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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情惆怅与灵异迷人
——余秀华诗歌中的感情色彩

2016-03-06

关键词:余秀华诗歌情感

侯 芳

(厦门兴才学院,福建 厦门 361000)



深情惆怅与灵异迷人
——余秀华诗歌中的感情色彩

侯芳

(厦门兴才学院,福建厦门361000)

[摘要]情感永远都是诗歌深处的灵魂。2015年,余秀华及其诗歌如同狂风暴雨闯入大众的视线。身体上的缺陷和农村妇女的身份,让余秀华贴上“脑瘫诗人”“乡土诗人”的标签。撇开“身体缺陷”“文化阶层”这类与诗歌不相关的东西,对余秀华的诗歌进行诗性层面的考察,探寻她的诗歌中真正能够打动读者灵魂的诗性本质,我们发现,余秀华的诗歌荡漾着女性对爱情及庸常生活情绪的深切感悟,其视角和意境充满母性独有的绵软与丰满,尤其是她对爱情的解读,既有深情的渴望,又有惆怅的悲悯;在对日常生活描摹上,余秀华的诗歌突破了俗称的用词惯例,看似突兀乖张,实则灵异动人。

[关键词]余秀华;诗歌;情感;深情惆怅;灵异迷人

2014年11月《诗刊》微信号推介余秀华, 2015年诗坛出现“余秀华热”。随着余秀华单行本诗集——《月光落在左手上》和《摇摇晃晃的人间》的出版,大众对余秀华本人人生经历及其诗歌研讨沸沸扬扬,褒贬不一[1]。文坛掀起了对“余秀华”研究的小热潮,有人对余秀华的诗歌不屑一顾,如同异类入侵,惊恐万状;有些人对余秀华的诗歌则是欣赏的,尤其是对其独特诗歌风格的研究,新的观点和看法不断地涌现[2]。

余秀华的诗歌,视角独特。第一人称叙述是一种驾驭难度较高且高明的艺术手法,余秀华的诗大多如此。但诗中的“我”,并不完全与写下此诗时的余秀华等同[3]。余曾在接受采访中说:“我就是写实的人,是脑瘫”[4],所以她渴望爱情,但爱情不要她。她说,写诗于她而言是“与我爱的人一次出轨”。正如余秀华自我剖析的一样,她的诗歌中的真实深深地打动无数的读者。下面将以余秀华的部分作品为例,近距离地感受这位情感极为丰富的诗人的诗歌气质及情感内涵。

一、 唯有真实

“真实的诗人必须诚实”[5](P67)。余秀华作为诗人是诚实的。她的诚实让她的诗歌“闪烁着诚实的光芒”[4]。《一个脑瘫者的自言自语》曾遭受辱骂,为何?诗中她把自己是个“脑瘫患者”的事实,用诗的语言述出来,需要非常大的剖析自我的勇气,而且这种将自己的伤口鲜血淋漓地展示出来,体现了诗人与众不同的坦诚与赤子之心。“你不能设计一首诗”[5](P5)。是的。好的诗歌不是设计出来的,而是诗人内心情感的自然流淌。一个好诗人,必须具有骨、气、血。这点,在细读她的诗集并了解了余秀华的苦难经历之后,可以肯定地说,余秀华三者兼具。譬如,《一个脑瘫者的自言自语》与其说是诗,还不如说是她的呐喊——是对这个社会、对自己不平遭遇的呐喊。仔细研读余秀华出版的两本诗集可以发现,倾向性相当明显,即言愁写恨的作品仍在不断加多。这充分表明余秀华目前仍处于痛苦之中,而且诗歌这个“鬼影”是诗人用来展示自己的丰富内心世界的工具,用灵动的语言来发泄自己的愤怒。她是不惧怕“出丑”的。当一个诗人真实到语言与灵魂物我合一时,她的诗除了燃烧的血,绝不会还有其他。在《我把自己毒哑》一诗中有这样的诗句:

“我的肩膀尖成一个鬼影,

在风口进出

玫瑰是女人的经血涂染的

包括一百次流产后的大出血”

上天对她是公平的:赋予她诗才;上天对她又是如此的不公:给了她残缺的身躯与敏感的灵魂。愈是敏感愈是痛苦,因为敏感,残缺的身躯与健康的灵魂在世俗的交缠中便愈是痛苦、愈是敏感。但也让她能够真实地吐露出自己苦难的心声。她不愿自己的灵魂如此敏感,宁愿“把自己毒哑”,也不愿忍受这精神上的无期徒刑。在精神的铸形之中,诗人的感受力的一半是来自她周边的环境,她的血缘、她所承载的历史或身边的文明,无论她愿意如何称呼它。

二、深情惆怅

在心境上,现在的余秀华与当年的李煜都是悲情的诗人[6]。从余秀华的许多诗歌中,可以窥探到余秀华对于美好事物的追求与向往之情溢于言表。如:“太阳出来了”,虽然“雪还来不及走”,鸟儿已迫不及待地张开它的翅膀,在蓝天中彰显自己对春的渴望。虽是不存于当世的“隔世的种子”与“含泪的繁华”[7](P12)。

现实悲凉,她不放弃对善良而美好的向往。思想上的诚实,在她的诗路与诗歌中得以充分的体现。如诗《手(致父亲)》里我们可看到诗人的心是千疮百孔、鲜血淋漓的,这种悲愤交织的情感竟然是面对自己的父亲,而且在诗的结尾,非常狠,宁愿做“余氏看家狗”[7](P66-67)也不愿做“你的女儿”。 “我要挡在你的前面,迎接死亡/我要报复你”。在这里,余秀华竟然要父亲面临人世间最悲惨的事件——白发人送黑发人,让父亲面对女儿的死亡。就因为父亲给了她残缺的身体!但另一方面,她又是爱父亲的,她不愿苟活于人世,不愿拖累父亲,却愿意将自己的黑发留给父亲,让父亲永葆青春,不会老去。对于逝去的女儿,不必祭奠。毕竟,父亲用自己剃下的肋骨做了女儿的腿,即便这腿无法好好地行走。这种对爱的解读,对人生的认识,因现实的无休止的磨难深深地伤害传统的亲情情感,全部得到最好的注解。

她的诗路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越来越走向悲情。有人问她,是否可以再写《手》这类充满父爱的诗作?她答“不能”。这回答非常诚实,也是诗人对磨难的控诉。从这个角度上来讲,余秀华理应在中国现代诗歌占据一席之地。首先是因为她能够做到“不入绝境,难得绝唱”,更重要的是,她敢于“直面淋漓的鲜血”,将自己的苦痛细细剖解出来,用亦正亦邪的真实面孔示人,这是非常稀有可贵的品质。比起李煜的只知悲情,余秀华是伟大的,她的叛逆成就了她的伟大。在《走路》中,她说:“做不到,人正影不歪。”[7](P34)因为她的残缺,“许多时候,我无赖地将错就错”。多希望一醉解千愁,因为“醉后/就没有人知道你最初的模样”是残缺,是健全?谁又说得清呢?

“成功像的愁绪具体化”是余秀华的非凡之处。如她常用的意象“子宫”,绵延后代的“子孙”在诗人眼中不过是个“幌子”;因为她特有的经历,让她的爱“没有爱人”,因她敏感的灵魂,爱又是如此沉重“我一生背负,无法碰触”[7](P27)。

诗人将要说的话,要呼喊情,要抗议的感,变成一幅幅具象的画,如鬼影般呼之欲出,将美梦撕碎。人们感慨唏嘘之中,震撼动容,让道貌岸然者无地自容。

对品质低下的男人的恨的鞭挞,余秀华这类诗无疑也相当精彩。如“热衷于蛇的身体”,正是男人的本性。男人喜欢“罂粟花,和街角的脸”,男人“一夜风流留下难产”的女人,一夜风流之后,所有的痛苦皆由女人来承担。“那些花”只能“自顾自地开”。在诗人眼中,肮脏的、鬼一样的世界只能靠“诗句点燃磷火”,照亮这人间,“把一个男人诱惑入深湖”。

三、 灵异迷人

诗的风格方面,余秀华与李清照颇有些相似之处[8]。李清照的《浣溪沙》中有这样的句子:“眼波才动被人猜。”[9]写得清净婉约,突破了几千年封建伦理道德的影响,对爱情进行细腻的描摹与歌颂。同样,在余秀华的诗歌中,也有许多对爱情、生活极具感染力的描写。与李清照诗不同之处在于:余秀华的诗歌更有灵异迷人,更有力量。除了青年女子对爱情的向往,还有得不到爱情的无奈与对生活不公的控诉,如《一夜风流》《我把自己毒哑》这类的诗。在下文中,笔者将对其细细鉴赏。

余秀华诗中的“风吹草低,风吹的时候所有的事物都低了下去/包括云,鸟鸣,和我的一夜未眠”[7](P6),这种意境很容易引起读者共鸣,风象征着爱情,风来的时候,爱情来的时候,过去所承受的一切苦难都低了下去,甚至包括空中的云,孤独的鸟鸣都消失了,一夜夜的孤枕难眠,在爱情到来的时候都“低了下去”,与张爱玲的“低到尘埃里”有异曲同工之妙。 “狗尾巴草站得比我高傲,林子,我一直想做一棵植物/开出只有你才能破译的花语”[7](P31)。原本沉沦于社会低层,如今当爱情到来的时候,即便是乡村的一棵狗尾巴草,仍能保持着自己的高傲,仍然有自己的花语,而且,这忠贞的花语,唯有你,爱我的你才能真正懂得。因为爱,所以懂得,因为懂得,所以慈悲。荡漾人心的爱语,在整篇诗歌中荡漾蔓延。

余秀华的诗,是发自内心的自然表达的情感。这种自然流露的美在她诗中首先体现为迷人的婉约美。这种风格与李清照的“易安体”类似。李清照词的主要特点:一是用她的女性身份和特殊经历展现了个性鲜明的女性形象,将传统的婉约词的情感深度和思想内涵做了扩充与延伸。二是善于使用生动晓畅的语言;三是善于用白描和铺叙手法,打造浑然一体的境界。在余秀华诗中,读者同样能感受到李词的特点韵味。 “门前河水瘦,落叶沉重”[7](P31),普通人的爱绝不至于这般沉重,一“瘦”字,瘦的不光是河水,更是诗人的内心。无生命的落叶居然也是“沉重”的。诗人在感受爱的同时,一刻也不敢忘却现实的残酷。可她仍然愿意承受这爱的苦痛,愿意“点燃诗稿”来温暖这寒冬,希望这温暖能留住爱人,让他“不用再寻找来时的路”。诗人明白这爱终究是留不住的,这是她的必须面对的世界。虽然她对爱人也足够坚定、足够自信,“我点燃诗稿足够这个冬天取暖”。诗人相信爱能够走过寒冷的冬天。可当春天来的时候,爱人或许就走了。她的担心和进一步的期盼便在雪中得以体现:“雪下来时,你就不用再寻找来时的路。”这场雪,不只是寒冷,而是她心中期待的“雪”,是纯洁美好的爱的象征。诗人曾两次提到雪, “然后等一场大雪,把我埋到来世,等一只鸟把我钓出”,两个“等”字将诗人对爱的渴望表现得淋漓尽致。而这“雪”,前后呼应,诗人对爱的不确定、无把握性以及对爱的渴盼在这寒冷的雪中,越发晶莹夺目,难能可贵。

余秀华诗歌中口语的写法,更贴近生活,贴近诗人的情绪[10]。纵观余秀华各个阶段的作品,可以说她的诗根植于生活的真实也充盈着丰富的想象。余的诗歌充满了灵动,摆脱了拘泥的现实生活,能够站在比生活更高的境界去打量过去和未来。她的这种写法不仅可以强化情感力量,还能让作品的色彩更为绚丽多姿。如“田野广阔”作为一首诗的首句,将爱提升到一个高起点。“广阔”的爱,“广阔”的心胸,“广阔”的天空,既写出诗人因被爱而倍感愉悦的心情,也写出诗人对爱与众不同的解读。然后,诗人的视线由远及近, 远方有两棵树,“两棵树远远地居住”,近处,“鸟雀前一只后一只地出门”如一幅乡村水墨画,几笔勾勒,简洁而富于哲思。诗人不但写出爱的过程,而且将一个陷入恋爱的女子对未来的担忧以及对未来幸福的期许跃然纸上。她的笔触灵动游走。这种诗思扩展、架构缩进的写法极具创意。

余秀华的诗是跃动与隐喻的。诗若将所有的话说得直白,便不是好诗。 “隐喻是诗歌中不可或缺的一种修辞手段”,诗歌中的隐喻能够使诗歌变得更美,能够将诗人内心的感受与思想变为具体的可触摸可看到的具体图像[11]。在余秀华的许多诗歌作品中,诗人巧妙地采用多种手法,在灵动的意象里,在隐喻的面纱下,诗人的诗显得更加多姿多彩、含情脉脉。比如上文提到的“雪”,以及“鸟雀前一只后一只地出门”,还有“我在小木屋,门前河水瘦,落叶沉重”,前后呼应,动静结合的写法,将整首诗盘活了,让这首诗显得光彩夺目,尽显画龙点睛之妙。有些事物入诗需要高超的写作语言,方能不落俗套。

[参考文献]

[1]马云鹤. 奔跑在逃逸线上的诗人——浅析余秀华诗歌创作[J]. 当代文坛,2015,12(3).

[2]刘云峰. 余秀华诗歌细读[J].延安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14, 6(3).

[3]陈亚亚. 余秀华:性别、阶层和残障的三重叙事[J]. 中国图书评论,2015,22(7).

[4]王伟凯,刘洋, 任勤. 农民女诗人余秀华[J].百姓生活,2015,11(6).

[5][爱尔兰]西默斯·希尼. 希尼诗文集[M]. 北京:作家出版社,2006.

[6] 魏天无. 余秀华:为了爱,施予爱——评余秀华的《月光落在左手上》[J]. 文学教育,2015,32(8).

[7]余秀华. 余秀华诗集[M]. 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

[8]何勇海. 像余秀华那样做个“精神守望者”[J]. 公民导刊,2015,8(3).

[9]左晓婷. 《浣溪沙》研究[D]. 石家庄:河北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2.

[10]周熙. 余秀华,久违的诗歌力量[J].社会观察,2015,16(3).

[11]李茜. 隐喻的美在诗歌中绽放——论隐喻在诗歌中的运用[J]. 芒种, 2014,23(5).

[责任编辑孙葳]

[收稿日期]2016-01-09

[作者简介]侯芳,厦门兴才学院讲师,硕士,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中图分类号]I206.7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2095-0292(2016)02-012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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