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民族生态理论对当代生态小说的介入与重构
2016-03-07纪秀明
纪秀明
(1.上海外国语大学 博士后流动站,上海 200083;2.大连外国语大学 科研处,辽宁 大连 116044)
论民族生态理论对当代生态小说的介入与重构
纪秀明1,2
(1.上海外国语大学 博士后流动站,上海 200083;2.大连外国语大学 科研处,辽宁 大连 116044)
传统文本叙事经验影响的焦虑具有普泛性,对于我国生态小说也是适用的。民族生态资源主要从“传统儒、释、道生态哲学”、“少数民族原始信仰”、“文学典籍互文”三个方面介入到中国当代生态小说叙事中,并以此完成民族话语对西方生态思潮影响下的中国本土创作的重构。传统民族生态思想资源介入是实现生态小说本土化重构的重要方式。
民族生态理论;本土化;介入;重构
一、引 言
任何一种文学现象的发生,都有历史根源。意义向来是一种线性的连续体,一切文本的意义,都存在于文本的纵向文化记忆中不断来回穿梭的经验延续性经历。“小说的精神是延续性。每部作品都是对它之前作品的回应,每部作品都包含着小说以往的一切经验。”[1]34这种延续性的影响,并非是直接全盘地抄袭照搬而来的,而往往是基于不同的时代历史文化语境下的转化与创新,是后来者对前者、后来文本对历史文本的创造性“误读”与“校正”[2]31。基于民族的差异性,我国当代生态小说对民族叙事经验既有沿袭,又有创造性应用与创新。我国生态小说如何对民族叙事传统进行沿袭与创造性应用?对以往的文化传统和精神资源进行了怎样的继承与突破?呈现出了怎样更为复杂、变通的本土特色?本文试图从民族生态资源介入与重构展开论述,考察民族生态资源对当代生态创作的介入、影响,及其对本土品格的重构形态。
二、介入与本土重构
文学是文化与社会哲学意义与价值的载体(一些特殊的文学现象另议)。一个国别的文学,其意义与价值与该民族传统价值与哲学观相互映照,相互启迪。生态文学亦是如此。生态文学的文本内涵从来都是与生态哲学观念和生态价值观紧密不可分的。
西方生态批评进入中国后,在理论批评层面已经形成了中国理论的本土化增补趋势。当面临生态危机和理论的中国适应性选择的时候,中国学者很自觉地试图从古代生态文化中寻找理论资源,反思西方现代性。有从整体中国哲学反思“人与自然关系”、以中国传统哲学进行阐释的《生态哲学》(蒙培元、余谋昌);有接续中国古代文论精神因子,丰富了生态批评的话语模式的《中国古代文学中的“绿色”观念》、《陶渊明的人文生态观》、《汉字“风”的语义场与中国古代生态文化精神》等(王先霈、张皓、鲁枢元等),也有专门从伦理角度寻求与西方生态观相呼应的《中国生态伦理传统的诠释与重建》(佘正荣)等等。这些话语都将并已经参与到中国生态批评特色话语的建构中。理论层面如此,而作为叙事的文本而言,民族生态理论资源也介入与重构,当代作家自发渗透其中关于自然与人的传统生态思考与价值诉求。
首先澄清一点。文学创作和理论创作有不同的表达方式。一个是具象的,一个是抽象的。一个是以文本世界的形象世界表达观念,一个是以逻辑直接呈现。这就是说,我们在探讨民族生态理论资源介入与重构的问题时,多是考察文本世界所渗透、折射出来的,能够被我们深入诠释的部分,而不完全是作家在叙述中鲜明指出和引证的。我们认为,传统生态理论资源介入与重构的发生,基本集中在以下几个层面。
(一)传统儒、释、道思想
众所周知,最早的本意上的当代生态批评理论,在西方是从地理自然与人的关系开始的。西方最早的具有后现代意味的文学批判是《寂静的春天》里卡雷尔对工业环境污染所提出的。所以,最早的国内生态作品由于其被平行影响的纯粹性和写作所指的单一、直接性而往往被称为“绿色作品”、“环境文学”、“环保文学”。随后,生态批评理论逐渐深化。其中,西方生态批评传播更广泛和影响力最大的,当属整体生态世界观与大地伦理学说。西方整体生态世界观基本内涵是指:将世界看作相互依赖、相互作用的有机整体,从而关注共同体、生态体系和整体[3]6,包括本体论层面上的“有机论”、认识论层面上的“主观与客观互补理论”以及方法论层面上的“整体论”。西方的大地伦理是由整体生态世界观引申而出的,将自然与人的关系放置在道德层面,强调万物有灵、平等、尊重与和谐。鉴于自然世界的整体与有机组合性,西方生态理论从浅层生态学逐渐走向深层生态学,理论更趋多元与开放性。
但是,当西方理论被平行移植之后,中国独有的批评与创作情结和迫近的现实问题,促进我们对生态理论形成独特的民族阐释。国家政治与民族文化是中国文人卸不下、化不开的特色情结。我们的生态叙事作品更具有政治和民族文化想象力。批评和理论资源也是如此。尤其当鲁枢元基于整体生态世界观,对生态概念从自然生态,拓展到社会与精神生态之后,一下子将中国传统儒、释、道文化精髓在生态领域的适用性无限扩展了。
李约瑟指出:“中国的自然观是一种有机的自然观。”[4]25格罗伊指出:“与西方的机械论世界观不同,东方是一种有机论的世界观,它把宇宙视为一个有机联系的整体。”[5]3中国传统儒、释、道家生态观,虽然没有自觉的现代生态观念,但是已经具备了将整个世界作为一个有机整体来加以看待的自发性,并且在伦理层面,显示出广泛的平等、和谐、“存敬”的特点。儒家的“仁”“天地之心”“天人合一”,道家的“物我为一”“道法自然”,佛教的“生命轮回”“缘起说”“无情有性”等被合法引渡与杂揉进了文本中多元的“深层”、“整体”、“伦理”的生态思考中。
儒家以“仁”为核心,构建了社会和自然以及伦理三重整体论体系。由社会层面的“仁民”推演到“天下”到“家国”以及“自身”,再由社会“仁”层面延伸到自然“爱物”——“体万物而与天下共亲”(戴震《原善》)的“爱物”,这种爱物,是对天下万物的体爱与尊重,“质于爱民以下,至于鸟兽昆虫莫不爱,不爱,奚足谓‘仁’!”(《春秋繁露—仁义法》)佛教一贯的追求就是对整体、大局的把握,认为任何事物都只在整体中方可确定。人与自然相互依赖方可耸立。为了论证其整体性的概念,佛教采取比喻的方式说明“芥子容须弥,毛孔收刹海”。同时,佛教的无情有性说,在伦理层面强调了生命的尊严和平等:“宇宙全体,还有其中的万物都有尊严性,它是这种意义上的存在。就是说,自然界的无生物和无机物也都有尊严性。大地、空气、水、岩石、泉、河流、海,这一切都有尊严性。如果人侵犯了它的尊严性,就等于侵犯了我们本身的尊严性。”[6]429道家“万物与我为一”“人与天一也”的自然万物融合、整体性世界观,确立了人与自然整体和谐休戚相关、天地间万物有机关联动态平衡的宇宙观。
这些传统的民族古典生态资源在当代生态叙事中被自觉或者无意识地不断引渡与运用。比如《怀念狼》中的佛教思想异常丰富。“奶奶生前常说的轮回又是什么呢?是不是当一个人死亡之后,灵魂和躯体就分离开来在空中飘浮?如果能对应的话,在飘浮中遇见一只蜜蜂将一棵草木的花粉掺和于另一棵草木的花粉时,那灵魂就注下,新的草木就产生了,而当这新生的草木最后死亡了,灵魂又飘浮于空,恰好正碰着一只公猪和一只母猪交配,灵魂又注下,新的猪就产生了。如果这是可能的话,那么,生活在这个地球上的一切都平等,我这一世是人,能否认上一世就不是只猪吗,而下一世呢,或许是狼,是鱼,是一株草和一只白额吊睛的大虎。”[7]158这里就体现了佛教“整体性”和众生平等的伦理观。比张炜等许多作家对儒家天人合一观念的思考更难得可贵的是,很多生态作家将传统生态哲学观进行了现代演绎。比如叶广岑就“审视道家传统生态思想资源,将其有效融入到自己的现代生态伦理观念之中,从而实现了道家生态哲学思想的现代演绎”[8]72,还比如《银狐》、《带子的鲈鱼》中猎人与渔夫对生命的“仁义”的现代性解读,等等。
(二)少数民族原始信仰
当代生态创作队伍容纳了大量少数民族的,或者与少数民族地区有深厚文化渊源的作家。这些作家长期受到少数民族传统文化与信仰的影响,在创作中常常会自觉不自觉地展示。此外,由于宗教最原始的、最初的“自然宗教”形态一直留存在民间宗教信念里,少数民族原始信仰里的宗教与自然的关系思考一直被延续。这些少数民族的原始宗教文化对当代生态叙事进行着内容与创作特色的不断丰富。
迟子建生长在大兴安岭,这里是鄂伦春、鄂温克、赫哲族等少数民族的聚居地。原始渔猎生存方式保留了至今依然典型的萨满教文化。萨满教文化意识不断影响她的创作题材、内容与深层价值探索,使得其创作的生态意识格外浓厚与独特。萨满教信奉“万物有灵”,正如其教义所强调的“河流湖泊都有灵性和神性,不能轻易地扰动!”“草原上的一草一木、飞禽走兽,都不应射杀和破坏,否则将受到神灵的惩罚……世上万物都是天地父母所生,不仅相互平等,而且亲上加亲。作为天父地母之子的人类,应像孝敬自己的父母那样崇拜天宇!爱护大地!善待自然。”[9]36迟子建在作品中对萨满教的熟谙与推崇溢于言表:“祈祷的神有‘太阳神’、‘月亮神’、‘火神’、‘萨满神’、‘男人神’、‘女人神’、‘孟姓神’、‘郭姓神’、‘狐仙神’、‘小孩神’、‘灶王神’等等,真是神气十足,无所不在。似乎你手触之处都是神。鄂伦春人信奉万物有灵,所有静止不动的事物在他们看来都有生命。”[10]230在她的笔下,“万物有灵”,她对自然万物充满敬畏和关爱。自然界的风雷雨雪、白夜极光、山川河流、森林草原等万物充满灵性,具有生命和灵魂。“我是雨和雪的老熟人了,我有九十岁了。雨雪看老了我,我也把它们给看老了。”自然万物也具有了自然宗教泛神性,“草原啊,你就是我的神甫,当我的心灯因尘世而蒙垢,你总会用清风,拂去尘埃,并用你那碧绿的汁液,为我注满生命的灯油。”她的笔触从来是纯净透明的,她对一切万物都充满着温暖的爱意与尊重,对动物尤其如此。动物具有和人一样,甚至更高的道德与伦理境界。《越过云层的晴朗》里的黄狗,重情守义,知恩图报,与主人感同身受,多次忠义救主,直到悲壮死去。《一匹马两个人》中的老马通人性,为老夫妻监守的不仅是赖以生存的麦地,更是老两口生存的精神慰藉。《白雪乌鸦》、《酒鬼的鱼鹰》等小说中也涉及了很多通达人性的动物的形象。
郭雪波将生态救赎的希望寄托在萨满教上。“萨满其实是人类的一个梦想,当梦想破灭,那个敬畏自然、崇尚天人合一的时代也就渐行渐远了。这也是我三十多年文学创作中,最想表达的东西。”[11]79萨满教是蒙古人信奉时间最长,对社会文化影响十分深远的传统宗教。萨满教中一些已经深入人心以及与人们日常生活紧密结合在一起的宗教观念继续在蒙古民族深层意识中起作用。郭雪波讲道:“我们家族具有双重的宗教文化传统:……萨满教,崇拜长生天长生地,拜自然万物,这种萨满文化融入到了平时的我家生活习俗当中。”[12]萨满教的万物有灵、长生天以及敬畏自然、天人合一的诸多思想散落在他几乎所有的文学创作中。沙狐等动物系列作品充满了关于生态与萨满教教义互相融合阐释的语句与感慨,促使我们重新思考人与自然的关系。
阿来源于藏传宗教的对自然和“天”的书写充满宗教神秘色彩和暗示意味。《空山》中巫师多吉神秘莫测的“沟通天人”的能力以及对“天火”寓言都具有浓郁的宗教神秘色彩。对于偶然中发现的3000年前村落的遗迹,村人无法给予合理的解释,于是村人给了最简单的答案:“天意”。“如果所有人都不能回答为什么要如此这般,那自然就只能归咎于上天的神秘指引了。”[13]450央金姑娘看着湖水闪烁的金光时,仿佛看到传说中神奇的金野鸭,“一旦置身于这种自然环境中,一旦置身于这种不是靠别人灌输的思想,而是靠自然启示说话的时候,不要任何理由,她就已经相信金野鸭是真的存在了。”[13]242用“天”、“天意”和“自然启示”来解释未知事物,具有以宗教进行思维拓展和深层拷问的开放性。此外鄂温克族作家乌热尔图、蒙古作家满都曼、藏族作家扎西达娃等的生态创作也都深受少数民族宗教文化的影响,并且为我国生态叙事融合了大量少数民族宗教生态智慧,不一一列举。
正如王静所言,“民族作家焕发着来自边缘的活力,融合了多民族的异质文化因素,把民族精神当作创作的基石,在人与自然的对话中寻找曾经失落的传统和道德,在对人类中心主义批判的同时,构建了呼唤和谐的生态理想,是独具中国民族特色的生态写作”[14]118。多种少数民族原始信仰的精神浸润,可以使我国当代小说生态叙事的内容更为丰富,书写风格更为特色多元。
(三)文学典籍互文
很多当代作家已经不能满足仅仅从舶来的西方理论中提取支撑力量。涉及生态思想和生态意识的文学典籍成为一种资源尝试(这里的典籍,仅指从文学角度的典籍界定,与儒释道及各类宗教典籍相区别开)。
《扑进画框》中作者写道:“这使我想起了古典小说里的场面:好汉们穷途末路来到水边,幸有酒保前来接头,一支响箭向湖中,芦苇泊里便有造反者的快船闪出……巴童浑不寝,夜半有行舟。这是杜甫的诗。独行潭底影,数息身边树。这是贾长江的诗。云间迷树影,雾里失峰形。这是王勃的诗。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这是孟浩然的诗。芦荻荒寒野水平,四周唧唧夜虫声。这是《阅微草堂笔记》中俞君祺的诗。……机船剪破一匹匹水中的山林倒影,绕过一个个湖心荒岛,进入了老山一道越来越窄的皱折,沉落在两山间一道越来越窄的天空之下。我感觉到这船不光是在空间里航行,而是在中国历史文化的画廊里巡游,驶入古人幽深的诗境。”四大名著的情节、唐诗(杜甫、王勃、贾长江、孟浩然的诗歌)、清小品(《阅微草堂笔记》)等文学经典名著,在文中建立了隐含的叙事情节。文学典籍对自然生态的描绘形成了古今文本的前后呼应与互文。德里达指出:“意义永远屈从于差异,永远被符号本身的差异所推延。所以,能指和所指绝不可能同时发生。意义永远不是孤立自在的东西,它也不是一种自我构成,它永远处于纷纭关系中。每一个文本,每一个句子或段落,都是众多能指的交织,并且由许许多多其他的话语所决定。”[15]35古人幽深的诗境焦虑、关照,氤氲着今人桃园梦境。文学典籍进行自然生态的穿越千古的涤荡关照,后文本对前文本不自觉进行了僭越。在热奈特的眼中,只有“诗人通过僭越(metalepsis)或超前提(transumption)容纳或吸收前文本,造成哺育前辈的幻觉,以此表达前文本渴望表达、却未能表达的幻想,使人感到前文本出自后来者之手,进而完成与前辈诗歌的认同。”[16]45才是极端完美。作家超越前文本对自然的融合之意境——“融入山水的生活,经常流汗劳动的生活”,追求的是更深层的身心“一种最自由和最清洁的生活”,“一种最可靠和最本真的生活”。(《扑进画框》)
鲁枢元将西方理论的批评视域中国化阐释后,当代生态文学理论针对的范围为自然生态、社会生态和精神生态,考量整体性、深层的生态危机成因。面对普泛的精神生态荒芜与沦落,也有生态叙事作品将文学典籍用于助力精神与文化的形而上思考。
笔者以为,阎连科的《风雅颂》是目前看到的本意用传统典籍进行精神生态拯救,对其寄予最高的精神失范、病态救赎期待的文本。“我以为,《风雅之颂》是一部伟大的专著,它重新揭示了一部经书的起源和要义,为一个没有信仰的民族重塑了精神的家园与靠山。其中的每一个字,都贵如金玉,掷地有声。”(《风雅之颂——关于〈诗经〉精神的本源探究》)作品尤其对精神病院的讲课进行意义隐喻,隐喻《风雅颂》典籍对失范和病态的精神拯救作用:“医院对精神病患者创立的尊严疗法,有着重要的疗效。为了证明尊严疗法的有效性,明天我们会把所有病人的档案、病历,更具体地进行归类和分析,会把所有因为贪污而成精神病的干部患者集中在一起,请杨教授讲《诗经》中的经济学;把因为失恋或妻子红杏出墙、丈夫被第三者插足的患者集中在一起,请杨教授讲《诗经》中的恋爱学;把因为提升不成而成为精神病的患者集中在一起,请杨教授讲《诗经》中的宫廷斗争课。总而言之一句话,精神病从某种程度上说,都是尊严失落症。当一个人的尊严逐渐失去,由少到多,使他没有足够的尊严支撑精神时,他就成了精神病。因此,根据人体缺钙补钙、缺锌补锌的原则,在精神病人缺少尊严时,我们就应该给他们补上他们必须有的尊严这一课。他们脸上虽然都还有病人的痴呆和木然,可在那痴呆木然下,竟有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渴望,有掩盖不住的满足和欢乐。”(《风雅颂》)“选择傻子作为视点人物正是通过‘不理解’造成与常态社会意识、环境的不协调性,读者通过傻子的眼睛以及声音重新审视社会理性伦理,从而达到另一种更本真的伦理理解。”[17]163精神病患者的渴求聆听的眼神和热烈的鼓掌声,是作家对《风雅颂》的神坛效应的期待?抑或是作家的臆想与向往。但是,事实上,传统经典的意义也只存在于非现实空间的“精神病世界”里。因为不争的事实是,精神、道德以及价值的现代认同尺度已大大转变——“《诗经》是原本在文科还是重中之重的古典文学课,曾几何时,我去讲授《诗经解读》的大教室,也算是高朋满座,蓬荜生辉,可在不知不觉间,以《诗经》为代表的古典文学课,成了这个社会的木乃伊,除了研究再也没观赏和实用价值了。”[18]67
除了以典籍作为精神生态得以平衡和发展的稻草外,特殊的典籍也被赋予了对自然生命的拯救意义与期待。三姓村的人“均年龄都不到四十岁,死就像日出日落,刮风下雨一样寻常而又普遍”,出于对于生命的渴求与死亡的恐惧,《日光流年》里的杜柏自幼熟读《黄帝内经》,根据《黄帝内经》自己配搭药方,15年坚持不懈地喝中药。“就像坚持着每天都去放羊一样。”杜柏去放羊不是为了放羊,是为了到山上寻找在耙耧山脉本不生长的天门冬和黑野菊。是为了到山上冬天躺在阳光下反复地读《黄帝内经》,夏天躺在风口处想《黄帝内经》中的药方子。杜柏已经差不多可以把《黄帝内经》背下了,然杜柏仍然百读不厌。以典籍(而不是现代医学)作为生命拯救的救命稻草,透出的是当代农民底层生存的困苦和无奈[19]146。
三、结 语
本文以管窥豹,从“传统儒、释、道生态哲学”、“少数民族原始信仰”、“文学典籍互文”三个层面考察民族生态思想思源的介入、文化传承性影响。当代生态小说是西方思潮与中国本土叙事经验互动的宁馨儿[20]215。中国民族传统生态文化经验与生态文化智慧的介入,实现了西方生态批评中国传播过程中的意义“赋新”与中国式重构,赋予文本丰富而浓郁的中国本土风格与意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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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张树武]
The Involvement & Reconstruction of Chinese Contemporary Ecological Novels by Ethnic Ecological Resources
JI Xiu-ming1,2
(1.Post-doctoral Program of Foreign Languages and Literature Studies,Shanghai International Studies University,Shanghai 200083,China;2.Scientific Research Office,Dalian University of Foreign Languages,Dalian 116044,China)
The anxiety of influence of traditional textual narrative experience has the feature of universality,which is therefore applicable in China’s ecological novels. This article points out that ethnic ecological resources have involved in the narrative of ecological novels of contemporary China in the three aspects of “traditional ecological philosophy of Confucianism,Buddhism and Taoism”,“primitive beliefs of minority groups”,and “intertextuality of literary classics”,by which complete the ethnic discourse’s reconstruction of local writings in China under the influence of western ecological thought. This article emphasizes that the involvement of the resources of traditional ethnic ecological thought is an important way of realizing the reconstruction of localization of ecological novels.
Ethnic Ecological Resources;Localization;Involvement;Reconstruction
2016-07-18
第59批中国博士后科学基金(2016M590377);教育部人文社科规划基金(16YJA752005);大连外国语大学科研基金(2015XJQN07)。
纪秀明(1977-),女,辽宁大连人,上海外国语大学英语文学博士后,博士,大连外国语大学副教授。
I206.7
A
1001-6201(2016)06-0029-05
[DOI]10.16164/j.cnki.22-1062/c.2016.06.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