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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周时期周公政治领导力特色分析

2016-03-07秦德君

关键词:周公领导力政治

章 慧, 秦德君

(东华大学 人文学院,上海 201620)

西周时期周公政治领导力特色分析

章 慧, 秦德君

(东华大学 人文学院,上海 201620)

人类领导力实践具有悠久的历史。早在公元前11世纪,西周时期政治家周公就开展了一场前无古人的政制创制实践。在这一过程中,周公审时度势地运用求新思维、秉持通盘筹划的统局观念、坚持脚踏实地的务实取向,推行“礼”的世俗化,构建了一个涵盖政治、经济、社会等方方面面的制度体系。他创制的政治规制不仅具有重要的政治实用性和社会规范性,适应了西周政治建设的需要,更奠定了中国传统政制文化的基础。从整体看,周公“政制创制”蕴含了丰富的政治智慧,对今天国家治理现代化亦有一定的参考与借鉴意义。

西周;周公旦;政制创制;政治领导力;领导特色

《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将进一步完善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确定为全面深化改革的总目标。这一改革发展的总目标对国家治理和领导力建设提出了新的、更高的要求。实现我国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最需要的是切实提升领导力。我国正处在改革攻坚期、深水区,进入了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决定性阶段,这一阶段既面临着大有作为的重大机遇,也面临着纷繁复杂的诸多矛盾。如何抓住战略机遇期的重大机会,有效应对充满挑战的各种风险,改进领导方式和方法,提升领导能力和水平,实现领导力的创新,是一个重大战略性问题。

所谓“领导力”,其实是一个多维的系统,是一种有着目的驱动的行为,它引发基于价值观、理想、愿景、标志以及情感的变化或者转型变革[1]。人类领导力实践具有悠久的历史。早在公元前11世纪,西周时期政治家周公①周公(约前1100—?),姬姓,名旦,周文王之子,周武王之弟,成王之叔。因其采邑在周,爵为上公,故称周公。就开展了一场前无古人的政制创制实践,继而引发了整个西周的社会大变革。这一过程充分彰显了周公的政治领导力,推动了中国古代社会的发展。

一、 历史的耦合与必然:周公政制创制的情境动力分析

恩格斯曾说:“某个伟大人物在一定时间出现于某一国家,这当然纯粹是一种偶然现象。但是,如果我们把这个人除掉,那时就会需要有另一个人来代替他,并且这个代替者是会出现的——或好或坏,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总是会出现的。……如恺撒、奥古斯都、克伦威尔等等。”[2]西周时期,周公自然是作为一个偶然人物出现,但其中也蕴含着非他不可的必然性。“耦合性”是周公和西周政治互利共赢的关键。

(一) 应运而生的时代“偶然性”

武王九年,大会诸侯于孟津,并于公元前1046年,牧野决战,一举灭商,定都镐京。随后周公等人替武王组织受命大典,向天下宣告殷朝灭亡,周朝建立,武王为周天子。

然而“武王克殷二年,天下未宁而崩。”[3](《史记·封禅书》)国家初建,武王却“遘厉虐疾”于第二年辞世,西周的局势骤然紧张起来。一方面,年少的太子诵不具备执政能力,倘若继承王位,也需能人辅佐;统治集团内部的管叔也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盯着王位,王室内乱一触即发;另一方面,以武庚为代表的殷人又在暗中伺机复辟。面对如此严峻的政治局势,如何化解危机?最高统治者的失去,使得西周政局亟需一名不畏艰苦、能够力挽狂澜的领导者的出现。所谓时势造英雄,周公就是在这样的历史境遇中“偶然”地出现了并登上了历史舞台。

(二) 周公摄政的历史“必然性”

周公作为西周政治危机挽救者的出现,具有时代偶然性,其实更包含了历史必然性。《逸周书·谥法》将周公赞为“开嗣王业”的第一人,称其在牧野决战中建立大功。实际上周公在文王时,甚至是祖父王季时就开始参与翦商大业。基于此,武王在深知命不久矣之时,将周公定为王位第一继承人。《逸周书·度邑》记载,这一决定的理由有三,一是周公勤于政事,无暇顾及一日三餐和妻室;二是周公有大智慧;三是周公通晓历史,并时常告诫武王要以史为鉴。然而周公拒绝了武王的传位。武王于是命周公辅佐于成王左右,摄政以治天下。

周公能够“摄政”,决断天下大事,并集大德、大功、大治于一身的原由,我们还可以从后人对周公的评价中窥探一二。钱穆先生说:“其临大难而不惧,处大变而不忧,断大事而不疑,进退从容,无往不宜之概”[4],《墨子·贵义》说:“昔者,周公旦朝读书百篇,夕见漆(七)十士”[5],又《孟子·离娄下》记载:“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其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继日”[6],处变不惊、持续学习、知人善用、勤于思考等,正是一名优秀领导者所应具备的重要品质。由此,周公才通过“救乱”“克殷”“践奄”“建侯卫”“营成周”“制礼作乐”“致政成王”[7],完成了除他之外很难由同时代任何其他统治者领导完成的西周政制创制。

(三) 政制创制的现实诉求

本文以周公“政制创制”为其政治领导力特色分析的切入点,所谓政制创制,是指周公为中国封建王朝奠定重要基础的政治规制的创新过程。周公政制创制根植于特定的历史情境中,即当时国家政治建设的需要。事实上,不管决断天下大事的当朝统治者是武王,是成王,还是周公,血缘界定、行政区域组织等的建立,以及制度、文化等软件的建设都是必不可少的。因此,在“小邦周”取代“大邦殷”后,构建国家政治结构基本要素的任务被提上日程。

“有大艰于西土,西土人亦不静,越兹蠢。殷小腆诞敢纪其叙。”[8](《尚书·大诰》)当时国家初建,周公摄政,整个西周面临着严峻的内忧外患,如《史记·卫康叔世家》记载:“管叔、蔡叔疑周公,乃与武庚禄父作乱,欲攻成周”[3],王室内部成员猜忌周公,并联合武庚叛乱。于是,周公奉命东征平定武装大叛乱,使西周的政局转危为安。但问题来了,从“牧野之战”伐纣建周到东征胜利(“救乱”“克殷”“践奄”)奠定统一大业,周王室统统凭借着武力取胜,但“居马上得之,宁可以马上治之乎?”一个仅凭武力建立政权的国家,固然能在短期内维持统治,于长期必然存在政权合法性问题。“政制创制的现实诉求”本质上就是要求解决周王室政权合法性、执政长久性的问题。周公政制创制便是回应这个问题的有效途径。

(四) “牧民”中包含的“领导”因素

中国传统的治国之术通常视为“牧民”,古代社会未有任何成型的“领导”概念,更遑论“领导”艺术。“周公恐诸侯畔周,公乃摄行政当国”[3],(《史记·周本纪》)这自然也是一种“牧民”。但从今天的理论体系来分析,周公摄政“牧民”的过程其实已蕴含了原始的、初步的“领导”精神,包含了一些“领导”行为,是“领导”因素的萌芽。

其一,周公位处摄政大臣(一说“摄政王”),除了拥有执掌生杀之柄的权力外,还具有不可小觑的“非权力影响力”。这些影响力附着的是周公前期的军事政绩、个人能力和道德品性。其二,相较暴力的震慑作用,周公更注重“礼”“乐”的教化功用。在“新天人观”的启蒙下,借助政治规制来促成百姓遵礼守法的人文精神追求,最终达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天下大治”局面。其三,区别于单向性的驱民行为,周公治国理政注重与民互动。周公历来重民,强调民意,君为舟,民为水,“水则载舟,水则覆舟”[9](《荀子·王制》)。其四,周公“领导”的更深一层含义是取信于民。显然,周公主政天下中蕴含的“领导”因素要高于纯粹的“牧民”统治,这也是周公摄政能够获得超出“牧民”的预期效果的必要条件。

二、 “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周公政制创制的思维特点分析

领导者作为一个组织系统中的坐标式人物,不仅是一种角色,更是一个组织系统乃至一个时代的精神思维的奠基者、引领者。思维模式是领导力的主要构成。周公政制创制的领导思维具有鲜明的特点:

(一) 审时度势的求新思维

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周公政制创制体现了这种“又日新”的求新思维。鉴于“殷政总总,若风草”,殷朝政策法令纷繁杂乱,新的政治规制正在创制的路上。如“封建制”,名义上的封建在三代前已萌芽,到夏商两代则已明确出现分封现象,到周时分封制又发生了质的变化,即区别于夏商的“氏族封建”和“氏族联盟式的邦国群体”[10],周公将分封对象从“氏族”扩展到王室子弟、亲属、异姓功臣,并以“授疆土”“授民”“建国”为新制的基本要素。正如《左传·僖公二十四年》所说的“封建亲戚以蕃屏周”[11]一样,新封的诸侯国作为周王室安置在各地的统治据点,镇守疆土、管理子民、抵抗敌族,满足了巩固政权的需要。

(二) 通盘筹划的统局观念

“树立一盘棋思想”是一名领导者应做的基本功课。周公身处政治大变革的时代,他对于制度设计和“新天命论”的考虑,对于政治规制内部成分的统筹,正是通盘筹划的统局观念的具体表现。周公政治建设既注重政治规制的创制,也注重意识形态的塑造。牧野一战后,周代殷命成为新的政治现实,随即周公提出“周虽旧邦,其命维新”[12](《诗经·大雅·文王》)的观念。在殷商“神权至上”的基础上发展出“新天命论”,用“时惟天命”警告“殷顽民”“多方”要听从天命,顺从周人统治;并用“惟命不于常”“天畏棐忱”来告诫周的统治者施行德政。在统一了人们的意识之后,政制创制和治国理政就显得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了。周公政制创制无一遗漏地触及了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等各个方面的典章制度,统筹了政治规制的各个具体部分,当然在重视程度上会有一些偏重。

(三) 脚踏实地的务实取向

“不惟上,不惟书,只惟实”是任何一个想干点大事的人所崇尚的。推动政治发展需要脚踏实地、实事求是,坚持务实取向。周公所“务”之实,一是指西周客观实际的需要。毋庸置疑,周公政制创制不是一个空想的、纯理论性的鸿篇巨制。二是指历史经验教训的总结,即周公注重探求历史发展的内在规律性以指导现实中的治国治民。这里阐发的是后者。首先,周公从反面总结出“德”与国家的兴亡具有直接关系。如夏桀行“暴德”,故“乃命尔先祖成汤革夏,俊民甸四方”[8](《尚书·多士》),即“成汤革夏”;纣王荒淫无道、暴虐成性,故“周代殷命”。其次,周公又从正面向统治者们展现先王的优秀品质,如《尚书·无逸》中,周公向成王详细阐述了中宗、高宗、祖甲、周文王的勤政无逸等德行,最后告诫成王亲政时一定要学习先王,这样才能保证百姓臣服,国家兴盛。

三、 中国政制文化的奠基与滥觞:“周公创制”的制度学分析

郭沫若在《今昔集·论古代文学》中说:“中国文化大抵滥觞于殷代。”“滥觞”谓发源之意,郦道元在《水经注·江水一》中说:“江水自此已上至微弱,所谓发源滥觞者也。”从中国历史看,周公政制创制的历史性实践奠定了中国后来几千年传统政治制度的基础,是中国政治制度和政治文化名副其实的“滥觞”。

(一) 典章制度的体系完备性

周公政制创制实现了传统“礼”的世俗化。“礼”,最初是指宗教祭祀之类的活动,旨在求神赐福。殷商时期,“殷人尊神,率民以事神,先鬼而后礼”[13](《礼记·表记》),“殷礼”保持的是“神本”思想;而到了西周,“周人尊礼尚施,事鬼敬神而远之,近人而忠焉”[13](《礼记·表记》),“周礼”一反狭隘的宗教祭祀性质,成为旨在推崇周天子王权、维护等级制的系列典章制度。其中“人本”因素的加入,更是中国古代政治文化发展史上的重大突破。

一直以来,学者们对周公制礼的内容有考究和阐发。如钱穆认为周公所制之礼有封建制、宗法制、井田制,三者融凝一体[14]。王玉哲认为周公所制之礼包括嫡长子继承制、分封制、大武乐等三个方面[15]。综合各家观点,我们认为“周公政制”是一个庞大的制度体系,它以政治制度为核心,涵盖经济、文化、军事、社会等各方面典章制度,包括任何其他具有政治工具性的规范、准则。主要有封建制、宗法制、嫡长子继承制、井田制、乡遂制度,畿服制、朝觐制度、乡饮酒礼和飨礼等等。各项制度相互联系、相互配合,其中“封建制”是西周的基本政制,它建立在井田制基础上,并和以嫡长子继承制为核心的宗法制互为表里。

(二) 沿袭和变革的制度变迁分析

周公政制创制是一个扬弃的过程,包含了修正、补充、革新的意思,即《论语·为政》中所说的“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16]。如继承制度的发展,殷商时期王位继承基本上按照“兄终弟及”为主,“父死子继”为辅的方式[17],且殷末时多实行“父死子继”,“嫡长子继承”尚未成定制。鉴于殷商时期的“兄终弟及”致“九世之乱”的历史教训,以及管叔、蔡叔觊觎王位而挑起内乱的现实,周公开始思考王位继承方式上的改革,拒绝继承王位并通过东征战胜了以管叔、蔡叔为代表的“兄终弟及派”,摈弃了“兄终弟及”的继承方式,最终确立了嫡长子继承制。

制度的发展是由不完善到完善的。变换的政治、经济等历史背景总会对具体规制的形式、内容提出新的诉求。如专制制度在殷周时期初步确立,在西周时它以宗法分封形态出现,各地诸侯具有一定的独立性、自治性。但战国以降,特别是秦汉以后,随着专制主义的君主集权政治愈加强化,君主专制制度也随之发展到了绝对极端的地步。

(三) 政治实用性和社会规范性的制度功能分析

周公政制创制的背后不仅是对人文价值的关注,更是对社会等级秩序的敬畏。周公“制礼作乐”的基本原则是“尊尊”“亲亲”,通过典章制度有效进行别贵贱、序尊卑。如在封建制和宗法制(包括嫡长子继承制)的综合作用下,整个西周自上而下地层层分封,构成了一个“天子建国,诸侯立家,卿置侧室,大夫有贰宗,士有隶子弟,庶人工商各有分亲,皆有等衰”[11](《左传·桓公二年》)的社会形态以及“君臣父子”的等级关系。君臣、上下统属关系在全周达成了共识并成为一种心理定势,一直延续下去。

周公政制创制显在制度,隐在意识。由于这些政治规制覆盖面的广泛性,它们在周人的政治生活、经济生活、社会生活、家庭生活等方面都发挥着规范作用,从而营造出了一个“衣服有制,宫室有度,人徒有数,丧祭械用,皆有等宜”[9](《荀子·王制》)的规则社会,并在潜移默化中逐渐改变着周人对政权、身份等级、社会规范的认同。一切依礼行事,任何僭礼行为都要受到惩罚,王权至高无上,全部服从阶级统治。

(四) 中华元典的制度文化分析

杨向奎在《宗周社会与礼乐文明》中,将周公与武王之后的一统天下、传世的礼乐文明、儒家的历史渊源紧密连接在一起,甚至认为没有周公的中国文明将呈现的是另一种精神状态[18]。历史证明,周公政制创制的确有效巩固了西周的政治统治,促成了“成康之治”和周朝八百年基业,更奠定了中国古代社会制度和思想文化的基础。孔子直呼“吾从周”,说的就是孔子对西周礼乐文明的向往。

周公政制具有开创性、奠基性,它区别于之后任何朝代所创制的典章制度,是中国古代制度的原点,也为之后中国传统政治制度的发展构建了基本框架。这一政治实践中蕴含的重要思想,如“以德配天”“敬德保民”的德治思想,注重“遵礼守法”的规则意识,讲究“德”“孝”的伦理思想,以及重视人事等,更是奠定了中国文化的主体精神,引导着中国传统文化发展的基本走向。基于此,可以说在中国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殷周之际的政治、文化变革算得上是飞跃性的了吧。

四、 周公政制创制的方法论特点分析

任何历史情境中的政制创制,任何具体社会环境中的领导力的实现,必须基于一定的方法论基础,这样的政制创制才是有逻辑的,才站得住;这样的领导力也才具有统摄力、影响力。周公政制创制,随着时代和具体情况的变化其具体做法和行为模式在今天已不可复制。但周公政制创制过程中所蕴含的领导方法特点和政治智慧,在经过选择性扬弃、应时应景的转化后,于今天的国家治理现代化还是有一定的参考、借鉴意义。

(一) “礼治、法治、德治”互济的古典治理方式

周公摄政,治国治民,综合运用了不同的治理方式。其一,礼治。“礼”即政治规制。周公构建了一个系统的制度大网,引导了整个社会对身份等级的统一认识,形成了以周天子政权为核心的权力结构。其二,法治。周公时期,夏商时期的“天罚”“神判”发展为“明德慎罚”,“明德慎罚”作为一种治国治民手段,蕴含了“以德行罚”“敬明乃罚”两方面的内涵。其三,德治。本质上,周公推行的礼治也好,法治也罢,按其最终的归宿来说,都是德治。

“礼治、法治、德治”互济的古典治理方式对于今天的国家治理有一定启示,实现礼制、法律和道德相辅相成,实现礼治、法治、德治相得益彰,才能提高治理效能。在制度建设方面,建立健全制度体系以规范权力运行和维护公共秩序,提高制度执行能力以加强制度的有效性。在法治方面,必须坚定不移地将法治作为实现国家治理现代化的基本路径,坚持依法治国、依法行政、依法执政的共同推进;在依法治国的同时,始终坚持党的领导、人民当家做主。在德治方面,必须坚持以人为本,把人民利益放在第一位,把实现好、维护好、发展好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作为一切工作的出发点和落脚点。

(二) “史鉴、民鉴、情境”通识的审慎决断方式

通常情况下,掌握的信息越完备,就越有利于决策制定和决策执行。《尚书·召诰》中周公曾说:“我不可不监(鉴)于有夏,亦不可不监(鉴)于有殷。”[8]历史的剧烈变动激发周公深刻思考夏商两代灭亡的原因,遂将“敬德”作为基本的治国治民思想。关于以民为鉴,周公的“保民”思想便是最好的证明,《尚书·酒诰》中周公曾告诫康叔“人无于水监(鉴),当于民监(鉴)”[8],说的便是要体察民情,将人民的情绪作为判断为政得失好坏的重要标准之一。至于考察特定的历史情境更是无需多言了。

科学决策要求领导者将历史经验、民意、具体情境三者结合起来审慎决断。通过总结历史经验教训,少走弯路。这也包括学习、借鉴其他民族优秀文化。倾听民意,则要求将民意引进政策制定、出台、制度创制和完善的过程中,拓宽民意反映渠道,建立民众评价机制。同时,领导者在任何时候都要实事求是,一切从实际出发,将国情、地情作为决策、政策、制度出台和制定的最基本的参考要素,强化问题导向,提高治理效率。

(三) “正义、尚中、弹性”相融的行事方式

政制创制过程不可避免地涉及相互交叠的各种冲突、矛盾,必须处理好它们之间的关系。周公政制创制具有两个突出的基本点,一是重“德”,二是重“民”,其最高境界在于道德和谐、民心归顺,这是周公追求“正义”观的表现。同时周公推崇和谐,注重“尚中”即适度、协同,抵制极端的思想。周公制“礼”作“乐”,“分”中求和谐,协调了不同阶层的矛盾,避免了问题的极端化。而在制度执行中,周公还会设置一定的弹性空间以适应具体情况,如法律的执行需要有一定的标准,但标准之内周公强调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做到张弛有道。可以说,弹性空间的设置不仅不会说明周公忽视法律的严肃性,反而有力地印证了周公重视法律实施的具体情况。

十八届三中全会将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规定为全面深化改革的总目标,这一总目标的实现是一项充满挑战的技术工程,它要求领导者积极探索“正义”、尚中协同、弹性灵活三者相融的治国理政的方式方法。一方面,始终将“政治正义”作为基本的价值取向贯穿到政治发展、经济繁荣、科技进步等具体目标的实现中,坚持人民主体地位,实现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另一方面,运用“尚中”思想处理好多样化的国家治理主体关系,兼顾好参差不齐的相关者利益,解决好复杂多样的社会矛盾。在落实到具体政策、制度的执行上,则视情况而预留一定的弹性空间,注重制度的灵活变通,避免“一刀切”。

(四) “系统、简约、渐进”相协的行政风格

简单是复杂的高级形式,简到极致便是大智大慧了。针对西周礼乐文化在各个封国推行、落实的不同情况,周公称赞姜太公简约行政、入乡随俗的治理齐国的思路,即“吾简其君臣礼,从其俗为也”[3],而不满伯禽在鲁国对周礼的全盘照搬、因循守旧,因为“夫政不简不易,民不有近”[3](《史记·鲁周公世家》)。周公政制创制是一个“徐徐图之”的渐进过程,具有宏观性的三阶段特征。第一阶段,源于忧患意识的未雨绸缪。周公曰:“我不敢知曰:厥基永孚于休……”“惟永终是图”[8](《尚书·君奭》),周公政制创制是谋求西周千秋大业的路径之一。第二阶段,对制度体系的经营擘划。第三阶段,在历史实践中的循序渐进。在西周,周公扮演的是宗周时代典章制度的设计者,民众是政治规制的完善者,实践是制度发展的根本手段。

今天全面推进改革,实现国家治理现代化要求领导者审慎谋划全局,做到系统创制、简约推行、渐进发展相结合,三者层层推进,反对片面性、一蹴而就。在坚持统筹国内国际两个大局的基础上,加强顶层设计,强化改革的关联性、系统性和可行性。大美往往蕴含在大简之中。既然制度的生命力深藏于社会环境之中,那就要更加注重具体制度的基本原则设定,注重简化程序,发展简约政治,在实践中逐渐推动制度的发展与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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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8-22

章慧(1991—),女,安徽池州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政治设计与体制改革研究。E-mail:18201750273@163.com

秦德君(1962—),男,浙江绍兴人,教授,研究方向为政治设计、政府与公共治理、领导者公共形象管理、公民文化。E-mail:qdj818@163.com

K224.06

A

1009-9034(2016)03-013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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