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散文的文化叙事和乡愁美学
——吕向阳“关中三部曲”艺术品鉴
2016-03-04章学锋
章学锋
(西安晚报 文化部,西安 710002)
[文学艺术研究]
长篇散文的文化叙事和乡愁美学
——吕向阳“关中三部曲”艺术品鉴
章学锋
(西安晚报 文化部,西安710002)
在全球化背景下,作家对传统文化的焦虑,为文学创作带来了转型的契机,长篇散文创作呈现出文化反思和突破的新态势。作家吕向阳的“关中三部曲”《小人图》《神态度》和《老关中》,以独特的生命感受抵达传统文化的根脉,以崭新的叙事能力和文体形式,标示着长篇散文创作的文化存在感和独特的乡愁美学意蕴。
长篇散文;文化叙事;乡愁美学
2015年1月,作家吕向阳出版了他写作30年来的第一部散文集,引发媒体对其人其文持续一年多的报道。2015年12月16日,《陕西日报》以整版篇幅解读吕向阳系列民俗文化散文,篇幅之巨,系该报近20年来 “头一遭”。2016年1月1日,《中国文化报》刊发文坛大家周明先生阅读吕向阳散文新作的长篇评论。在出版高度产业化的当下,舆论即便对文学风向标的长篇小说的关注,能持续一个月都较罕见,更别说散文,更别说关注持续一年之久了。吕向阳写了什么?他是怎样写的?他能给未来散文创作怎样的趋向?本文试图从文化叙事品质和独特的乡愁美学底蕴等维度分析吕向阳长篇散文,以期对上述疑问进行诠释。
一、“关中三部曲”是朴素的生命颂歌
吕向阳引发舆论和散文家关注的,是他创作的三部长篇散文《小人图》《神态度》和《老关中》。
《小人图》是一部凤翔木版年画的反思录。凤翔的民间文艺家总结了生活中八类小人的惯用伎俩,一刀一刀地镌刻成《扶上秆子抽梯子》《得风扬碌碡》《见了旋风竟作揖》《爱钱钻钱眼》《用钱买上皂角树》《吹涨又捏塌》和《东吃羊头西吃猪》等八幅版画。显然,版画创作者要提醒人们提高警惕,严防小人。从这八幅散发着浓郁关中风格的木版画中,吕向阳不仅读到了民间文化的大雅大俗,更读到了延续至今的国民劣根性。“细细观之,扼腕长叹,世道在变小人未变,从中就窥探出那张阴毒猥琐的丑脸来。”[1]147这一创作动机所透露的,与一般文化散文审美所不同的是,这部长篇散文是审丑的。是的,散文创作既离不开弘扬真善美,也不能在批判假丑恶时缺席。在《小人图》中,吕向阳“按图索骥”,对每幅小人图写出四千字的感怀式散文,“入木三分,寻根剖底,从丑态中映出世相,让民俗版画成为醒世钟,成为照妖镜。”[2]
《神态度》是一部关中民众口头语的活档案。相信很多人,特别是陕西关中人,在听到“饿死鬼”“扑神鬼”“等路鬼”“吝啬鬼”“短见鬼”“屈死鬼”“毛鬼神”“日弄神”“夜游神”“醋坛神”“土地神”“阴溜神” “狐狸精”“倒包客” “嘴儿可”“尻子客”等土得掉渣、卑微细碎的词语后,都会莞尔一笑的。可是,有谁知道:这些词语的背后隐藏着怎样的如烟往事?这些词语是起源于遥远的周礼年代吗?这些词语历经两千年发生了怎样的精神嬗变?在《神态度》中,吕向阳抢救式地完成了这些乡民口头上神神鬼鬼的梳理盘辫,用明清传统小说的样式,为这些乡间出没了几千年的小神小鬼树碑立传,留存下这份珍贵的散文版非物质文化遗产档案。
《老关中》是一卷关中乡村生活的民俗画,是一个游子对故乡的心灵歌唱。考量《涝池》《厦房》《窑洞》《门楼》《戏楼》《祠堂》《油坊》《磨坊》《庙会》《拴马桩》《泥老虎》《臊子面》《铁匠》《木匠》《石匠》《骟匠》《簸箕匠》《樵夫》等18个篇目的题目,不难看出,记录正在消逝的乡野风物和匠人行当,是这部长篇散文的重要内容。这部富有关中精气神的长篇散文一经发表,就得到了散文界的普遍好评。著名散文老作家周明先生称赞是“用散文的方式为乡野风物开始了文学‘申遗’。”[3]鲁迅文学奖得主王宗仁先生感慨道:“吕向阳把土炕上的那盏煤油灯提到我的面前,让我闻到泥土的暖,炊烟的香。”[4]
吕向阳是陕西岐山人。岐山是著名的西岐故里,是孕育周礼的故乡,也是西府文化的一个重要发源地。西府文化是关中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关中是中国的关中,也是世界的关中。站在关中看中国和世界,与站在中国和世界看关中,都能解读出很多新意和深意来。在中华民族五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关中是中华文化自觉的逻辑起点,也是中华文化自信的起点。就关中来说,是中华文化的重要发祥地;就现实情况来说,关中至今还缺乏能贯通历史的当代长篇散文。树有根,人有魂,文化应该薪火相传。在这片热土上学习、工作、生活,他对关中大地的历史文化、传说掌故了如指掌,他把观察、思想、研究关中大地,视为自己最大的乐趣,以一个歌者的姿态,自觉延续着传统文化的基因,在中国文学融入全球文学的大合唱中,发出当代中国作家现代性的声音。读吕向阳的散文,常常使人想起李泽厚谈严复《天演论》时那句,该书带给人们“新的世界观和人生态度”[5]的激情评价。吕向阳的“关中三部曲”,抒写风物史志,记录乡愁,回望历史,也带给我们很多新的认知和感悟,给当前的散文界带来了一股清新的气息。“关中三部曲”既是一曲献给关中大地的朴素的生命颂歌,也是一枚面向世界播撒中华文化的火种。
二、“关中三部曲”是寻根的终极追问
那么,“关中三部曲”是怎样写出来的呢?
作为宝鸡这个省辖市党报《宝鸡日报》的掌门人,吕向阳把新闻界的“走转改”活动,嫁接到了长篇散文创作上。继在民俗苑地的深井里成功打捞到《小人图》后,他在写作《神态度》时不仅翻阅了《易经》《道德经》《论语》《史记》等典籍,还查看了《陕西通史》《中华民俗通鉴》《宝鸡市志》及各县县志等史志文献,更难能可贵的是“一趟趟去乡间从白胡子老人口中采风,访谈了百余老农”。[2]在写作《老关中》的五个月时间里,他冒着蒸人的酷暑,从《诗经》《周礼》《齐民要术》《天工开物》等古籍中查阅到大量第一手资料,从孔子、老子、墨子、荀子、韩非子等先贤论述中找到了上百余珍贵线索,同时“跑了三十多个村子,记录和拍摄了许多珍贵的老关中风俗和遗址”。[2]
与象牙塔里喃喃的学院派相比,吕向阳是个行走的非虚构写实派。作为长篇文化叙事散文,“关中三部曲”以关中为主的民俗民情、传统文化以及生活其中的人为叙述对象,开掘、表现和反思中华民族传统文化,旨在挖掘以关中文化为代表的中华文化在当前的困窘及预测今后的趋势。为让作品能赢得时间和历史的承认,他在动笔前就从传说和史料中寻觅出民俗文化的诞生原因、根脉神韵、生长轨迹、精神原乡。他在读书学习之余,沉下心来迈开双腿扎根生活,让思维探向古籍文献,用双脚走遍山村乡野,观察最底层民众的生活状态,记录他们的痛苦与欢乐、成功与失败、矛盾与冲突、前途与命运。这种致敬传统典籍外加田野考察的作风,给他的作品披上了浓郁的非虚构创作的色彩。这种静心回归传统搞创新的做法,显示了吕向阳对历史的雄心与对未来的气魄。因为,乡村是中国城镇化进程中的参与者和建设者,而不是冷漠的旁观者。
“关中三部曲”是当下社会文化语境的产物。当前,日益清明的社会生活正在摆脱庸俗社会学的束缚,为作家从深广的领域对传统的文化心理结构进行反思提供了可能。作家只有自觉地把握这个大变革,积极探索面向未来的新的创作方向:全球化倒逼出作家内心的创作自尊,摆脱社会转型时期内心的焦虑和彷徨,摒弃中外名家名作带来的影响和阴影,定力十足地挖掘本土文化的魅力内涵,努力勘探属于自己的叙述和表达,并赋予文字一种于混沌中开天辟地的力量。得益于生活和文化底蕴的积淀,他将目光从对社会政治的关注转移到历史文化和风俗民情,用“民族性”“乡土性”来冲出报章散文碎片化的包围圈,为长篇散文文化意识的觉醒进行了一次有益的探索。
“关中三部曲”是作家责任和担当意识的凸现。正如作家在《祠堂》中的自语:“到祠堂去寻根!”寻根,可以视为作家创作“关中三部曲”的核儿。是的,趁着对老关中的记忆还没有消散,吕向阳用散文的文字“抢救性”地为后人留下一个老关中的模样。当一个经历了30多年“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民族,重新将全社会的焦点调整到文化建设这个“根”上之后,重寻精神家园就会成为一种必然,这种自发而又深沉的文化反思意识必然成为作家所咏叹的一个重要基调。“关中三部曲”正是作家对现代化变革语境进行文化反思的结晶。以最本土的传统文化作为切入点,挖掘并重现属于我们这个民族的人的内心生活图景和灵魂之相,以及重新找回已经被遗忘的中国人特有的智慧、思维特征和审美方式等,“重新审视中国的传统文学”,[6]连接断裂的文化传统的脐带,用中国传统的美的表现方法来真实地表达中国人的生活和情绪。在《日弄神》中,他理性严峻地抨击老诗人流沙河所谓“青年人千万不要做官”这个“忠告”的荒谬,尖锐地指出:“一些日弄神打着‘学术权威’‘思想权威’‘一代大师’的幌子,鼓吹的却是无政府主义、自由主义、金钱至上、及时行乐等颓废思想!”[1]71在《吹涨又捏塌》中,他则通过对美国以萨达姆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理由发动旨在抢夺石油资源的海湾战争,以及美国借中国的南海和钓鱼岛为由来挑拨亚太地区中国与邻国关系的事例,一针见血地发出了带有全球视野的长叹息:这些“都是美国的‘吹涨捏塌法’在兴风作浪”。[1]194
“关中三部曲”是作家文化寻根的终极追问。长篇散文寻根的意义、方向和目的是什么?作为一个对本民族文化具有高度认同感的作家,吕向阳的答案是:只有把创作的根深植于传统文化的土壤中,才能长成参天大树,这是寻根的意义;只有表达出东方人的思维优势和审美优势,才能走向更广阔的世界空间,这是寻根的方向;只有让民间文化释放出当代的热量,才能成为重铸民族自信的武器,这是寻根的目的。因为,正在融入全球化的21世纪的中国文学,骨子里体现的是我们这个古老民族的生命体验、传统习俗和审美情趣,所以必然会与我们这个民族“几千年来的悠远流传的传统文化、古典文化浑然相接、和谐融入的”。[7]
三、“关中三部曲”是独特的乡愁美学
如果说“关中三部曲”的最大贡献是表达了作家致敬传统、启迪当下、感召未来,那么在内容上最突出的特点则是书写了独特的乡愁美学。乡愁是离乡游子抒发情怀的文字,也是华语文学一个永恒的母题。生长生活在宝鸡的吕向阳,当过兵、教过书,如今供职于家乡。按说,并没有去乡的他,是不应该有如此浓烈乡愁的。在“关中三部曲”中,作家是顺延“西岐——宝鸡——关中——中国——世界”这一线索跳动的。他的乡愁是一种以关中为支点,观照中华和世界的大文化乡愁。作家董桥说:“没有文化乡愁的心井注定是一口枯井。”吕向阳的大文化乡愁,具有独特的美学意蕴。
(一)站在故乡大地追寻不离乡的乡愁
放眼世界文坛,每一个有影响的散文家,都对本民族文化具有高度的认同感,他们寻找和挖掘文化以给未来文化和民族精神的重建提供历史依据。他们文化叙事的描摹,既是对传统文化的兴趣,也是按照建构现代民族国家的要求,寻找传统,重构传统,将寻找自我与寻找民族文化精神联系起来,以散文的方式来寻找未来之路。吕向阳是一个流落于传统文化之外的游子,他对以传统习俗为标识的传统文化的思念和追寻如长歌当哭。看到乡村破旧的窑洞,他想到外星人看到废墟般的景致后, “一定会怀疑这里经历了一场霍乱、战乱。”认为没人居住的窑洞像眼睛被摘了眼珠、嘴巴掉了牙齿那样“黑咕隆咚”和“跑风漏气[8]”。随着时代的发展,昔日的老物什正在消逝,面对远去的油坊,作家则运用逆向思维来推理,“像隆隆吼雷一样的老油坊”,[9]申遗卖门票后门庭若市的场景,以及艺术家给关中老油坊画的法具图被中国国家博物馆收藏的喜悦。这种用可能来写不可能的文字,读来让人倍感乡愁的辛酸。看到各类嵌着“惠风和畅”字样瓷片的洋门楼和铁门楼取代了原来关中的老门楼,作家不觉心生感慨:“进了村子,大门几乎是一色的红海洋”,“不少离乡归来的游子,也认不出这家是谁那家是谁了。”[10]在《戏楼》中,作家联想到在网络媒体挑战下步履维艰的纸质媒体的当下,得出“戏楼是剧坛的兵马俑”这一重要结论,发出直抵心肺的呼号:“没有了秦腔,秦人还是秦人吗?秦人没腔了咋办哩?”[11]类似这样的乡愁,在“关中三部曲”中不胜枚举。作家写传统,并不是为了回到过去,而是通过传统这面镜子,来映射出当下的欠缺。这样,彼岸景观才能与现实之花相参照,从而使作品产生出一种罕见的穿透力。吕向阳是一个具有夸父情结的作家。夸父是一个中国古代的神话人物,以毕生的力量追求光明和未来,即便死后也给人们留下了无比宝贵的杏林。夸父情结,肯定在潜移默化地影响了吕向阳,并成为他散文里一道挺立着的脊柱。吕向阳笔下的乡愁,是内心怀有抱负和理想的文化乡愁,是与《汉书·高帝纪下》中写的“游子悲故乡”、杜甫《梦李白》中“浮云终日行,游子久不至”一样的乡愁,并不是一种地理概念的简单乡愁,而是一种行走在故乡大地上的复杂乡愁。这种乡愁,因为缺少了常见的漂泊与流浪,而显得别有新意、境界阔大。
(二)站在更敞亮空间把脉人类大乡愁
“唐宋八大家”之一的韩愈曾提出“文以载道”,意思是说写文章就是要讲明道理。吕向阳的文字,散发着强烈的载道思想和对人类共同命运的思考。站在历史和现实的结点上,面对再也回不去的过去,巨大的时空距离感,让作家放大心中那份甜美的细节,站在一个更敞亮的空间,以审视世界和宇宙的姿态,来把脉属于人类的大乡愁。看到英伦的石头城堡,作家想到了家乡的石匠:“五年前的仲秋,我曾赴英国纽卡斯尔大学进修。在英国,纽卡斯尔跟宝鸡市地位不相上下。原以为英国的城市都是现代化建筑,是玻璃罩罩,灯笼框框的样子货,但处处是石条砌的古堡,有些已有千年历史,这种厚重与沧桑,告诉我一千多年前英国石匠绝对是一流工匠,我也真正掂量出英国一个小国为何曾经征服世界的奥秘来:玩瓷器玩鼻烟壶玩世不恭的民族,往往要败在玩石头的民族手里!”[12]在《厦房》中,作家则神思千古地将厦房形容为“连接窑洞与大房的纽带”,并从厦这个字的结体上分析“夏字上搭个顶就成了‘厦’,说明厦房才是华夏儿女情有独钟的居室。”[13]汪曾祺说过,“风俗是一个民族集体创作的抒情诗”,是“立足于本民族的东西”,同时也应该“能够吸收一切东方和西方的影响。”[14]在写作关中的簸箕匠时,宇宙万物在作家心中翻滚涌动:“宇宙是一张大簸箕,银河、太阳、地球、月亮一如跳动的米粒。中国则是一张小簸箕,莽莽昆仑是它的后帮,九州在它腹内躁动。万里长城也像一张小簸箕的后帮,五岳在它的怀抱安眠。”[15]这种大气磅礴的乡愁,绝不是余光中笔下的“邮票”可比拟的,而是一种观照人类共同命运和全新宇宙观的大乡愁。无疑,吕向阳拓展了中国文学中乡愁的内涵。
(三)站在审美视域表达幽默的乡愁
“关中三部曲”以叙述为主,随处可见的幽默感为沉闷的叙述增添了亮点。大量机灵的、甚至是狡黠的幽默,携带着作家的人生智慧、机锋和讥讽,像冬日田地里的麦苗,掩藏不住对大地的深情那样,悄悄地在雪下积蓄着报春的力量。这种黑色幽默的出现,看起来带着些许的嘲笑,骨子里却是正经八百的善意,使作品在回应世间难题时,有了更丰满和更内敛的诠释,也使得作家笔下的乡愁有了审美的视域和幽默的表达,从而给读者以更精神更饱满的阅读受活。在《拴马桩》中,作家笔头一转:“说白了,没有骡马牛羊的臭尻子,就没有关中人的黄米白面。越臭的越香,越土的越洋,这就是自然辩证法。”[16]看到凤翔民间艺术家的老虎泥塑后,作家不由感叹:“这也使我想到,泥土是万物之源,真正的艺术品一定是土里生土里长的,脱开了地气,人也没有了豪气。”[17]当工业文明的成果逐渐取代很多传统乡村作坊后,作者心情无比沉重地发出千古一叹:“八百里关中很难看到一个炉火正红的铁匠铺子”。作为将马克思主义辩证法熟稔于心的一位当代社会中坚人士,作家并没有一味地陷入无尽的哀叹,想到 “手无寸铁”“铁打的江山”等词语后,不无调皮地说这些词汇“永远为逝去的铁匠活着”[18]。读到这里,似乎感到针将气球的气“噗“地一下放掉,这一富有喜剧色彩的话语,让读者原本绷紧的阅读神经顿时感到松弛。从这个意义上说,“关中三部曲”中的乡愁,是一种带有审美情趣的幽默的乡愁。对自己倾心追求的这种风格,作家表白道:“我们民族崇尚打虎的英雄,却缺乏打鬼的猛士。信鬼的民族糊涂虫多,怕鬼的民族胆小鬼多。打鬼要有法宝,打鬼要有勇气,只有痛打凶神恶煞,铲除封建迷信,我们才能实现‘中国梦’![19]”同时,他也坚定地相信,“老关中没有走远,她活在《易经》《诗经》《史记》里,活在传说里歌谣里诗史里,更活在我们的中国梦里![20]”这番表白,与孟子的“吾善养吾浩然之气也”和太史公的“意有所郁结也”,如出一撤。作品有了这种浩然之气,必然至柔至远,至大至刚。
结语
当今世界,东西方文化的交融已成了大时代前进中不可抗拒的历史洪流。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建构全面、真实的中国形象将成为中国作家必然的历史使命。正如鲁迅先生所说,“有地方色彩的,倒容易成为世界的。”[21]作家只有更坚实地站在脚下的大地上,才能仰望更高远的星空,“面向作为人类的读者,并设计人关注的各方面”,[22]创作出融历史、现实和未来于一体的对话性的作品。毫无疑问,吕向阳的“关中三部曲”正是体现这种对话性的探索之作,他将个人的乡愁提升为人类的集体乡愁。作家笔下的关中,在剧烈变化的社会环境下,流传几千年的文明传承、社会秩序、公共意识等都正在发生颠覆式的变迁。我们以为,作家笔下的关中,不再是单一的真实或虚构的关中,而是具有了更多可研究、可探讨的人类生存样态和人文景观的一个切面。从这个意义来说,“关中三部曲”拓宽了长篇文化散文的形制,给华语文学的乡愁赋予了新的内涵,自会有更深厚的生命力和更广泛的影响力。期待吕向阳能在今后的创作中,继续聚焦神圣而荒诞的生活图像,继续在关中大地不断挖掘,不断颠覆自我,写出更好、更新的散文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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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吕向阳.拴马桩[N].宝鸡日报,2015-08-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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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吕向阳.铁匠[N].宝鸡日报,2015-09-11(8).
[19]章学锋.用散文为民间文化存档吕向阳此举获鲁奖得主点赞 [N]. 西安晚报,2015-05-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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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石晓博]
Cultural Narration and Nostalgia Aesthetics in Long Prose—Art Appreciation of LV Xiang-yang’s Trilogy of the Central Shaanxi Plain
ZHANG Xue-feng
(Dept.ofCulture,Xi’anEveningNews,Xi’an710002,China)
Under the background of globalization, writers’ anxiety about traditional culture contributes to opportunities for literary creation transformation. Cultural reflections and breakthroughs are expected to appear in long prose creation. LV Xiang-yang’s Trilogy of the Central Shaanxi Plain with distinctive life feelings, brand-new narrative ability and writing style symbolize cultural narration and nostalgia aesthetics of long prose creation.
long prose; cultural narration; nostalgia aesthetics
2015-11-22
章学锋(1974—),男,浙江乐清人,西安晚报文化新闻部主任编辑,主要从事新闻与文艺交叉学科研究。
I207.67
A
1008-777X(2016)02-0037-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