来展现贾家的兴衰史。该剧创作者尽量扩展社会历史生活容量,让主要人物命运的起落沉浮在丰厚的文化背景中铺陈展开,力求更加忠实于原著,回到经典,“回到曹雪芹”。

北方昆曲剧院、北京曹雪芹学会和中国戏曲学院联合将《续琵琶》挖掘整理并搬上舞台,这被认为是红学界、戏曲界的一大盛事,是学术研究和戏剧创作相结合的典范。《续琵琶》更是一出以复原历史面貌为旨归的戏曲,在让观众领略了传统戏剧朴素之美的同时,还让人耳闻目睹了历史时空中古人生命的伟大苍凉,和清人曹寅一起,做了一个梦回汉朝的大梦。《续琵琶》这部剧忠于史实的故事,用精训典雅、对仗工整的唱词,深情缱绻、缠绵邈远的音乐、空灵萧瑟时空变幻的舞台美术,这一切,都“足以吊定现场观众对该剧超强的美学期待”。[9]

《续琵琶》竟让两个苍凉女子在梦中相见。她们人生苦难的背后,是中国历史的频遭离乱,令人悲愤唏嘘。文姬对昭君的梦见,表达了清人对民族苦难中同病相怜个体期望跨越时空进行互助互怜的隐秘心愿。剧中非常忠实地还原了《胡笳十八拍》所作时代的音乐特点。曲子气质沉郁苍凉,曲调沉而不浊,演唱更是古朴悲怆,让观众更能深刻地体会在边地十年的蔡文姬心中有多少辛酸。

总之, 这三部戏总体的悲剧美意味给我们的启示是:在这个娱乐为王、拒绝深度的时代,我们的艺术反而要背道而驰,拒绝向流俗低头。我们的艺术就应该是深沉的、动人心魄的、引人不断思考的。早在清代卓人月就已经对中国古典戏曲的嬉笑胡闹的性质提出了批评。他在《新西厢记序》中认为戏剧是世风的一种超越表现,而当时的戏却偏偏追求浅俗轻艳而让人亵玩。他说:“天下欢之日短而悲之日长,生之日短而死之日长”,这已是一种生存定局,而且人生的欢在悲前面,死在生的后面。可是,当时的演剧界,戏开始的时候是“穷愁泣别”,结束了却是“团圆宴笑”!似乎是“悲极得欢”,欢后更无悲了!而且死中得生,而生后更无死了!他认为这真是大荒谬啊!戏剧是一种世之风的表现,而风大多使人超然于悲欢而泊然于生死。生与欢,只是上天“鸩人”的一种方式;悲与死才是上天“玉人”的方式。如果像演剧界演的那样,当悲犹不忘欢,处死犹不忘生,这样悲与死也不能“玉人”了,这还怎能叫戏剧为“风”?[7]114戏剧要使世人获得精神提升,要让人超然悲欢、泊然生死,因此戏剧是要渡人、渡世界的。

清代戏曲评论界一向对戏曲的轻佻走向充满警惕,或许能为我们找到一条重振戏曲的未来之路。清晚期余治对当时戏曲走向亵玩萎靡之风表示不满,他是这样说的:“古乐衰而梨园之典兴,原以传忠孝节义之奇,使人观感激发于不自觉,善以劝,恶以惩,殆与诗之美刺、春秋之笔削无以异,故君子有取焉。贤士大夫支持风教者固宜默握其权,时与厘定,以为警瞆觉聋之助。初非徒娱心適志已也。无如沿习既久,本旨渐失。贤士大夫既不暇留心及此,一任优伶子弟颠倒错杂于其间,所演者遂多不甚切于惩劝。近世轻狂佻达之徒,又作诲淫诲盗诸剧,以悦时流之耳目……”。[7]433在今天物质生活极其便利发达而道德风尚急剧败落失范的时刻,我们是否也要呼吁少一些“娱心適志”的作品,多一些“警瞆觉聋”的作品呢?

三、 穿越古今的人文情怀

《董》剧中,董小宛通过爱恋中的自我牺牲而把传统女性贤淑本分发挥到极致,以至于达到了东方哲学所体现出的大智大慧。实践了老庄“无为而为”哲学思想的董小宛,没有沉入历史的深处,凭着冒辟疆的一篇天人同戚的忆语,为其作为江南文化符号更增添了光辉,彻底洗去本身的红尘污浊。季国平教授在评说该剧时,认为《董》剧歌颂了纯真的、不带铜臭味的爱情是很难得的。剧中董小宛将金钱视为无物,将情义视为至高至上的东西,这对我们今天年青人的恋爱观念是个很好的开导。现在的年青人谈婚论嫁,往往不是讲情,而是金钱至上,两个人不是为情结合,而是为钱结合。朱恒夫教授认为《董》剧充满了对情的弘扬,夫妻之情、姑嫂之情、婆媳之情等,在这个无情的时代,我们需要重新找回这些“情”,只有世间充满了情,我们每一个人才能感到真正的幸福。令人意味深长的是乾隆年间的李调元曾说过这样的话:“人而有情,则士爱其缘,女守其介,知其则而止乎礼仪,而风醇俗美;人而无情,则士不爱其缘,女不守其介,不知其则而放乎礼仪,而风不淳,俗不美。故夫曲者,正鼓吹之盛事也。”[7]114联想到如今社会发生了如此之多如此残忍的事件,这些是不是启示我们,时代需要更多的“真情”呢?

中国戏曲学院教授、古籍整理专家赵建伟受胡德平的委托,对《续琵琶》剧本进行了排演前的校注工作。赵建伟表示,最终在舞台上成型的剧目比较好地呈现了曹寅创作本剧时想要表达的主题,他概括为:一是为曹操正名。二是为蔡邕正名。第三是为蔡文姬正名。正如学人指出的那样:“史书是盖棺定论的实录,但仍有大量有待理解的空间。随着时间的推移,后人与历史的对话是无限的。《续琵琶》作者借戏剧表达自己的理解,试图更进一步接近古人。剧中的话语是作者对历史的回应,这一意义上的跨时空对话,闪耀着理性的光芒。”[10]尤其值得称道的是,该剧成功塑造了蔡文姬这一形象,使得人们深深感佩她不辱使命,承续文脉的可贵精神。蔡文姬流落匈奴12年,传统观念认为她有失节的行为。而本剧为她的“苟活”提供了依据——即担负着续《汉史》的使命,并设计了昭君托梦这一出戏,解决了观众心中的疑问。这是曹寅借昭君之口,与蔡文姬进行的古今对话。随着现代性的发展,个人主义思想观念极端发展,这给个体带来极高的选择与自由的同时,也带来了严重的社会问题。这个时代我们确实需要重拾家国情怀,重拾具有普世价值的追求意识。

昆曲《红楼梦》更加显示出一种耐人寻味的意义和价值。这是一次被视为最为“接近原著精神的创作”。甚至被认为既是一次继承,也是一次创新。看过这部戏的观众,大都对这部戏能保留原著中的多元文化哲学精神而大加赞赏,认为昆曲改编者与导演抓住了小说原著中闪烁的人文精神之光,竭力开掘出著对人类追求精神层面欲望得到满足的人文价值取向。在表现少男少女的悲剧爱情的同时,“创作者并未忽略在政治背景、社会背景与家族背景的复调涂抹中强化作品的思想力度和文学内涵之使命,由此揭示出深蕴其间的人文精神、价值理念和深层民族文化心理结构,竭力使原著的经典意义与当下社会主流价值取向及审美意趣相契合。”[11]“《红楼梦》的哲学意味与人性内涵,显示中国文化的美丽景色,从而使得‘新编’带上某种普遍的文化意味,特别是其中通过对贾宝玉及其与黛玉爱情的渲染,突出其对于中国传统文化在精神层面的追求与交流……,精心演绎出红楼梦‘深沉的悲剧况味来’。应该说,这也许正是昆曲《红楼梦》本体价值之所在。”[12]昆曲之于《红楼梦》,是用一种绝美的艺术形态去承载另一种绝美的艺术形态,美美合美,形成大美,成为中国文化的大美结晶。

结语

经历了种种曲折之后,我们应更清醒地意识到中国戏曲需要保持其鲜明的古典文化的精神特质,从而在现代化文化的整合中,回归自己的本体。作为中国传统文化样式的戏曲,在向现代审美文化的转型中,既要着眼于传统的赓续、文化的积淀,又要具有现代审美价值的定位。昆曲的传统精神特质是它的基本精神品格和立身之本,但我们可允许少量的昆曲在古典性与现代性结合方面做出尝试。戏曲未来的走向之一,就是根本不存在“中化”还是“西化”的问题,根本不存在“西体中用”或“中体西用”的问题,它要在全球化的文化语境中坚守自己的本体,保持自身鲜明的民族特色与个性品格,从而为中国戏曲找到一个赖以安身立命的家园,使其在世界性的现代审美文化的对话中,获得自信与自尊。同时,它还必须要注重发展标准的综合性。它尊重人类的一般标准和尺度,但更重视对现代经验的吸收。传统的积淀与现代表达方式的探寻,这两者的价值看似取向各异,但对于推动戏曲发展来说都有着相互显现的一面。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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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万素.空茫:生命体验如梦如幻——昆曲《红楼梦》主体叙事臆测[J].艺苑,2013(01).

[12]施旭升.呈现中国文化的美丽精神撰文——评昆曲《红楼梦》的经典化实践[J].福建艺术,2012(06).

The Chinese Nationalism of the Northern Kunqu Opera Performance Week in the “Eighth Session of Famous-Plays-by-Famous-Masters Month”

HUANG Gui-e

(1.CollegeofHumanitiesandCommunications,ShanghaiNormalUniversity,Shanghai,200234,2.CollegeofArts,GuizhouUniversity,Guiyang,Guizhou550003)

Abstract:In the “Eighth Session of Famous-Plays-by-Famous-Masters Month”, the Northern Kunqu Opera Theater put on three plays DONG Xiao-wan, Xu-pipa and The Dream of Red Mansion to make a Northern Kunqu Opera performance week. These three plays embody distinctive aesthetic spirit and indicate a modern expression of the classic conception from the stage performance. For the dramatic implications, they represent the desolate cantos of the historical life. And they express a humanity that transcends the time in significance. By exploring why Kunqu Opera has declined, it can be concluded that works in the Northern Kunqu Opera Week indicate a possible way for its inheritance and development.

Key words:Kunqu Opera; classic conception; historical life; humanity

中图分类号:J82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444X(2016)01-0102-06

作者简介:黄桂娥(1979—),女,湖北武汉人,文学(艺术学)博士,贵州大学艺术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艺术批评史、戏剧理论。

收稿日期:2015-12-24

DOI:10.15958/j.cnki.gdxbysb.2016.0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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