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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方言在音韵学教学中的运用

2016-03-03尹喜清

现代语文 2016年25期
关键词:韵尾声韵中古

○尹喜清

论方言在音韵学教学中的运用

○尹喜清

方言和音韵之间有着密切的关系,这种关系决定了教师在音韵学教学中,恰当地运用方言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方言语音 音韵学 语音演变

关于方言和音韵的关系,王力先生说:“在汉语音韵学里,今音与古音有同样的价值。研究今音若不知古音,则不能得今音的系统,研究古音若不知现代方音,则不能推求古代的音值。故二者有密切关系,不可偏废。”[1]殷焕先先生也有过精辟的阐述,他说:“音韵与方言有极为密切的关系。我们的工作实践证明,音韵的深入研究有待于取证于方言,而方言的深入研究又有赖于音韵的指导和启发。这两门学科一直在互相推进。”[2]音韵和方言之间相辅相成的关系决定了不仅在方言与音韵研究中,而且在教学实践中利用方言语音进行音韵学教学,同样会受到事半功倍的教学效果。笔者结合自己的教学体会,谈谈方言语音(以下简称方音)在音韵学教学中的运用问题。

一、方音可以帮助理解音韵学的有关概念

学习音韵学的第一道难关就是术语多,概念多。和现代普通话比较,音韵学的术语和概念表现出同中有异,异中有同的特点。在教学中,教师如果借助方言知识,让学生认识到古汉语语音的一些特点在现代方言中还有所保留。比如:

声母按发音方法有清浊的区别,无论是宋人三十六字母还是《广韵》三十五声母,都有全浊声母,这是音韵学声母教学中的一个难点。因为现代普通话只有m、n、l、r等四个浊辅音,而《广韵》中还有並、定、澄、从等十个全浊声母。在教学中,利用吴方言则可以解决学生理解古全浊声母的问题。因为在现代方言中,吴语完整地保留了古全浊声母系统,古全浊声母今仍读浊音,如古“帮滂並、见溪群、端透定”今音在方法上三分。例如“帮泡旁”今温州话三分,读作[p-ph-b]。

韵母按介音分类,现代普通话分为开齐合撮四呼,音韵学则分为开合两呼。这种现代汉语普通话有四呼而音韵学只有两呼的情况,现代方言可以提供语言事实的支持。因为在现代方言中,并不是每一种方言都具备四呼的。比如昆明方言、梅州客家方言、厦门方言就没有撮口呼,例如”鱼”字,昆明方言读[i]、梅州方言读[?i]、厦门方言读[hu]或[hi]。又比如“专”字,广州方言念[tòyn],温州念[t?y],这是把普通话的合口呼念成了撮口呼。这说明四呼在各方言里并不是那么整齐的,并不是每个方言的韵母和普通话一致。方言里这些事实说明,古代只有开合两呼,是可以理解的。[3]韵母按韵尾分类,现代汉语普通话分为无韵尾韵母、元音韵尾韵母和鼻音韵尾韵母,而音韵学则分为阴声韵、阳声韵和入声韵。两相比较,阴声韵和无韵尾韵母、元音韵尾韵母对应,阳声韵和鼻音韵尾对应,但是阳声韵还多了[-m]韵尾,如《广韵》的侵、覃、谈、盐、添、咸、衔、严、凡(举平以赅上去)等韵。这个[-m]韵尾,在粤方言、客家方言、闽方言中都还有所保留,如“三”字,广州话读[òam],梅县话和厦门话读[sam]。入声韵有[-p][-t][-k]三种塞音韵尾,这三种韵尾在粤方言中保存最为完整,如广州话中,“夹”读[kap]、“月”读[jyt]、“学”读[h?k]。

声调有舒促的概念。舒促之别是根据平上去入四声发音时韵尾收音的特点来加以分类的,收元音或鼻音韵尾的韵母(即阴声韵或阳声韵),发音时可以延长,这类韵母的发音比较舒缓,而收塞音韵尾的韵母发音时不可以延长,发至最后的塞音时由于气流受到发音器官(或收[-p]韵尾的双唇音,或收[-t]韵尾的舌尖音,或收[-k]韵尾的舌根音)的闭塞,声音戛然而止,不能延长。以上韵尾收音发音舒缓,可以延长的平上去三声称为舒声,韵尾收音发音短促,不能延长的就称为促声。粤语、闽语等方言在发入声字的音时,明显感到发音短促的特点。跟现代普通话相比,音韵学的四声包括平上去入,其中的入声是音韵学学习的难点和重点,特别是反切拼读、诗词的平仄格律都牵涉到入声的问题,可以说掌握好入声是理解反切拼读和诗词的平仄格律的关键。在教学中,如果充分利用方言里有入声的事实,则辨别古入声的困难就会迎刃而解。当然入声有真入声和假入声的问题,如在湘语中的长沙、湘潭、株洲、邵阳等方言中的入声就没有塞音韵尾,但入声自成一个调类,同样可以方便地辨认古入声。掌握了入声问题,根据现代汉语声调去推断古汉语声调及其平仄也就不难了。

二、方音可以帮助理解音韵学的有关理论

清代学者研究上古声母,提出了古无轻唇音,古无舌上音,照二归精说等卓见。这些看似抽象的理论都可以在方言中找到根据。现代方言中能证明古无轻唇音的例子如:夫(中古非母),厦门话读[p?],福州话读[puv]。芳(中古敷母),厦门话和潮州话都读[phav]。肥(中古奉母),厦门话读[pui],福州话读[puei]。万(中古微母),厦门话读[ban],广州话和南昌话都读[man]。其中非敷奉三母读重唇音的方言主要是闽方言,微母读重唇音的方言在闽方言、粤方言、赣方言和客家方言广泛存在。能证明古无舌上音的只有闽方言,例如:知(中古知母),厦门话和福州话都读[ti]。超(中古彻母),厦门话读[thiau],潮州话读[thiu]。茶(中古澄母),厦门话读[ta],潮州话读[te]。[4]能证明照二归精说的如:在陕西商州市话中,捉(中古庄母)与作(中古精母)同读[tsuo]。炒(中古初母)与草(中古清母)同读[tshao]。炸(中古崇母)与杂(中古从母)同读[tsa]。师(中古生母)与私(中古心母)同读[sv]。事(中古崇母)与似(中古邪母)同读[sv][5]。

阴阳对转理论反映了汉语的阴阳入三种韵尾相互转化的现象,这是汉语语音演变的一种很普遍的现象,也显示出汉语语音系统的特点。在教学中,利用现代方言能很好地说明阴阳对转理论。如“三”,苏州话读[sE],温州话读[sa],这是阳声韵转化成阴声韵。“蓖”,厦门话读[pin],潮州话读[piv],这是阴声韵转化成阳声韵。“热”,湖南洞口话读[i?n],这是入声韵转化成阳声韵。现代普通话里已经没有入声韵,原来的入声韵韵尾[-p][-t][-k]都已经消失,这说明入声韵都已经转化成阴声韵了。

以上情况说明,音韵学的一些理论和现代方言事实相结合而变得具体化,从而更容易被学生理解和掌握。

三、方音可以帮助理解音韵学的基本问题

音韵学是研究汉语语音发展变化的科学,我们学习音韵学,就是要学习汉语语音的发展变化的情况,因此研究古今语音演变的规律可以说是音韵学最基本的问题。古今语音的变化表现在各种语言事实上,比如《诗经》为什么现在读起来不押韵了?叶音说为什么是错误的?《广韵》的声类和声母,韵类和韵母为什么有区别?等韵图中的“公”和“弓”的区别到底在哪里?反切拼读为什么有那么多的类隔切?现代汉语的语音系统是怎么来的?这些问题都需要给出科学的解释。历史语言学的研究表明,方言之间可以进行横向比较,比较得出的差异实际上反映语言的历时演变。方言语音之间的这种差异性明确地告诉我们:古今语音是变化的,而且这种变化是有规律的。

瑞典汉学家高本汉就是全面利用方言语音来研究音韵学并取得重大贡献的学者。他首次运用了一种先进的研究方法——历史比较法来研究音韵学。这种方法通过对各种语言或方言的比较,从历史的演变规律上来看语音的对应关系。高本汉《中国音韵学研究》特别重视运用现实方言的材料。他总共运用了三十三种方言的读音来构拟中古声母的音值,并从发音部位和发音方法上追溯各声母到现代各方言的演变历史。构拟中古韵母的音值虽然更为复杂,但同样把方言语音作为重要根据。高本汉之后,我国的音韵学者如钱玄同、赵元任、李方桂、罗常培、王力等先生,接受了科学的语音学知识,他们都很重视利用方音来解释古音上的问题。我们今天学习和掌握古今语音的演变规律,之所以不像古人那样困难,这主要得益于音韵学家们利用现代语音学特别是现代方音对古音进行了构拟。正是在一代一代的音韵学家的努力下,音韵学这门学科才逐渐变得不再神秘。

四、方音可以调动学生学习音韵学的兴趣

孔子说:“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借助现代方言,学生发现音韵学其实并不是那么艰深。随着学习的不断深入,他们逐渐体会到学习音韵学的乐趣,也逐渐认识到音韵学这门课程的价值。反过来,通过学习音韵学,他们对自己的母语也有了新的体会,他们对自己的母语逐渐“知其然知其所以然”。那些方言中保留了古音特点的同学,不仅克服了学习普通话的自卑,甚至对自己的母语逐渐产生自豪感。此外,通过跟音韵学相关的方言语音调查,如调查自己方言的声韵调系统,学生还会感受到研究性学习带来的成就感,从而进一步激发他们对音韵学学习和研究的兴趣。教学实践证明,那些在课堂上积极配合教学发音的方言区同学,对音韵学的学习兴趣和钻研积极性是相当高的。总之,在音韵学教学课堂,有机地结合方言,对克服学生的畏难情绪并极大地调动他们的学习兴趣是大有裨益的。

注释:

[1]王力:《王力文集·第四卷·汉语音韵学》,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1986年版,第480页。

[2]殷焕先:《方言与音韵——为纪念罗莘田师而作》,东岳论丛,1980年,第1期。

[3]唐作藩:《音韵学教程(第四版)》,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3年版,第34—35页。

[4]简启贤:《音韵学教程》,成都:巴蜀书社,2005年版,第237页。

[5]胡安顺:《音韵学通论》,北京:中华书局,2001年版,第223页。

(尹喜清 湖南邵阳 邵阳学院中文系 422000)

本文系邵阳学院 2011年度教研立项课题,项目编号:[2011JG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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