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职诗名两俱好”
——黄文琛的政绩与诗名
2016-03-07张京华湖南科技学院国学院湖南永州425199
张京华(湖南科技学院 国学院,湖南 永州 425199)
“官职诗名两俱好”
——黄文琛的政绩与诗名
张京华
(湖南科技学院 国学院,湖南 永州 425199)
摘 要:黄文琛,字鲁来,号海华,晚号瓮叟,湖北汉阳人。道光五年乙酉科(1825)举人,历官京师国子监助教、湖南候补知府、常德府同知、宝庆府同知、永州府同知、永顺府知府、衡州府知府、永州府知府,官终湖南衡永道。著有《思贻堂诗集》、《思贻堂续存》、《思贻堂诗第三集》、《思贻堂书简》、《永州集》、《后永州集》、《玩云室诗集》。
关键词:黄文琛;清代;永州知府;惠政
一 黄文琛历官考
1.举人
《湖北乡试硃卷》道光乙酉科载:“中式第二十五名举人黄文琛,字鲁来,号海华,一字南航,行二,年二十一岁,汉阳府汉阳县学附生,凤栖里民籍。”
黄文琛为黄宗羲后人。其家湖北汉阳,当自浙江余姚迁入。李元度《黄海华观察七十寿序》:“海华先生承棃洲徵君家学。”
2.国子监助教
清道光二十三年春《大清缙绅全书》:国子监衙门:“广业堂助教加一级黄文琛,湖北汉阳人,举人。”
《清宣宗成皇帝实录》卷三百八十九:道光二十三年二月:“国子监助教法克精阿、黄文琛、鸿胪寺鸣赞文弼,俱着交部,照例以应升之缺升用。”
李元度《黄海华观察七十寿序》:“弱冠登贤书为国子师。”
3.湖南候补知府
清道光二十三年冬《大清缙绅全书》:拣发湖南同知一员:“同知黄文琛,湖北汉阳人,举人。”
《清穆宗毅皇帝实录》卷十四:咸丰十一年十二月:“以湖南清厘各属交代出力,予知府黄文琛等升叙有差。”
李元度《黄海华观察七十寿序》:“最后以郡丞筮仕湖南。”
4.常德府同知
在道光二十四年。
黄文琛《思贻堂诗集》卷七甲辰(道光二十四年)载《抵常德》,卷九丙午(道光二十六年)载《三月二十八日》,题注:“卸常德郡丞事。”
李元度《黄海华观察七十寿序》:“权常德同知。”
5.宝庆府同知
清道光二十八年冬《大清缙绅全书》:宝庆府:“同知黄文琛,湖北汉阳人,举人,二十七年九月补。”
清道光三十年秋《大清缙绅全书》:宝庆府:“理猺同知黄文琛,湖北汉阳人,举人,二十八年正月升。”
清咸丰四年春《大清缙绅全书》:宝庆府:“理猺同知黄文琛,湖北汉阳人,举人,二十七年九月补。”
道光《宝庆府志》:姓氏:同修:“宝庆府理猺同知黄文琛。”
黄文琛《思贻堂续存》卷一《邵州集》,“自辛亥至癸丑二月”,即咸丰元年至三年。
咸丰元年彭洋中《思贻堂诗集序》:“今夏四月,权守宝庆。”
李元度《黄海华观察七十寿序》:“补宝庆。”
6.永州府同知
黄文琛《思贻堂续存》卷二、卷三《永州集》,“自癸丑三月至乙卯”,“自丙辰之戊午四月”,即咸丰三年至八年。《丙辰元日》后有《……于是权守永州已三年矣……》一首,丙辰即咸丰六年。
李元度《黄海华观察七十寿序》:“其守永州也……在官五年。”
7.永顺府知府
清咸丰九年春《大清缙绅全书》:永顺府:“知府黄文琛,湖北汉阳人,举人,六年要同知驻,三月补缺。”
清咸丰十年春《大清缙绅全书》:永顺府:“知府加一级黄文琛,湖北汉阳人,举人,六年要同知驻,三月补缺。”
同治《永顺府志》卷七《秩官续编·永顺府知府》:“黄文琛:湖北汉阳县,举人,咸丰九年任,旋卸事,同治五年署理。”(“同治五年”疑误。)
黄文琛《思贻堂续存》卷五《溪州集》,注明“己未”,即咸丰九年。集中第一首题为《抵永顺》。
8.衡州府知府
黄文琛《思贻堂续存》卷八《湘东集》,“自壬戌十月至癸亥四月”,即同治元年至二年。
9.永州府知府
黄文琛《思贻堂诗第三集》同治七年自序:“今年春季复来代永。”
10.官终湖南衡永道
张培仁《静娱亭笔记》卷五《黄观察论天主教》:“汉阳黄海华观察文琛,署衡永道。”
光绪二年刊《零陵县志》“续修姓氏·倡修”:“湖南候补道、永州府知府黄文琛。”
二 黄文琛生平传记
黄文琛的传记,重要者有两篇。其一,清李元度《国朝先正事略补编》卷二《黄文琛传》:
黄文琛字海华,湖北汉阳人。由举人官国子监助教,改宝庆府同知,升永顺府知府。署永州、宝庆、衡州知府,皆有声。永州邻广西,咸丰时洪秀全据江宁,广西贼恒欲东下,文琛练民兵拒之,卒不得下。宝庆人邹汉以事为知县所系,文琛遣役持柬,备肩舁诣狱迎邹先生。明日,即劾知县,出汉勋罪。衡州民毁教堂,教士诉官,必杀民偿屋。文琛坐堂皇列甲卒见之,曰:“失火延烧,无杀人理,远来失居,官当汝恤,若必欲寻衅败盟,即先斩汝。所胁巡抚杀我,六十老翁,何吝一死!”教士气沮,即乞五百缗去。巡抚闻之惧,急遣人代文琛,教士转骄,得餍其意。永顺俗多讼,初至诉者日数十人,文琛口讯手判,竟日而毕。尤诬妄者,笞逐之。弥月后,数日乃一人。性强敏,文簿有字者,莫不亲览。天未明,即起治事。朝食后,静坐读书,或赋诗,芟理花竹。人怪其闲,而卒无废事。文琛博究经史,尤习知先朝掌故,当世利病。卒以刚介,不竞其用,知者惜之。著有《思贻堂诗集》。(民国天台野叟《大清见闻录》中卷《名人逸事》收录,改题为《黄文琛之强敏》)
其二,清李元度《天岳山馆文钞》卷三十二《黄海华观察七十寿序》:
古道之不行于今也久矣。古之人质厚,今则浮嚣,古之人刚毅,今则柔靡,是人不古若也。古之立言者,道弸于中而襮之以艺,今则鞶帨而已,虚车而已,是文不古若也。古之学者为已,今则为人,古之仕者为人,今则为已,是学与政不古若也。然则当吾世而有力敦古,处者不必嘐嘐自异,独能心追古人而从之,得非难能可贵者乎?有其人矣,而笃古者必戾乎俗,甚或不见容于时,而其人卒能获上信友以得民,非尤难之难者乎?海华先生承棃洲徵君家学,弱冠登贤书为国子师,最后以郡丞筮仕湖南,权常德同知,补宝庆。道光之季,新宁民李沅发作乱,总督裕庄恪公讨平之,先生预帷幄,多所赞画。擢知宝庆府,时粤寇渐棘,先生筑城浚隍,积粟缮守备,后数年,伪翼王石达开率党十数万来攻,迄不得逞以去,先生经始力也,郡人葺生祠祀之。其守永州也,地当楚粤冲,贼往来如织,先生内修外攘,吏民倚以为安,在官五年,贼卒不敢犯永。会武冈、新宁两牧令妄以东安民变闻,大府将勒兵剿,先生察其诬,牍数上,保以百口,卒无事,永人祠祀先生如在宝庆时。同治戊辰,先生再守永州,宁远有械斗,狱毙十六人,先生按律治之,无枉纵。上官欲改从重,比讼至,数年未已,乃知先生所定为不可易也。军兴以来,豪俊之士乘时会,立功膺节钺茅土者相望,先生从事其间,屡典剧郡,却勍寇,晋秩监司,而古道自将,顾犹浮沉簿领间,真儒之效几不白于当世。或疑古之道无所用于今,某窃以谓不然。所贵以古人自期者,求无愧于神明而已,讵以所施之广狭为加损哉?先生质厚刚毅,子若孙并能传其学。伯兄宝田孝廉早世,抚兄子成立,为循吏有声。两从孙同岁举拔萃优行科,可谓道行于家矣。所著《思贻堂诗》,古文卓然成一家言。而其施于政事者,又上下交孚若是。然则先生道未尝贬,志未尝不行也。凡谓古道不行于今日者,岂惟薄视今之人,抑其自待者薄欤?月之某日,为先生七十生辰,敬举先生立身立言,及其政与学之抗心希古者,昌言之,以侑康爵。世有知言者,其必曰“我思古人,实获我心”哉!
二文均出于李元度之笔,足以互相参补。
三 黄文琛在永惠政
黄文琛在永州的惠政,当日学者最为称道的是咸丰初年,他第一次任职永州,防范严密,使得永州城免于被太平军攻陷的损失,“在官五年,贼卒不敢犯永”。
其次,可以列举出两件事例,说明他的政绩所在。
一件事是永州城西门平政桥的修复。
光绪《零陵县志》卷二《建置·桥》:“平政桥:在大西门外,即古黄叶渡。……同治八年,知府黄文琛重修船筏,并以桥工余钱一千缗发商生息,岁取一百一十千子钱为缮补费。”
这是一件具有实际意义的利民之举。当时参与修复平政桥的还有零陵知县嵇有庆,而协助修建的则有永善堂,赵旸谷也名列其中。(参见笔者《嵇有庆零陵惠政考》)
一件事是对明代忠臣王兆熊之墓的修复。
王兆熊殉明事迹,明陈燕翼《思文大纪》卷一有简述,云:“王兆熊,字念葛,福宁州人。岁贡,任浦城训导。监国入关,即为扈从,后出使温台。上称其‘真忠如金石,真清如冰玉’。”“上”一作“监国”,即南明弘光帝。这段文字又见清南沙三余氏《南明野史》、佚名《明末纪事补遗》卷三。
清查继佐对王兆熊事迹,也有搜罗,但对其死事却有所不知。《罪惟录》列传卷二十一:“王兆熊:建宁人。为浦城学谕,笃行好古。尝读郑所南《心史》,涕泣盈把。甲申闻国变,号不食者数日。其门人潘达为跪进饮食,不死。遂鬻其所藏书,得三十金,给妻孥,诀曰:‘若以此归舍,譬兆熊此日死。’衰绖出门,北逾岭。每至城市人烟处,便下拜呼曰:‘若祖父衣食何!家天子死社稷,胡不起!’条金陵八事,格不得上。依史阁部扬州,史曰:‘公此心无所用矣,柰何!’为对泣。卒缟素不茹荤。史后殉国,兆熊不知所终。”
王兆熊事迹,最详备的记载还属《永州府志》、《零陵县志》。
清康熙《永州府志》卷十五《人物志上》:“王兆熊:福建人,自号漫士,官吏部稽勋司主事。丁亥夏,道经于此,寓黄溪之明月庵,值国朝兵入永,不食逾月而死。”丁亥即顺治四年(1647)。
清道光《永州府志》卷十四《寓贤传》:“王兆熊:福建人,自号漫士。官吏部稽勲主事,后加郎中,兼御史、太仆少卿,奉使往蜀。丁亥夏,道经于永。国朝兵入城,遯黄溪之明月庵。自以八世受国恩,义当死。是年八月二十三日绝食,逾月遂卒。命从者以衰绖敛。濒死,自题云:‘不辱国,不辱身,不辱祖父,不辱所学,吾知免夫!何媿心,何媿理,何媿中邦,夕死可矣!’”
康熙《零陵县志》卷七《职官考·流寓》、光绪《零陵县志》卷九《忠义》亦有传。
此外,光绪《零陵县志》卷一《地舆》又详载云:
明月山:去福源山十里,黄溪水经其下,上有庵,名明月庵,盖取欧阳诗“满川明月”句意。故明福宁太仆少卿王兆熊殉节于此,其友陈正谊为刻其临没遗诗于碑。
碑略云:国变后丁亥,兆熊奉使往蜀过永,会城破,遯黄溪。八月二十三日绝粒,九月望,柬陈正谊云:“欲白予衷,言之实难。同心之言,其臭如兰。”又云:“有如皎日,望天咫尺。昭揭大义,每怀靡及。”十月十三日,自题《绝命诗》云:“我是大明臣,使蜀经此地。义必不可生,绝粒而永逝。寄与同生者,与我原共世。”十月十七日卒,遗嘱从者以平日缟素冠服葬之。前郡守同里黄士均,偕兄黄翼丽,及零邑诸生勒石。
越乾隆三十二年,邑士雷辉郢以阐扬忠节,呈请立祠,学使陈科捷行学,请之当道,未果行。后三十五年碑仆,辉郢复请邑令陈三恪重刋之。
按:太仆曾以遗金付明月庵僧,置买拨云庄、杉木桥各处香田,后僧私卖豪姓。洎咸丰七年,郡守黄文琛追给僧田数十亩,余田断充文宾兴费。同治八年,杉木桥佃民连年抗租,适文琛复任,饬变价五百千文,交典铺生息,以杜讼累,仍归文宾兴经理。
雷辉郢,字荆山,号黄冈,零陵贡生。陈正谊,零陵布衣,清邓显鹤《沅湘耆旧集》卷三十六《陈布衣正谊七首》述其事。文宾兴为资助科举费的会社。
前后参与其事的还有知府黄文琛、知县陈三恪、零陵贡生雷辉郢等多人。(详见《嵇有庆零陵惠政考》)
这是一件表明宗旨、推动教化的义举。
四 黄文琛判理洋教案
此外,黄文琛在衡州判理洋教案纠纷的事例,常为学者论及,也值得一述。
清张培仁《静娱亭笔记》卷五《黄观察论天主教》写道:
汉阳黄海华观察文琛,署衡永道。时衡州士民焚毁天主教堂,教士诉于京师,下巡抚檄道穷治。教士随至,气甚张。海华坐堂上,列甲士见之。士民圜视而诉者,至数万人。海华因告教士以众怒难犯,教士惧而退。海华乃牒其状于巡抚曰:
“敬禀者,案奉宪台札,开照得湘潭衡州焚烧天主堂一案。前将各该县奏参摘顶勒限赔修,现据湘潭县禀报,业已赔修完竣矣。而衡、清两县尚未据报兴工,行令职道严饬,赶紧查明禀复等因。奉此遵查,此案职道甫经到任,即据衡、清两县士民夏士培等,以异类恣横,公恳驱逐,联名具禀,叙述详明,情词激切。当经职道谕以圣朝宽大柔远怀来,凡属臣民,宜体先皇帝戢武安民之意,恪遵和约,不必遇事深求。录批榜示。旋据教民李以精、郭进德等具呈,邀请修复。又经职道饬传到案,晓以利害,切实开导该教民等,均各俯首无词。随闻该教自行集费,在于原毁之地,动土兴修,所需工料,亦属无多,现已将次完竣,而土民并无过问者,似觉民气已和,彼此相安于无事。”
“前奉檄饬赔修,职道审度情形,实有难于遵办之处,不得不就管见所及,缕晣陈之。伏查该教自例禁一弛,不肖之徒群相附和,而向之习其教者皆倚为护符,肆无顾忌,此间士民受害最酷,无不切齿痛恨。本年四月,遂乘考试,聚众焚毁教堂,人逾数万,势甚汹汹,几至酿成巨祸。一旦官予赔修,则教民愈骄,百姓愈愤,势不两立,必致激成事端。窃恐今日官修,明日民毁,一经横决,收拾为难。当此时局艰难,边衅既不可开,人心更不可失。职道为顾全中外大局起见,理合抄录原呈禀,赍呈览。”
衡人禀词云:“呈为异类恣横,人道沦胥,吁恳驱禁,以除乱本事。窃维天主教者,肇自明季。西洋人利马窦、汤若望等,先后阑入中国浸淫,而各省有天主堂。我朝革故鼎新,毁其书,凡传教习教者,皆罪所不赦。何图夷人久沐圣朝无外之化,得互市之利,犹复包藏祸心,传教植党。发逆因之,假天主教名号,揭竿而起,流毒半天下。至庚申八月之变,普天同愤,而彼教无天、无圣、无祖宗、无父母,乃至无人道矣。天一而已,以主宰言则曰上帝。彼教变其名曰天主,妄作妖书,诋毁孔子。凡入教必斧其祖宗木主,称父为老兄,母为老姊,败理蔑伦,一至于此。君子之道,造端夫妇,风化所关,莫先于此。乃彼教既招引其夫,必牵诱其妇,受以媚药,诳为仙丹,使其欲火中烧,得就淫媟,一经交接,则本妇视其夫即生厌恶。且生女不嫁,留侍教主。天地之中,生人为贵,乃彼教蛊迷从教妇女,共器而浴,探讨阴窍,以取血髓。吸取幼童之脑女之心。教民将死,必有教主到家,屏退其家中侍疾之人,剜目剖心,为外洋伪银之用,随以缯布束尸,促入棺殓。其伤天背理,一至于此。设使彼教终得行于中华,则数千年衣冠礼义之邦,皆将化为裸虫之类,以供其采割,岂不大可痛哉!而圣朝宽大,勉就和约,以致法禁稍弛。教主之来,昔以微服,今则舆马矣。传教礼拜,昔在乡曲,今在城市矣。勾引之徒,昔皆细民,今闲有士人矣。凡平人入其教者,予银十两,生监以上,予以如援例报捐之数。教民之在别省者,不得尽知,而在我衡州,则怪怪奇奇,难以悉数。姑举其昭彰在人耳目者言之。”
“军兴以来,筹饷捐输,虽僧道流寓,莫不踊跃奉公,而教民则一毛不拔。素行不法之张道荣,案发收系,一投彼教,即有夷目来为扛护,官府即释不敢问。更可骇者,去年春间颁行和约之后,教门男女群聚于天主堂者,日以千计,大揭通衢,将毁城隍庙,筑道友堂,毁学宫,奉十字架。伊教大行迂孔当废等语,又称劫数亦天主所造,长发兄弟们乃奉行劫运者也。衡州人多充当官勇,将来必遭屠戮之劫。若辈口可得言,吾民耳不忍闻。衡民与教民断无两立之势。”
义愤所激,虽事涉专擅,而情可哀矜。恭逢大人下车之始,修明政治,整饬纲常。是用沥血合词,公恳作主云云。(原注:见《朱香生杂记》)。
张培仁按语:挖眼等事,如果获有实据,毁其屋,诛其人,实为必不得已之举。并可明告寰宇各国,共议其理,其正其罪。若冒昧为之,而不能得其实据,则转予彼教之口实。日来洋人恃强,渐有凌虐华人之势,未必非此等冒昧者激之于先也。(原注:此禀语稍激,录之以志民风。)
当时,黄文琛站在清朝地方官府一面,在尽量不扩大事件的情况之下,尽可能为国人争取利益,其勇敢与智谋足资景仰。
五 黄文琛的诗文作品
黄文琛诗名极盛,曾被罗汝怀称道为“官职诗名两俱好”,被郭嵩焘称道为“南士能诗者无敢与先生比并”。
清孙雄《道咸同光四朝诗史》乙集卷一收录其诗,并有小传云:“黄文琛:字海华,湖北汉阳人。道光乙酉举人,官至署湖南宝庆府知府。有《思贻堂诗》十二卷。”
民国徐世昌《晚晴簃诗汇》卷一百三十一“黄文琛十三首”有小传和诗评。
作者小传云:“黄文琛:字海华,晚号瓮叟。汉阳人。道光乙酉举人,历官湖南候补知府。有《思贻堂》、《玩云室》诸集。”
《晚晴簃诗话》云:“海华以乙科官成均,改外为丞倅,洊历郡守,宦迹所至,山川风物之胜,简书期会之劳,悉于诗发之。古体胜近体,七古又胜五古,体制学眉山,长篇短什皆有浩浩落落之致,而字字必经洗炼而出,所谓‘成如容易却艰辛’,异乎近世学宋诗者,以乱头粗服为能事也。”(钱仲联、傅璇琮、王运熙、章培恒、鲍克怡主编《中国文学大辞典》曾加以引用。)
民国杨锺羲也有三则诗评。
《雪桥诗话》卷十一:“黄海华《与胡东谷书》谓:‘今日事势,学士大夫无人不皇皇作衣食计,非天下之细故也。’此忧世语,非忧贫语。”
《雪桥诗话三集》卷十一:“汉阳黄海华文琛《鹦鹉洲吊祢衡》云:‘玩世无全理,临文徒悔心。’语有至理。”
《雪桥诗话余集》卷七:“裕庄毅三度抚湘,十年督鄂,再平寇乱,讴思在民。黄海华《感赋》句云:‘银枪彻队衙城静,却忆临边老大臣。’谓道光庚戌,庄毅剿新宁逆民李沅发事也,事详邓湘皋《金峰岭纪功碑》。其云:‘踞床不语安能事,牵被蒙头可笑人。’盖指衡阳常南陔中丞。中丞自为翰林、御史,及监司廉访,勤于其官,以廉谨为穆相所称。咸丰纪元,自浙抚调湖北。二年,粤贼自岳趋武昌,围城久,彷徨行室中,且起且坐,默默不一语。城中捕奸细,多衡州人,见即搏颡长号,辄纵之去。或告以是未可信,曰:‘吾乡人也,我识之,不我害。’十二月,贼数十人上城,守陴军士皆溃。自经,死事闻,谥文节。城中存饷银、米谷、兵仗、火药,皆充足,尽以与贼。海华《湘水诗》云:‘自古褒忠谊,斯人何足论。不才甘偾事,一死亦孤恩。’此与癸丑陆沔阳死于寇中,许海秋诗所谓‘勿谓帅亦死,死亦何重轻。勿谓官亦死,死不皆分明’,同一直笔。”(裕庄毅即裕泰,满洲正红旗人,他塔喇氏,道光间任湖南巡抚、湖广总督。《裕庄毅公家传》即宗稷辰撰稿。《金峰岭纪功碑》,见邓显鹤《南村草堂文钞》卷十一。)
清郭嵩焘评价尤高。《养知书屋集》卷五《黄海华先生〈玩灵集〉遗诗序》云:
诗内原于性情,外通于政事。情感物而机应焉,而文之以言辞;声成文而音生焉,而申之以咏叹。皇古以前,文无传,传者独古歌谣,犹可推见其世,以知其治。是以文字之原,肇始于诗。《周官》以乐德、乐语教国子,兴导讽诵,诗之节也。盖自周世文盛之时,莅身课政以诗为衡,微恶贞淫于是见焉,而因以为法戒。则诗者为学,始终条理之事也。由汉以来,学士大夫下至委巷草野,莫不能诗。世愈变,文愈焕,而辞愈滥,得乎性情之挚者盖少。通知古今治乱之原,以措之事,抑又少焉。然则诗教愈昌,而所以名诗之旨,或将愈远而愈晦矣乎!海华先生,两湖诗人之杰出者也。始游京师,官国子助教,以诗名京师。嗣为同知湖南,南士能诗者无敢与先生比并,则以诗名湖南。其后官宝庆,官永州,屡摄县事典郡,凡为利于民者,靡弗举也,为病于吾民者,靡弗厘而正也。于是又益称先生能吏,不徒为诗者。夫苟知诗之旨,则康成氏所云源流清浊之所处,风化气泽之所及,一依于诗。讫于异世,诵而闻者,犹辨知之妍媸,得失之在身,形之为咏歌,沿之为兴革,谓诗与政之有歧分焉,非知诗者也。先生诗,手自审订,刊行者若干卷,人知贵而重之矣。晚年以老乞休,大吏重倚君,不允所请。先生因吏为隐,徜徉容与,又十余年。裒辑所为诗四卷,曰《玩云集》,以自寓其意。嵩焘识先生久矣,自海外归,尊酒唱和,得数与焉。读其诗,惓怀朋旧,感伤时事,无苟作者,而一出于性情之正。所言皆有以内得于心,曲折以尽其意。其旁薄郁结,又若极其才力所极,而内自毖焉。常任意余,其辞即嵩焘崎岖海外,言之若甚有不适者,每为旁皇兴起,不能自已。然则先生为人,与其行政之美,其自得于诗也深矣。嗣君幼海刺史谨踵刻之,附先生前集之后。嵩焘为发明诗之为,道之所由成,以见古今诗人弥纶天地而不敝者,其必有合于是者也。光绪十有四年岁在戊子春二月。(《玩云集》,道光十五年枣华书屋刻本误作《玩灵集》,正文同误,据《玩云集》卷首郭叙径改。)
黄文琛自己也曾为朱琦《怡志堂詩初编》写过评跋,从中可见他的诗文评判准则。
清朱琦《怡志堂诗初编》“评跋”载:“汉阳黄文琛:诗凡八卷,根柢忠孝,出入风骚。言志纪事等篇,卓然为一代杰作。新铙歌体仿柳州,而雄迈过之,香山乐府以及茶陵、西堂、臧园诸人,更瞠乎后矣。表扬伟烈,慨想清芬,力主风骚,心殷家国。此海内不经见之文,必传无疑。”
而朱琦《怡志堂诗初编》卷七中,也有《题黄海华诗集后》诗四首,云:
编筏艰辛历海隅,零陵出守斡军符。新诗字字呕冰雪,不要人传只自娱。
繁盛当时说汉川,十千美酒踏歌筵。杨花乱落梅花尽,鹦鹉洲寒又一年。
巨鲤千斤百丈湫,一吟河水泪双流。不因年少多轻薄,欲解明珠已自羞。
四门博士推韩愈,五字长城压左思。除却南村疑与析,冯唐白首独深知。
可见朱琦对黄文琛的推重,也非泛泛。
黄文琛的诗作中,特别为人所称道的,是一首《秋驾》,咏的是清文宗咸丰帝为躲避英法联军,移驾热河之难。
清金武祥《粟香随笔》卷一评道:“黄海华文琛《秋驾》诗作于庚申年,诗云:‘秋驾昆仑疾景斜,盘空辇道莽风沙。檀车好马诸王宅,翠褥团龙上相家。剩有残磷流愤血,寂无哀泪落高牙。玉珂声断城西路,槐柳荒凉怨暮鸦。’”
清徐珂《清稗类钞》“咏文宗《秋驾》诗”一条也评论说:“咸丰庚申,文宗驾幸热河,变起仓卒,诏天下勤王,讫无应者。汉阳黄文琛《秋驾》诗云……”
《秋驾》诗,见黄文琛《思贻堂续存》卷七。“根柢忠孝,出入风骚”,黄文琛确是这样的诗人。
六 黄文琛的交游
黄文琛交游甚广,最有影响的,当属同治初,他与何绍基(蝯叟)、胡兴仁(恕堂)、王汝惺(敬一)、唐际盛(荫云)组成的“五老消寒會”。
清何绍基《东洲草堂诗钞》卷二十五有《癸亥冬至后,与胡恕堂、黄海华、王敬一、唐荫云为五老消寒会,十五日在吾斋为第二集,恕翁、海翁诗先成,次韵奉答》。
卷二十六有《黄海华见二十八日即事诗,惠贶新篇,次韵奉答》,自注:“冬春间,与王敬丈、黄海华、胡恕堂、唐荫云为五老销寒会,荫云往鄂后颇觉岭寂,而近日蔡渔叜、邓厚甫、舒鹤槎、左景乔、熊雨胪、罗研生,次弟文燕未绝。”
卷二十七有《十月十二日约黄海华、胡恕堂、张东墅、杨性农、罗硏生、李次青,小集吾斋,为消寒第一集,次青见示所辑〈国朝先正事略〉,感叹有作》。
卷二十八有《次韵和黄南坡新开蔬圃,时为题寒畦两大字》,自注:“去冬与黄海华、胡恕堂、曹颖生、李次青、杨性农、罗硏生、彭于蕃、张东墅诸君为消寒会,论史评文,诗事颇盛,惟君辞不至。”
罗汝怀也记载过消寒会以及浩园等会。
《绿漪草堂诗集》卷八有《十月十二日,蝯叟为消寒之会,会者胡恕堂、黄海华、张东墅、杨性农、李次青诸公,蝯叟有诗,中论次青所编〈先正事略〉,次韵奉和兼呈次公》。
卷十八有《三月廿二日,张笠丞、朱雨田招饮于浩园饯春,会者黄海华观察,暨熊鹤邨、杨性农、彭丽崧、李黼堂、朱香孙、王壬秋,主客凡十人》。卷八《叠前韵酬黄海华观察》并且评论黄文琛:“官职诗名两俱好,殊惜从前唱酬少。”
黄文琛有关消寒会的唱酬,见《思贻堂诗第三集》。
此外可以注意的,是黄文琛与杨翰、嵇有庆的交游,均与永州相关。
黄文琛《思贻堂书简》卷五《与嵇伯润大令》第四通略云:“留寓年余,频相过从,喜足下明白事理,凛然有节概。生平不藏人善,每与人言,辄首举也。”
黄文琛《后永州集》卷五《书简》载《与嵇伯润大令》一通,略云:“昨抵长沙,屡谒台司,婉陈年至力孱、不堪任使之状,坚不我应。顷复,再四恳请,始如暂尔回永度岁。池鱼笼鸟,不获遂丘樊江湖之思,奈何奈何!”
作为品阶略高的知府,黄文琛对嵇有庆的干练颇有好评。同时,作为一位“因吏为隐”的诗人,他也并不向嵇有庆隐瞒自己的退隐情绪。而在同治九年三月上巳的拙岩同游中,二人的相随相伴应当别有纪念意义。
杨翰,字伯飞,号海琴,又号樗盫,晚号息柯居士,斋室名有袌遗草堂、浯上草堂、洗心斋、碑梦轩、浯上寄庐、铁缘斋、归石轩、愚园。直隶新城人,一作宛平人。道光二十五年(1845)进士,历官常德、沅州、永州知府,湖南辰沅永靖兵备道。著作有《袌遗草堂诗钞》十二卷,《息柯杂著》八卷,《息柯白笺》八卷。又有《粤西得碑记》、《归石轩画谈》、《梦缘亭会合诗》、《先德录》,合刊为《息柯居士全集》。
杨翰自咸丰八年(1858)至同治三年(1864)任永州知府。到同治十一年(1872),杨翰辞官辰沅永靖兵备道,游粤西,后奉母隐居浯溪,子孙落籍永州祁阳,足见他对永州的厚爱。
黄文琛与杨翰早在常德就已相识,但前后出任永州知府的经历,无疑加深了二人的感情。常德的杨彝珍等人、道州的何绍基等人,乃是他们共同的朋友,而杨翰的书法,也以酷似何绍基而闻名。
黄文琛《思贻堂诗续存》卷三《永州集》有《喜闻杨太守翰不日来郡》及《杨太守又不果来,替去无期》,有“消息谣传喜欲狂,得闲且自理轻装”句。《后永州集》卷一有《浯溪寄杨大弟翰》云:“君构浯溪宅,我规愚溪屋”,“风流两使君,佳话潇湘续”。卷四《书简》有《与杨海琴观察》三通,第三通云:“十月杪,护越南贡使赴衡,归经祁阳,迂道过浯溪,访息柯别墅,石磴荦确,霜红满地,不及款门,径造竹所,徘徊久之,率成一律。”
杨翰《息柯白笺》卷四《致黄海华》:“一二年后,定返浯溪,与阁下玩弄水石,以娱暮年。”《袌遗草堂诗钞》卷十一有《舟中检海华前在常德赠诗,感旧次和》。卷六有《黄海华见余九日诗,枕上和一律,次韵奉答》,卷七有《在长沙浣垢禅林置酒,与黄海华话别,后海华寄诗,次韵寄答。海华亦守永,接踵十三年矣》、《秋间黄海华去永顺郡,赠诗,冬后始和韵,却寄》。
大体上说,在咸丰、同治期间,黄海华与杨翰围绕永州的活动与交往,体现了湖湘士大夫在晚清之际最为活跃和最具特色的一个侧面。
七 余 论
2014年初新发现的拙岩石刻群,唐昭铣《题记》载:“同治庚午上巳,邑人唐仙农携子昭铣,陪太守汉阳黄公海华,邑侯无锡嵇公伯润,邑人赵司马旸谷,周太史子岩,同游。”此庚午为同治九年(1870)。
此外需要提到的是,宋明以来,在永任职的文官中,曾经有四人曾留下以“永州”命名的诗文集。
一为《丁永州集》三卷,宋永州知州丁注著。
二为《唐永州集》三卷,明永州知府唐珤著。
三为《钱永州集》八卷,明永州知府钱芹著。
四即黄文琛《思贻堂续存》中《永州集》二卷,《后永州集》诗二卷,书简三卷,公牍一卷,词批二卷,共计十卷。
对于永州本土文化研究而言,这四部诗文集都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但丁注、唐珤、钱芹的三部《永州集》已经失传,目前仅有清代黄文琛这一部诗文集完好无缺,并且卷帙又最为丰富,因此弥足珍贵。
杨翰《袌遗草堂诗钞》卷十一有《海华生日,余集杜句为寿,酬以四绝》,其三云:“永州前后都成集,句和篷窗墨尚斜。我纵虚舟任来往,他年老圃问山家。”自注:“海华有前后《永州集》。”早已点明了它的价值。
(责任编校:周欣)
中图分类号:K29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219(2016)08-0010-06
收稿日期:2016-05-20
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基金项目“湖南石刻文献著录与研究”(项目编号15YJA870007)。
作者简介:张京华(1962-),男,北京人,湖南科技学院教授,国学院院长,主要研究中国学术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