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问历史中的辉煌*
——柏林大学何以成为传奇?
2016-03-04赵锋白玫
赵 锋 白 玫
·高等教育·
探问历史中的辉煌*
——柏林大学何以成为传奇?
赵 锋 白 玫
通过历史研究、文献检索和理论分析等方法,系统地总结柏林大学取得的成就:完善高等教育职能、奠定教学科研统一的原则、确立哲学学科地位、培养杰出人才。其取得成就的原因在于:精神文化的锻造、外在力量的强力支持和一流师资的科研与教学等。柏林大学的辉煌成就带有积极的启示:准确把握教育本质、利用教学影响和注重学科思维形成。
柏林大学;高等教育;科学研究;教育思想
柏林大学①,一个世界高等教育史上难掩光芒的教育传奇,其可供研究和思考的内容极为繁多,也极具价值,尤其在比较教育和教育史研究方面,已经受到了很多关注,并取得了诸多成果。已有的研究多是根据某方面进行细节研究,例如深入阐明其教学科研相统一的原则、重点论述其科研职能的奠定等,说明性很强,但深化不够,提升到哲学层面和教育教学本质层面来探讨的较为少见。因此,作者在全面整理柏林大学成就的基础上,深入思考,深刻总结,将其上升到一种具有普适性和一般性的层面来进行经验提取,以得出更具应用价值和借鉴意义的结论。
一、辉煌概说:柏林大学传奇之处
柏林大学在一百多年的运作中,获得了辉煌的成就,在世界范围内树立了独具时代气息和自身魅力的典范,不仅对德国的学术发展和人才培养贡献极大,其思想与实践也深深地影响了欧洲、美国和中国等地区和国家的多数大学。曾任教于柏林大学并出任柏林大学校长的著名哲学家黑格尔有语:“没有柏林大学,就没有辉煌灿烂的德意志文明。”史家称:“柏林大学的创办像一个燃烧点发出耀眼的光芒,一切光线全都由这里发出。”[1]美国就是通过学习德国大学理念和办学思想进行初期改革的。为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奠定了追求真理与自由基调的第一任校长吉尔曼,就是受到了德国大学的影响,因而约翰·霍普金斯大学也被称为设在美国的柏林大学。[2]
上述评价都反映了柏林大学巨大的成就和影响,作者根据一般到具体、宏观到微观的逻辑总结了柏林大学的传奇之处。
(一)奠定科研基础,完善大学职能
柏林大学享有“现代大学之母”的美誉,这种评价体现了它与中世纪传统大学有着明显的不同,它的“现代性”不仅仅是年代意义上的划分,其在德国大学改革运动中最为显要的标志以及留给后世最宝贵的财富便是它在创办与实践中大大提高了科学研究的地位,并将其作为大学的重要甚至首要职能来对待,这是它远高于传统大学的显著特点。作为柏林大学的实际创办者和诸多原则的确立者,洪堡“反对传统大学将传授知识作为主要职能的做法,主张大学的主要任务是追求真理,科学研究是第一位的。没有科学研究,就无法发展科学,也不能培养出真正的科学人才”[3]47。正是在这种办学思想指导下,柏林大学自创办之日起,就将科学研究置于重要地位。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英法等国家的科研成就在当时很少是由供职于大学的教师们获得的,而在德国,相当数量的科研成果都是大学师生的劳动结晶,这得益于柏林大学开科研风气之先,并积极引领其发展。时至今日,科学研究职能仍然是大学职能的重要组成部分,而这个历经了 200余年依然颠扑不破的真理就发端于柏林大学。这不仅是德国大学的成功之举,更是世界高等教育创造性发展的优秀经验。
(二)教学科研统一,革新教育教学
传统大学自源起至德国大学改革运动兴起,皆强调既定知识的传授,而这样的知识本身就囿于古典学科的范畴,且代代传延,难以更新创造。柏林大学的教育教学实践对这种现实进行了改造,不仅使知识领域得到了极大的拓展,而且也使得教育教学的内涵获得了纵深式的发展。洪堡认为:“大学教学必须与科研结合起来,只有教师在创造性的活动中所取得的研究成果,才能作为知识加以传授,只有这种‘教学’才能称得上大学教学或大学学习。”[3]47正是通过洪堡思想中的教学科研统一原则,柏林大学的教师可以将致力于科研的成果呈现在课堂之上。最先进的知识既可以激发学生求学和探究的兴趣,反过来也可以验证成果的科学性,并使其不断发展。对这种教育教学思想贯彻得最为明显和有效的便是在德国大学改革运动中迅速发展起来的习明纳和研究所。1820年,柏林大学已有12个正式的习明纳和研究所,到1870年左右,这一数字达到了27个,冠绝德国。[3]59在这种研究班式的教学中,教师可以热情洋溢地阐述自己的看法,学生可以跟随教师的思维进行思考、批判和质问。这种深入到学生思维发展和创造力培养程度的教学,为德国培养了一大批的顶级学者和杰出人才。现今的教育教学改革,尤其是研究生等高端人才培养模式改革深受其影响。柏林大学在推行和发展习明纳和研究所的过程中,态度坚决,力度深厚,是大学教育教学改革的典范。
(三)强化哲学地位,实现科学统一
在柏林大学建立之际,哲学对应的是中世纪大学文、法、神、医中的文科,只是预科性质的一门学问。在当时功利主义思潮的影响下,哲学并未受到应有的重视,也得不到求学者的青睐。在柏林大学建校先驱施莱尔·马赫和费希特思想的影响下,洪堡极力强调哲学的重要性,在教育实践中对此也倾心关注。最终,哲学院的人数不断增多,哲学院也取得了与其他学院同等的地位乃至中心地位。哲学的重要性在柏林大学的教育中得到了体现,也发挥了其作用,师生善于思考,极富思想。科学统一原则的确立,是洪堡等人积极努力的结果——不再局限于科系知识的系统,打破哲学与其他学科的壁垒,实现知识的融会贯通。得益于洪堡的弟弟亚历山大·冯·洪堡在柏林大学发展自然科学的努力,柏林大学在人文科学和自然科学方面实现了协调统一、互促发展。此外,科学统一也蕴含着理论与实践相统一,通过科学实践获取知识并验证知识。柏林大学在诸如此类学科方面的改革与实践,使得师生具备了丰富的知识基础和灵活的思维能力,取得巨大成就也就不足为奇了。柏林大学确立的这种学科发展原则是其对高等教育发展的贡献,也是使其成为传奇的辉煌之处。
(四)培养大批精英,教育成就斐然
一所大学发展得成功与否,看其培养学生的质量即可见一斑。柏林大学的辉煌最为直观、具体的体现在它培养和涵养了各界卓有影响力的大师之流、精英人才。著名哲学家黑格尔曾在此授课、思索,马克思、恩格斯、费尔巴哈在此学习;诺贝尔奖获得者物理学家普朗克、爱因斯坦、化学家奥托·哈恩曾求学执教于此;完成德国统一大业的杰出政治家和军事家俾斯麦是柏林大学的学生;文学巨擘海涅也在这里授课创作。这所在历史上创造了巨大成就的大学,总共培养了近30位诺贝尔奖获得者,其师生在多数领域皆有影响深远的创举和成绩。他们代表了柏林大学的辉煌,也体现着柏林大学对世界文明发展和人类社会进步的深切责任感。
二、辉煌何来:柏林大学传奇之因
柏林大学取得的辉煌成就与当时的客观历史环境以及先贤的主观努力是分不开的。分析成就背后的原因,必然要联系具体的历史条件和历史中的个人。概括起来,有思想引导、环境经费保障和学者作用等几个方面的因素。
(一)先进思潮引导,大学精神缔造
纵观高等教育的历史,成功的大学都是在先进的思想和理念指导下进行革新运作的,也与大学领导人的高瞻远瞩密切相关。
在柏林大学建立之际,德国国内主要有三种类型的哲学思潮。一为保守主义,具有明显的崇尚古典的倾向,主张大学应该教授古典学科,恪守传统模式;二为功利主义思潮,主张大学应联系国家实际,培养各类实用性的技术人才,以保障产业结构变革和国家对外征战、对内建设的需要;三为新人文主义思潮,主张通过教育来实现人的全部潜力,注重人本身的培养,强调人文的熏陶与感化。[4]在当时及以后的办学实践中,传统保守主义受到了冷落,功利主义在技术学院中得到了应用和推广,但未能在比技术学院地位高的大学中取得实效,新人文主义思潮逐渐在大学改革中占据了主导地位。新人文主义注重人的自身培养和人文精神的形成。施莱尔·马赫、费希特和洪堡等柏林大学的领袖都是这一思潮的认同者。强调个人的培养和人的自我发展,这恰是高等教育育人功能的突出体现。
施莱尔·马赫和费希特被认为是柏林大学的精神先驱,洪堡则是柏林大学的实际创办者和教育主张的实施者。施莱尔·马赫是宗教神学家,随着诠释学大师伽达默尔等人对其著作的解读,他在诠释学领域也取得了相当重要的地位。他在诠释学中强调人的主观性理解、移情等方法,崇尚思想和个人的自由。费希特是著名的哲学家,随着后世对其思想的不断挖掘和深刻认识,他所扮演的不再是介于康德和黑格尔之间简单的过渡角色,因其对人主观能动性的积极解释,他的地位得以提升。“自我”是他的哲学体系中十分重要的概念,他强调人本身的特性和主观性,对人本身的力量做出了肯定;洪堡是政府官员,青年时期的著作体现了强烈的自由主义色彩,他重视人的主动创造,反对过多的限制和约束,认为国家是服务者,而不是安排者,这在他创建柏林大学中也得到了体现,表现为极其关注思想自由和人性的释放。这三位先贤的思想在柏林大学的教育实践中都得到了体现:尊重人性,保证自由,追求真理,完善自我。
上述即为柏林大学创建的历史思潮和思想基础,他引导了柏林大学的方向,也深深地凝聚在柏林大学的精神之中,是柏林大学缔造传奇的重要原因。
(二)政府角色适当,大学自由发展
19世纪初,大学已不再像诞生之初的“象牙塔”一般,它们已经在内外力的共同作用下与所处时代的世俗政权形成了紧密联系。任何一所大学想要完全脱离社会和政府都是不可能的,那么,大学若要获得长足发展,与政府关系的处理就变得十分重要。
在发展高等教育方面,政府扮演的角色如何才能适当?柏林大学创建发展的这段时间可以给出很好的说明,即政府做好服务,大学自主发展。洪堡在 1810年的备忘录中提到:“国家不应把大学看成是高等古典语文学校或高等专科学校。总的来说,国家绝不应指望大学同政府的眼前利益直接地联系起来;却应相信大学若能完成它们的真正使命,则不仅能为政府眼前的任务服务,还会使大学在学术上不断地提高,从而不断地开创更广阔的事业基地,并且使人力物力得以发挥更大的功用,其成效是远非政府的近前布置所能意料的。”[5]这一论述清楚地表达了洪堡对政府与大学关系的认识,并在柏林大学的教育实践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正是基于这样的理解,柏林大学在当时获得了较为充分的自主发展空间,其结果恰如洪堡所言,柏林大学不仅没有因为自由而迷失懈怠,反而在自主发展的过程中印证了独立自由对高等教育健康发展的重要性。1819-1866年,大学虽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来自政府和社会的干预,但事实上这种干预和影响是十分有限的,社会对大学的批评甚少。高等教育发展有自己的相对独立性,有更为适合自身发展的规律,柏林大学遵循了这样的规律,获得了自由发展的机会并取得了成绩。
政府对柏林大学的放权仅是其中的一个方面,对大学的财政支持也是柏林大学成长壮大的重要因素。建校筹备期间,政府全力相助。柏林大学的校址选在华丽的王子宫殿,政府在割地赔款的压力下每年向柏林大学拨出 15万塔勒的经费。在1819年以后的几十年中,在政府资助下,柏林大学的预算增加了两倍多,其主要资助方向为科学研究。这保障了科学研究的顺利进行,并使科学探索精神扎根于柏林大学乃至整个德国。柏林大学的成功,不可否认地要将一部分功劳归于这期间扮演服务和资助者角色的政府。在洪堡独立自由的原则指导下,大学得以与政府保持适当的距离而获得自主发展,政府慷慨疏财,鼎力相助,促成了柏林大学的成功。
(三)大师授课研习,教学高效深刻
一流大学的出现与一流大师的坚守是互相印证的。北大校长蔡元培先生的延聘学者、清华校长梅贻琦先生的端赖大师,都是此理。柏林大学之所以成就巨大,也有洪堡积极努力聘请大师的原因,并且在日益发展的习明纳和研究所教学模式中,大师的教育教学质量得到了有效体现。
柏林大学创建之初,洪堡便为这所学校配备了极高水准的师资。施莱尔·马赫讲授神学、费希特执掌哲学院、法律关系本座说的创始人萨维尼传习法学、历史学家尼布尔教授历史、沃尔夫讲授古典语言学、塔埃尔讲授农学、克拉普罗特出任化学教授。后来,著名文学家海涅、哲学家黑格尔、自然科学集大成者亚历山大·冯·洪堡等延续执教,大师云集,接续教研。这些教授,不仅在德国居于一流,在整个欧洲乃至全世界都是影响深远的。各个领域,皆有专精者,学科协调,实力雄厚。他们不仅在柏林大学使自己不断进步与完善,而且为柏林大学培养和造就了一大批精英人才,促成了柏林大学的辉煌。
有一点不容忽视,就是在习明纳和研究所这种教学科研活动中,教学的内涵被挖掘得更为深刻,教学的效果也更为显著。当时的德国教师是十分反感学生完全复制记录教师自己的观点和想法的,他们崇尚思维的跟进、碰撞和批判;学生在与一流学者的互动探讨、合作研究中,更容易受到他们思维方式和人格魅力的吸引。这种“身教”直接对学生认知、能力和人格的立体化塑造产生影响。学生不仅可以收获鲜活的知识,更容易养成良好的习惯、坚韧的意志品格。在卓有成效的教学组织中,大师级的学者通过全方位地教化学生促进学生成才。因此,师资和教学的保障也在一定程度上造就了柏林大学的传奇。
三、辉煌寻根:柏林大学传奇之思
从本质上来讲,柏林大学的活动不是政治活动,不是经济活动,而是一种寓文化内涵于其中的教育活动。如何在某种活动中获取最大程度的成就?答案就是,从这种活动的本质出发,在最靠近这种活动本质的地方发力。柏林大学取得了教育活动的辉煌成绩,说明它贴合了教育活动的本质。
(一)教育所重的是人
无论教育是何种起源,教育发展到多少类型、多高程度,教育的核心要素——人,是不会发生变化的。自古代起,教育就是要使人发生某种变化的活动,其本质在于人的成长成才,而这种活动带来的政治、经济和文化等功用不是其本体或终极目的。一旦教育脱离了“人”这个核心,人的发展不再是目的,而是一种手段的时候,教育异化所带来的弊病便会层出不穷。
柏林大学的精神缔造者们在新人文主义思潮影响下,怀抱着超越世俗的高远理想将人的培养、人的发展、人的形成放到了至高的位置。重视人的力量、主观能动性、个性与特性等成为柏林大学教育者的共识,也成为柏林大学学生的内在追求。而在这种环境中,人也获得了极大限度的发展自由——教师教学的自由和学生学习的自由,共同铸就了柏林大学的思想自由。所以,柏林大学培养出来的精英不仅具有渊博的知识和优秀的能力,更为重要的是支撑他们追逐真理的独特人格魅力。这种意志品格、鲜明个性也使得他们孑然独立,深深地被历史铭记,柏林大学的辉煌也被载入史册。
现今高等教育乃至各级各类教育,已经异化到了触目惊心的地步。教育被单纯地作为政绩工程、经济助力,学生的努力是为了个体的谋生、教师的管理是为了追求升学率,整个教育系统似乎都已被一种功利世俗的思想渗透和左右。教育自起源至今,的确发展得复杂了许多,其核心要素——人却在很大程度上被疏忽掉了。一所大学,一种教育,如果仅仅是将学生的“生产性”视为首要,而摒弃学生的“生长性”,那么这种教育培养出的不是人才,更不是精英,而是一种机器,一种缺乏人格力量的“产能”低劣的机器。教育若要取得成绩,就必须呼唤“人”的回归,“按”着“使人成为人”的原则进行。
(二)教学所重的是影响
随着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声、光、电等先进手段被广泛地运用到了教学实践当中。但究其本质,还是没有走出传授知识的范畴。这些技术手段给知识的传授和学习提供了便利,但学生对于客观世界的理解、随之主观内化的问题并未得到根本解决。人是具有主体性的个体,所形成的个体主观知识经验并非是简单的知识搬迁和累加的结果。认知主义和建构主义都强调了个体内化的重要性,而这种内化是不能完全通过先进的教学技术和知识传授得以实现的,无论是个人对客观世界的认知,还是主体间的相互成长,都要通过一种“潜教育”来实现。
柏林大学并不要求教师有多么高明的教学技巧和教学艺术,它认为那些能够热心科学研究并取得成绩的人天然就具备了某种杰出的教学本领。这一说法看似有失偏颇,其实不然。它所要表达的意思在其习明纳和研究所的教学中就得到了体现。著名史学家兰克不善言谈,却在习明纳与学生的互动中向学生展示了自己对历史的热情和探索的方法;自然科学家亚历山大·冯·洪堡在实验室展现的博学和激情影响了求学的学生。在这种教学中,尽管缺乏精密的语言组织和高超的讲解技巧,但其效果则表现在教师们用自己的思维过程影响了学生,学生在自我参与中获得、检验着知识和成果。教师的严密逻辑和实验的严谨步骤足以对学生的内心产生影响;教师在实验中的一滴汗水比在课堂上空谈半天的语言在锤炼学生学习、工作的意志品质方面有效得多。
回溯历史,孔子行教,随处可施。游玩中的师生交流,侍坐时的谈话问答,生活中处处皆可教化。这种“身教”的影响更能得到弟子的认可和尊重。现今的高等教育,师生仅在课堂上见面,缺乏有效的沟通交流,仅用以书本为代表的客观事物为中介,教师讲解自己的看法,学生生硬地背诵记忆。在这个过程中,教师传授—学生内化并没有真正地形成,师生间的对话和共同理解也就无从谈起。考虑到班级授课制的现实,完全以复古的姿态片面推行个别教学是难以达到的。但有一点需要师生引起注意并矢志努力:注重交流沟通,注重对知识内容的共同理解,使“死知识”成为“活影响”,全方位地塑造学生认知结构、润化学生主观世界。
(三)学科所重的是思维
在世界高等教育近现代化的进程中,大学发生了深刻的改变。在大学世俗化和大众化的迅猛浪潮中,大学与社会对接的指向直接导致了大学专业与社会职业对接的结果,最终形成学科愈细、专业愈多的现状。与此同时,大学的功利化思潮致使功利化办学思想大行其道,专业设置和志愿报考出现了极端商业化的取向,人文社科在近现代以来自然科学飞速发展的现实中受到了冷落。
对于现代大学学科“窄化”和知识“零散化”的弊端,著名哲学家雅斯贝尔斯给出的解答是:投身于寻求整体,也就是所谓的‘哲学’观点。 “学术靠的是与知识整体的关系,倘若脱离了与知识整体的关系,孤立的学科就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因此,交给学生一种不仅包括他所研究的特殊领域而且也涵盖了所有知识门类的整全意识,这应该提上大学的工作日程。”[6]从这个表述来看,“提上日程”的应是哲学,所有的学科都应该有哲学层次的意义。哲学作为一种思维的学问,能够在整体上对学科知识进行理解和把握。科学统一原则是柏林大学办学的重要原则之一,其主要要求就是对哲学与其他学科进行沟通,协调各个学科。“柏林大学创建后的一大举措,就是加强哲学院,将其列为四大学院之首,实质就是通过哲学的思辨和探究,使学生掌握批判性思维和辨证思维等方式,从而掌握“真之为真,善之为善,美之为美”的诸学之母——哲学,进而形成科学和知识的整体观、大局观,将每一门具体的学科专业置于科学体系、知识体系之中,了解它的来龙去脉及前后左右,懂得融会贯通、迁移、渗透。”[7]这样,学生便能够将所学知识进行抽象思考并形成联系,在继续求知和解决问题方面益处实多。柏林大学的师生赖以研究和思考的思维能力便是如此培养的。
学科的条块分割以及细致的专业设置,不利于大学生掌握整体性的知识,而进入社会生活解决问题所需要的知识和能力是综合性的,这就出现了知识受限、学难致用的局面。学科所重的,表面看来,是各种知识,其实质是知识抽象整合后的思维,这种思维既是继续广泛获取知识的基础,也是将知识进行融会运用的必需。高等教育之高,并非是知识积累量的庞杂,而是高深学问所蕴涵的思想思维。要加强大学生整体知识观的教育,使其有深度的哲学思维,如此学生才可能学有所成、学以致用。
四、结语
通过对柏林大学辉煌的概说、归因和思考,本着事物产生、变化和发展的逻辑,以教育本质为标的,历史联系现实,经验启发实践。经过思考与分析可以明确,柏林大学的传奇,从回归教育本质来看,无疑做到了把握教育核心、注重教学实践和建立学科联系等要求。这些要求都反映了教育的本质精神,也是最值得已经发展了千百年的高等教育向历史进行深思和借鉴的。柏林大学的精神财富,尤其在科研、育人、管理等方面的经验,仍需多加关注并深入研究。
注释:
①1810年,柏林大学建立。二战结束后受社会意识形态阵营影响,德国分裂,柏林大学也于1949年正式一分为二(柏林自由大学和柏林洪堡大学)并延续至今。本文特指1810-1949年这一阶段。
[1] 克劳利. 新编剑桥世界近代史 9[M]. 中国社科院世界历史研究所组译. 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9:169.
[2] 贺国庆,梁丽. 柏林大学思想及其对美国的影响[J]. 高等教育研究,2010(10):94-100.
[3] 贺国庆著. 德国和美国大学发达史[M]. 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8.
[4] 王永强. 19世纪初德国柏林大学的创建及其影响[J]. 河南科技学院学报,2013(8):60-63.
[5] 弗·鲍尔生著. 德国教育史[M]. 滕大春等译. 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85:126.
[6] 卡尔·雅斯贝尔斯著. 大学之理念[M]. 邱立波译. 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75.
[7] 龚放. 柏林大学观的当代价值——纪念柏林大学创建200周年[J].高等教育研究,2010(10):101-109.
Explore the Glorious History—How to be a Legend of the University of Berlin?
ZHAO Feng & BAI Mei
This article based on the historical methods, documents retrieval and theory analysis, conclude the achievements of it: improve the function of higher education, form the principle of research and instruction, make the philosophy significantly and cultivate great persons. Then, analyse the reasons: university culture, strong support from government and the first—class teachers. Finally, make conclusions:handle the nature of education, emphasis the invisible effects of instruction and form the discipline thinking.
university of Berlin; higher education; scientific research; educational ideology
G642.0
A
2095-6762(2016)05-0044-06
(责任编辑 于小艳)
2016-07-15
赵锋,河北师范大学教育学院硕士研究生(河北石家庄,050024);白玫,河北师范大学教育学院副教授(河北石家庄,050024)
* 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一般项目“欧洲高等教育一体化进程中的阻力因素研究”(项目编号:11YJC880001)的研究成果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