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写给男人的童话——浅谈《卡门》

杨　佳

(琼台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中文系，海南 海口 571127)



一部写给男人的童话
——浅谈《卡门》

杨佳

(琼台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中文系，海南 海口 571127)

摘要：法国作家梅里美的中篇小说《卡门》是一部写给男人的童话。小说营造出来的是看似平常的爱情故事，但是包含着几乎所有男性渴望却又在现实中难以实现的梦想。使得男人们在专为他们打造的童话世界里，放飞心灵、获得快感。而这一切快乐却来源于一个精灵般的、完全不可征服的女人——卡门。这是一部写给男人的童话，使得古今读者，特别是男性读者在童话世界中获得了精神上的满足与快感。

关键词：卡门；童话；男性；精神

一、童话的吸引力——精神层面的欲望化身

卡门这个归属于神秘吉卜赛民族的妖媚无比的女人，是与男性传统审美标准下那些美女不同的，她的美更是一种野性美。然而就是她的与众不同，才更加吸引男性眼球，给男性读者以视觉上强烈冲击。

首先，卡门在视觉上对男性来说，就有极强吸引力。唐若瑟作为男性追求者的代表，他对卡门的迷恋首先就是从她的美貌开始的。卡门身上凝聚着一种使人无法抵御的魅力，而这种魅力很大程度上就是来自她身上那不同寻常且又变幻莫测的外在美。女人的美是童话故事一个永恒不变的话题。这里，卡门的美作为一个先决条件在小说一开始就吊足了所有男性胃口。梅里美本着男人的欲望指向和审美诉求，塑造了这样一个美女。对于读者来说，这是展开所有故事至关重要的一环。没有美女，男人们就会觉得索然无味，根本就不会产生任何兴趣。

其次，更吸引人的是她悖反传统的独特性格。对于男性读者来说，精神美的化身——卡门才是真正让读者痴迷的原因。她的“不自由，勿宁死”人生态度体现出人性的高贵，正是其精神魅力所在。卡门身上所表现出的这种人性高贵不亚于任何古代崇高的英雄给我们的心灵带来的激荡。男人们在看卡门的时候，见到了一种久违了的英雄气质，一种他们幻想拥有，但是又根本无法企及的雄强的美。在充满了小人的社会中，一个浑身上下散发着英雄魅力的女人，毫无疑问对所有男人来说都有致命的吸引力。如果说卡门的人格魅力吸引了众多男人目光，那么男人们对女人不会只报以羡慕眼光，他们的方式就是征服这个高高在上，他们所不能企及的高峰。在征服中寄托他们的理想，表达他们的尊敬，抒发他们心中对这种自由自在的原始生命力的向往。

之所以说卡门是男性精神层面欲望化身，是因为卡门对于男人们来说，根本就不是一个真实存在于现实生活中的女性。但是童话的现实意义也就是它的不可实现性，卡门也如此。卡门之于男人就如同人类童年期之于现代社会，男人们觉得卡门有吸引力，是人们渴望回归人类童年期的最明确表现。儿童时期是一个人尽情展示自己天性的时期。儿童的率真、质朴和追求美好事物的天性，不是人为的，他是大自然法则，是成年人望尘莫及的，所以男人自然而然为她所吸引，她的出现给被桎梏男性带来了曙光，带来了回归自然的希望。这是一种久久挣扎于社会牢网之中被压抑的灵魂，渴望回归人类童年时期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人性的最有力证明。母系氏族社会就是人类社会发展萌芽时期，人类进化的儿童期，卡门性格中放荡不羁的野性精神事实上也就是人类儿童期典型性格特征，卡门受到众多男性顶礼膜拜也不能说没受到人类精神追溯影响。所以，卡门作为男性精神层面欲望化身，所背负的不仅仅是可以带来性的愉悦与享受，还有对人们精神领域的净化。

二、童话的满足感——精神领域的快慰

这部童话寄托了男性们的幻想，但童话的不可实现性却也让男性们看着肉体和精神的理想——卡门，觉得她充满了神秘感。在追求卡门的艰难过程中，唐若瑟也享受到了征服的快感。卡门实际上就是横在男性眼前的一座山，她就是雄性精神能否实现的验证物，同时也是男性欲望本体指向。它的集中体现就是：征服。征服一个从来没有人征服的、甚至是完全不可能征服的对象，对男人来说，没有比这更让他们兴奋的了。而在征服过程中，男性获得的精神快感也决不是其他事物所能比拟的。梅里美的这篇小说，就为男人们提供了这样一个可以获得精神快感的地方，构建了一个童话王国。

在这个童话里，男人们不仅获得了征服的快感，而且越挫越勇、不断进取的精神在征服不可征服的对象时得到了最大限度张扬和肯定。使得文本本身就具有一种刚性气质，使得男性读者在阅读过程中感到自己的男性气质得到了完美建构。在阅读文本过程中，男人们和男主角一起经历了一次重建自信、重建雄性气质的心灵旅行，给萎靡不振的精神世界带来一丝活力。当然这一切只能存在于精神之中，存在于男人幻想之中，在现实中是不可能实现的。而就是在这种虚幻之中，男人们才能真正放开怀抱，摆脱束缚，尽情享受女人(事实上是享受久违了的男性气质)。而这一切就是童话。

雄性精神一个最主要展现方式就是勇气。“所谓勇气,就是不顾非存在这一事实而对存在进行自我肯定。……在对命运和死亡的焦虑中我们体验到这种力量；在对空虚和无意义的焦虑中我们看到这种力量；在对罪过和谴责的焦虑中我们感觉到它的作用。……它比自我的力量强大,也比人处于其中的世界的力量强大。”海明威如是说。

首先,勇气的可贵就在于它能使人真正长大成人,是男人之为男人的东西。倘若一个人没有勇气,他将永远是小孩。小说当中主人公唐若瑟从一个唯唯诺诺的普通小兵化身为后来人尽皆知的绿林大盗，这本身就是一个成长过程，是一个勇气不断积累，而且越来越发挥重要作用过程。所以说正是卡门使唐若瑟最后成为了男人。而读者也是作品的再创造者，在阅读《卡门》过程中，男性们同样经过了肉体和精神化身的卡门的练就，也成长为一个男人了。笔者认为，作者在塑造主人公过程中也给予了人们精神进行自我完满机会，尤其是男性。实际上可以看出作者是极重视人之为人的勇气,只有有了它,人精神领域中的某种复杂心态才在《卡门》中得到自由、自然的表达，通过成人世界童话改写现实，取得虚幻的胜利而最终得到精神满足和快乐，成为自我逃避方式之一，也是精神满足和快乐的方法之一。在运用自己生命力去努力争取一切难以实现的梦想时，男性们才会真实地体验到一种胜利而自豪的情感。

其次,勇气于男人而言，不仅是男人人格和尊严标志,也是他幸福的保障。在文本中唐若瑟对卡门这个被征服对象完全无计可施的时候，当其高傲的态度和身为男人的自豪感一次次被极度自卑所代替的时候，他选择以勇气战胜原有的对卡门的恐惧，在一次又一次战胜情敌过程中，用勇气挣回了自己的人格和尊严，我们不难想象他在胜利之后精神上获得的幸福和快乐,似乎享受到了生命的真正乐趣,体验到了一种他从来没有过的,抑制不住的和莫名其妙的快活。男人们就在这短促瞬间真的成为原始生灵本身,感觉到它不可遏止的生存欲望和生存快乐。虽然这一切并非是直接对卡门的征服，但是在超越其他男人，也就是一步步间接征服过程中，同样使之获得了精神上的快感与满足。所以，勇气不仅是反抗的要求,也是人生存的要求,是享受人生和行动的必然要求。

所以在童话中，男人征服不可征服事物的勇气和散发出来的刚性气质获得了肯定与张扬，从而使他们获得了一种无法比拟亦是不可名状的精神上快感。

三、童话的虚与实——精神角度的真实

我们在阅读《卡门》时，切实感受到了虚灵动荡又不失真实的生命力，感受到了一个虚与实、现实与非现实相交融的美的世界。它虽然与现实世界有差距，寄托了男人们种种不可能实现的幻想，但也不是与真实世界相去甚远的百分之百的荒诞虚妄的非真世界。因为对于男性读者，特别是成年男性读者来说，真实性与感召力是极为重要的。男人们是不屑于去读童话的，这种脱离现实的东西，在他们看来是与他们一向崇尚的理性相悖的，是有损他们男性气质的。所以真实感才能引发他们共鸣，才具有经验的普遍性。所以梅里美的高明之处就在于他使用了特有方式，既为男人幻想提供了庇护，拓展了童话奇幻美的表现空间，又使整个文本摆脱了不令人信服的虚假与荒谬，而显得合理且真实。而这个特有方式就是虚实交错结合，共同作用。虚与实这对美学范畴，内涵广泛，而在《卡门》中主要表现在化虚为实上。

(一)虚幻的大背景

第一，作为小说必要构成因素的背景，被虚化、淡化了。原本应该真实的时代背景、西班牙的风土人情，给读者的印象远不及蛮荒的树林、山坡来得更真实可信。这种将真实背景以无人知晓的跳出人们视觉之外的神秘环境所代替的亦虚亦实写法，不但没有影响艺术表现力，相反，给读者留下了丰富想象空间。更重要的是，它使人们的注意力超越了对绝对真实的关注，从而使之真正相信，远在社会之外，有着这样一片乐土，有着这样的世外桃源。作者所做的就是将读者引领到虚幻之中，在一片虚幻之中营造真实。使读者进入一种被抛弃的自由，一种失去了原有生存状态的自由当中。这种自由，毫无疑问，是虚幻的。可是置身其中的广大男性读者却觉得它百分之百真实可信。所以，无论故事多么离奇曲折、险象环生，在读者看来都是具有真实性的，因为他们并不熟悉作者构建出来的那个童话世界，所以他们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处于童话王国之中，而难以抽身了。

第二，作者仅是以独特场景为小说背景，将读者带领到一片非真世界，一个童话王国，是不够的。所以作者又引入了另一个非真的佐证——吉卜赛。关于吉卜赛有诸多种说法，却没有人能下定论，这个神秘民族究竟是怎样的？人们相信吉卜赛人是一群自由流浪者，他们放浪着未受理性文化障碍所异化的自然天性和自然行为，他们用情感、直觉与大自然对话，遵循着生命本体的自由冲动。文明社会规矩绳墨都与他们无干。然而，除此之外，我们就知之甚少了。笔者认为是吉卜赛特有的神秘感吸引了作者，当然更加吸引了读者。而这种神秘会使人迷惑、惶恐而又躁动着一种索解的强烈欲望。

所以，吉卜赛这个符号的借用是具有多重意义的。首先，以其特有的神秘感吸引读者，引起读者想要探究吉卜赛这个神秘民族的兴趣。对虚幻世界的怀疑变为了对未知的探索，增强了真实的份量。其次，这个符号的引用为小说提供了一片可以随意发挥的空间。读者可以将一切不可能在社会人身上发生的事情全部归结为民族特性。在“吉卜赛”这个大前提保护下，任何离奇故事的发生在读者看来都是在情理之中的。所以，作者又一次成功地“化虚为实”。而也就是这种虚虚实实，亦真亦幻的效果才更加吸引读者。将读者置入一个自己也相信的现实虚幻之中(虚幻的现实之中)。另外，从虚幻的“吉卜赛”概念到卡门这个有血有肉的吉卜赛姑娘，是一个符号具像化过程。符号只起到一个承载作用，并不寄托作者情感，所以，对于读者来说，它是虚幻的，不具备实际意义的。只有将之具化为卡门这个形象之后，它才由虚幻转为真实，在文本中才有意义。

作者将吉卜赛人的特性和远离尘世的生活环境作为参照物，使得读者自然而然按照作者所给出的坐标来判断、来欣赏、来享受，以至于大大偏离了原来生活轨迹，而并不自知。反而，充分享受其中快感。正是有了这些“现实”基础,浪漫的童话才能挟带着浓厚的似幻犹真气息,使读者真切感受到一种精神角度的真实。而有点讽刺的是：当读者们在童话世界里自由游戏时，在现实空间里的自己却被忘却了。

(二)真实的男人和虚幻的女人

在这部童话中，毫无疑问，男人是真实的。作者也好，唐若瑟也罢，他们以真实面目出现在读者面前，以真实感情讲述着自己(或他人)的真实故事。另外，小说首先以第一人称“我”的叙述开始，后面又转入作品里主人公“我”的叙述，这样写的目的是使读者很清楚地从一个真实可信的男人口中听到一个真实可信的故事，再加之另一个真实的男人在一旁见证，使读者毫不怀疑故事的真实性，从而可以在精神角度真实感召下，更放纵地去享受虚幻但却真真切切的快感。另外，两个叙述主人公的合一，使得叙事性别固定为男性——始终都是男人在讲故事。小说以真实的唐若瑟作为眼睛，提供了一个特定的感知角度，使之成为了解卡门的唯一通道。虽然卡门在读者头脑中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真实形象，但是其虚幻性不可避免，她被客体化了。读者没办法知道卡门在想什么，不能洞察她的情感变化，当她消失在唐若瑟视野中的时候，我们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卡门始终没有走到台前来，自己说话。然而如此虚幻的一个女人，读者却没有发现她的不真，原因就是虚幻的她出现在真实的他口中，随即“化虚为实”。

(三)梅里美在写作技巧、叙事方式上都有自己独到之处，也正是这些方法的运用使得“化虚为实”做得天衣无缝

作家没有在作品中抛头露面、直抒其情，将其作品赋予强烈的情绪色彩。相反他无动于衷地躲在人物后面，从不对他们的行为表示自己的意见。只是冷静而客观讲述着他要讲述的故事。这种写法的直接结果就是使原本虚幻的故事变得真实可信。

小说第四章是一篇关于种族学的论文，作者做这样处理又是一种超脱之法。它将作者文学家的身份藏匿在古板的学者身份后面。对于学者来说，卡门也好，唐若瑟也好，都不过是研究对象。这就使他的叙述显得格外真实，从而也消解了读者对不真故事的怀疑，造成一种叙述的间离，读者安心徜徉于作者为他们营造的童话故事之中。

作者这样处理，充分分散了读者对不真的注意力,使之深深为浪漫的童话故事情节所吸引，从而扩大了童话逻辑的穿透力,以点带面张扬起“真实”感,同时又在这种精神领域真实掩护下,抹去了其他文体中难以逾越的种种界限。

《卡门》是一部写给男人的童话，给生活在日益苛细的社会规则下的成年人，特别是男性营造了一片精神的虚幻王国。在其中男人们的征服欲望获得了最大程度满足；他们的勇气和阳性气质得到了最大程度肯定；他们在这种亦幻犹真虚构世界中得到了在现实世界中几乎完全不可能实现的满足感。使得他们暂时忘却现实社会羁绊、压力和重重顾虑，徜徉于一片精神快感的乐土之上，久久不愿离去。

参考文献：

[1] 张远山.[万千说法]之四——吉卜赛情结[J].书屋，1999(4).

[2] 王林.论童话的审美内核[J].当代文坛，2002(1).

[3] 江湖笨.大师领读中国通史(图文学生版)[M].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2005.

[4] 张远山.人类素描[M]上海：上海文化出版社，2002.

(责任编辑：张玉秀)

A Fairy Tale for Men——A Brief Discussion onCarmen

YANG Jia

(Department of chinese，Qiongtai Teachers College, Haikou 571127, China)

Abstract：The French writer Merimee's novella "Carmen" is a fairy tale for men. The novel is created by a seemingly ordinary love story, but contains almost all of the male desire but in reality it is difficult to realize the dream. So that men, who in the world of fairy tales for them, could fly the soul and get pleasure. But all this happiness comes from a woman who is fairy - like and totally can’t be conquered —— Carmen. This is a fairy tale for men, so that the ancient and modern readers, especially male readers，could get the spiritual satisfaction and pleasure in the fairy tale world.

Key words：carmen; fairy tales; male; spirit

收稿日期：2016-03-16

作者简介：杨佳，女，汉族，天津人。文学硕士。琼台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中文系讲师。主要研究方向：文学批评、中国文化。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9743(2016)02-0015-05

DOI：10.13803/j.cnki.issn1009-9743.2016.0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